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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思維到行動: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生成機制*

2023-03-05 21:10張超中山大學社會學與人類學學院廣東廣州5102754
關鍵詞:社會工作者經驗主體

文/張超(中山大學社會學與人類學學院,廣東廣州 5102754)

一、問題的提出

社會工作從產生到發展以來,仍存在諸多問題。在社會工作理論層面,其專業自治程度低、基礎理論薄弱、研究方法單一、受到實證主義的懷疑①郭偉和:《后專業化時代的社會工作及其借鑒意義》,《社會學研究》2014 年第5 期。;在社會工作實踐層面,其存在社區認可度低、“懸浮式發展”、職業資格門檻低、零碎化實用主義等狀況。②馬鳳芝:《新文科建設與社會工作高質量發展》,《社會工作與管理》2022 年第6 期。③劉振、徐選國:《從專業性、社會性邁向學科自主性——新時代我國社會工作學科建設的內在邏輯與發展轉向》,《學習與實踐》2020 年第1 期。④侯利文、徐永祥:《被忽略的實踐智慧:邁向社會工作實踐研究的新方法論》,《社會科學》2018 年第6 期。此外,由于教學與實踐結合不緊密、專業化程度較低等問題,因而社會工作教育受到實務界的懷疑。⑤張和清、徐菲:《新文科建設背景下中國社會工作教育反思》,《社會工作與管理》2022 年第6 期。這些都使得社會工作在學術體系中面臨更深遠的發展危機。社會工作正處于后專業化的重要時期,如果不能為知識界或社會提供具有專業特色的知識貢獻,它將很難在學術分工體系中獲得知識的自主生產空間。因此,學界需要明確社會工作的確定性基礎與知識定位。社會工作在學術體系中的獨特性不僅在于它的跨學科性質與實踐性,還主要取決于社會工作的知識、價值等在與社會的互動中產生的不可替代的實踐智慧。⑥Johnson Chun-Sing Cheung,“Researching Practice Wisdom in Social Work,”Journal of Social Intervention:Theory and Practice,Vol.25,No.3,2016,pp.24-38.對此,諸多學者從理論體系⑦姚進忠:《闡釋與激活:社會工作理論的實踐邏輯演進與本土化探究》,《華東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 年第5 期。、研究方法⑧侯利文、徐永祥:《被忽略的實踐智慧:邁向、學科建設⑨彭華民:《中國社會工作學科建設標準與論爭》,《社會建設》2017 年第4 期。等維度展開分析,將實踐智慧與社會工作學科自主性發展相聯系進行研究。還有不少學者回歸哲學領域,對實踐智慧做概念分析,試圖構建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核心要素與培養路徑。⑩[11]季俊含:《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核心要素——基于跨學科概念演進的考察》,《社會工作》2022 年第4 期。社會工作實踐智慧儼然成為社會工作知識體系的重要分析概念。目前學界對于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探討著眼于跨學科概念層次的分析,這雖然豐富了概念內涵,但易忽視其在實踐應用中的生成與發展。社會工作不光注重理論知識的指導與創新,更強調實踐的應用與反饋。由此,理論與實踐的互動成為社會工作聯結知識與社會的關鍵紐帶。本文將重新理解社會工作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在理論與實踐的互動中,探究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生成機制。

二、實踐智慧與社會工作實踐智慧

“實踐智慧”[12]實踐智慧的古希臘文為φρóνησι?,拉丁文為prudentia,德文為Klugheit,英文為prudence 或practical wisdom,中文譯法很多,有實踐智慧、智德、明智、審慎、智謀等。誕生于古希臘,在日常用法中是指一個聰明能干的人所具有的那種品質,后經哲學家們的不斷闡述,已經成為西方實踐哲學中的一個重要概念。[13]陳嘉映:《西方大觀念》,華夏出版社,2007 年,第1212-1224 頁。在西方實踐哲學中,亞里士多德著重討論了實踐智慧這一概念,認為它是實踐理性的德性,是在充滿異質性的實踐中做出正確判斷與良好行為的穩定品質。

