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真在北京的幾次調查研究

宋傳信 劉昊

調查研究是我們黨的傳家寶，是做好各項工作的基本功。長期擔任黨和國家重要領導職務，曾任北京市委書記、第一書記、市長等職務的彭真，堅持實事求是，走好群眾路線，身體力行開展調查研究，為廣大黨員領導干部樹立了典范。從彭真在北京的幾次調查研究中，可以體悟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根植內心的為民情懷和求真務實的工作作風，這對我們大興調查研究深有啟示。

執政新北京，用調查研究打開局面

1902年10月12日，彭真出生于山西省曲沃縣一個農民家庭。在貧苦環境中長大的他，對勞苦大眾有很深的感情，奠定了他在日后的革命道路上始終與工農階級站在一起的思想基礎。主政北京后，和許多省市黨政負責同志一樣，繁忙的公務之余，彭真保持著參加體力勞動的傳統。他經常和時任市委副書記、第二書記的劉仁一起，帶領市委機關干部，到京郊幫農民割麥子，察看當地收成情況，在與群眾交心交流和共同勞動中體察民情、傾聽民意。

1957年5月9日，一個普通的工作日，彭真走到筑路工人中間。在筑路工地，他脫掉外衣動手搬運石塊，和年輕人一樣動作麻利。他說：“我對體力勞動還很熟悉，從小干過十多年的莊稼活。在延安的時候，很多中央負責同志和干部都下地勞動，現在應該繼續發揚這種好的傳統?！?/p>

與知識分子打交道，彭真很講究方式方法。他從不搞官場派頭，不靠說教，靠真情。進城之初，他想去拜訪無黨派人士、時任北京協和醫院婦產科主任的林巧稚同志，卻吃了閉門羹。那時的林巧稚，已歷經半個世紀風雨，對不斷變換的統治者失望至極，只想遠離政治，以醫濟世。彭真沒有放棄，一直想找機會與林巧稚好好聊聊。彭真的女兒傅彥（彭真原名傅懋恭）后來回憶：“直到我母親生了我弟弟，林巧稚需要來家訪，我母親通知我父親趕快回來，我父親才第一次見林巧稚?！?/p>

借此機會，彭真很自然地向林巧稚提出邀請，請她一同到龍須溝實地考察百姓的生活。彭真知道，對于林巧稚這樣的知識分子，不能靠講大道理，而是要讓她從龍須溝的改造變化中感受到中國共產黨的宗旨。龍須溝是當時北京最大的排污明溝且改造起來難度極大，“歷史上的統治者是用一塊手絹把口鼻一捂的辦法來解決問題”。新中國剛剛成立，百廢待興，財政極為拮據，但北京市委市政府還是下決心治理好龍須溝。歷時一年、經過兩期工程，龍須溝地區的改造終于竣工，百姓的生活條件得到了極大改善。這一翻天覆地的變化，與舊中國市政建設只為達官貴人服務形成鮮明對比。1950年11月，彭真再次邀請林巧稚來到龍須溝。經過兩次調研，林巧稚深受感動，知曉中國共產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對這位執政新北京的市委第一書記也充滿了敬意。

與彭真一起去龍須溝的，還有著名作家老舍。1949年12月，老舍從美國歸來。面對一個嶄新的世界，他熱情高漲。彭真專程登門探望老舍，邀請他待龍須溝改造完成后一起去看看。從龍須溝回來后，老舍飽含對新中國、新北京的一腔熱情創作了三幕話劇《龍須溝》，并于1951年2月正式演出，引起強烈社會反響。周恩來總理說：“政權要在城市里扎下根來，光讓人們學習社論不夠，需要文藝作品幫忙?！薄洱堩殰稀窞槌跽迫珖嗟闹袊伯a黨做了非常成功的宣傳。1951年12月21日，彭真代表北京市人民政府，授予老舍“人民藝術家”的榮譽獎狀，上面寫著：《龍須溝》闡述了人民政府的宗旨是為人民服務。老舍很重視這張獎狀，一直把它掛在寫字臺正上方的墻上。

面對經濟困難，深入京郊調研找答案

“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造成國民經濟嚴重困難。尤其是在農村，一度出現過大面積饑荒。問題到底出在哪兒？面對嚴峻形勢，1960年底至1961年初，毛澤東同志提出恢復黨的實事求是的傳統，號召大興調查研究之風。1961年3月13日，他寫信要求認真調查人民公社內部“兩個平均主義”的問題，“希望小平、彭真兩位同志在會后抽出十天左右的時間，去密云、順義、懷柔等處同社員、小隊級、大隊級、公社級、縣級分別開展調查研究，使自己心中有數，好做指導工作?！?/p>

4月的京郊，桃紅柳綠卻又青黃不接。4月17日，彭真來到懷柔縣，先召開市委常委會議，聽取先期開始農村調查的劉仁和各縣（區）委書記匯報。會上，彭真說：“為什么我們現在講話群眾有點不相信，問題就是沒有很好調查研究，沒有摸底就下決心，有些問題不是根據群眾自愿?！?月20日，彭真再赴懷柔縣，聽說只有54戶的西三村大隊，實行作業組包產，生產搞得好，他第二天就到西三村大隊。在西三村，他走進大隊書記賀福元的家。彭真問：“核算單位是大點好還是小點好？”賀福元答：“如果把西三村大隊分為三個小生產隊，搞包產，糧食產量就能從現在的9.5萬斤提高到12.5萬斤?！迸碚嬲f：“我國的農業機械化水平很低，人民的積極性有更重要的作用，社隊規模大了不適應我們的生產力水平?！闭{研后，當談到核算單位規模時，他認同群眾的意見，認為只有將社隊規模劃小，農民積極性才能發揮出來。

