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探索

梁 磊 董敏 陳 莉 劉 彪 趙志剛 惲時鋒

(中國人民解放軍東部戰區總醫院,南京 210002)

隨著生命科學各領域、各行業的飛速發展,實驗動物的作用越來越不可替代,保障實驗動物福利也成為國際社會的共識。實驗動物福利是指人類保障實驗動物健康和快樂生存的理念及其提供的相應外部條件的總和,其強調了保護實驗動物的理念和具體行動的統一[1]。然而目前國內的許多實驗中,實驗動物的基本福利仍未得到有效保障,傷害甚至虐待實驗動物的現象還時有發生,對我國的實驗動物福利事業造成了嚴重的負面影響,使之成為國內外飽受爭議的一個話題[2]。倫理審查是指按照實驗動物福利倫理的原則和標準,對使用實驗動物的必要性、合理性和規范性等進行專門檢查和審定,目的是對動物受到的傷害進行標準化審查[1]。不難發現,遵守實驗動物相關的法律法規,嚴格的執行動物實驗福利倫理審查制度是一條切實保障實驗動物福利的有效途徑。軍隊實驗動物工作是我國實驗動物科學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為軍事科學技術尤其是軍事醫學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為了規范與發展軍隊實驗動物事業,福利倫理審查工作是不可或缺的。本文從軍隊實驗動物工作的實際與本身特點出發,結合地方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中所遇到的問題,進行一些討論與探索,以期能為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的規范化和標準化提供一些思路與幫助。

1 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的特殊性及其現狀

軍事科研項目尤其是軍事醫學研究具有一定特殊性,因為其自身的一些特點,與其他一般的課題研究相比是有區別的。正因如此,軍隊的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也表現出一定的特殊性。

1.1 特殊的動物模型

軍事醫學,為戰而生、為戰服務,他的研究涉及到許多特殊的動物模型,如戰創傷、爆炸沖擊傷、核爆輻射傷等,甚至合并低溫、海水浸泡等復雜情況。這些動物模型在制作時無一例外的都會對動物福利產生巨大的損害,在普通的生物醫學研究中是極難見到的,但對于這些特殊傷情動物模型的研究卻是軍事醫學研究中的重要課題。這正是軍事醫學研究區別于普通生物醫學研究的一個重要特點。那么對于涉及這些動物模型的特殊研究項目進行福利倫理審查,在研究需求和實驗動物福利保護上達到平衡,這是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的特殊之處。

1.2 特殊的動物使用

戰備衛勤訓練中的實驗動物使用是軍隊實驗動物使用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模擬戰場急救、戰地外科手術等軍事訓練都離不開實驗動物的參與。這種類型的動物使用其過程、方式等與通常動物實驗中的動物使用不盡相同,國家和地方的法規中的條款并不完全適用。同時,進行軍事訓練的場所一般都環境惡劣、條件艱苦,人自身的福利往往都得不到足夠的保障,在這種情況下要完全做好動物福利保障是極為困難的。對于此類以及其他特殊情況下的動物使用進行倫理審查,也是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特殊性的一個體現。

1.3 特殊的涉密審查

軍事科研項目無論是武器裝備技術、通訊技術,還是軍事新技術開發都是屬于國家軍事機密,都有相應的保密要求。而通常普通的科研課題一般不會涉及國家機密,這又是一個與普通倫理審查標準不相適應的地方。保密問題是軍隊工作的重中之重,在軍隊的福利倫理審查中必須要兼顧到保密問題,以適應針對涉密軍事科研項目進行的倫理審查工作,這是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特殊性的又一體現。

1.4 缺乏工作指導

目前,軍隊單位在實驗動物福利保障方面尚缺乏可執行的法規性文件,正式、標準的福利倫理審查體系也尚未出臺。軍隊所屬各相關科研單位在進行福利倫理審查時大都參照國家或地方的相關法規和流程來開展工作。然而,如同上文所敘述的,軍事科研項目因為其自身的特殊性,國家和地方的相關法規與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的實際情況并不相適應,這更使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開展起來困難重重。在各大科研信息網站,同時以“軍隊”和“福利倫理”作為檢索詞進行文獻檢索,尚未發現相關報導。由此可見,目前軍隊的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是相對滯后的,許多地方仍有待完善。而福利倫理審查工作的滯后必然會減緩軍隊實驗動物事業的建設速度,進而對軍事科技、軍事醫學的發展造成不良影響。