(一)實踐智慧:重新理解理論與實踐的關系

理論與實踐的理想關系是理論可以指導實踐,實踐可以對理論進行反饋,甚至促使新的理論生產。如果某個理論對實踐沒有起到理想的指導效果,人們往往對該理論的作用產生懷疑。人文社科領域面臨這樣一個問題:往往一流的理論不一定能夠指導出成功的實踐,成功的實踐也不一定生產出一流的理論,其原因在于兩種不同的思維模式之間的相互僭越。①徐長福:《理論思維與工程思維——兩種思維方式的僭越與劃界》,重慶出版社,2013 年。也就是說,用理論思維設想行動計劃,用實踐思維構建理論體系,最后導致行動的失敗和理論的失效。②徐長福:《重新理解理論與實踐的關系》,《教學與研究》2005 年第5 期。理論思維注重邏輯推演與理性,追求的是認識客觀規律,一般生產的是思辨知識;實踐思維則需要盡可能將異質性因素考慮周全,以實現“好的實踐”,其間可生發出實踐智慧。③汪子嵩、范明生、陳村富、姚介厚:《希臘哲學史(修訂本)》第3 卷,人民出版社,2014 年,第852 頁。兩種思維模式的相互僭越致使理論與實踐之間產生誤解。鑒于此,本文需要區分理論與實踐所對應的不同思維模式?!八肌笔翘骄亢徒忉屖挛?,是認識活動,“做”是建構或改變事物,是實踐活動④葉甲斌:《實踐的三要素與實踐哲學的三維度——對象、意識與語言》,《現代哲學》2020 年第6 期。,兩者不可混淆。既不能用做理論的方式搞實踐,也不能用搞實踐的方式做理論,二者要分工而互補。

實踐是復雜且具體的行動,主體在實踐中所面對的是混合多重屬性的復合體系。追求邏輯統一與科學理性的理論很容易忽略實踐的復雜性與個別性。哲學界普遍將實踐智慧視為處理實踐思維的核心問題,即知與行、理論與實踐、思想與行動之間關系的關鍵概念。⑤劉宇:《實踐智慧的概念史研究》,重慶出版社,2013 年,第1 頁。實踐智慧既是關于“是什么”的理論性追問,又是對于“應該做什么”的價值關切,還是針對“應當如何做”的理性判斷,它以觀念的形式內在于實踐主體,并將三者融合于實踐主體的現實能力,最終作用于復雜情境中的實踐過程。其間,實踐主體累積經驗,提煉、修正與完善理論,繼而實現知識的生產與建構。實踐智慧不同于生產或制作過程中的技藝,也不同于理論層面的理論智慧,而是關于人類自身實踐的知識。它以人類生活的總體良善為目的,不僅體現于實踐主體與世界的互動過程,也顯露于實踐主體自我認識與反思的過程之中,聯結著實踐主體對自我與世界的解釋和改變。

眾所周知,作為一門應用學科,社會工作的理論與實踐之間應是相互依存的關系。然而,二者之間一直存在鴻溝。⑥Patricia L.Samson,“Practice Wisdom:The Art and Science of Social Work,”Journal of Social Work Practice,Vol.29,No.2,2015,pp.119-131.社會工作發端于社會慈善救濟活動,早期社會工作并沒有明確的理論基礎與規范,助人者也缺少理論意識。直到1917 年,瑪麗·埃倫·里士滿(Marry E.Richmond)的《社會診斷》一書的出版,才使得社會工作方法成為一門獨立的知識。隨后,社會工作理論經歷了以精神分析理論為主到社會工作知識體系多元化的發展,可以說早期社會工作經歷了一個先實踐、再理論的過程。雖然社會工作理論有了多元化發展,但學界對于專業理論的研究與討論仍然較少。由于專業理論在社會工作實踐中發揮的作用并不理想,因而大部分社會工作者在實踐過程中出現“反理論”行為。①文軍、何威:《從“反理論”到理論自覺:重構社會工作理論與實踐的關系》,《社會科學》2014 年第7 期。在高度重視實踐效果的社會工作中,社會工作理論除了要具備解釋功能外,還要能夠有效指導實踐,最好能提供具有指導作用的模型。這使得很多理論在社會工作實踐中面臨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尷尬局面,也導致社會工作者對理論的選擇陷入困境與不重視,以及理論研究方面的困難。無論是在社會工作實踐行動中,還是在社會工作理論研究上,都體現出理論與實踐之間的張力。由此,學界更應注重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作用。

(二)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多重內涵

自社會工作產生以來,學界對社會工作的界定就存在很多爭議,其焦點在于社會工作是科學還是藝術。實踐智慧被引入社會工作的討論后,調和了這種二元對立。沃納·W.貝姆(Werner W.Boehm)是最早將實踐智慧引入社會工作進行討論的學者之一,他將檢驗知識、假設知識與實踐智慧共同作為社會工作學科的核心知識。②Werner W.Boehm,“The Nature of Social Work,”Social Work,1958,pp.10-18.近年來,國內外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關注和研究社會工作實踐智慧,并進行了廣泛討論。