公共食堂是此次調研的難點，難就難在公共食堂被當成社會主義的象征。隨著調研深入，彭真對食堂的認識也逐步發生變化。在4月中旬調查初期，他是從改進食堂的角度出發，還曾提醒食堂不要一哄而散?？戳宋魅宓氖程煤?，他說：“辦食堂要群眾自愿，現在群眾吃飯要排長隊，還說有優越性，這不是實事求是?！钡?月28日召開縣（區）委書記座談會時，他掌握的情況更多了，認識也隨之變化：食堂愿意吃就吃，愿意散就散，不要怕散。5月4日，鄧小平、彭真在順義縣聽取各調查組匯報后指出：吃不吃食堂都是擁護社會主義，吃不吃食堂完全出于自愿，按這個方針試驗一下。試驗中，多數人退出食堂，食堂隨即解散。

5月10日，鄧小平、彭真聯名致信毛澤東，匯報了對順義縣、懷柔縣農村調查的情況，為中央制定農村政策提供了扎實依據。5月13日，毛澤東將此信轉發各中央局、各省市區黨委參考。5月18日，北京市委就食堂問題給農村廣大黨員寫信。在生產隊向社員宣讀后，集體食堂全部解散。5月21日至6月12日召開的中共中央工作會議，將“農業六十條”中關于食堂的規定修改為“辦不辦食堂完全由社員討論決定”。由此可見，通過扎實的摸底調研，人們的思想認識發生了根本變化，得出“吃不吃食堂都是擁護社會主義”的結論，既解放了思想，又解決了農村實際問題。

退出領導崗位，依然牽掛著車間田野

1988年4月，彭真退出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的崗位并卸下所有官職，但他依舊忙碌。他開始思考黨和國家帶有全局性、方向性的大事。85歲高齡的彭真繼續發揚調查研究的工作作風，喜歡到農村、企業走一走、看一看。

當時，農業改革和工業改革是經濟體制改革的重點，正處于重要轉軌時期，關乎國家發展和穩定的大局。對于改革中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彭真高度關注。1988年，順義縣推行農業適度規模經營，很快取得成效，但也有一些不同聲音，造成干部群眾思想波動。6月3日，年事已高的彭真輕車簡從來到順義縣。他先參觀高麗營鎮的順華毛紡廠，挨個兒車間看，仔細詢問生產情況。然后，到高麗營村南的麥田，察看麥穗長勢。接著，乘車幾十公里，參觀前魯鴨場。下午，彭真與順義縣干部開展座談。此番調研后，他更深刻地認識到，全國有8億多農業人口，農業問題不解決，其他問題就不好辦。馬克思設想的社會主義是在資本主義高度發展基礎上搞起來的，當時并沒有考慮到農業。分田到戶解決了8億農民的吃飯問題，但還不是根本出路。在農村發展鄉鎮企業、農業適度規模經營，是群眾自發創造的形式，可能預示著我們開始找到了發展農村社會主義的特色道路。

針對農村農業改革的調研暫告一段落后，彭真開始就工業領域改革開展調研。6月19日，彭真前往位于石景山區的首鋼總公司，那里是當時探索經濟體制改革的前沿陣地。改革開放后，首鋼率先實行承包制、上繳利潤遞增包干，企業發展迅速。聽了情況介紹，彭真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事實最能教育人?！笔卒擃I導在匯報中反映，在更新改造中，他們只有300萬元的審批權。彭真說：“看來計劃體制得改，給企業放權?！?/p>

在新建的第二煉鋼廠，看到閃著紅光的八流連鑄方坯，彭真很是開心。當得知眼前這個現代化鋼鐵廠是用國外二手設備改建而成時，他撫摸著堅固的鋼結構立柱，稱贊道：“你們學到了真本事，你們的本事比設備還值錢?！迸碚婺托募氈碌亓私馄髽I管理、按勞分配、成本核算等情況，指出，“帶隊伍是第一位的任務；社會主義就是工人階級當家作主；要全心全意地辦好企業?！?/p>

此外，經濟體制改革和對外開放中暴露出來的一些問題，也引起了彭真的關注和思考。他思考比較集中的問題是，改革開放不能迷失方向，要堅持馬克思主義、堅持共產主義的理想和信念。

每次外出調研，彭真都抱著求知若渴的態度，希望多學習新知識、把握新動態，因而調研活動安排得較為緊湊。身邊工作人員勸他注意休息，他卻說：“共產黨員活著就要工作。不工作，活著還有什么意義？”1993年8月31日，再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彭真，病愈出院。雖然身體“失去了自由”，但他依然閑不住，每天除了堅持讀書看報學外語，就是向前來探視的同志了解經濟社會發展情況。

隨著身體逐漸康復，他又盼著外出調研，感受祖國蓬勃發展的活力。去外地行動不便了，就看看身邊的北京。1995年入夏后，彭真掛念麥收情況，6月15日專程到通縣馬駒橋鎮楊秀村實地調研。1996年9月下旬，掛念國有企業改革的彭真，說想去位于房山區的燕山石化公司看看。工作人員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提議把公司領導請到家中匯報。沒想到，聽過匯報后，彭真更想去現場看一看。幾天后，他坐著輪椅參觀了燕山石化公司。在這里，他深有感觸，堅定地說：“我們共產黨人的根永遠在車間里，在田野上?！?/p>

（作者簡介：宋傳信，中共北京市委黨史研究室 北京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綜合處處長；劉昊，中共北京市委黨史研究室 北京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綜合處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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