2 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中的問題

與歐美的許多國家相比,我國的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制度建立較晚,雖然一直在不斷的發展和完善,仍然存在不少問題。軍隊的福利倫理審查工作同樣如此,所面臨的問題有的是地方上福利倫理審查工作中遇到的,有的是軍隊福利倫理審查工作根據自身特點需要面對的,在實際審查過程中應當成為工作的關注點。

2.1 審查依據不完備

實驗動物管理、福利及倫理審查方面的法律法規是福利倫理審查工作的政策指導。近年來,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和科技體制的不斷改革與創新,相繼啟動了《實驗動物管理條例》的修訂工作,發布了《關于善待實驗動物的指導性意見》,實施了GB/T 35892—2018 《實驗動物 福利倫理審查指南》的國家標準,這些政策法規的實施對提高我國實驗動物福利進程起到了巨大的促進作用,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工作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盡管如此,但我國的實驗動物福利工作與歐美國家和大部分亞洲國家甚至經濟欠發達的泰國、菲律賓等國家相比,都還有較大差距[3-4]。首先,我國在國家層面上關于實驗動物福利倫理方面的法律尚處于空白,目前實際實施的均為地方性或部門性法規或指南。其次,我國的法規和政策對于實驗動物保護及福利方面的條款只是籠統的表述為對待實驗動物要“善待”“愛護”與“不得戲弄或虐待”等,如若發生違反,如何確定情節輕重,如何進行處罰均無具體描述,可操作性較差。更加尷尬的是,如上文所提到的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由于軍事科研項目的特殊性,很多時候與地方上的法規、標準并不相適應,無法借鑒使用,這就使軍隊的福利倫理審查工作陷入了一種缺乏依據、缺乏標準的狀態。

2.2 審查主體不規范

近年來,隨著實驗動物福利倫理方面的法規和標準逐漸完善以及國家相關部門的重視,我國的主要科研機構都建立了倫理審查制度,成立了自己的倫理委員會[5]。許多倫理委員會在人員資質以及構成上多少存在一些問題。實驗動物使用和管理委員會(Institutional Animal Care and Use Committee,IACUC),簡稱倫理委員會,是履行福利倫理審查職責的機構。倫理委員會由實驗動物使用單位或本級實驗動物主管部門組建,獨立的開展審查工作。GB/T 35892—2018 《實驗動物 福利倫理審查指南》明確指出,倫理委員會的人員構成應當包括管理人員、科研專家、實驗動物專業人員、獸醫以及社會人士,從多方面、多角度、多層次的對實驗動物的使用進行審查和監督。大部分倫理委員會成員確實包含各領域高水平的專家,同時還有本單位或部門的中、高層領導。那么是否每一位委員會成員都具備足夠的實驗動物福利倫理領域的相關知識,能否勝任倫理審查工作,值得商榷[6]。其次,組建倫理委員會時需要有資質的獸醫或實驗動物醫師和社會人士存在,許多倫理委員會成員組成中缺少獸醫和社會人士,人員構成不符合要求。

2.3 審查制度落實不嚴

根據GB/T 35892—2018 《實驗動物 福利倫理審查指南》,任何一個動物實驗啟動前都應向倫理委員會提交申請,接受福利倫理審查,通過審查后方可開始實驗。實驗在之后進行的過程中還應要接受日常監督,并在實驗結束后主動提出終結審查的申請。但筆者經過調研走訪和文獻檢索后發現,雖然建立了福利倫理審查制度,但許多機構在落實和執行的時候仍然有所欠缺。首先,有文獻報導2015至2018上半年我國數十種生物醫學期刊上發表的涉及到實驗動物的一千多篇學術文章中,明確表明其通過IACUC審查的不到20%,其中明確標注審批號的甚至不到2%。這些數據說明了倫理審查制度雖然建立了,卻沒有得到有效執行[7-8]。其次,審查制度落實的問題還表現在日常監督和終結審查的缺失。因為缺少日常監督,常常有實驗人員在通過首次審查后擅自增加實驗動物數量,甚至更改實驗方案的情況出現;實驗結束后也少有提出終結審查的申請[9-10]?？梢娙狈θ粘１O督和終結審查使福利倫理審查工作流于形式,無法起到制約實驗人員,切實保障實驗動物福利的作用。