有學者指出,實踐智慧既包括根據個人的主觀經驗將理論和原則轉化為行動的過程,也包括實踐者從與他者的交流中習得的知識。③Waldo C.Klein and Martin Bloom,“Practice Wisdom,”Social Work,Vol.40,No.6,1995,pp.799-807.此外,學界對隱性知識(tacit knowing)與實踐智慧的關系討論較多。邁克爾·波蘭尼(Michael Polanyi)較早提出隱性知識,將隱性知識用于表示一種人們可以做到但不能解釋如何做到的日常行為。他指出,隱性知識既不是最初的分析性知識,也不是認知性知識,而是在實踐中被發現的。④Michael Polanyi,The Tacit Dimension.New York:Doubleday,1966.學界并沒有因此將隱性知識直接作為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組成部分,而是對隱性知識與實踐智慧的相關性進行探討,試圖將隱性知識用于對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解釋之中。有學者將隱性知識和社會工作的實踐智慧聯系起來,強調隱性知識是處于科學知識和實踐智慧之間的存在。⑤Roberta Imre,“Tacit Knowledge in Social Work Research and Practice,”Smith College Studies in Social Work,Vol.55,No.2,1985,pp.137-149.也有學者認為,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是一種德性的體現,其核心是一系列具有道德承諾的行為、言語和關系,并可以將經驗知識與其他形式的知識轉化為具體的專業反思。⑥Stephen Kemmis,“Phronēsis,Experience,and the Primacy of Praxis,”in Phronesis as Professional Knowledge:Practical Wisdom in the Professions,Elizabeth Anne Kinsella and Allan Pitman(Eds.)Leiden:Brill.2012,pp.147-161.社會工作實踐智慧與社會工作實踐聯系緊密。社會工作實踐既需要專業技能,又需要對人性和道德的理解與應用,實踐智慧則蘊含其中。①Michael Whan,“On the Nature of Practice,”The British Journal of Social Work,Vol.16,No.2,1986,pp.243-250.除對隱性知識、道德實踐與社會工作實踐智慧之間的關系進行討論外,一些學者強調實踐智慧應該從社會工作實踐、經驗和行動反思中產生,而非通過規定性的方法和技能獲得。他們認為,社會工作實踐智慧具有直覺(intuitive)、隱性(tacit)與自發性(spontaneous)的特征,它強調社會工作者既要有具身化的體驗,又要注重與服務對象之間主體間性的交流。②Johnson Chun-Sing Cheung,“Practice Wisdom in Social Work:An Uncommon Sense in the Intersubjective Encounter,”European Journal of Social Work,Vol.20,No.5,2017,pp.619-629.以上研究主要將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理解為直覺、經驗、技藝等一系列知識、能力與價值等彼此交融形成的觀念性形式,并強調其產生于社會工作者與服務對象的互動之中。

近年來,國內眾多有敏銳洞察力的學者深入研究社會工作實踐,論證與闡發了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有學者將社會工作實踐智慧視為一種研究方法,認為實踐智慧啟迪了社會工作實踐研究的新轉向與知識生產的新方法。③侯利文、徐永祥:《被忽略的實踐智慧:邁向社會工作實踐研究的新方法論》,《社會科學》2018 年第6 期。也有學者通過考察實踐智慧的哲學譜系,構建從“成己”到“知人”再到“成務”的整全取向的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知識體系。④施旦旦、侯利文:《成己—知人—成務:整全取向的社會工作實踐智慧》,《中國社會工作研究》2021 第1 期。還有學者將實證知識與實踐智慧相結合,總結中國實踐場域的知識樣態,以期構建中國社會工作知識體系與話語體系。⑤安秋玲:《我國實踐場域中社會工作知識樣態研究》,《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 年第6 期。⑥郭偉和:《中國社會工作專業實踐的研究理路——整合結構主義和實用主義、實證知識和實踐智慧的本土創新》,《社會工作》2019 年第4 期。中國學者對于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研究更多偏向于跨學科概念層面的探討,從“實踐智慧”概念本身出發,解釋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概念內涵與核心要素,并提出培養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有效路徑。實踐智慧、科學研究、本土思想與制度傳統是建構社會工作本土理論的重要源頭。⑦何雪松:《邁向中國的社會工作理論建設》,《江海學刊》2012 年第4 期。實踐智慧以人類生活總體良善為目的,包含對于“是什么”“應該做什么”“應當如何做”的一系列追問與反思。作為兼具理論與實踐的學科,社會工作不僅要求社會工作者擁有豐富的知識和經驗,還要求他們深刻理解社會問題的根源,并提出有效的解決方案。社會工作的理念、目標等與實踐智慧有異曲同工之處。

從以上關于實踐智慧的諸多論述中可以發現,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產生于社會工作者與服務對象的互動之中,這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對社會工作實踐智慧主體的界定。然而,作為一種觀念形式,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是將知識經驗、價值取向、行動模式等彼此融合,最終凝結于社會工作實踐參與者的思維與行動中。所以,要實現社會工作理論與實踐的共同發展,社會工作實踐主體是關鍵。在提煉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時,社會工作實踐的主體要警惕理論思維與實踐思維的相互僭越。作為實踐的行動者時,主體應該采用實踐思維的方式,考慮周全,以求實踐本身的集成優化。當作為研究者時,主體應該使用理論思維,講究邏輯推演,使理論得到公共驗證。由此,社會工作實踐主體是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生成機制的關鍵要素。

