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資“冒險家”青睞英格蘭聯賽

顏強

樸茨茅斯、雷克斯漢姆、普利茅斯、吉林厄姆、雷頓東方、林肯城……看到這一串名稱，會聯想起什么？

除非是一名電腦游戲《足球經理》的資深玩家，否則這一串名稱里，除卻樸茨茅斯能讓人聯想起N多年前一家短暫燒錢的英超俱樂部，其他都充滿著陌生感。然而，這些英格蘭低級別聯賽的職業俱樂部有了一種共性──他們現在都是美國資本控股的俱樂部。

這一串俱樂部分布在英格蘭第三級別、第四級別乃至第五級別的聯賽中，像威爾士的雷克斯漢姆，雖然百余年來都在英格蘭聯賽系統里征戰，但掉出英格蘭超冠甲乙四級聯賽后，都不被認為是嚴格意義上的“職業俱樂部”。

美國資本對歐洲職業足球，尤其對英格蘭足球的熱衷，20年來不斷升溫，此刻蔓延趨勢已經由上及下。一年前托德·伯利領銜的Clearlake基金收購切爾西，投資和承諾金額是25億英鎊+20億英鎊的模式，后面那20億英鎊主要是針對斯坦福橋球場的重建或者新建。切爾西之外，美國資本控制或投資參股的英超俱樂部，包括曼聯、利物浦、阿森納、曼城、西漢姆聯、富勒姆、阿斯頓維拉、水晶宮、利茲聯和伯恩茅斯，總共11家俱樂部！其中美國資本控股的英超俱樂部高達8家，未來還有增長趨勢，英超變成“美國資本超級足球聯賽”，只是時間問題。

這種美資滲透的趨勢還在往英格蘭足球金字塔中下端蔓延。文章開篇羅列的這些俱樂部，樸茨茅斯還有一定國際知名度，畢竟在21世紀奪取過足總杯，其他幾家都是美國投資人低價收購。

他們不是因為熱愛足球而來，都是為了投資回報而來。

樸茨茅斯是一個典型案例。21世紀初，曾經短暫因為俄羅斯寡頭關聯資金的投入，雇傭了包括名帥老雷德克納普在內的一大批明星，但資本退潮后，成績急轉直下，連續降級，一度清盤停擺，幾乎破產。2017年，美國投資人邁克爾·艾斯納只用567萬英鎊，就收購了這家南海岸俱樂部。艾斯納的職業背景曾經是迪士尼集團總管，投資樸茨茅斯就是為抄底而來。

伯利收購切爾西的投入足夠買下441個樸茨茅斯。艾斯納收購綽號“龐貝軍團”的樸茨茅斯，當時俱樂部正在由英乙升級英甲過程中。他看好這個投資項目，因為樸茨茅斯離倫敦不遠，100公里左右；這座城市里，只有這一家職業俱樂部；主場弗拉頓公園容量超過2萬人；此前有過頂級聯賽乃至歐戰履歷，潛力巨大。

毫無疑問，收購5年來，樸茨茅斯已經明顯升值—— 目前在第三級聯賽英甲排名第9，仍然有升級英冠的機會。同一聯賽中，相近規模的伊普斯維奇城被美國資本Gamechanger 20收購，價格4000萬英鎊。2022年，美國區塊鏈機構Wagmi用500萬英鎊收購了英乙俱樂部克勞利城。

切爾西隊已經被美國資本收購。

英超創建于1992年，本質上是英格蘭傳統職業聯賽體系的一次獨立行為，過往百余年，英格蘭聯賽都歸屬于英格蘭聯賽委員會管理。如今這個機構直接管理的只有英冠、英甲和英乙三級職業聯賽、72家俱樂部。

美國資本由上及下的滲透，當然需要承擔很大的投資風險，因為俱樂部估值和俱樂部所處聯賽級別、競技成績以及周邊經濟環境息息相關。美國投資人當中，也有前阿斯頓維拉老板蘭迪·萊納這樣的退出者，他聲稱自己掌控維拉10年，損失超過2億英鎊，“英格蘭足球就是體育世界里的狂野西部，欺詐橫行，騙子和江湖郎中無所顧忌……”

在這樣一片高度市場化而嚴重缺乏社會監管的領域里，不懂行、不交學費的投資人當然會遭遇各種挑戰。但這恰恰是美國投資人熱愛的冒險家樂園。有美國資本控股的低級別聯賽俱樂部高管分析說：“英格蘭傳統豪門俱樂部，要么是早就被收購，要么就是市價太貴，所以美國資本的逐利本能，瞄向的都是‘潛力股’──這些低級別聯賽俱樂部收購成本不高，如果有一定成長潛力，未來回報絕對可觀?！?/p>

所以，在絕大多數美國投資人眼中，英格蘭職業足球是一片價值洼地，低級別聯賽俱樂部極致的投資回報，就是有朝一日升上英超，并且透過社交媒體分發，實現未來英超賽事版權再度升值。在職業體育管理和經營上，美國投資人習慣認為，在美國職業體育市場上行之有效的那一條管理方式，要比歐洲職業體育更加先進有效。

還有一系列的參數能提升美國資本對英格蘭俱樂部的估值。例如地緣──俱樂部所在地是否接近大都市，尤其倫敦。例如價格，例如升上英超的可能性──英超俱樂部每個賽季保底的媒體版權收入就能超過1億英鎊。這些因素疊加起來，可以看到美資收購的俱樂部有明顯的重南輕北態勢，英國經濟南部更加發達，越接近倫敦，升值可能性越大。

美國資本以及各種國際市場上的投資基金，都在無孔不入地尋找投資機會，整體經濟環境越差，他們更加急迫。市場上年度收入增長超過10%的項目并不多見，像伊普斯維奇、樸茨茅斯、普利茅斯以及英冠倫敦俱樂部米爾沃爾這樣的投資標的，球場容量龐大，即便征戰低級別聯賽，上座率也能輕松突破萬人，這都是美資看好的投資機會。

洶涌而來的美國投資人當中，也有浪漫情懷者，或者像操控足球游戲那樣，幻想著將一家低級別俱樂部打游戲一般拾階而上。好萊塢影星麥克艾亨利和雷諾茲聯手，2021年收購第五級別俱樂部雷克斯漢姆，就有點玩游戲的意味。不過，收購之后，麥克艾亨利和雷諾茲馬上帶著真人秀拍攝團隊，來實拍這樣的真人秀故事，與其說這是一種浪漫情懷的游戲，不如說這是媒體生意化的曲折變現。

英超的媒體版權已經成為過去30年職業體育國際市場的經營神話，而美資長期認為，在社交媒體和視頻分發手段越來越通達的背景下，即便低級別聯賽，媒體版權仍然有豐厚的升值空間。這些資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關聯足球和俱樂部相應社區的價值觀，只有純粹的利益驅動。某種程度上，這不也是“純粹”的職業體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