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雪（組詩）

高堅

煮 雪

用目光煮雪的人，風為調料，月光菜肴

回憶雪的盛宴

雪地上，是相逢的足跡

不用解釋，這是最好的結局

給你三萬里河山

珍藏的雪，永遠不會融化

愛，是一個唯美的故事

千年以后，待價而沽，忘卻最原始的愿望

不愿看到瘦金體的題款，與一個人有關

你猜不到，那個人與愛無關

三萬里河山都放棄了，圖畫

從此，一文不值，許多人不懂

畫里的三萬里河山，都被一場雪覆蓋

站在畫外的書生，用目光煮雪

沒有人，戳穿一個秘密

畫里，其實沒有塵世等待的愛情

宣紙上的雪

學會楷書，品味山川的性格

研墨的人，正從前朝姍姍來遲

黑色的雕花窗欞，白色的窗紙

卻能讀懂風，只要不被風吹破

山川在窗欞里浮現，風做著精彩的說明

季節的邊界在風里

樹上的葉子落盡

想揮毫潑墨的人，還在構思

秋天剛過，候鳥飛向南方

等一杯清茶，漸漸冰冷

在一張宣紙上落筆，畫窗欞里的山川

只是一場雪，還沒有飄落

如果可以留白，虛擬一個題款

印章上的名字，隱匿在一場雪里

疼痛的雪

我不愿意，和穿過霧霾的雪花

訴說從前的愛情，像我挫折的過往

都寫在日記本里

也像我的初戀

雪花最后隱匿在一場雪里

唯一的詞，就是潔白

像我寫的信

固執地用白色的信封郵寄

那個帶走我信的郵遞員

騎著一輛永久牌的自行車

他走后，雪路上的車轍

很快被風撫平

后來，郵遞員一直沒有捎來回信

我知道一場雪

我知道的一場雪

一定是落在了郊外

冬天已是尾聲

春天交給風

郵寄情信

還在半路上

字跡有些模糊

去年我放牧過牛羊

郊外的一棵蠟梅樹開花了

我知道

那是我栽的蠟梅樹

蠟梅樹下徘徊的足跡 我知道

腳窩里一粒曼陀羅的種子

一直在雪地里

珍藏離去的背影

我也知道

下雪了愛人

我的南方是你，你的北方是我

這是我們相逢的命題

秋天收獲過后

我總想給你素描一場雪

可雪在我的夢里融化成一條河流

當有一天我在樹林里漫步

雪紛紛飄落

飄落在我的頭上

我聽耳畔飄過的雪

講關于你的故事

雪覆蓋了樹林里的路

我的一串足跡

去往你的方向

雪一直下

握住一朵雪花，聽風的獨奏

世界只有雪花時

夢里的腳印都是潔白的

雪路的盡頭，連著一窗燈火

說出那個人的名字，那個人的名字

從多年前的日記本里，走了出來

一朵雪花，融化在一本日記里

那個名字模糊了

握住一朵雪花的手，有些冷

沒有人知道他手里，握著的往事

他不想松手

他怕一松手，往事就會冰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