眾多研究普遍將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主體界定為社會工作者,或只就社會工作談實踐智慧。但是,并非所有社會工作實踐主體都能夠在其思維中生發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所以,要探究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生成機制,就需要將其主體界定清楚,后文將具體闡述。此外,社會工作者與服務對象的互動情境以及所處的本土情境,是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實踐場域。要想通過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探尋中國社會工作知識體系與話語體系的發展,就不能僅滿足于概念層面的探討,還應結合具體情境。具體情境不光是社會工作者與服務對象的互動情境,還包含各地的本土文化、制度等情境。下文將以社會工作實踐主體和具體情境這兩個關鍵要素為抓手,詳細闡述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生成機制。

三、個體與關系層面:明確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主體

亞里士多德曾指出,有實踐智慧的人善于對那些在生活中經常變動的事情進行深思熟慮,并考慮它們如何對整個生活有益。①汪子嵩、范明生、陳村富、姚介厚:《希臘哲學史(修訂本)》第3 卷,人民出版社,2014 年,第852 頁。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主體在實踐智慧生成過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要想探究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生成機制,首先應該界定清楚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主體。下文將從實踐主體“應該做什么”與“應當如何做”兩個層面展開闡述。

(一)個體層面:成為一個有實踐智慧的人

實踐的目的在于探究什么是善的生活和如何達致善的生活。實踐智慧是通過實踐主體的思維與行動實現的。實踐智慧與實踐主體之間的不可分離意味著對實踐智慧的考察無法忽視實踐主體。②楊國榮:《論實踐智慧》,《中國社會科學》2012 年第4 期。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生成在于主體的思維、實踐與情境的互動。所以應該首先明確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主體。社會工作實踐智慧并不等同于社會工作專業理論、價值與技藝,它生發于紛繁復雜的社會工作實踐之中。由此,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主體主要源自參與社會工作實踐且能夠在實踐中反思的個體或群體。就社會工作理論與實踐的關系而言,社會工作實踐的有效性與學科發展要求實踐對理論進行反饋與發展,所以社會工作實踐主體不光包括社會工作者與服務對象,還包括社會工作研究者。社會工作研究者一般既可以是參與研究的社會工作者,也可以是參與實踐的研究者。

實踐智慧與“如何成就好的實踐”或“好的實踐所必需的理智品質是什么”直接相關。依此而言,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主體首先應該是一個有實踐智慧的人,他應該一直有關于“如何成就好的社會工作實踐”與“好的社會工作實踐所必需的理智品質是什么”的深思熟慮。社會工作實踐是由各種各樣的人的活動與具體情境組成的,它充滿異質性與不確定性,是具體的、復雜的?!俺删秃玫纳鐣ぷ鲗嵺`”就在于主體能夠處理好眾多社會工作實踐中充滿異質性的問題與困難,最終達致善的生活,這也是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生成、使用與不斷更新的過程。

1.以善為目的的實踐者

實踐智慧是關于“應該做什么”的價值關切和“應當如何做”的理性判斷,它不僅形成于實踐思維與實踐行動的過程中,還體現于實踐思維與實踐行動中。以善為目的是指主體在實踐中追尋善良、正義、美好等價值目標,并以此為準則進行思考、決策與行動。在社會工作實踐過程中,實踐主體知道怎樣的互動才是“善”的,他們通過對“度”的把握,審時度勢,成就好的實踐。為了達致整體的善的生活,社會工作實踐主體要能夠駕馭實踐中的復雜性與不確定性,尊重異質性與特殊性。由此,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主體應該是以善為目的的實踐者。

2.反思性的實踐者

以善為目的的實踐者強調主體能夠生成與使用實踐智慧,這是基于對“善”的選擇和對“度”的把握。作為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主體,實踐者應該能夠在社會工作實踐中發揮實踐智慧,此外實踐智慧又可以在主體的實踐與反思中不斷生成與更新。反思性的實踐者主要強調如何生成、使用與不斷更新實踐智慧,并在實踐中反思,在反思中實踐,這是社會工作實踐智慧主體的一個重要內涵。前文之所以強調研究者要參與實踐,以及社會工作者最好參與研究,是因為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既需要主體在實踐中持續反思,又需要主體對社會工作實踐智慧進行提煉與更新。另外,在既要參與實踐過程又要進行理論與實踐反思的情況下,實踐主體需要做好理論思維與實踐思維的劃界,以防兩種思維模式的相互僭越。

(二)關系層面:實踐主體間的互動

實踐本質上并不只是個體的行動,它往往涉及個體間的關系。在不同主體間與社會的、動態的、系統化的現實處于一種共糾纏的狀態時,就需要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協調。①Jeffrey Longhofer and Jerry Floersch,“The Coming Crisis in Social Work:Some Thoughts on Social Work and Science,”Research on Social Work Practice,Vol.22,No.5,2012,pp.499-519.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源自主體間的互動,筆者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闡述。