2.4 涉及特殊性的審查原則和審查內容

通常對一個動物實驗進行福利倫理審查時所遵循的原則及需要審查的內容在國家標準GB/T 35892—2018 《實驗動物 福利倫理審查指南》中已明確的列出,但鑒于軍隊實驗動物使用上的特殊性,在倫理原則、利益平衡性原則及技術規程等方面可能會存在爭議。如同前文提及的各類嚴重戰爭創傷模型以及軍事訓練中的動物使用,因為其傷情罕見,在日常生活中極難遇到,同時模型動物要承受巨大的傷痛,對動物福利造成了嚴重的損害,極有可能會出現質疑其必要性、平衡性的聲音。那么在面對軍事研究項目、軍事訓練的實際需求和對實驗動物福利的巨大傷害這一兩難問題時,如何進行此類動物使用的倫理審查將會成為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的重要關注點。

3 對策和建議

3.1 盡快制定相應的福利倫理審查規范和標準

為了保證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順利、有序的開展,相關的法規和標準是必不可少的。GB/T 35892—2018 《實驗動物 福利倫理審查指南》作為國家標準自2018年頒布以來,為眾多單位和部門的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指明了方向。緊隨其后,北京市于2020年頒布了DB11/T 1734—2020 《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技術規范》地方標準[11],在對國家標準充分理解和把握的基礎上進一步細化,其條款更加詳細,指導性和可執行性更強,值得各省市借鑒。這對軍隊的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是一個良好的啟示,建議在參照和借鑒國家、地方法規和標準的基礎上,盡快出臺軍隊自己的相關法規和標準,以適應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的特殊性。

3.2 規范倫理委員會建設

現行的國家標準及地方標準中對于倫理委員會人員結構的設置是從福利倫理審查工作的實際出發,并充分考慮和綜合了國際上各發達國家對于倫理委員會成員構成的要求而形成的。倫理委員會成員除了相應領域的專家和技術人員外,獸醫或實驗動物醫師以及社會人士是必須存在的。獸醫或實驗動物醫師經過動物醫學方面的系統學習,能夠從實驗動物醫學和護理的角度提供專業的建議;而社會人士從公序良俗發出,從普通人的角度來審視動物的使用,代表了社會大眾對動物使用的看法,同時沒有單位利益、領導壓力的存在,避免了人情審查的出現。建議各級實驗動物管理部門加強對管轄范圍內各個倫理委員會人員構成及資質的監管,組建規范的審查主體,這樣審查結果才更有說服力,科研成果在國際社會更加得到承認,從而推動國內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工作進一步發展。

3.3 完善審查制度

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制度作為保障實驗動物福利的有效途徑,應予以落實執行,這是國家標準的要求,更是如今國際上的普遍共識。建議各雜志期刊及科研成果認證機構對涉及動物實驗的成果發表和認證進行嚴格把控,引導科研人員重視倫理審查。與首次審查相比,日常監督和終結審查則是更為重要的。日常監督和終結審查的存在是為了保證實際的實驗操作與申請方案一致,整個實驗過程中動物福利都能得到充分的保護和尊重。軍隊各級實驗動物管理部門應督促管轄范圍內的各機構倫理委員會在進行倫理審查工作時要建立日常監督機制,重視終結審查,同時可以采取抽檢的方式對各機構倫理委員會進行審查的各個項目進行查驗,確保日常監督和終結審查的規范實施。

