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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信中的元代地方吏治管窺
——以黑水城出土元代M1.1074 號書信文書為例

2023-09-01 13:04樺,馮
關鍵詞:黑水城野馬書信

尤 樺,馮 倩

(寧夏大學民族與歷史學院,寧夏銀川 750021)

黑水城出土文書存量豐富,形式多樣,內容廣泛,它們真切地反映了亦集乃路地區居民的生活面貌,具有十分鮮明的時代印記和史料價值。近年來圍繞黑水城文書的研究成果豐碩,然而對于書信文書部分研究相對較少,且多為整理釋錄為主?;谇叭顺晒?,筆者對黑水城出土的M1.1074 號漢文書信相關問題進行探討。

一 文書錄文及釋義

《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第六冊收錄一件題為《譚子昭啓上》(M1.1074)的黑水城出土元代書信文書,該文書為手寫殘件,竹紙、行草書,高24厘米、寬24.5 厘米,藏于內蒙古考古研究所。[1]現據圖版錄文如下:

一 譚子昭啓上

二 敬叔文侍伏自啓別,無時敢忘,今因人至,恭審

三 敬叔貴體安康,忻慰//,你前者貞

四 節牒呈已成卷了,擬分司躰覆,次押文

五 書,一日則說小人親眷讒將文書提押了。小人

六 借使過鈔壹拾五兩,又小人毀與外郎每者些勿

七 件來。正該管外郎三人,一人外郎嗦野馬皮纔兒一付,又兩個外郎嗦帖哥系腰

八 兩付,解錐兩付,又有吏房主案貼書馬七嗦解錐一個,更帒鈔兩定,請

九 外郎每交你只者,小人數次帒備細書來,并無廽書,你不帒來

呵,也帒將書

十 來者,交外郎每好生怪我,你者一封到,你齊慢帒廽來者,

你不代來來不帒來也,帒

十一 將書來,小人將者文卷,對外郎每說只者毀壞了者,你是一等

不干事,喬人玉來

十二 帒來。遠托

十三 粗安......

本書信第一行“啓上”與第二行的“伏自啟別,無時敢忘”“恭審”等詞均為書儀用語?!胺詥檮e,無時敢□”書信原件尚有殘損,根據書儀用語,該處殘字當為“忘”?!胺浴笔且粋€連貫詞語,主要是表達問候久別之意,元代類書《新編事文類要啟札青錢》卷二《翰墨門》中有多處記載,如“回札一幅正式”中“某伏自京華拜遠”“四六手書新式”中“臺候動履多福,某伏自京華”等。[2]在元代民間應用類書《新編事文類要啟札青錢》卷三《活套門·時令事要》中還出現了“伏啟”這個詞語,為“伏啟新節”[3]。文書中“伏自啟別,無時敢忘”,即表達敘別之意。

第五行文中“讒將文書提押了”的“讒”,其意應通“纔”,是“才”字的繁寫。

第六行“忻慰//”為“忻慰忻慰”之意,文書中使用了“//”符號,代表了詞意重復。宋人馮時行在《縉云文集》卷三《答田廷傑秀才帖》中載:“伏惟燕居清裕,動止萬福,欣慰欣慰。某碌碌如常,叨冒得守蓬池?!保?]元曲《荊釵記》中亦載“若非他存心以仁,道民以禮,焉有此不次之遷?忻慰! 忻慰! 即懇元卿年兄執事下,遽爾別來,屢經歲月?!保?]

第十一行“喬人玉來”,原圖版筆跡潦草,筆者識為“來”字。第十二行、第十三行“遠托”“粗安”,是書信的常用語言,意思為“依賴他人的關照和庇佑而得以安好”,也是多作回答對方問候時的詞語。

二 文書所見相關問題探討

(一)文書所見元代書儀及其相關問題

M1.1074 號文書是件“啟文”,“啟文”始于漢,發展于魏晉南北朝,至唐宋由奏議性質的上行公文轉變為重要私信文書形式,宋李劉《四六標準》稱:“自六代以來,箋啟即多駢偶,然其時文體皆然,非以是別為一格也。至宋而歲時通候、仕宦遷除、吉兇慶吊無一事不用啟,無一人不用啟”[6]。元代繼續延用,且更為廣泛,《中州啟札》亦云“宋元啟札最夥猥濫,亦最甚?!保?]除此件啟文外,黑水城書信文書中還有兩件書信亦為啟文,可惜文書殘缺嚴重,編號分別為M1.1086、M1.1093。[8]

