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感知：燈光藝術中的色彩表達與創新

陳瑜婕/上海大學上海美術學院

光影不僅是可見的光譜，更是藝術家表達內在情感、觀念和文化的工具。通過對色彩的審慎運用，藝術家在燈光藝術中創造出令人陶醉的視覺效果，喚起觀者內心深處的共鳴。在數字時代，從審美到技術，科技如何催生光影表達的新篇章？又是如何觸及觀者的情感深處，引發思考與震顫？

1 概念界定

1.1 燈光藝術

近年來，隨著國內外燈光藝術節和光影藝術節的興起，如荷蘭GLOW 燈光藝術節、柏林燈光節、悉尼燈光秀、法國里昂燈光節、深圳光影藝術季、上海光影節、北京國際光影藝術季等，燈光藝術正逐漸走入大眾的視野。這些國際性的藝術盛事為人們提供了一個深入了解燈光藝術的機會，使更多人認識到燈光不僅具備實用性，還蘊含著深厚的藝術價值。

燈光藝術是一種通過燈光的運用來創造、表達或增強藝術作品的形式。它涵蓋了使用光源的位置、強度、顏色等元素，以營造特定氛圍、強調空間、突出形狀或傳達情感。事實上，這一藝術形式在舞臺設計、建筑照明、裝置藝術等領域中均有呈現。在舞臺設計中，燈光藝術是演出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調整燈光的顏色、亮度和方向，舞臺設計師能夠營造出適合劇情的氛圍，強調角色情感，引導觀眾關注點。在建筑照明領域，燈光被運用于室內和室外空間，不僅用于提供足夠的照明，更是一種表達建筑特色和美感的手段。通過巧妙設計，建筑物在夜晚可以呈現出獨特的外觀，強調其結構、線條和細節。在裝置藝術中，燈光成為藝術家創造裝置的關鍵元素之一。通過運用不同的燈光效果，藝術家可以打破傳統的空間限制，創造出令人驚嘆的藝術裝置，引導觀眾對環境和作品的感知產生深刻的體驗。

1.2 色彩

色彩的形成與兩方面因素有關，一是光的存在；二是眼睛的感知。[1]首先，光的存在被認為是客觀因素。這指的是光通過物體表面時，與物體相互作用，導致光的折射、反射、吸收等現象。這些過程中，特定波長的光會被反射，最終形成我們所見到的顏色。因此，光的存在是色彩生成過程中的客觀條件，受到物體和光源的性質影響。

其次，眼睛的感知被視為主觀因素。這意味著色彩的最終呈現是通過我們的視覺系統感知和解釋的。這一感知過程是主觀的，因為它受到個體的視覺系統和神經系統的特定結構和功能的影響。個體對顏色的感知不僅取決于環境光的客觀物理存在，更取決于個體當下的心境及所處的社會環境等。這就像是在畫布上揮灑顏料，環境光是底色，心境則是上面涂抹的色彩。

在明亮的陽光下，人們通常會感受到鮮艷的色彩，而在陰暗的環境中，色彩則顯得更為沉悶。這就是環境光對顏色感知的影響。但是，即使在同樣的環境中，不同的人對顏色的感知也會有所不同。例如，當一個人心情愉悅時，他可能會覺得紅色是熱烈、活潑的，綠色是生機勃勃的，藍色是寧靜、平和的。而當他心情低落時，他可能會覺得紅色是刺眼的，綠色是單調的，藍色是冷酷的。此外，文化、教育、經驗等因素也會影響人們對顏色的感知。比如，在西方文化中，白色通常被視為純潔的象征，而在中國文化中，白色則常常被視為不吉利的象征。

因此，可以說個體對顏色的感知是主觀和客觀因素的綜合結果。它既受到物理環境的影響，也受到個體生理、心理的影響，同時還受到文化、教育、經驗等因素的影響。正是因為這種復雜性，理解色彩的形成需要首先理解色彩現象是客觀與主觀相互作用的結果。

2 燈光藝術中的色彩應用表達

在燈光藝術中，色彩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首先，色彩是一種強大的情感表達工具，通過不同顏色的運用，藝術家能夠喚起觀眾不同的情感和心理反應，使作品更具有情感共鳴。其次，色彩在氛圍營造方面發揮關鍵作用，通過調整燈光的色彩，藝術家可以創造出適合特定場景或情境的氛圍，影響觀眾的感知和體驗。此外，色彩對視覺吸引力也有著顯著的影響，在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增強作品引人入勝的程度方面起到關鍵作用。同時，色彩不僅影響對物體顏色的感知，還可用于強調形狀和結構，使物體更具立體感。最后，燈光藝術中對色彩的創新推動了藝術領域的發展，藝術家通過嘗試新的色彩組合、燈光效果等方式，展現出個性化和獨特的創作風格。因此，討論燈光藝術中的色彩表達可以更深層次地了解作品的內涵表達。

