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文化·歷史·現實：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的演進機理探賾

嚴輝龍

（西南交通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四川 成都 611700）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統籌推動文明培育、文明實踐、文明創建，推進城鄉精神文明建設融合發展，在全社會弘揚勞動精神、奮斗精神、奉獻精神、創造精神、勤儉節約精神，培育時代新風新貌?！盵1]不僅將勤儉節約從“優秀傳統”上升至“精神”，還將其從“艱苦奮斗、勤儉節約”中單獨列出，體現了黨中央對勤儉節約的高度重視。我國正處于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新篇章，離不開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的動能支持。為此，必須深入探析和把握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理論、文化、歷史與現實的演進機理，傳承和弘揚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為中國式現代化提供精神導航。

一、理論之要：馬克思的節約理論

單從勤儉節約概念的創立而言，馬克思恩格斯并沒有明確提出“勤儉節約”這一術語，但有豐富的勤儉節約思想。馬克思十分看重物質節約，在《資本論》中，馬克思從生產、消費等領域對資本主義消費問題進行了批判，為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的生成提供了理論基礎。

（一）馬克思關于勞動時間節約規律的論述

馬克思在論述節約時指出：“一切節約歸根到底都歸結為時間的節約”[2]，將節約的本質歸結為節約時間。馬克思還從生產環節的視角將節約時間上升為了規律，認為“時間的節約，以及勞動時間在不同的生產部門之間有計劃的分配，在共同生成的基礎上仍然是首要的經濟規律?！盵3]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從其中汲取了思想力量，要求奮發圖強地大力發展生產力，以勞動時間的節約創造和積累更多的物質財富，實現勤儉節約目標。

（二）馬克思對奢靡揮霍的批判

馬克思在論述工人同資本家在對待生活必需品的態度和方式時，指出資本家對財富的揮霍浪費行徑：“國民產品的三分之二被五分之一的人口消費掉了……我們憑經驗知道，這種浪費，隨著生活必需品價格的提高，總是要大受限制的?！盵4]在對待軍艦的態度上，馬克思說“現代的軍艦不僅是現代大工業的產物，同時還是現代大工業的樣板，是浮在水上的工廠——的確，主要是浪費大量金錢的工廠?！盵5]要解決這種財富的浪費，實現社會產品的節約，就要將生產資料交由社會占有，才能“消除了現在的統治階級及其政治代表的窮奢極欲的揮霍而為全社會節省出大量的生產資料和產品?！盵6]馬克思對物質財富浪費的有力批判，內蘊著勤儉節約精神。

（三）馬克思的生態文化思想

馬克思在深入研究人和自然產品的密切聯系時，認為：“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體而言，是人的無機的身體。人靠自然界生活……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盵7]指出了人類保護自然界、減少對自然界的過度開發對人生存和發展所具有的必要性。勞動實踐是調整人與自然界關系的重要手段，馬克思認為“勞動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間的過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動來引起、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盵8]因此，要充分發揮勞動實踐的重要功能，調節人和自然界間的矛盾沖突，而不能“破壞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條件”[9]。馬克思的生態文化思想蘊含著對人與自然關系的哲思，勤儉節約精神所內蘊的生態理念從中汲取了思想資源。

二、文化之基：中華民族勤儉節約的優秀傳統

自古以來，勤儉節約便是中華優秀傳統美德，蘊藏著中華民族的民族精神和憂患意識，為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提供了直接思想基礎。

（一）勤儉節約是中華民族防患天災人禍，實現家庭運轉、國家安定的生活準則

《說文》中對“勤儉”兩字作了定義：“勤，勞也；儉，約也”。勤儉節約同家庭和國家的關系密不可分，李商隱在《詠史》中寫到：“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韓非子也認為“國以儉得之，以奢失之”，指出勤儉節約對于家庭和國家維持和興盛的重要作用，《墨子·辭過》認為“儉節則昌，淫佚則亡”?！对鰪V賢文》中有一句諺語“興家猶如針挑土，敗家好似浪淘沙”，細致地點出中華民族勤儉持家的智慧，對奢侈浪費的行徑進行了批判，提倡節制養家的思想觀念?！渡袝ご笥碇儭氛J為“克勤于邦，克儉于家”，才能實現家國穩定興盛。同時，“勤”在國家治理上的體現還要求分工明確和清正廉潔，《孟子》“此章言君臣上下，各勤其任，無墮其職，乃安其身也?！?。千百年來，中華民族秉持勤儉節約，防范和化解了數不盡的未知風險，度過了一道道難關，實現了家國安康。

