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D 電影對傳統戲劇元素的融合運用
——以《霸王別姬》為例

劉宇捷

（山西傳媒學院 山西 晉中 030619）

戲劇與電影原本是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其美學原則與表現形式也存在顯著差異，如何才能將兩者融合成一個整體，對藝術界而言是一個巨大的難題。2013 年，上海京劇院在經過長時間的研究和探索后，首次運用3D 技術拍攝制作全景聲戲劇電影《霸王別姬》，為新時期傳統戲劇影視化傳播提供了有益的借鑒?！栋酝鮿e姬》在影視化表達當中融入戲劇寫意性元素，使影片呈現出一種特殊的美感。影片在敘事方面進行了簡化與提煉，突出重點，確保整個故事高度完整，在表現形式上則充分運用電影鏡頭語言的優勢，注重對整個舞臺的調度，增強舞臺的縱深感，從而為觀眾提供更為豐富的體驗。以3D 電影《霸王別姬》為例，分析探討現代3D 電影如何更好地運用傳統戲劇元素，既有助于傳統戲劇藝術的傳承發展，也能為今后的戲劇電影創作提供新的思路。

一、傳統戲劇《霸王別姬》的影視化改編

《霸王別姬》是傳統戲劇中的經典，該故事題材來源于《西漢演義》，后由京劇演員楊小樓與尚小云共同改編成劇目《楚漢爭》，又經京劇大師梅蘭芳再次進行錘煉，最終成就了一出傳世名劇?！睹诽m芳的舞臺藝術》（下集）當中清楚地記載了梅先生出演虞姬這一角色的經典片段，迄今為止，仍然被梅派后輩奉為典范。京劇《霸王別姬》本身架構完整，難以進行改編，即使將其搬上銀幕，也應當以傳承弘揚為主旨，重在展現戲劇名家的風采，因此，更適宜采用“以影就戲”的改編方式。3D 電影《霸王別姬》的導演騰俊杰也說過，在拍攝作品的過程當中，始終嚴格遵循“京劇為體，電影為用”的宗旨。電影劇本改編將梅蘭芳演出的版本作為底稿，先后進行了五次修改，保留了霸王出征、虞姬進諫、楚漢對陣、垓下被圍、烏江自刎等經典情節和恢宏場景，只是在氛圍渲染及情節展開等方面采用了電影化的處理方式。整部作品恢宏大氣，充滿了濃郁的悲劇氛圍，堪稱是傳統戲劇影視化改編的經典之作。

二、3D 電影融合傳統戲劇元素的價值

3D 技術主要借助現代設備，通過人雙眼之間的生理間距，模擬各種三維立體影像，再加上數字環繞立體音頻技術，配合特殊的播放設備和立體眼鏡，讓觀眾獲得進入虛擬場景的沉浸式體驗。傳統戲劇藝術表演時，觀眾與演員存在于不同的空間之中，容易產生距離感，難以為觀眾提供優質的體驗，而3D 技術與傳統戲劇的融合恰好解決了這一問題。3D 電影融合傳統戲劇元素，具有以下價值：其一，可以顯著增強傳統戲劇藝術的感染力。傳統戲劇藝術是我國傳統文化中的瑰寶，但是，隨著電影、電視等多種現代視聽藝術的興起，傳統戲劇的吸引力明顯下降。尤其是年輕觀眾群體，更傾向于電影、動漫等視聽娛樂休閑產品。在3D 電影當中融入傳統戲劇元素，可以讓廣大觀眾再次見識到傳統戲劇的魅力，進而對傳統戲劇產生濃厚的興趣，并從中獲得獨特的審美體驗。其二，可以為傳統戲劇影視化改編提供新的思路。自從現代影視藝術興起以來，傳統戲劇影視化改編就開始成為藝術界人士討論和研究的問題。很多創作者進行了大量的實踐和探索。但迄今為止，如何才能把握戲劇與影視之間的平衡，在改編的同時確保戲劇本身的意蘊不被破壞，仍然是一個難題。將傳統戲劇元素融入3D電影當中，是傳統戲劇影視化改編的一種大膽嘗試與創新，能夠為當代創作者深入挖掘經典戲劇資源，創作優質電影作品提供全新的思路。其三，可以擴大傳統戲劇傳播的范圍。傳統戲劇元素與3D 電影結合之后，其表現形式、審美風格也會隨之發生變化，經過改編之后的戲劇影視作品，明顯更貼合當代觀眾的審美需求。除此之外，相比于傳統的戲劇舞臺表演，3D電影作品不會受到時間、空間的限制，能夠通過網絡、數字電視等多種途徑進行傳播，影響的范圍明顯擴大，觀眾的數量也會因此顯著增多。