2.1 光影色彩展呈城市品格

光影作品的運用能夠塑造城市的形象，傳遞其歷史、價值觀和未來發展方向。色彩作為光影的一部分，更是通過獨特的調性和組合，突顯城市的特有特質，引導觀者對城市品格的感知和理解。[2]這種創造性的光影色彩呈現使城市變得更具吸引力，成為文化、藝術和創新的焦點。在上海，光影作品通過借助外灘、蘇州河畔等地標建筑，通過多樣的主題投影秀，用國內外藝術名家作品中的顏色裝點城市建筑，展示申城的繁榮、文化底蘊和多元發展（圖1）。在深圳，深圳光影藝術季作為國內最早的城市光影文化品牌之一，通過各類光影藝術節展示這座城市的創新科技、文化活力（圖2）。在作品的創作和選用中，強調新概念、新技術、新理念，在這些作品中，可以感受到新銳藝術家對文化的感知、對色彩的多元應用，從傳統文化中提取的傳統色彩并賦予其現代設計，又或是對色彩光影營造情感體驗的應用，將光影藝術的柔性介入城市空間，從而展示與人、與自然融洽共處的藍本。

圖1 2023靜安國際光影節作品集錦（圖片來源：ShiningSH官方公眾號）

圖2 深圳光影藝術季作品集錦（圖片來源：深圳光影藝術季官方公眾號）

2.2 藝術色彩引導感知

詹姆斯·特瑞爾通過精心設計的光線和色彩組合，以及對光的運動和環境的利用，創造出許多引人入勝的光的空間。在他的作品《羅登火山口（Roden Crater）》中，特瑞爾通過建筑空間和環境的因素，將自然光引入作品，使其在特定時刻呈現出令人驚嘆的光序列，色彩隨著天光的變化而自然漸變。觀者在這些空間中對顏色的感知不僅源于藝術家的設計，更植根于自然環境的微妙變化。

詹姆斯·特瑞爾在作品中通常將光視為一種實質性的物質材料，通過對光的把握和塑造，創造出在空間中浮動、變幻的色彩。觀者可以感受到光的質感，它仿佛是一層豐富的色彩膜，并非簡單的照明手段。特瑞爾通過調整光線的顏色和強度，使顏色在觀者的視野中產生變化。光的色彩在空間中呈現出流動、融合的效果，營造出一種動態的視覺體驗，創造出極富互動性的場景空間。正如特瑞爾所說：“在那樣的空間，可以感受到一種在場，幾乎是一種存在—那種物理性的感覺和力量是空間給予的?！盵3]

在特瑞爾的光藝術中，顏色不僅是表面的裝飾，更是引導觀者感知和思考的關鍵媒介。他通過色彩的細膩運用，以及顏色與自然環境相互交織，深刻展現了光如何在藝術中扮演引導感知、塑造意識的重要角色。

2.3 色彩交響交匯情感沉浸

在德國，由燈光藝術家Christopher Bauder 與音樂家Kangding Ray 精心打造的《SKALAR》燈光裝置如一場色彩的饕餮盛宴?！禨KALAR》裝置的燈光顏色選擇不僅僅是技術上的決策選擇，更是一種情感的語言對話。該裝置中，通過色彩與音樂的和諧配合，觸發觀眾更為直接的情感共鳴，整個表演不僅僅是一場視聽的享受，更是一場情感的深度沉浸。

Christopher Bauder 依據心理學家羅伯特·普拉奇克提出的八種主要情緒，將這些情感用燈光的色彩巧妙地呈現出來。[4]通過移動的鏡面、不斷變化的調色板和深沉的聲音，勾勒出憤怒、恐懼、悲傷等情感的交匯與律動。例如，金色燈光，如同燦爛的陽光，為整個裝置帶來一種光輝和溫馨，勾勒出一幅美好的、曠世的情感畫卷。通過對不同色彩的靈活運用，使得觀眾在不同的光影變幻中感受到情感的起伏與深度。

在《SKALAR》作品中，色彩不再只是光影的變幻，更是一種情感的抒發，通過燈光，將觀眾帶入一個充滿情感和美感的視覺世界，并在色彩的變幻中勾勒出觀眾情感的軌跡。

3 燈光藝術中的色彩內涵創新特征

3.1 以數據為脈絡，色彩描摹自然景觀

燈光藝術與數據、算法的結合為藝術創作提供了新的維度。天氣數據、地形數據、河流數據等自然環境的數據來源為藝術家提供了豐富的素材。藝術家通過對自然環境的數據進行捕捉和分析，在確定自然數據的使用類型后，會根據創作理念將數據可視化，色彩是其最重要的表現形式。

