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綠色創新和價值創造

王衛星，曹越

價值創造是企業生產、供應并為需求方提供服務或產品的系列業務活動進而產生價值的統稱[1]。石化行業作為國民經濟的支柱行業之一，其生產線長、覆蓋面廣、產業關聯度高，與居民的衣食住行緊密相關。因此，石化企業應將提升價值創造能力作為企業發展的首要任務。當今，我國數字經濟發展到深化應用、規范發展、普惠共享的新階段，石化行業發展模式也發生了改變，信息數據成為石化行業新的核心生產要素。打造智能化生產流通體系，逐步實現基于大數據分析的運營模式，成為石化行業創造經濟價值的重要推動力[2]。

數字化是指應用數字技術，對企業生產經營管理進行持續優化與改造，促使企業專注于挖掘自身核心能力并實現增值的戰略過程[3]?！笆濉逼陂g，國家持續推進數字經濟戰略，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取得顯著成效。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2023年，《政府工作報告》再次強調，要“加快傳統產業和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著力提升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水平”。

隨著經濟社會快速發展，綠色低碳發展也越來越受到關注。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推動綠色發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石化行業是溫室氣體和污染物排放總量較高的行業之一。據統計，全球化工行業的二氧化碳年排放量高達15億噸，占工業二氧化碳排放總量的18%[4]。故如何平衡價值增值與環境保護的關系是石化企業不得不正視的問題，而綠色創新正是解決這一問題的突破點[5]。

基于此，以石化行業為研究對象，探尋數字化水平提升和綠色創新發展對石化企業價值創造的影響機理，檢驗數字化水平、綠色創新對石化企業價值創造的作用，為石化產業數字化轉型升級和高質量發展提供決策依據。本文可能的貢獻在于：第一，關于石化行業數字化和價值創造的研究成果較少，且多為案例分析，因此，本研究拓展了石化行業的研究視野。第二，借助中介效應模型，探索數字化水平和綠色創新對企業價值創造的作用機制，證實存在數字化水平—綠色創新—價值創造這一中介路徑，豐富了企業數字化轉型領域的理論研究。

一、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與價值創造

數字平臺從根本上改變了企業價值創造的模式和方式[6]。已有實證研究表明，數字化轉型能優化企業內部控制，增強企業風險承擔能力和產業鏈供應鏈韌性[7]，強化協同合作[8]，增強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意愿和能力[9]，提高企業創新能力，推動企業可持續發展[10]，進而提升企業價值創造能力。

第一，數字技術應用于石化行業生產工藝之中，能夠提高石化行業的制造效率。用數字化設備替換傳統的機械設備以后，生產系統響應速度加快，工藝參數優化，安全性上升，生產制造流程得到改善，生產效率提高，價值創造能力提升[11]。第二，數字化水平提升能優化公司的治理結構，增強企業內部控制能力，降低部門間的信息不對稱，提升管理者監督與決策的精確度。數字技術增強了企業內外部數據互通能力，提高了上下游企業的協作效率[12]，優化了企業的溝通渠道，增強了企業吸引投資的能力，為企業帶來更大的股票收益。第三，在數字經濟時代，用戶已直接參與價值創造過程中[13]，數字技術的應用能增強企業搜索與分析數據的能力，幫助企業深入分析消費者偏好、捕獲客戶需求并做出快速響應，提升市場競爭力，獲得先入紅利。不僅如此，數字技術的大量運用明顯改善了企業信息處理的能力與速度，幫助企業實現資金利用效率最大化，提升財務運作效率，優化企業財務狀況[14]。第四，數字技術應用增強了企業感知、獲取和重構資源的能力，促使組織流程和企業資源高度契合，減少資源錯配，優化資源配置。同時，數字化轉型改變了企業勞動力需求，優化了人力資本結構，提高了人力資本配置效率[15]，賦予了價值創造新的活力。第五，數字化轉型使得企業實現了在線化運營和監督，提高了企業經營管理活動的透明度，提升了企業的管理效率，促使企業深耕于其主營業務，幫助企業提升商譽和品牌信任度，進而提高企業的市場價值[16]?；谝陨戏治?，提出如下假設：

