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蔭麗娟
2020 年秋天,受老師之托,我完成了《梁志宏文集續編》詩歌卷的校對工作。第一次集中閱讀老師近20 年的詩作,呈現在我眼前的是老師行走塵世的姿態和歷經歲月的一種真情涌動。
老師寫給母親的詩很多。聊天詩、散步詩、坐蹺蹺板詩……只要有老母親,就有詩,只要有老母親,老師眼見的世界“山是親山、水是愛水”。一次我去老師家中做客,老師和母親緊挨而坐,說著笑著,一幅人間絕版的摯愛畫面至今不能忘懷……2018 年5 月老師的母親走了,我去家中看望,老師話語不多,他從母親留下的一個黑色書包里拿出一把木梳,說是母親珍貴的遺物,摸索著,好像詩中所說“握著母親蒼老,依然溫熱的手”……一首《媽,我想把你拉在人間》,情意至深。
后來老師傾注心血,親自收集整理、編印了《立碑追思冊》和《梁氏家道書》圖冊,他用詩文和照片緬懷先輩,講述家園幸福和滄桑的過往,盡自己所能傳承、延續梁氏家族血脈。
家在汾河邊,老師每天都習慣在岸上走一走,聆風聽雨,那里的一草一木在紙頁上都活成了他的親人?!斑@花椒粒一樣紫紅的漿果,迎來/又一輪春綠,皺紋里凝著風霜塵雪;/依然固守枝頭,我伸手相握/看得見內里深紅的血液”。一位古稀老人俯身閱讀過冬依舊火紅的金銀木,對風雪中堅守的一點紅,若有所思。除了這首《枝頭風景》,還有《雪映金銀木》《舉著金銀木的簽證入冬》《忍冬》等一系列金銀木意象詩,注入老師晚年對生命的一種感念和敬畏。
塵世行走中,老師能看到一個盲人幸福地去看蓮花,與一位盲人按摩師相交多年,幫助過一位收破爛的老人……他所憐惜的不只是“深一腳淺一腳”的人,而是一切值得愛的平凡眾生。這樣的愛不低微也不泛濫,詩人本有這樣的品質。
我伸出手掌,張開五指
與那枚手印貼在一起;
歲月的烽煙叩動我的靈魂!
假如我生逢其時
敢不敢迎著侵略者的炮火
肩負起民族的危難與興亡?
此刻,感覺前輩的熱血
怦怦激蕩著我的脈象。
2017 年老師參觀四川建川博物館抗戰老兵手印廣場后寫下《國魂浩蕩》。廣場上第112 列一只血色手印,是他曾握過的叔父的手印,鄭重相合那一刻,紅色傳統手手相傳。我曾與老師去紅色武鄉采風,他無限感懷,寫下《1937:關于紅星》《燃燒的紅》等好作品。還有他早年寫的抒情詩《在井口,閱讀中國》《回望紅軍東征》,敘事長詩《山碑》《河頌》等,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大情懷,是一個人永恒的紅色信仰。
老師就像一盞霧中的燈,自己行走,也引領著后來的人。他很注重對本地詩歌愛好者的挖掘和培養,不管在網絡還是現實中,老師一直默默關注著詩壇新人的成長。有幸遇到梁老師,如果沒有老師悉心的教導和鼎力扶持,我或許不會走進詩歌。
與老師談論起詩歌時,老師總說,我們那一代人寫作語言老化,觀念固守,要多向年輕人學習……而我知道老師詩里的境界和胸懷,才是我們畢生追求的。
與老師相識已有11 年,我眼里的老師總是精神飽滿,來去匆忙的。他仿佛有做不完的詩詞學會的事情,有組織不完的詩歌活動,最近兩年才得以清閑一些,而老師還在詩的路上自我反思著,用力行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