一是主體間在觀念層面的理解與溝通。在實踐過程中,各主體之間在觀念層面的理解與溝通必不可少。各主體需要對實踐的目的、行動的計劃等達成共識。這期間既需要社會工作者與服務對象之間的理解與接受,又需要彼此之間的交流與默會。在整個過程之中,不僅涉及社會工作理論與技巧,還處處滲透著社會工作實踐智慧。在以上實踐中,社會工作者與服務對象之間的理解、交流等都以實踐的目的為前提,是基于觀念層面的理解,進而共同制定行動的計劃。

二是主體間在實踐過程中的合作。充滿異質性與復雜性的社會工作實踐過程也需要不同主體間的合作。主體間的合作方式具有多樣性,無論形式如何都需要彼此之間的協調與配合,最終落實到具體的實踐行動中。社會工作實踐的行動條件、情境等具有復雜性與變動性,面對這些,主體如何采取合適的行動與方案,都離不開具體的分析和判斷,這將需要社會工作實踐智慧從中協調。值得注意的是,除社會工作者與服務對象之間的協調和配合外,也涉及社會工作者與研究者的合作。如果社會工作者只作為實踐者,而不作為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提煉者,那么需要研究者與社會工作者相互合作,共同反思實踐,以提煉與更新社會工作實踐智慧。

三是成就自我。在社會工作實踐過程中,不僅涉及觀念與實踐層面的協調溝通、合作,也關乎實踐智慧主體的自我成就。每個主體不應只將自己視為目的,而應將實踐中的其他主體也同樣地視為目的,最終呈現互為目的的關系。只有每個主體將他人視為目的,他人才會為成就自我提供條件。比如,社會工作者在實踐過程中,一方面解決了服務對象的問題,另一方面在互動中,增強了對自我的了解并成就自我。對于服務對象、研究者來說亦如此。這進一步突顯了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實踐意義,并促使社會工作實踐智慧不斷更新。

四、情境: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實踐場域

亞里士多德將人的活動劃分為理論的、實踐的與技術的三大類型,認為“實踐活動”既區別于理論活動,也區別于技術活動,是一種以自身為目的的正確行為,它與他人和社會的福祉有關,主要是指與生產勞動相區別的人的倫理道德行為和政治行為。①賀來:《論馬克思實踐哲學的政治意蘊》,《哲學研究》2007 年第1 期。社會工作就是在處理具體的與人相關的實踐活動。實踐智慧并不是憑空產生的,也不是從書本上習得的,而是經歷了一個從思維到實踐再回歸思維的過程。亞里士多德從認識的發展階段說明智慧的生產過程,將認識分為感覺、記憶、經驗、技藝和知識、智慧五個階段②汪子嵩、范明生、陳村富、姚介厚:《希臘哲學史(修訂本)》第3 卷,人民出版社,2014 年,第530 頁。。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是經由各類認識、觀念等相互交融而形成的,其在思維層面的生成過程可分為直覺、記憶、經驗、技藝和知識、實踐智慧五個階段。下文將具體情境與這五個階段相結合,探究實踐智慧在實踐場域中的生成機制。

(一)“當時當地”的具體情境:從直覺到經驗

伴隨社會工作發展,學界對社會工作的研究有諸多解釋范式,其中實證范式長期占主要地位。實證取向的社會工作強調科學助人,社會工作者依照已制定好的一系列流程,有步驟地分析與解決服務對象的問題,這更符合現代社會追求科學理性的需求。然而,如果只認為社會工作是一種科學的助人技術,這將不利于社會工作知識體系的全面發展,社會工作實踐智慧也將無從談起。承認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前提是承認社會工作既是科學的助人活動,也是助人自助與改變社會的實踐藝術。①衛小將:《社會工作理論的“三重性”及愛的實踐藝術》,《社會科學》2020 年第6 期。②童敏:《社會工作本質的百年探尋與實踐》,《廈門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 年第5 期。只有在此前提下,才能更好地探究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生成機制。社會工作理論與實踐的結合既要在實踐中反復磨合,也要在理論中不斷深化。但是,只將社會工作理論梳理清楚,按照理論要求指導實踐,并不能很好地提升實踐的專業性。社會工作者很多時候無法完全按照理論開展實踐,因為實踐情境在不斷變化。③童敏:《回顧基于本土社會工作實踐的理論建構》,《中國社會工作》2022 年第33 期。相對于任何一種理論而言,理論是一,實踐是多,一種理論可以對多個實踐有效,反之,一種實踐也必定牽涉多種理論,理論與實踐的一多關系是雙向交織的一多關系。④徐長福:《走向實踐智慧——探尋實踐哲學的新進路》,商務印書館,2020 年。無論是社會工作者還是社會工作研究者,作為實踐主體應當注意區分理論思維與實踐思維,不能用理論的方式進行實踐,也不能用實踐的方式來推導理論。實踐情境是具體的、個別性的,也具有動態性和復雜性,這使得理論與實踐之間的張力尤為凸顯。正因如此,實踐智慧更具重要價值。在實踐智慧的作用下,理論指導得以落地,“好的實踐”方能實現。