H1：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提升有助于企業價值創造。

(二)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綠色創新和價值創造

數字技術推動企業進行自主創新[17]，幫助企業開展以環境保護為目標的創新活動，提升企業綠色創新能力。一方面，數字技術有助于石化企業突破信息壁壘，降低信息不對稱程度，增強管理層的環保責任和自覺進行綠色創新的動機[18]，促成石化企業間綠色創新生產合作。同時，數字技術幫助石化企業抓住宏觀經濟和綠色發展的新機遇，推動企業探索綠色關鍵技術并加快研發進程，激發企業綠色創新積極性[19]。另一方面，石化企業能借助數字技術提高能源利用效率，通過大數據平臺監測生態環境，從而促進數字技術和節能減排的深度融合，積極推動生產技術改造，增強企業綠色創新能力[20-21]。也要注意到，數字化轉型為企業綠色創新提供了人力和物力支持。實施數字化戰略離不開數字化專業技能人才和研發人才的支持，企業必須有針對性地對現有工作人員進行技能培訓，而這些培訓會為企業進行綠色創新儲備人力資本；數字化轉型也能優化企業內部控制，減少經營管理過程中的浪費，為綠色創新奠定物質基礎[22]。

在企業價值創造過程中，綠色創新發揮著重要作用。首先，企業通過綠色工藝創新減少溫室氣體等污染物排放，并對污染物進行無害化處理，降低違規成本，減輕環境治理壓力[23]，為企業帶來競爭優勢。在工業生產流程中，使用綠色技術還能減少原材料浪費，提高資源利用率，進而提升環境績效[24]。其次，綠色創新能夠降低原材料投入成本，經綠色創新改良后的工藝還能夠增加產能，提高投入產出率。不僅如此，進行綠色創新還可以提升企業在社會公眾心中的環保形象，維護企業的社會聲譽，提高企業綠色競爭力，進而提升企業經濟績效[25]。也有學者發現，由于信息不對稱，企業的創新活動并非都能被投資者識別，因此投資者無法及時為企業創新活動提供資金和資源支持，而綠色創新活動需要投入大量的人、財、物，且創新活動周期長、回報率未知[26]，故存在創新活動增加股票收益反而會下降的可能[27]。因此，綠色創新的高投入和高風險特性，可能會對石化企業價值創造產生負面影響。

綠色創新作為新發展格局下企業響應國家政策號召的戰略行為，不僅能夠幫助企業優化生產工藝，促進節能減排，還有助于企業在消費者心目中樹立綠色環保形象，幫助企業提高綠色競爭優勢，增加市場份額，實現企業價值增值。此外，數字技術能幫助企業突破信息壁壘，降低企業內外部信息不對稱，在提升管理層綠色創新動機的同時向外部投資者釋放相關信號，使投資者充分了解企業綠色創新行為，從而愿意為企業提供資金和資源支持，進而促進企業價值創造?；谝陨戏治?，提出如下假設：

H2：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提升有助于企業進行綠色創新。

H3：綠色創新在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和企業價值創造之間發揮中介效應。

二、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選取2010—2021年中國石油化工行業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剔除ST或ST*公司、存在數據缺失或數據異常的公司，保留連續5年及以上的上市公司樣本數據，最終得到1488個有效觀測值。此外，考慮極端值可能產生的影響，對主要的連續變量進行1%和99%的winsorize處理。從上市公司年報中整理數字化水平數據，從CNRDS數據庫中獲取企業綠色專利數據，從CSMAR數據庫中收集研究所需的財務數據。采用EXCEL 2021和STATA 17進行數據處理與分析。

(二)變量定義

被解釋變量：價值創造(Tobinq)。選用托賓Q值衡量企業價值創造能力。托賓Q值不僅能較好地反映企業的當前價值，還能有效評估企業的未來收益。托賓Q值越大，企業價值創造能力越強。

解釋變量：數字化水平(Dig)。企業數字化變革的本質為“大智移云物”等新興技術與實體企業的深度融合，而無形資產則能反映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在企業年末無形資產明細中，篩選包含“智能平臺”“軟件”等關鍵詞的項目，并對這些項目的金額求和，計算其占無形資產的比重，以此來衡量企業數字化水平[28]。