文書第一行為“譚子昭啓上”。文書中“譚子昭啟上”的寫法,頗為獨特,唐宋元的啟文題目中通常使用“某啟”“賀某啟”“答某啟”“上某啟”等等,在信首處亦多言“某啟”“右某啟”等,“某啟上”的用法較為少見?;蛟跁拍┪蔡帉憽熬咝彰硢⑸稀?,如《圣宋名賢四六叢珠》所錄的“某啟,孟春漸暄,恭維某官鈞候動止萬福,某即日蒙恩,謹具啟申問起居,不備,謹啟。月日具位姓 某啟上?!保?]

第二行和第三行首均為“敬叔”二字,是為元代書信“平抬”寫法,表示對收件人的尊崇,與書信中的“叔”之輩分相符合,表示收信人與寫信人是叔侄親屬關系。之后,書信中“文侍”二字向右以“小字”側寫是書儀當中的謙側書寫,“小字”書寫姓名以示尊微,向右偏側是指自己不敢居中的謙遜態度。抬闕謙側是書信中經常用到的格式,既符合書信的禮儀,又表達了“尊卑有序,親疏得宜,又存乎節文之間”的中華傳統禮儀文化??上拍┪膊糠謿埲?,我們只知道文侍,無法知道其姓氏與職務等關鍵信息。

文書從第七行的“件來”至第十二行“遠托”間均為雙行小字,小字書寫則是宋代“雙書”書信格式演變至元代的形態?!半p書”始于北宋宣和年間,是將駢儷“書儀”與“手書小簡”各為一封,再套以封皮的形式。宋代崇尚札禮,故“雙書”形式多樣,較為復雜,甚至還有一封書信中放入三札的現象,被時人稱為“品字封”,宋朝較為廣泛的書信手書則是“疊幅小簡”?!半p書”歷元代而逐漸通俗,在M1.1074 號文書中的“用大小字”的形式體現“疊幅”札禮,并用分行書寫小字來加以區別。這件文書中所反映的書信格式具有非常明顯的時代特色,能反映出元代亦集乃路地區所使用的書儀和書信文式。

(二)文書所見元代黑水城地區吏治及其相關問題

從書信內容來看,M1.1074 號文書的寫信人與收信人間除了叔侄的親屬關系外,雙方均具有官吏身份,還存在一定的政治往來。根據書信可知,譚子昭也是胥吏,且在書信中提及“小人親眷讒將文書提押了”,即該次文書正是通過他之手親自進行提押,將收件人所托之事俱已辦妥,且明確表示為辦理此事還上下打點,疏通關系,“小人借使過鈔壹拾五兩,又小人毀與外郎每者些勿件來”。書信中還毫不避諱地把自己賄賂公行之舉如實道來,具體而微,將每人索賄之財物一一羅列,賬目清晰,人員詳盡,真實、生動地再現了元代亦集乃路地區吏員徇私舞弊,干預政事的腐敗和官場黑暗。

一是文書中所涉及收受賄賂的吏員。

根據《元典章》的記載,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元朝政府規定的官吏俸祿,下路達魯花赤的俸祿基本超過了兩錠,而官員在俸祿的基礎上又尚且有職田,至元二十一年(1284 年),下路達魯花赤的職田與總管相同,有七頃,這還是減半之后的職田大小。本件書信中“譚子昭”在匯報完自己“借使過鈔壹拾五兩,又小人毀與外郎每者些勿件來”之后,又用雙行小字的形式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解釋,更是將涉及的賄賂過程和賄賂人員進行了如實描述。信中寫道“正該管外郎三人,一人外郎嗦野馬皮纔兒一付,又兩個外郎嗦帖哥緊腰,又吏房主案貼書馬七索解錐一個,更帒鈔兩錠,請外郎每交你只者?!睍胖刑岬礁骼魡T受賄時用“嗦”字,即表示“索要”之意,代表了譚子昭與這些吏員間比較熟悉,說明這些吏員按需索要財務,索要賄賂已成慣式,毫不遮掩。

