“亞軍”一詞的來源及其考釋

◆摘? 要：“亞軍”一詞的由來撲朔迷離。目前，已有學者考證了“冠軍”的來源，并提出是“冠于軍中”詞匯化而成。鑒于此，本文基于BCC和CCL語料庫，根據“冠軍”的溯源脈絡，對“亞軍”的源流、詞義考釋和現代的用法進行了分析，最后得出了“亞軍”是對成詞了的“冠軍”的仿擬造詞，“亞軍”最早出現在近代的報刊上的兩大結論。

◆關鍵詞：亞軍;源流考釋;仿擬;近代報刊

一、前言

董秀芳（2003）提出了“冠軍”是 “冠于軍中”發生詞匯化而來的，蔣海月在《“冠軍”源流考釋及其歷時演變》對“冠軍”一詞的發展進行了梳理，發現了“冠軍”一詞的由來已久，也對“冠于軍中”如何詞匯化成“冠軍”進行了詳盡地說明。如今，亞軍常見于各種體育賽事、娛樂競技演唱等比賽之中，表示第二名的意思。鑒于此，筆者認為“亞軍”的由來也值得深思。

“亞軍”一詞的由來撲朔迷離。古代，亞軍的使用多存在于人名，與現代“第二名”的用法毫不相關。亞軍中的亞是次一等的意思，也就是低于冠軍的優勝者。在古代，有“亞卿”等用法。本文提出了關于“亞軍”由來的兩個假設，在論述的基礎上找出“亞軍”的最早用法及其產生的原因。

二、“亞”“軍”二字的源流

“亞”的本義歷來眾說紛紜，各家都有不同的說法，其主要的原因是“亞”字目前的本義與引申義之間沒有密切的聯系?！墩f文·亞部》：“亞，丑也。象人局背之形?！贝苏f法目前受到了質疑。

《說文·亞部》：“亞，賈侍中說以爲次弟也?！薄稜栄拧め屟浴罚骸皝?，次也?！毙鞛⒐{：“此當從賈侍中以次第為字之本義?！比绻蔚谑恰皝啞钡谋玖x的話，那么從“亞”的字形上來說，許慎認像人駝背形，《字源》認為像古代聚族而居的建筑群平面圖，徐同柏認為“亞象廟室墻垣四周形”，根據這幾個字形的說法，我們認為“亞”的本義是次第不具備說服力。以下有兩種關于“亞”的本義且與引申義相關的說法：

王斐《“亞”字初義再討論——以區分“亞”字與“亞”形為前提》提出了“亞”字本義是天地之“地”，引申為宗廟，另外宗廟還是“立吏”的場所，這個人的地位是僅次于王的，要高于一般諸侯的，從這里其實就引申出了“次也”的含義。也可作為官職?！皭骸迸c“亞”最初因讀音相同，借了“亞”的字形，后為了區分字形，加了“心”作形符。

《字源》中引用了李圃《甲骨文文字學》關于“亞”本義的觀點：“亞，的造字心理當為先民以同族居室之圖象喻血族集團之關系，古同血族稱‘亞’，進而指與血族聯姻之族，稱‘亞某’，進而引申為次第之義?！庇忠瓿銎ヅ?、靠近的意思，有時還假借作“惡”。

《說文解字》：“軍，圜圍也。四千人爲軍。從車，從包省。軍，兵車也。舉云切?！薄败姟弊掷锩娴摹败嚒?，就是戰車，古代打仗主要車戰，駐扎時，用戰車圍起來形成營壘，以防敵人襲擊。本義就是圍成營壘。如《廣雅》：“軍，圍也?！薄秶Z·晉語》：“軍于廬柳?！币隇檐婈?、部隊?！妒酚洝ろ椨鸨炯o》：“擊破沛公軍?！币部杀硎緸楣糯婈牼幹茊挝?。一萬二千五百人為一軍。還可表示為駐軍、駐扎。同時。也有軍士、士兵的含義。