理論與實踐的張力源于二者之間雙向交織的一多關系,而這種關系的產生一方面源自理論與實踐本身所具有的屬性,另一方面則是由于社會情境的紛繁復雜。有學者提出當前本土社會工作理論需要建構一種場景化知識的理論⑤童敏:《回顧基于本土社會工作實踐的理論建構》,《中國社會工作》2022 年第33 期。,以強調實踐情境對社會工作的重要性。作為一門實踐取向的學科,社會工作很難脫離具體情境來談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因為在具體的實踐情境中,理論往往并不能直接成就好的實踐,實踐也不一定能生產出完美的理論,二者的結合與發展都需要實踐智慧。本文將情境分為“當時當地”的具體情境和“歷時性”的實踐場域兩類?!爱敃r當地”的具體情境是實踐思維從直覺到經驗的階段,包含關于“是什么”的理性追問。由于社會工作實踐主體往往都具有一定的專業理論知識與技能,所以該階段是主體不斷為生成實踐智慧而累積經驗的初步階段?!皻v時性”的實踐場域對應的是實踐思維從技藝到實踐智慧的階段,這一階段主要包含對“應該做什么”的價值關切和“應當如何做”的理性判斷。接下來筆者先具體闡述第一階段的形成過程。

“人在情境中”是社會工作知識領域所熟知的一種理念。它有兩種解釋,一種是person-in-environment,強調個體所處客觀環境對個體的影響;另一種是person-in-situation,強調個體與情境的互動,注重個體的心理與社會因素。⑥王亞榮、方香廷:《整合建構:人在情境中的可解釋性研究》,《社會工作》2018 年第4 期。由此可將“當時當地”的具體情境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社會工作者與服務對象在“此時此刻”的互動中所處的客觀情境,另一種是社會工作與服務對象各自成長歷程、處境等對他們當下情感、價值、經驗等的影響。

第一,直覺階段。直覺是實踐主體獲取外部信息的開始,主要基于各類感官獲得直接印象。社會工作實踐主體一般為已經具有專業理論知識與技能的社會工作實踐者與研究者,他們的直覺一般基于以往的經驗累積,以及初步地關于“是什么”的理論性追問。在已有專業理論知識的指導下,社會工作實踐主體對服務對象的困境與問題進行初步判斷。假設在某一個“當時當地”的具體情境中,一位社會工作者與服務對象進行互動。服務對象在此時此刻對自己所面臨的困難進行表述,社會工作者首先會有直接印象,并對其問題做出初步判斷,例如:該服務對象面臨的問題是什么?是關于個人的、家庭的,還是社會的?解決這些問題過程中需要用什么理論、方法與資源?在社會工作者與服務對象的互動過程中,這些判斷像是一種身體的感覺突然“跳入”意識。值得注意的是,雖然這些直覺源自專業理論與經驗的累積,但是面對具體情境,專業理論與已有經驗并不一定完全適用于當前情境。在這個具體情境中,服務對象的語言、動作、情感等都會影響社會工作者在這次互動中的直覺,并且會獲得直覺的累積與鍛煉,最終成為一種“共通感”。這種感覺的停止點即是實踐行動的出發點,也將推動實踐智慧的初步生成。

第二,記憶階段。直覺的多次累積成為記憶。實踐主體通過記憶可以更好地處理新的信息。例如,在經歷了多個“當時當地”的具體情境后,社會工作者對多種情境中的多個服務對象所面臨的多種問題形成一定記憶與分類,這些記憶就如一些實踐經驗的儲備庫,將對后面處理類似情境中服務對象的相似問題有一定的經驗積累。此外,記憶不僅是對專業理論知識、經驗的存儲,而且便于實踐主體在實踐過程中對它們的檢索與提取。實踐智慧的不可遺忘在于它與實踐主體的同在,而這主要歸功于實踐主體的記憶。

第三,經驗階段。經驗是對過去經歷的總結與反思,同一事情的多次記憶導致單一的經驗。在經歷了眾多“當時當地”的具體情境后,實踐主體形成了一定的實踐經驗儲備。從實踐活動來說,有經驗的社會工作者比那些只懂得理論而沒有經驗的社會工作者更能夠生成社會工作實踐智慧,因為經驗涉及的是特殊的個體情況,而理論是普遍的原理。實踐活動是個別的、具體的。在實際服務過程中,社會工作者面對的并不是理論中普遍的或一般性的人,而是具體情境中這一個或那一個個別的服務對象,如果社會工作者只懂得一般的理論而沒有經驗,就不利于開展具體的社會工作服務。理論與實踐是雙向交織的一多關系,在經驗階段,實踐主體在既有理論與經驗的交互影響下,理性分析具體情境中的具體問題,以期促成“好的實踐”。