根據黑水城出土文書的研究,亦集乃路總管府的建制比較明晰??偣芨穆殑辗诸愐蚕喈斆鞔_,設吏禮房、戶房、錢糧房、刑房和兵工房分別承擔人事、戶籍、財政收支、案件審理、站赤和軍役等各項政務事宜。[10]書信中提到具體職務的只有“吏房主案貼書馬七”一人,索要了“解錐一個,鈔兩錠”,財物兼有,足見其在幾名胥吏中地位較高。主案帖書,是吏員的主要來源,且因識得文字,往往升遷較快,如史稱“后生子弟,無所見聞,稍稍聰明者,不為帖書,必學主案。今年一主案帖書,明年一州胥府吏。今年一州胥府吏,明年一部掾省雜。不數年之間,內而省部臺院,外面府州司縣,出身一官人矣。習以為風,莫之能革?!保?1]王惲亦在《上世祖皇帝論政事書》中指明:“府、州、司、縣應用一切胥吏,多自帖書中來,官無取材,勢須及此,所習既凡,聞見或寡,欲望明刑政、識大體、務清弊革,難矣?!保?2]由此可見,貼書作為州縣職官的預備人選,通文墨,操實務,動案卷之一筆,足以改案件之本末,在本書信中成為關鍵性人物。梁章鉅《稱謂錄》中提到“此即今之貼寫吏也”[13],所以亦集乃路貼書的具體職責應該和書吏是相似的,承擔文卷的寫作之責。

其余相關三名均為“正該管外郎”,即掌管各房的底層小吏?!巴饫伞狈Q呼古來有之,但是在一般稱呼中除了指“員外郎”這種具體的官職名稱,口頭稱呼就是吏員的意思,“其依托名號為褒美之詞者,吏員謂之外郎”?!度罩洝吩弧敖袢艘岳魡T為外郎”[14],本書信中則專指亦集乃路各司的“書吏”。外郎之稱多為口語或私人信件,即使黑水城政務文書中亦不為多見,如F1:W56 文書中“拜呈亦集乃路掾劉繼卿外郎等開”的“柬帖”[15]。

有趣的是,與本件書信中涉及“外郎”索要財物一樣,“外郎”一詞頻頻在元代公案劇中出現,且通常與貪污受賄、徇私舞弊相關。因外郎的身份和地位,成為官員收受賄賂的參謀和掮客,元戲劇唱道“官人清如水,外郎白如面,水面打一和,糊涂成一片”。如元雜劇《神奴兒》中描寫昏官辦案時,“只因官人要錢,得百姓們的使,外郎要錢,得官人的使,因此喚做令史?!保?6]又如《緋衣夢》中當縣官遇到有人告狀,直說“我說外郎,買賣來了,我則憑著你?!庇谑怯赏饫沙雒媾c財主討價還價,最后等錢財到手,官員又道“令史,你來,恰才那人舒著手與了你幾個根子?你對我實說!”外郎回答,“不瞞你說,與了五個銀子”。官員道“你須分兩個與我!”[17]

二是書信中所涉及的財物。

本書信中索賄物件的具體價值不可考,甚至于具體為何物亦難以確定,然胥吏沒有“索”要大量的錢財,而是“索要”了“解錐”和“緊腰”等與黑水城地區生活息息相關的物品,只有“吏房主案貼書馬七”是財物兼收。根據黑水城出土的其他文書,我們也可以看到當地胥吏們除了俸祿作為收入來源,還有開酒館或者放高利貸等其他收入。如F209:W59 文書中“趙譯史”與“李潤通”訂立的合伙經營米酒店的契約,上面說明“趙譯史出錢在家中坐”;F74:W3 文書中“石巡使”向“韓二”放貸的借據[18],可見在亦集乃路小吏們放貸收取利錢,或者借出糧食,做其他的生意,都是常見的事情。 下面我們對書信中涉及的物品進行簡要探析。