三、“亞軍”的意義考釋

“亞軍”最早出現在近代的報刊上，通過檢索全國報刊索引，本文發現最早的“亞軍”是第二名的用法的是出現在1928年12月17日《良友》第27期第28頁，作者是梁無恙，寫的是“廣州女子排球比賽冠軍女師隊亞軍嶺南隊”。另外，檢索BCC語料庫“亞軍”，大都人名或是“國家名+軍”組成的軍隊名。由此推測“亞軍”是近代才出現的詞。

另外，與“亞軍”相關的詞語有“冠軍”和“季軍”。董秀芳（2003）認為“冠軍”是動賓短語，意為“冠于軍中”，即在軍中數第一，后來發生了詞匯化，成為一個名詞，指“第一名”。到現在漢語中變為專指“比賽中的第一名”。蔣海月《“冠軍”源流考釋及其歷時演變》贊同董秀芳的觀點，也認為“冠軍”是從短語歷時演變為雙音節詞的詞匯化過程。鑒于此，本文對“亞軍”的成詞作了以下兩種假設：

（一）“亞軍”與“冠軍”一樣，也是從短語歷時演變為雙音節詞的詞匯化，應為“亞于軍中”演變而來的

根據董秀芳（2003）所提出的“冠軍”是由“冠于軍中”發生詞匯化而來的，那么本文假設“亞軍”也是“亞于軍中”發生詞匯化而來的。我們在CCL語料庫查到244條“亞于”在古籍中的用法，經分析可得這之中的“亞于”的用法基本都是“比......差”的意思，這是兩者之間的比較，并不能與“第二”的意思掛鉤。（例⑨⑩）

⑨宣州以兔毛為褐，亞于錦綺，復有染絲織者尤妙。（唐·李肇《唐國史補》）

⑩董其事者為錦衣緹帥，有掌房，有貼房，其體貌稍亞于兩鎮撫司，亦得開棍傳呼。（明·沈德符《萬歷野獲編》）

由此無法證明“亞軍”是從“亞于軍中”詞匯化而來的。

（二）“亞軍”是“冠軍”一詞的仿詞

根據蔣海月的考察，在明代的時候“冠軍”一詞已經演變為“第一名”，由以前的特指變為了泛指。本文假設“亞軍”是“冠軍”一詞的仿詞?！皝啞北硎尽按我坏取钡囊馑紡囊笾芫鸵呀洺霈F。同時，由“亞”表示“次一等”這個意思衍生出來的詞也數不勝數，例如“亞父”中的“亞”表示謂僅次于父，最早出現在《史記·項羽本紀》：“ 亞父南嚮坐。亞父者，范增也?！迸狍S集解引如淳曰：“亞，次也。尊敬之次父，猶管仲為仲父 ?！北硎咀鹁吹姆Q呼?！皝喦洹?，周制，卿分上、中、下三級，次者為中卿，又稱亞卿。如《左傳·文公六年》：“先君是以愛其子而仕諸秦，為亞卿焉?！币陨线M一步說明了“亞軍”不可能是“亞于軍中”詞匯化而來的，并為其仿詞提供了很大的可能性。

另外，仿詞造詞法是為指稱新事物、新現象，根據事物的某一特征，利用語言中原有的詞，更換其中部分詞素，仿造一個語言新詞的造詞法。這是一種能產性極強的修辭造詞方法。新時期以來，仿詞造詞法已經成為漢語新詞增加的主要渠道之一，大量新詞語是由仿詞造詞法創造出來的?！皝嗆姟迸c“冠軍”之間復合仿詞造詞的兩大特點：一是原型詞和仿造詞之間都包含相同的詞素和不同的詞素。其中，相同的詞素是仿詞的形式標志，不同的詞素是原型詞和仿造詞的區別特征?！败姟笔窍嗤脑~素，“亞”與“冠”的不同是區別這兩個詞的區別特征;二是原型詞和仿造詞的意義都是有聯系的，這種意義上的聯系表現為相關、相對和相反。相關關系是指原型詞與仿造詞在語義上彼此關聯，互相牽扯?！肮凇迸c“亞”之間有聯系，都是表示次第的單位。但是不符合第三個特點，即使原型詞和仿造詞之間結構都是相同的?！肮谲姟笔莿淤e式復合詞，而“亞軍”應該是偏正式復合詞。結合“亞軍”表示“第二名”的意思最早出現在近代的報刊，并且也多活躍在報刊上，我們可以聯系到報刊語言。劉揚和白少輝在《新詞語和報刊語言教學》中提到報刊語言的新詞語用防擬造詞法，由原有詞語順勢類推擬造出新詞語，如“人格-國格”、“空姐-空嫂”。并提出報刊語言中的新詞不一定符合規范。