（二）勤儉節約是一種克制欲望、尋求真我的高尚美德

自古以來，勤儉節約就是一種高尚的美德?！蹲髠鳌る[公十一年》中將儉當作是一種德的品行，將侈作為最大的惡，認為“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碧栒偃藗內粘９潈€，以儉養德，以儉育德，反對奢侈浪費的罪惡行徑?！秶Z·魯語下》中寫道：“夫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敝赋鲆ㄟ^勤奮勞動喚醒人們心中的真善美，培育良好品德，而不能好吃懶做。諸葛亮在《誡子書》也對勤儉節約培育高尚品德給予了肯定，認為“夫靜以修身、儉以養德”?！墩撜Z·述而》中說：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闭宫F孔子對奢侈越禮的獨到看法，相比于維護禮節，奢侈這件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雖然當前新時代賦予了勤儉節約以新的內涵，但勤儉節約美德仍是勤儉節約精神重要的思想來源和組成部分。

（三）勤儉節約蘊含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的哲思

《資治通鑒》說：“地力之生物有大數，人力之成物有限，取之有度，用之有節，則常足；取之無度，用之無節，則長不足?！敝赋隽巳撕妥匀唤绾椭C相處的必要性，人依賴自然的同時還應該保護自然，要克制自身無限的貪欲，有節制地獲取物質資源，才能實現可持續性發展。各民族文化中也蘊含著勤儉節約智慧。哈薩克族的諺語十分強調勤儉節約：“一勺勺積累的東西，不要用桶倒出去?！薄靶燎趧趧拥娜?，雙手是萬物的父親?！薄皩毷紳M大地，不動手就到不了懷里?！斌w現了哈薩克族人民對勤儉節約的重視，倡導樹立勤勞和節約的憂患意識，養成勤儉節約的優秀習慣。傣族有諺語“會打會算，財帛不斷?！眽炎逯V語里說：“勤人為將來準備食物，懶人做事總等明天?！薄扒趧谡叱匀??！薄敖袢諓巯_下樹，來年自有滿山林?！泵晒抛逯V語說：“勇敢，事會成功；勤勞，幸福必來?！必糇宓闹V語里談到了金錢觀，認為“有錢不可亂花”。類似上述勤儉節約的諺語在各民族中均有體現，蘊含著各民族最深層的智慧，成為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的重要思想來源。

三、歷史之脈：中國共產黨建黨強黨、建國興國的偉大歷史實踐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黨校中青年干部培訓班開班式上談到：“節儉樸素，力戒奢靡，是我們黨的傳家寶?！盵10]中國共產黨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團結奮進，取得了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偉大勝利，推翻了三座大山，實現了人民當家作主的偉大夢想。中國共產黨從一窮二白的開端至奪取革命勝利，再到建設并發展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家，實現了中國人民安居樂業。中國共產黨這段漫長的“發家史”離不開勤儉節約，沒有勤儉節約便難以有新時代的中國。

（一）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勤儉節約的體現

毛澤東指出：“在克服困難的斗爭中，必須反對浪費，厲行節約?！盵11]在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創立初期，黨內一些干部浪費之風盛起，導致中國共產黨和人民群眾間產生了些許縫隙，中央蘇區政府審時度勢，果斷發布《關于懲治貪污浪費行為——中央執行委員會第26號訓令》，以法制的形式規范要求黨員干部。在黨的嚴格要求下，中國共產黨人充分發揚了勤儉節約的優秀傳統，穿的是打上無數補丁的衣服，住的是條件苛刻的窯洞，毛澤東也同樣不例外，他身上的睡衣打了73個補丁，一條毛巾被也打了54個補丁。在革命條件惡劣的情況下，共產黨人秉持勤儉節約優秀傳統，把每一個銅板都用在了革命事業上，既磨礪了共產黨人的堅毅品質，又為革命事業取得成功提供了支持。

（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勤儉節約的體現

推翻三座大山后，共產黨迎來了建國興國的歷史使命，當時的中國剛結束經歷殘酷的戰爭，新中國面臨百廢待興的殘破局面。毛澤東在仔細研判時局和精心計劃后，提出勤儉建國思想，認為：“我們要進行大規模的建設，但是我國還是一個很窮的國家，這是一個矛盾。全面地持久地厲行節約，就是解決這個矛盾的一個方法?！盵12]要求在建設新中國時倡導勤儉節約，勤儉節約是緩解新中國所面臨矛盾的一種必要方式。毛澤東對節約十分重視，指出“節約是社會主義經濟的基本原則之一?！盵13]要“勤儉辦工廠，勤儉辦商店，勤儉辦一切國營事業和合作事業，勤儉辦一切其他事業，什么事情都應當執行勤儉的原則?！盵14]要求全黨全國人民始終堅持勤儉建國思想，一心一意為建設新中國服務。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中國共產黨還開展了反貪污、反浪費和反官僚主義的“三反”運動，通過全黨全國的勤儉節約將新中國從一貧如洗的廢墟上重新建立起來，實現了社會主義工業化，國民經濟也健康發展起來了。