總而言之，在3D 電影當中融入戲劇元素，是電影藝術與戲劇藝術相互融合的一種有益嘗試，這種全新的創作方式既可以讓更多人感受傳統戲劇的魅力，又能夠為電影藝術創作者提供更多的靈感。因此，分析3D 電影當中融入戲劇元素的有效途徑，無論是對電影藝術的發展，還是對戲劇藝術的傳承，都有著重要的意義。

三、3D 電影《霸王別姬》融入傳統戲劇元素的具體策略

（一）通過融入戲劇唱腔元素塑造人物形象

在傳統戲劇表演當中，“唱念做打”是演員必須掌握的基本功，其中，“唱”最為重要，也是演員塑造人物形象、表達內心情感的重要途徑。在表演時，戲劇演員通常會通過“唱曲”的方式表現人物內心豐富的情感動態，再加上富有感染力的音樂，形成動人心弦的效果，3D 電影《霸王別姬》正是通過融入戲劇元素增強作品情感表達的效果。為了更好地挖掘唱腔所包含的意蘊，《霸王別姬》還采用了立體畫面的表現形式。比如，影片當中項羽出帳，聆聽四面楚歌這一段戲當中，影片采用3D 技術展現四面高高矗立的山峰以及星星點點的火光，再搭配“沙場壯士輕生死，十年征戰幾人回”的樂曲，營造出“十面埋伏”的氛圍，表現項羽身陷絕境時的悲怨之情。在這一段當中，影片始終將項羽作為主要表現對象，運用3D技術抓拍項羽面部表情的每一絲細微變化，清晰地向觀眾展現霸王內心的煎熬、不安、痛苦與掙扎，也為后續劇情發展做好鋪墊。再比如項羽被困烏江一段，影片再次采用3D 畫面，展現烏江水粼粼波光，再加上四周陣陣殺聲，項羽引吭悲歌：“八千子弟俱喪盡，烏江有渡孤不行。愧對江東眾父老，天亡我楚恨無垠?！睂㈨椨饍刃牡谋橥葡蝽旤c，讓觀眾充分感受到那種悲涼凄愴的氛圍?！栋酝鮿e姬》充分運用3D 技術在畫面制作方面的優勢，塑造鮮活生動的人物形象，達到了令人震撼的藝術效果。

（二）通過融入戲劇身韻元素增強作品意蘊

在戲劇表演當中，身韻元素同樣極為重要。戲劇演員的每一個動作都具有特殊的韻味，能夠帶給觀眾美的體驗。但是，在制作3D 戲劇電影時，將這種特殊的韻味轉移到銀幕上卻具有較大的難度。3D 電影《霸王別姬》在處理這一問題時主要采用了全景聲技術，通過全景、中景、特寫等多種鏡頭進行拍攝制作。在部分舞蹈化身段相對集中的場景當中，如果只單純運用全景鏡頭，盡管能夠展現演員優美的身段，卻可能影響觀眾的視覺體驗，讓觀眾覺得過于雜亂；而在表現某些特殊動作時，比如優美的指法或者步態，如果只采用近景或者特寫鏡頭，雖然可以細致地刻畫演員的身段之美，卻無法展現演員動作的“舞蹈美”，會讓人覺得有缺憾。所以，影片在拍攝制作時，借助3D 技術，將不同類型的鏡頭穿插結合成一體，并且根據演員的身段變化靈活地調整鏡頭，從而成功地將傳統戲劇當中的身韻元素融入影片之中，極大地增強了影片本身的戲劇化色彩。以虞姬舞劍這一片段為例，虞姬剛剛登場時，動作比較緩慢，所以，主要采用中景鏡頭；當虞姬開始不斷旋轉時，則調整為近景鏡頭，展現了虞姬曼妙的身姿和優美的步態，除此之外，影片還通過3D 技術，靈活地插入中景鏡頭，表現虞姬回頭看向霸王的場景。舞蹈即將結束之時，又運用全景鏡頭，將霸王的表情與虞姬的身段動作融合為一體。影片通過現代3D 技術，運用多種鏡頭進行抓拍，將戲劇身韻元素融入影片之中，從而帶給受眾獨特的體驗。

