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發里的婆媳情

文/劉英

三個月前，婆婆被診斷為宮頸癌。因為腫瘤很大，在本地做不了手術，于是聯系了重慶一家醫院。擔心婆婆有心理負擔，一直騙她說是子宮肌瘤。婆婆一輩子沒讀過書，也不認識字，所以，當她拿到檢查結果時，也相信自己得的只是子宮肌瘤。

去重慶的前一天晚上，婆婆一夜沒睡好。凌晨4點就起床，開始收拾物品。臨出發時，我看到婆婆穿了一件漂亮的裙子，站在鏡子前，認真地梳了一個馬尾辮。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突然一揪，眼睛有些模糊。因為婆婆去重慶，首先會化療。一旦化療，婆婆這一頭長發都會掉光。婆婆上車時，突然轉身對我說：“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好二寶?！?/p>

趁婆婆低頭進車子的那一刻，我趕緊轉身擦掉奪眶而出的眼淚?；剡^頭時，車子已啟動，婆婆隔著車窗玻璃，使勁向我揮手。最后，車子在我滿眼模糊中走遠消失。

三個月后，化療了兩期的婆婆回來了，頭上戴著一頂花邊帽子，臉色蒼白。婆婆還是習慣性地用手理一理她額前的頭發。摸到光禿禿的前額時，婆婆的手，突然不知所措地停在了半空。當婆婆走進臥室，看到梳妝臺上昔日許多漂亮的發飾時，她眼里的憂傷再次刺痛了我。

我趕緊出家門，到馬路對面的一家假發店，給婆婆挑選了五款適合她的假發。

回家時，婆婆正在鏡子前發呆。我走到婆婆身后，輕輕拿掉她頭上的帽子。

我首先拿出一頂黑色齊肩假發，因為我看過婆婆唯一的一張年輕時的照片，那時婆婆就留著齊肩發。我給婆婆戴上這頂假發后，拿出婆婆當年的那張照片，讓她對比一下。婆婆嘆息說：“一晃就50年了?！?/p>

我不想讓婆婆觸景生情，于是馬上為她換了一頂短的粽色卷發。之前，我一直讓婆婆嘗試這個發型，可婆婆一直舍不得剪掉她那一頭長發。

為了讓婆婆看起來更有精神，我給她化了一個淡妝。當婆婆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時，有些難以置信，她說自己竟然還能這么好看?？吹狡牌判那橛辛诵┖棉D，我把另外三頂不一樣的假發，分別試著給她戴上，并根據不同的發型，給婆婆化了不同的妝。婆婆一直說，自己怎么成了“老妖精”。

正在我和婆婆說笑的時候，丈夫走進了婆婆的臥室，看到眼前的一幕，他顯然也很動容。走出臥室之后，他還對我道謝，我說不用謝，因為多年之后，我也會成為別人的婆婆。學會感同身受、互相理解，是我從現在開始就應該學習的一門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