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時，彼一時

張正

老胡女兒要結婚了。嫁女兒不比娶媳婦，壓力沒有那么大，但該講究的還是要講究。女婿是外地人，女兒、女婿都在外地工作，老胡和家人商量好了，婚禮以男方那邊辦為主，等男方辦完，三天后女兒“回門”，女方再請親朋好友熱鬧一下。

這天，老胡正在列客人名單，老伴突然問：“你單位領導要不要請？”老胡本想只請親戚朋友和自己的老同學，老伴的話卻戳到他一個軟肋：這輩子干到快退休，連一官半職都沒有，現在女兒結婚，要是單位領導一個都不來，不是顯得自己在單位混得很差嗎？

老胡咬咬牙，拿定主意：“請，當然請?！弊罾硐氲那闆r是“一把手”能來，那最有面子；分管領導當然要請，其他幾個副職也要請，請了不來是另一回事，不能因為請客得罪人。不過，領導們不愁吃喝，時間寶貴，顧忌又多，能不能請來，老胡心里沒半分把握。

老胡跟辦公室姚主任差不多歲數，關系還不錯，便私下向姚主任征求意見?！邦I導那里，你必須親自去送請柬。你放心，咱們領導沒什么架子，哪家有事請他都去，有時實在去不了，會讓我代他出席，而且禮必定去?！?/p>

老胡依言去請，領導果然滿口答應，還笑著表示了恭喜?！盎亻T”宴那天，“一把手”不但準時光臨，還塞給老胡一千元紅包。這錢老胡哪能收，找時機去到領導辦公室退回了紅包。

轉眼老胡添了外孫，要辦滿月酒，又為請客的事張羅起來。這次他還是不想太隆重，不過該請的還得請。新來的“一把手”就算了，人家估計都不認識老胡這號人。原來的“一把手”老胡卻想請，上次人家給面子，老胡記得這份情。但這事行不行得通，老胡還是吃不準，便又找姚主任商量。

姚主任愣了一下說：“我看就別請了吧?，F職你都沒請，人家退居二線了，跟你又沒啥私交?！?/p>

“我也沒有其他意思?！崩虾f，“人家給過我面子，我想表表心意。我都這么大歲數了，還用巴結誰？就是找機會請大家聚一下，也不收禮?！?/p>

“哦，讓人空著手去，看到你小外孫，紅包都沒有，人家好意思喝你的酒？”

“這有什么關系，他給紅包我也要退的，上次給我就沒收啊?！?/p>

姚主任瞪了一眼老胡，輕嘆口氣，把嘴湊到他耳邊低聲說：“此一時，彼一時嘛。那時候給紅包，走的是單位賬，退回的紅包落他個人口袋，他當然愿意?，F在，他哪肯自己掏腰包去給你捧場？”

【原載《喜劇世界》】

插圖 ／ 領導參加婚禮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