野馬皮纔兒,“纔兒”雖不知其具體為何物,但是用珍貴的野馬皮制作而成,必然不會廉價。據《通典》等文獻記載,唐朝時期,武威郡(涼州)貢野馬皮五張,白小麥十石;晉昌郡(瓜州)貢草鼓子,野馬皮等;酒泉郡(肅州)貢肉蓯蓉二十斤,柏脈二十斤,野馬皮兩張;張掖郡(甘州),貢野馬皮十張,枸杞子六斗,葉二十斤[19]。又據《燕北雜記》載,“契丹興宗嘗禁國人服,金玉犀帶及黑斜喝里皮并紅虎皮靴……及問徐呂皮所自出,則曰‘黑斜喝里皮謂回紇野馬皮也,用以為靴,騎而越水,水不透里,故可貴也?!保?0]至元代,野馬皮制品依然十分名貴,《元史》載,“斜皮局,掌每歲熟造內府各色野馬皮胯。副使二員。至元二十年置?!保?1]上述材料貢奉野馬皮的地區均屬河西走廊,與元代亦集乃路地區相鄰,當地官吏自然知其名貴,故會借機索要野馬皮纔兒。

解錐,該物品為古代少數民族地區常用生活用品,主要是為了方便解開繩索繩結的工具,敦煌地區出土的《雜集時用要字》中載有“鉉子、礪石、火、針筒、解錐、揳真......”等物品。[22]同時,解錐也是古代武官的隨身配飾,《遼史》記載,西夏時期武官“冠用金縷貼,間起云,銀紙帖,緋衣,金涂銀帶,佩蹀躞、解錐、短刀、弓矢?!保?3]至元代市井百姓隨身攜帶解錐等物,隨著社會的發展,后來更是將其列入男子元代銀飾件之列,主要有荷包、剪刀、膽瓶、葫蘆瓶、鑷子、小刀、解錐等套件(參見:鄧莉麗《民俗學視域下的宋代金銀飾品研究》;徐沂蒙《阜新蒙古族自治縣塔營子元代金銀器窖藏》)。元至元八年(1271 年)六月,元廷甚至下詔令嚴禁民間所用解錐裝飾龍頭,“御史臺奉尚書省札付,該五月二十日準蒙古文字譯,該尚書省官人每根底孛羅言語,今后解錐兒上,諸人等龍頭兒休做者。做與的人斷按打奚罪過者,教您行文書者么道。圣旨了也。欽此?!保?4]足見有元一代,解錐使用之廣泛,形式多樣,書信中雖說索要解錐,然未提及材質,難估其值。

系腰,即腰帶也?!吨猎g語·衣服門》“系腰”作“不昔”[25],《華夷譯語·衣服門》將“系腰”作“不薛”[26],明郭造卿《盧龍塞略》卷二○《譯部·冠服類》第六:“帶曰不薛,一曰哈兒他不斯,即系腰曰補色也?!保?7]今蒙古語訓帶子,腰帶。[28]對于游牧民族來講,系腰是其日常生活中重要的衣服配飾之一,與民族服飾相適應。但是隨著元朝建立政權,經濟不斷發展,生活水平有所提高,系腰的材質和種類越來越多,系腰也被賦予更多政治色彩。

三是書信中反映的元代申檢體覆制度。

本件書信中譚子昭之所以要去賄賂胥吏,就是因其叔叔托付要事于他,雖然在書信中我們沒有發現他們具體要辦理的事情,但言語間提及“牒呈已成卷了,擬分司體覆”等重要信息。根據前人研究可知,“牒呈”主要指元代公務往來的公文,“分司體覆”是指肅政廉訪司分司進行“體覆”,故信中所談之事當涉及元代申檢體覆之制。

元代申檢體覆制度,顧名思義即對各州縣申報的事情進行檢查體覆,是審核監察地方和百官的重要手段,防止偏聽偏信,欺上瞞下,弄虛作假現象的出現,以此保障政治清明。如元代徐元瑞在《吏學指南》指出“體覆的勾當,短少錢糧等事,一面詞因,怎生作數?”[33]所以至元九年(1272 年),元廷規定“今后各路遇有災傷,隨即申部,許準檢踏是實,驗元申災地,體覆相同,比及造冊完備擬合辦實損田禾頃畝分數,將實該稅石,權且征催?!保?4]元代后對該制度進行過數次調整,如元成宗大德六年(1302 年),中書省臣言:“御史臺、廉訪司,體察、體覆,前后不同。初立臺時,止從體察。后立按察司,事無大小,一皆體覆。由是憲司之事,積不能行。請自今除水旱災傷體覆,余依舊例體察為宜?!保?5]