實踐思維從直覺到經驗的階段是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生成的初始階段,實踐主體在這一階段應注重對于多個“當時當地”的具體情境的參與和經驗積累。由于社會工作實踐主體本就具有一定的專業理論知識與技能,因而他們可以通過經驗與社會工作理論對話,一方面對經驗進行抽象分析,將一些隱性的實踐知識顯性化,初步形成個人在社會工作領域中的知識體系,另一方面結合具體情境,對專業理論進行深入理解、修訂、驗證,更加明確有關理論的指導邊界。直覺—記憶—經驗階段是實踐智慧生成過程中的重要階段,不僅是促使理論實現從思維到行動的過程,也是實踐智慧生成的初始階段。實踐主體只有參與多種類型的社會工作實踐活動,才能夠為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生成提供更多可能。

(二)“歷時性”的實踐場域:從技藝到實踐智慧

現象世界是流動的,社會工作實踐智慧不僅關注知識的獲取,還應注重通過對經驗的積累和對情境的理解來不斷調整思維與實踐行動,從而更好地應對這個流動的世界。由此可見,社會工作實踐智慧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動態性的。在主體實踐活動與反思的過程中,實踐智慧也需要不斷更新與發展,一方面社會工作實踐智慧具有其穩定性的內部結構,另一方面其結構內的具體內容將隨實踐主體所處時間與區域的差異而有所不同?!皻v時性”的實踐場域是指伴隨時間與空間的變化,文化價值、社會結構等具體情境也會有所差異。經歷時間的累積,雖然一些文化價值、社會結構等在某些區域形成固定的模式,但是由于區域與時代的差異,它們也將會有所不同。承接上文從直覺到經驗的論述,下文將對技藝到實踐智慧生成階段進行論述。

第四,技藝和知識階段。就知識的生成過程而言,技藝和知識是基于經驗而建立的能力。從社會工作發展歷程可見,社會工作技藝與知識的累積從早期的助人實踐行動而來。社會工作成為一門學科后,社會工作者的專業技藝與知識一般經由社會工作教育獲得。在社會工作發展過程中,伴隨社會工作實踐者與研究者對經驗、知識的累積與反思,社會工作的技術與知識也在持續更新,其中便包含實踐智慧對理論與實踐的作用,以及更加有價值的實踐智慧的生成。社會工作的專業知識可以分為理論性的知識、經驗性的知識、程序性的知識、實踐智慧的知識和個人知識五類知識形式。①Julie Drury Hudson,“A Model of Professional Knowledge for Social Work Practice,”Australian Social Work,Vol.50,No.3,1997,pp.35-44.社會工作理論與實踐的張力大多體現在社會工作服務中。以社會工作的過程記錄表格為例,記錄過程中有一個常見問題,即抽象的理論與具體的實踐行動間的割裂。為了避免該情況的發生,許多社會工作服務機構花費很大力氣制定專業的記錄表格,從理論、具體過程、反思等方面進行分類,試圖通過清晰的表格記錄過程來解決社會工作理論與實踐之間的割裂問題。所以,社會工作者在每次服務結束后,都將服務的整個過程進行清晰記錄,不僅分析其理論運用情況,還要總結實踐效果。雖然這一記錄過程相當煩瑣且要花費大量時間,但這也為社會工作實踐者與研究者提供了一種反思的方式。實踐主體經過不斷的總結與反思,鍛煉批評性思維,經過反復淬煉,促使實踐智慧的生成。

然而,社會工作的技藝與知識并非一成不變的。由于社會工作是一門實踐性的科學與助人藝術,因而受時空變化的影響,除社會工作最具普遍性的專業知識與價值取向外,社會工作者在不同時代與不同區域所經受的專業教育與其他知識儲備也會有所差異。在具體實踐情境的影響下,實踐主體對技藝、知識與實踐行動進行持續性反思,依據“應該做什么”的價值關切與“應當如何做”的理性判斷,形成批判性思維方式,進而實現理論與實踐的雙向互動。在此過程中,不僅形成了不同的社會工作實踐模式,也對更加有價值的實踐智慧的生成產生一定影響。由此,只在理論層面談論社會工作而不參與社會工作實踐,經此生產出的理論,并不一定適用于社會工作實踐。隨著文化價值、社會結構等發生變化,經驗性的、實踐智慧的個人知識也會有所改變,可見這些社會工作專業知識都受到“歷時性”實踐場域的影響。在實踐活動中,實踐主體需要依據“是什么”的理論性追問、“應該做什么”的價值關切和“應當如何做”的理性判斷,持續性地參與觀察和反思,不斷獲取新的經驗,積累和發展經驗性的、實踐智慧的新知識。