（三）改革開放時期勤儉節約的體現

改革開放后，在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下，國民經濟持續穩定發展，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升。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共產黨仍然倡導勤儉節約的優秀傳統，繼承并堅持了勤儉建國的思想，正如鄧小平所說：“像我們這樣的國家搞建設，一定要在自力更生、勤儉建國的基礎上進行?！盵15]為了營造良好的社會風氣，鄧小平從黨內領導干部的生活作風著手，強調領導干部生活方式對于黨的事業、國家的發展以及黨和人民群眾的密切關系產生的消極影響，要求領導干部樹立良好榜樣，養成勤儉節約的生活習慣。鄧小平還強調勤儉節約教育的重要性，指出：“艱苦奮斗是我們的傳統，艱苦樸素的教育今后要抓緊，一直要抓六十至七十年?！盵16]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推進，我國面臨著經濟與環境、人類與自然、勤儉與節約、廉潔與貪腐等現實矛盾，為了緩解這些矛盾，江澤民提出要：“堅持資源開發和節約并舉，克服各種浪費現象?！盵17]通過勤儉節約塑造黨的干部的優秀品德，養成廉潔作風。胡錦濤同志提出要堅持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科學發展觀，要求全黨全社會高度重視勤儉節約，將現實與未來展望相結合看待問題，顧全大局，反對只顧短期經濟效益而不顧長遠規劃地隨意掠奪和浪費能源，并要求建立節約型社會和節約型政府，帶動社會形成勤儉節約的良好風氣。

四、現實之續：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賡續發展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帶領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在新的歷史時期砥礪前行，新時代的新思想和新實踐生動彰顯著勤儉節約精神，成為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的重要來源。

（一）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對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的思想貢獻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大自然是人類賴以生存發展的基本條件。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內在要求。必須牢固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謀劃發展?！盵18]人和自然是和諧共生的密切關系，而不是你存我亡的零和博弈關系，人類依靠自然而存在，理應保護好自然，杜絕對自然的過度開發和無限索取。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所體現的節約與日常的所提到的節約存在不同，這是生態環境方面的節約，是對中華民族未來發展影響更為持久和深遠的一種節約。習近平總書記高瞻遠矚，將保護環境與經濟發展相統一，認為保護環境就是發展經濟的一種方式，并將生態文明建設納入“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將生態文明建設作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主要內容，豐富了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

（二）習近平關于資源節約重要論述對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的思想貢獻

習近平十分關注糧食浪費問題，他在新華社《網民呼吁遏制餐飲環節“舌尖上的浪費”》材料上批示：“浪費之風務必狠剎！要加大宣傳引導力度，大力弘揚中華民族勤儉節約的優秀傳統，大力宣傳節約光榮、浪費可恥的思想觀念，努力使厲行節約、反對浪費在全社會蔚然成風?！盵19]展現了習近平對糧食浪費現象的高度重視，要求全社會養成厲行節約、反對奢靡的優秀品德，要在日常生活中做到愛惜每滴水、節約每粒米。習近平看到餐桌上所浪費的食物，十分痛心，指出：“制止餐飲浪費是一項長期任務，要堅持不懈抓下去，推動建設節約型社會?！盵20]弘揚勤儉節約的優秀傳統，并不是回到過去那種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方式，而是要樹立危機意識，勤奮勞動的同時節約不必要開銷。

（三）習近平關于黨風政風重要論述對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的思想貢獻

習近平非常關注群眾的聲音，積極聽取群眾的建議，嚴格規范黨內作風，特別是在公款浪費方面，習近平指出：“廣大干部群眾對餐飲浪費等各種浪費行為特別是公款浪費行為反映強烈?！盵21]習近平在認識到黨員干部存在公款浪費行徑后，嚴肅批評了這種不良風氣，要求嚴格加強黨員同志的作風建設，用勤儉節約的優秀傳統教育黨員，將勤儉節約的精神融入黨員同志的靈魂。其后，中共中央 國務院印發了《黨政機關厲行節約反對浪費條例》，從規章制度的層面對黨政領導干部的行為進行了約束，嚴格堵上公費吃喝、公費旅游等浪費漏洞，建設節約型機關。同時，還從生活上要求黨政領導干部杜絕鋪張浪費，厲行勤儉節約，反對不合理的消費行為，為人民群眾帶好頭，營造勤儉節約的社會風氣。黨風政風的規范并非一日之功，而要持之以恒地做下去，堅持對存在公款浪費行為的黨政領導干部“露頭就打、反復敲打?！盵22]習近平關于黨風政風重要論述為整頓黨風政風提供了正確的方向引領，成為了新時代勤儉節約精神的重要思想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