3.4 確定審查重點

誠然,軍事科研項目和軍事訓練中的動物使用其對動物福利的損傷是確實存在的,但在質疑其必要性的時候必須考慮到,如今國際社會局勢動蕩,戰爭一旦發生,對人類社會、生態環境包括各種動、植物的影響是毀滅性的。研究軍事科技、進行軍事訓練其目的是為了更好的應對戰爭,從而遏制戰爭的發生,促進世界和平,進而保護人類與動物的福祉。所以應該對各類軍事醫學研究及軍事訓練中動物使用的必要性予以確認。在進行此類情況的倫理審查時,建議應該更多的從保護原則、福利原則和技術規程上去審查整個動物使用過程。比如“3R”原則作為實驗動物福利領域的金標準,有沒有貫徹于動物使用過程的始終?能否規范和標準模型制作方式,提高模型制作成功率,從而減少使用動物的數量或是使用皮肉組織甚至計算機建模來代替活的動物研究傷情?有沒有充分保障動物的五項福利自由,提供豐富的外部環境,增加人文關懷來降低模型動物的痛苦,提高生活質量?是否對動物進行了有效麻醉,設立了仁慈終點?將這些方面當成審查時的重點,能夠更加客觀的評價整個動物使用過程,更為切實的維護動物福利。

3.5 建立教育培訓機制

隨著實驗動物福利理念越來越深入人心,越來越多的實驗人員能夠主動在使用動物的過程中遵守動物福利的相關要求,而不少實驗人員卻是因為對實驗動物福利及倫理審查方面相關知識的缺乏而導致在動物使用的過程中出現一些問題。在實際工作中,不乏這樣的情況出現[10]。因此,建立教育培訓機制,定期對實驗人員進行宣教,幫助他們了解動物福利要求、正確使用動物的方法以及倫理審查的步驟和流程等,也應該成為軍隊福利倫理審查工作中的一個重要部分。畢竟福利倫理審查的初衷并不是阻止實驗人員使用動物,而是為了幫助實驗人員更科學、更好的使用動物,進行動物實驗[12]。1959年,英國科學家首先系統的提出了“3R”原則。經過不斷的發展,以及眾多科學家對其進行的補充和擴展,如今“3R”原則已成為在生物醫學研究中進行動物實驗的職業道德標準,并在實際研究工作中得到了廣泛的應用,對推動生命科學及其相關學科研究的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13-14]。2010年英國3R中心發布了“‘動物研究:體內實驗報告’指南”(the ARRIVE guideline)[15],旨在通過提高實驗報告的質量以提供更多的信息,從而減少不必要的研究消耗。挪威3R中心于2017年發布了“PREPARE:Guidelines for planning animal research and testing”[16],在實驗設計、質量控制等方面對ARRIVE等指南進行了重要補充說明,均得到了許多學術期刊和研究團體的認可。在綜合國際要求和國內實際后,我國于2018年頒布了《實驗動物 福利倫理審查指南》國家標準,北京市于2020年頒布了《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技術規范》地方標準,對倫理審查各方面的要求都進行了詳細的講述。重視對“3R”原則、ARRIVE等指南以及國家、地方標準的宣傳,并引導實驗人員進行學習,可以幫助實驗人員了解實驗設計、動物福利以及倫理審查方面的知識,引導實驗人員更加嚴謹,更加科學,更加福利的進行動物實驗。

4 展望

我國的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工作起步較晚,但經過多年的發展,許多實驗動物工作者的不懈努力,已逐步向國際水平靠攏,但在立法和監管等方面仍有不少工作要做。2019年,國家層面的科技倫理委員會組建方案顯著地列入國家最高決策議程,開創了歷史先例,這表明了國家對構建科技倫理治理體系前所未有的高度重視。這一重大舉措勢必會全方位推動我國的科技倫理建設,進而推動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制度建設的不斷完善,不斷健全。軍隊實驗動物工作作為我國實驗動物事業的重要組成,在這樣的形勢下,應加快實驗動物福利建設,建立具有軍事背景和軍隊特色,平戰結合的軍隊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體系,規范實驗動物福利倫理審查制度,為構建我國更加完善的實驗動物福利體系貢獻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