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藏了70年的雞毛信

抗日戰爭期間，交通員盧玉蘭從9歲開始就為我黨地下組織傳遞情報。但鮮為人知的是，在她的情報生涯中有一件“未完成的任務”，那是一封藏了70年沒有送出的雞毛信。信里的內容究竟是什么？其中又有哪些未解之謎？

抗戰時期，針對八路軍情報落后、渠道不暢、信息不靈的狀況，黨組織在敵占區和敵我拉鋸地區建立了地下交通線和情報站，培養了大批地下交通員，擔負傳遞上級指示或向上級報告敵情的任務。交通員們平時同其他人一樣耕種勞作，只要有任務，便不顧生命危險，與敵人斗智斗勇，為黨組織傳遞雞毛信。雞毛信一時成為八路軍作戰中的“千里眼”“順風耳”。交通員盧玉蘭便是傳遞雞毛信的一員。

9歲開始為我黨地下組織傳遞情報

1929年10月，盧玉蘭生于河北省興隆縣茅山跑馬場鄉石門臺村一個革命家庭。因受家庭熏陶，她9歲便開始為中共地下黨組織傳遞情報。黨組織先是讓她送一些簡單的物品，看她每次都能準確無誤地把東西送到后，便安排她在茅山、西毛峪、小平安村、西大廟、快活林等站點間傳送情報。

1937年抗戰全面爆發后，盧玉蘭的家鄉淪陷，1942年又被日寇劃為“無人區”。無奈之下，13歲的盧玉蘭只得隨家人投靠薊縣黃崖關村的親戚。

到黃崖關村后，當地中共黨組織得知盧玉蘭有著豐富的送情報經驗，便安排她為八路軍傳送情報。當時，八路軍主要在興隆、跑馬場、快活林一帶的山溝里與日寇進行游擊戰。而日軍在黃崖關村駐扎著一個排的兵力，主要靠偽軍替他們做事。為了破壞和切斷我地下黨組織之間的聯系，偽軍分別在多處設有關卡，盤查過往行人，而盧玉蘭送情報時經常要通過這些關卡。為了掩護盧玉蘭，地下黨組織安排她認了小平安村地下黨小組組長劉志強的母親當干娘，這便于她通過關卡時應對敵人的盤問。

黃崖關村偽保長李純林的真實身份是一名中共地下黨員。為了更好地保護盧玉蘭，他也把盧玉蘭認為干女兒。有一次，李純林請日偽軍頭子李振喝酒，并有意安排盧玉蘭上菜。李振看到盧玉蘭說：“這閨女模樣不錯！”李純林說：“不錯是不錯，就是不聽話，成天在外面野，半夜三更也不回家，以后你們的人要是在外面碰到她，可別為難咱閨女??！”李振隨即答應了。

有一天夜里，盧玉蘭接到一封插著三根雞毛的緊急情報要送，剛一出門就碰到了巡邏的偽軍。她擔心縫在鞋底的情報被敵人搜去，所以偽軍問啥她都不說，因此被帶進了敵人的炮樓。偽軍向李振報告說抓到一個形跡可疑的小女孩，李振一看是盧玉蘭便問：“你半夜出來干啥？”盧玉蘭答道：“干娘病了，我給她送藥去?！闭f著她便從口袋里掏出幾粒黑藥丸。之后，李振吩咐人護送她到了干娘家。

三次密送雞毛信，收件人不幸壯烈犧牲

1944年麥收前，劉志強給盧玉蘭送來一份情報。情報被放在一個極小的信封里，信封上插著一根雞毛，要送給地下黨支部書記張文林。盧玉蘭接到任務后，立即將其藏在一個小挎藍里，又在上面放了幾塊餑餑進行掩飾，并很快趕到了張文林家。她先后去了兩次，但家里總是空無一人。第三次去還是沒人，她就悄悄向鄰居打聽，才得知張文林被偽軍抓走了。

盧玉蘭回去后立即將情況報告給了劉志強，經劉志強了解，由于叛徒張云漢（化名“紅月光”）的出賣，張文林在北京平谷縣被捕。張云漢幾次勸降不成，敵人就對張文林動了刑，但張文林咬緊牙關，誓死不出賣組織。隨后，偽軍把他押往熱河，又多次嚴刑拷打，最終將他殺害。張文林犧牲時，年僅26歲。

由于地下斗爭形勢非常嚴峻，我黨有不能傳“六耳”（即第三人的耳朵）的保密紀律，送情報的人也不準看情報內容。張文林被捕后，黨組織擔心叛徒告密會牽連到劉志強，遂令劉志強秘密轉移。雞毛信沒能送出，盧玉蘭也不敢拆開看，在沒有接到上級指示的情況下，她也不能隨意銷毀。于是，她把雞毛信秘密地藏在針線笸籮的底層。沒想到，這一藏就是70年。

信件上的“6只鴿子”成了未解之謎

1947年，18歲的盧玉蘭嫁給了本村村民史朋海。當時正值解放戰爭時期，村里成立了團組織，盧玉蘭擔任村婦救會主任、團支部書記，繼續為黨工作，支援前線。新中國成立后，盧玉蘭又先后擔任黃崖關鄉鄉長，下營人民公社黃崖關管理區副區長，黃崖關村支部委員、村婦代會主任、調解主任等職。

2015年夏的一天，盧玉蘭的女兒史賀春整理家務時，意外地發現了一封泛黃的書信，打開看時，信的正面寫著：

小平安村組織匯報

1.在這一期召開黨員小組會兩次，內容如下，開會討論三個問題：（1）全黨學習政策，每個黨員都要明白黨員的責任與義務。（2）自我批評會，黨員干部互相提意見，介紹個人的優缺點，表揚優點，批評缺點，全體黨員都很積極。（3）后開的討論會，發表個人的問題與意見、全村中的各種問題。

2.第二次小組會，這次政府預征秋麥，號召全體黨員深入群眾，做領導工作，要起帶頭作用，保證完成預征數字，還要做除（鋤）奸工作、防備地富和反動分子造謠與破壞，保證工作順利。這是吾村黨員所領的工作。以下并無別事，下次再報。

信的署名為劉志強。在信的背面，還有6只手繪的和平鴿，且每只鴿子的形態均有細微差別。其中，5只展翅飛翔，1只默默佇立。

當史賀春問母親這是什么信時，盧玉蘭端詳許久后才猛然想了起來：“這是我當年沒有送出去的一封雞毛信。這位收信的同志遇害了，信沒送出去，我就把信皮燒了，只留下了這個信瓤?！边@也成為她情報生涯中一件“未完成的任務”。

史賀春指著上面的鴿子問：“這6只鴿子又是什么意思??？”盧玉蘭說：“我們有紀律，我只管送信，不能打聽信的內容，也不知道這6只鴿子是什么意思。但我送過的信中幾次都有鴿子，每次的數目也不一樣，鴿子的樣子也不一樣。我想，這也是情報內容的一部分吧?！?/p>

因當年劉志強被秘密轉移，盧玉蘭再次見到他時是1979年到北京開會，由于時間倉促，兩人只是匆匆見了一面就分別了。2001年，當盧玉蘭打聽到劉志強家的地址和電話進行聯系時，得知他已經去世了。關于雞毛信背面鴿子的含義，就此成了永遠的未解之謎。

（《中國檔案報》2022.5.23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