終因元代吏治腐敗,申檢體覆制度不僅沒能達到防止弄虛作假的效果,反而因程序復雜,官場昏暗,成為吏員貪污腐敗的沃土,常常為世人所詬病。胡祇遹曾撰有《論體覆之弊》,就尖銳地批評了體覆,“少有疑難,則反復六降而至于縣,再六轉申而至于省,又三降而才至于府。每事略無凝滯,凡十六往返而始得結絕,一有疑難疏,駁則倍之”[36]。至正二年(1342 年),監察御史成尊上書言臺察四事:一曰差遣臺臣,越職問事;二曰左遷御史,杜塞言路;三曰御史不思盡言,循敘求進;四曰體覆廉訪聲跡不實,賢否混淆。[37]

依據文獻記載,我們可知元代申檢體覆制度主要有申報、檢踏、體覆、監察等流程,那么我們不妨還原黑水城M1.1074 號書信文書中所言之事。譚子昭的叔叔從州縣已上報呈牒,申報了某項事情。按照元代政府申檢體覆制度規定流程,呈牒已到譚子昭所在機構(按察司)檢踏審核,在譚子昭的一番操作之下,目前該司已檢踏完畢,且“牒呈已成卷”,其中關鍵環節由譚子昭“小人親眷讒將文書提押了”,然后,事情將正常轉入下一部門的“體覆”環節。事已至此,譚子昭所負責的環節已圓滿完成,故回信給叔叔,匯報此事。我們不難推測其叔叔,或許會在下一個環節中故技重施,繼續疏通關系,賄賂官吏。

誠如胡祇遹在《論體覆之弊》中所說:“體覆之無用,更請以事實明之:且如官買諸物,已赴大都,送納了畢,支用盡絕,體覆之文,尚未至半,體覆之人,不見物之形狀高下好弱,漫為應答曰:體覆相同,非虛文而何?舉此一事,類皆如此,雖欲不同,不可得矣。自縣司而至察司皆為虛文,為政者不信仁賢而信虛文,于國何益矣……?!保?8]黑水城M1.1074 號書信文書可為元代亦集乃路地區申檢體覆制度之弊提供另一個真實、生動的佐證,也為研究元代吏治和政治制度提供了鮮活的一手材料。

三 結 語

第一,黑水城M1.1074 號書信文書是件“啟文”,在書寫過程中套用了書信儀式,不僅運用了“伏自啟別,無時敢忘”“恭審”“遠托粗安”等固定用詞,還使用了抬闕謙側和雙行書寫等文書格式,充分體現了元代書儀特點,然而信中更多的表述則口語、俚語交雜,難以理解。

第二,在文書中所記載的亦集乃路官吏收受賄賂,貪污腐敗,既是譚子昭這件案子的真實記載,也是元代基層吏治的如實反映,絕非個案。從這封書信的內容來看,收受賄賂的外郎們既然是索賄,應非首次,在書信中“譚子昭”能向“敬叔”直言“對外郎每說只者毀壞了者,你是一等不干事”,就說明操辦之事難度不大。這與元朝的用人制度是分不開的,終元一朝,科舉興廢不休,統治者重吏輕文,以至于官府冗吏繁多,而且小吏成為選拔官員的重要來源?!对贰ぐ俟僦尽酚涊d:“司吏無定額,隨事繁簡以為多寡之數”[39]。元人胡祇遹在《吏治雜條》中對革變吏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減主案、貼書,主案一、貼書二三,余并削去”[40]??梢娫呃羰潜容^嚴重的問題。

第三,元代“體覆”制度的初衷雖出于維護統治,而在執行過程中卻差強人意,適得其反。除了像在M1.1074 中所反映的總管府官吏徇私舞弊,還有在實際的體覆過程中審查不嚴格監管不到位的諸多問題,故體覆制度之弊成為有元一朝的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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