第五,實踐智慧階段。實踐智慧是指人們在實踐活動中所積累和形成的具有實踐經驗和智慧的知識、價值與能力。它是人們通過長期實踐所獲得的對于實際問題的洞察力、理解力和處理問題的能力。社會工作實踐智慧并不是單一的知識或技能,而是一個復雜的概念,它涉及人們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念、情感、經驗和行動方式等多個方面。前文已述,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主體是以善為目的且具有反思性的實踐者,實踐智慧產生于具體情境中的實踐主體間的互動。實踐主體與實踐情境對實踐智慧的生成具有重要作用。眾所周知,理論可以指導實踐,但是面對多元復雜的具體情境時,注重邏輯一致與普遍性的理論往往難以有效應對充滿異質性的實踐行動?!白隼碚摗边\用的是一種理論思維,它需要將問題“問到底”,將道理“講清楚”,最終獲得一個科學性的系統概括與普遍原理。實踐行動則需要一種實踐思維,在具體實踐行動中,實踐主體要將各類異質性因素考慮周全,不僅需要專業的理論知識,還需要總結與反思以往的經驗,其中便生發出諸多有價值的實踐智慧,即通過對“是什么”的理論性追問、“應該做什么”的價值關切與“應該如何做”的理性判斷,達至“好的實踐”。實踐智慧不僅能夠彌補理論面對具體情境時的單一性與不足,而且能夠將諸多理論融會貫通,并在實踐主體的不斷總結與反思中,促使理論被有效運用或落實到“好的實踐”中。社會工作是一種實踐性很強的學科與職業,是關于人的實踐活動,它所面對的是紛繁復雜、充滿異質性因素的人與具體情境。在“歷時性”的實踐場域中,雖然伴隨著時間與空間的變動,一些文化價值、社會結構、理論知識等發生了變化,但是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是實踐主體所具有的應對這些異質性因素的穩定性品質,它將幫助實踐主體尤其是社會工作者在實踐中做出正確判斷與良好行為。因此,實踐主體應該多反思和總結實踐中解決問題的方法和有效性等方面的經驗,從而不斷地完善和提高自己的實踐智慧。

“歷時性”的實踐場域還指一定時期內,各區域本土的文化、制度等,這需要注重推動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本土創新。以中國社會工作為例,有學者指出社會工作專業實踐應該局部地喚起社會情境的改變觸媒,引發個體思維模式和社會互動模式的反思與自醒。①郭偉和:《中國社會工作專業實踐的研究理路——整合結構主義和實用主義、實證知識和實踐智慧的本土創新》,《社會工作》2019 年第4 期。還有學者提出以社區為本的整合社會工作實踐和建設中國特色農村社會工作服務模式。①張和清:《建構中國特色本土化農村社會工作實務模式》,《中國社會工作》2021 年第13 期。在“歷時性”的實踐場域影響下,社會工作者與社會工作實踐研究者們需要共同探尋中國本土社會工作專業實踐的有效性。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是在不斷實踐與反思中生成的重要知識,將有助于構建本土社會工作知識體系與話語體系。

五、結論與討論

社會工作是科學與藝術相結合的實踐活動,它的知識體系不僅包括專業的理論知識與技能,還應該包含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眾多研究將對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概念分析與培養路徑作為探究的重點,在闡述中將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主體與社會工作者、社會工作相混淆,進而導致在考察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生成、運用與培養路徑時,最終落腳于對如何成為一名好的社會工作者以及如何做好社會工作的探討,這不僅導致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概念的泛化與模糊化,也忽略了社會工作實踐智慧在社會工作專業知識體系中的特殊地位與重要意義。

實踐主體與實踐場域是探究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重要渠道,二者在互動中促使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生成、使用與不斷更新,共同構建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生成機制。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主體既是以善為目的的實踐者,又是反思性的實踐者,他們需要對“是什么”進行理論性追問,且具有“應該做什么”的價值關切和“應該如何做”的理性判斷。主體之間在觀念、行動與成就自我層面上的互動,不僅處處滲入社會工作實踐智慧,而且推動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生成與更新。情境是社會工作實踐智慧的實踐場域,包含“當時當地”的具體情境與“歷時性”的實踐場域兩種類型。由于理論與實踐之間是雙向交織的一多關系,在具體實踐情境之中,理論與實踐之間的張力尤為突顯,因此實踐主體在實踐中應該注意區分理論思維與實踐思維,不能用做理論的方式搞實踐,也不能用搞實踐的方式做理論,而是要運用實踐智慧,進行知與行的反思,以使理論落地于“好的實踐”,實踐驗證或修正理論。

社會工作實踐智慧是社會工作知識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探求其生成機制對社會工作專業知識體系的建立與發展有重要意義,能夠不斷豐富社會工作的知識庫。但是,在社會工作實踐過程中,擁有實踐智慧的實踐主體應該警惕出現將強烈的個人色彩用于評估、判斷和實踐技能之中的習慣,這也是未來對社會工作實踐智慧進行研究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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