綜上所述，“亞軍”不是從短語歷時演變為雙音節詞的詞匯化過程，應該是仿詞造詞。認知心理學認為，人們對新事物的認知總是在對已有知識的基礎上進行的，這是人們認知新事物的一條重要規律。將這條規律運用于仿詞造詞法，可清楚地發現，無論是從仿造詞創造的角度還是從仿造詞被社會認知接受仿造詞?！皝嗆姟笔窃凇肮谲姟币辉~出現之后，并且“亞軍”在古漢語中也有出現過“亞軍師”的說法，表示次一等的軍師，進而得出“亞軍”一詞，是偏正式復合詞。

四、“亞軍”在現在的運用

《現代漢語詞典》中解釋亞軍為體育、游藝項目的競賽中或其他競賽活動中評出來的第二名。亞軍在現代漢語中運用的很廣泛，但不僅僅指體育競賽中的第二名，現在泛指各種競賽的第二名。（例子來源于 BCC語料庫）

（一）體育類競賽中的第二名

如：現在世界上這項運動成績最好的是保加利亞、俄羅斯、捷克和斯洛伐克。日本、朝鮮的實力也很強。我國運動員曾獲1982年四大洲藝術體操賽的團體亞軍和1984年的四大洲藝術體操賽的團體冠軍。（《中國兒童百科全書》）

（二）娛樂節目中的第二名

如：北京亞視模特廣告公司的杜躍云小姐獲得亞軍，得分為258.39分，她還獲得了最佳現場印象獎和最佳新聞印象獎。（報刊精選）

（三）各行各業的第二名

如：《論語》有48則，是“冠軍”?！皝嗆?”是《孟子》，19則。（人民日報2003年）

“亞軍”在現代漢語中的應用也不僅僅局限于詞典解釋中的體育運動等競賽中的第一名?，F如今，“亞軍”一詞的運用很廣泛?！皝嗆姟币辉~的使用出現在星座運勢（如這周運勢獅子座亞軍）、評點流行語（如“帶貨”亞軍）。因此，單一的個體不可能成為“亞軍”，至少是偶數或以上的對比過程中產生的第二名才能稱之為“亞軍”，在競爭對比中才能出“亞軍”。

五、結語

“亞軍”一詞是由“亞”和“軍”組成的。據考察“亞”表示“次一等”的意思早在殷商時期就存在，并且“亞于”在古籍中多為“比......差”的意思，否定了“亞于軍中”詞匯化成“亞軍”的可能。同時，在古代早有“亞父”、“亞卿”等的用法，隨后加上“冠軍”一詞的影響，仿擬造詞產生了“亞軍”一詞。盡管“亞軍”與“冠軍”的結構不同，但是符合認知心理學中人們對于新事物的認識規律和報刊語言創造新詞的方法，由此本文認為“亞軍”是仿擬造詞，屬于偏正式復合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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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李學勤主編.字源[M].天津古籍出版社，2012：1266.

[11]李圃.古文字詁林，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866.

作者簡介

李健欣（1998—），女，漢族，廣東東莞人，西南民族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院漢語言文字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漢語史研究。

基金項目：西南民族大學2021年研究生“創新型科研項目”《亞軍源流考釋——兼論古代名次的演變》（項目編號：CX2021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