在天津吉寶季景天地內，數字媒體藝術家白宇借助創新的方法，將色彩與自然緊密結合。他為大型鋼結構樹形裝置設計了交互燈光系統，在設計中注入了對自然氣候元素的創新理解，以數據為脈絡，通過捕捉當地的天氣數據與室內大型裝置上的燈光相互呼應。在此過程中，藝術家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和測試。他不僅收集了大量的天氣數據，還對天氣變化及色彩對人們心情的影響進行了深入研究。這種多元的系統使燈光色彩實時變幻，仿佛描摹著自然景觀的多彩變化。當地氣候濕度增加時，燈光呈現出柔和的藍紫色調，如同濕潤的清晨；而濕度降低則將空間點綴成金黃，營造出晴空萬里的感覺（圖3）。通過這種創新設計，觀眾可以在空間中感受到仿佛身臨自然中的奇妙變化。

交互燈光系統的色彩變幻不僅僅是技術的展示，更是對自然色彩的延伸。這種與天氣息息相關的色彩變化，讓觀眾在城市中體驗到四季更替、天候變化的神奇之感。這一色彩創新應用背后的自然、藝術、科技的融合理念，讓城市空間變得更為生動而富有詩意。

3.2 以建筑為載體，色彩譜寫文化華彩

在燈光藝術中，將建筑作為表達文化的載體，色彩成為表達建筑內涵的獨特語言，可以傳遞豐富的文化信息。當前，3D Mapping 技術正在悄然改變著城市的面貌，其通過光與色彩的動態化和藝術化呈現，將建筑表面轉化為視覺藝術的媒介，使其成為一個巨大的異形屏幕，讓觀眾們能夠感受到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和藝術感染力。在夜晚的燈光下，投影秀通過各種圖案、圖像和文字的變換，構建出一個奇妙而富有表現力的藝術世界。這種演繹形式不僅僅是對城市的裝點，更成為吸引游客的創新方式。行人在街頭被這些奇妙景象所吸引，進而深化對城市形象的印象。這突顯了色彩在城市藝術中的獨特作用，它不僅是覆蓋在建筑物表面的光影，更是城市文化和視覺藝術的有機組成部分。

3.3 以技術為手段，色彩激發觀眾參與

正如康定斯基所說：“形式的和諧必須依賴于人類靈魂中與之相對應的震動?！彪S著科技的不斷發展，數字媒體技術已經成為我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為我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視聽體驗。這種技術的出現，使得燈光藝術的表現形式更加多樣化，也讓燈光藝術有了更多的可能性。GeeksArt團隊打造的互動燈光裝置《流》曾獲得2018 英國流明數字藝術大獎，該作品用1300 個感應燈構成，每個感應燈以半弧形水滴切割設計，仿若水滴漣漪，在光波傳遞中呈現出千變萬化的色彩表達。這樣的技術媒介使作品能夠感知外界環境，實時呈現光的變化，觀眾的參與進一步引發多種色彩的光波碰撞，形成持久的連鎖反應。色彩在這里不僅是一種表達方式，更是一種觀照內在審美和引發靈魂共鳴的基石。也體現了將藝術視為對生命本質的完整表達，通過作品的身臨其境體驗和與觀眾的互動，深度豐富了其內在涵義。[5]

4 結語

在燈光藝術創作中，色彩通常被用來塑造空間、營造氛圍、表達觀念和傳遞情感。藝術家們通過運用不同顏色和材料來創造獨特的視覺效果，從而引發觀眾的共鳴和思考。伴隨著新媒體、新技術不斷涌現，色彩的運用也得到了更廣泛的發展空間。藝術家們能夠將自己的觀念、情感和思考融入作品中，與觀眾進行一場無聲的對話。這種交流不僅在視覺上產生影響，更在情感和思想層面產生深遠的影響。

燈光藝術常常會涉及文化元素和社會議題，這也為色彩的創新性運用提供了更多的素材和靈感。藝術家通過將不同的文化元素和社會議題融入到作品中，運用色彩來表達對這些元素和議題的看法和思考?？傮w而言，燈光藝術中的色彩表達不僅在視覺上具有吸引力和美感，還肩負著深刻的社會和文化意義。它們是我們與藝術家進行思想交流和感知的重要媒介，也是我們了解和關注社會現實的重要途徑。

隨著技術的飛速發展和藝術的持續演變，我們相信未來將涌現更多新穎而獨特的色彩運用方式，為人們帶來更豐富的視覺享受和深層次的情感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