（三）通過融入戲劇程式性元素創新表現形式

程式化是傳統戲劇藝術最為突出的特征之一，這種程式化的表演也極大地簡化了傳統戲劇所需要的舞臺空間。所謂程式化，也即在傳統戲劇發展的過程當中，為了便于舞臺演出，戲劇演員有意識地從生活當中提取部分基本動作，進行提煉、概括，使其變得更為集中，進而形成一套基本的程式動作。比如戲劇表演當中的“走邊”“跑圓場”等。無論是對觀眾而言，還是對演員而言，程式化的動作都意味著空間已經發生轉變。也正是因為類似的程式化動作，才使得戲劇演出的舞臺空間設置變得極為簡單，只需要先搭建好舞臺，簡單地布設“一桌二椅”，演員就可以登臺進行表演。在表演過程當中，所有的空間轉換都可以通過虛擬的程式性動作進行演繹。

3D 電影《霸王別姬》在制作時同樣也充分融合了傳統戲劇藝術的程式性元素，在此基礎上借助3D技術，通過豐富的電影語言塑造生動的舞臺形象。以“烏江決戰”這一場戲為例，霸王項羽親率將士，與漢軍決戰，雙方出場“人馬”眾多，但戲劇表演本身的舞臺空間比較小，難以展現戰爭的壯觀景象，為解決這一問題，《霸王別姬》采用3D 技術，通過虛擬的景象表現漫天的烏云以及翻滾的江水，飾演雙方軍隊的演員在舞臺上來回穿梭，通過“圓場”“掏翎”“亮相”等程式化動作，表現“馳騁疆場”的特殊效果，讓觀眾充分感受到雙方激戰的濃烈氛圍。類似的場景并非只此一處，在韓信點兵、項羽自刎等場景當中也有出現。比如，影片結尾處項羽自刎時，走到一座山坡上。但是，影片當中沒有山，而是采用的代表山峰的實物道具；為了增強現場的氛圍，影片采用慢放的鏡頭，通過3D 技術清晰地表現項羽的每一個動作，使“霸王”這一形象更加深入人心。相比于傳統戲劇舞臺的設置，3D 戲劇電影《霸王別姬》的這種處理方式無疑極大地增強了影片的視覺效果，從而在極短的時間內引起觀眾的共鳴。尤其值得稱贊的是，盡管3D 電影《霸王別姬》借助現代媒體技術，在舞臺表現方面進行了大幅度的創新，但是，這種創新并未破壞戲劇藝術的美感，而是盡可能地尊重戲劇藝術，通過在其中融入程式性元素，增強影片的戲劇化色彩。

從另一個角度而言，電影創作完全可以采用寫實的手法，而且這種寫實的方式能夠帶給觀眾真實的視覺體驗。以項羽和劉邦之間的決戰為例，如果單純采用電影藝術的形式，通常都會選擇到江邊進行拍攝，或者是采用特效制作高度真實的場景。但是，3D 電影《霸王別姬》在拍攝和制作時，雖然運用了3D 技術，卻沒有采用現實化的場景，而是通過虛擬的舞臺空間來展現，就是為了更好地保留戲劇藝術程式化的特點。在執導3D 電影《霸王別姬》時，導演滕俊杰原本可以選擇更加豐富的表現手法以及電影制作手段增強作品的現場感，但最終還是選擇了盡可能采用戲劇舞臺空間的方式來表現，就是為了更好地呈現傳統戲劇的魅力。從整體上來看，3D 戲劇電影《霸王別姬》在使戲劇藝術向電影藝術轉變的過程當中，導演滕俊杰十分清晰地看到了兩種藝術空間轉換之間的聯系，并且在制作時有意識地進行了創新和轉變。正因為如此，經過處理之后的3D 戲劇電影作品為觀眾提供了一種更為強烈的沉浸感，也因此獲得了廣大傳統戲迷的支持。

四、結語

電影與戲劇一樣，都是極為寶貴的藝術形式，兩者之間相互結合可以達到取長補短的效果，呈現出更為動人的藝術魅力。3D 電影《霸王別姬》作為戲劇藝術與現代技術相結合的產物，不僅增強了傳統戲劇的影響力，還將我國的傳統戲劇藝術推向整個世界，成功地完成了一次文化輸出。對當代中國人，尤其是藝術創作者而言，傳承弘揚優秀的戲劇藝術，讓全世界充分認識戲劇之美，是一項極為光榮的工作。在電影藝術影響力不斷增大的今天，傳統戲劇也需要積極地轉變原有的理念，在保留自身精髓的同時，運用年輕人所喜愛的表現形式，通過影視、音樂等多種途徑，增強自身的影響力。影片《霸王別姬》不僅為傳統戲劇藝術與3D 電影的結合提供了有益的借鑒，也為戲劇藝術多元化傳播樹立了典范。歸納總結《霸王別姬》在戲劇元素運用方面取得的經驗，可以為促進當代電影藝術發展注入強勁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