中介變量。相較于研發投入等指標，專利的技術屬性分類明確，能更好地反映創新活動不同價值的內涵和貢獻。為了避免時間滯后性造成的影響，選用企業當年的綠色創新專利申請數衡量綠色創新水平(Gp)，并參考杜爽等[20]的研究處理數據，將企業當年綠色創新專利申請數加1后取對數。

控制變量(Controls)?？紤]企業價值創造受多種因素的影響，選取以下控制變量：企業規模(Size)，總資產的自然對數；權益乘數(Dea)，總資產與所有者權益之比；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凈資產收益率(Roe)，凈利潤與股東權益余額之比；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本期營業收入減去上期營業收入的差值與上期營業收入之比；總資產周轉率(Blue)，銷售收入總額與資產總額之比；現金流比率(Cash)，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凈流量與流動負債之比；資產負債率(Lev)，總負債與總資產之比；產權性質(Soe)，國有企業為1，其余為0；同時控制年份固定效應。

(三)模型設計

構建模型(1)驗證數字化水平對價值創造的影響。

Tobinq=α0+α1Digi,t+α2Controlsi,t+ΣYear+εi,t

(1)

式中，Year為年度虛擬變量；i，t分別對應企業和年度。

構建模型(2)和模型(3)驗證綠色創新在數字化水平與價值創造之間是否發揮中介作用。

Gp=β0+β1Digi,t+β2Controlsi,t+ΣYear+εi,t

(2)

Tobinq=γ0+γ1Digi,t+γ2Gpi,t+γ3Controlsi,t+ΣYear+εi,t

(3)

三、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1為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從Tobinq來看，在樣本期間石化行業上市公司價值創造能力較強，但個體之間差距較大，兩極分化嚴重，企業之間發展趨勢不同。Dig均值僅為0.014，表明樣本企業整體上數字化轉型程度較低；最大值和最小值差異明顯，表明樣本企業數字化水平存在著較大差距。Gp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差距較大，表示各企業的綠色創新存在顯著差異。

表1 描述性統計

(二)相關性分析

變量的相關性分析結果(見表2)顯示：除了Size和Gp之外，其余變量相關系數的絕對值均未超過0.5，這說明變量間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選取的變量整體上是合適的；價值創造和數字化水平在1%的顯著水平相關，假設1初步得到支持。由于變量間存在相互影響，故相關性分析只能作為參考，尚需通過回歸結果進一步檢驗。同樣地，數字化水平和綠色創新在5%的顯著水平相關，綠色創新與價值創造在1%的顯著水平相關，說明數字化水平提升可以顯著影響綠色創新，綠色創新也可以顯著影響企業價值創造。

表2 變量的相關性分析

(三)基準回歸

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對價值創造影響的回歸結果見表3?；鶞驶貧w結果顯示，不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Dig和Tobinq的回歸系數均在1%水平顯著為正，表明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提升確實能夠促進企業價值創造。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每提高1%，企業價值創造會提高2.946%，假設H1得到證實?？赡艿脑蚴牵浩髽I數字化水平提升，能優化生產工藝流程，提高內部控制質量，提高公司治理水平，進而為企業發展創造良好的條件。同時，企業數字化水平提升，能降低企業內外的信息不對稱，加快信息處理速度，幫助企業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最大化地挖掘和利用資源，進而促進企業價值創造。以往研究認為，企業數字化轉型對經濟后果的影響存在滯后現象。為了檢驗這一結論，分別將數字化水平(Dig)進行滯后一期和滯后兩期處理，結果顯示滯后一期和滯后兩期的系數仍然在1%水平顯著為正，可見，滯后效應的確存在，再次驗證本文主假設。

表3 基準回歸結果和穩健性檢驗結果

(四)穩健性檢驗

1.替換主要變量和更換模型

為了保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采用替換變量法，將被解釋變量衡量指標替換為市凈率(Pb)[29]，將解釋變量衡量指標替換為企業數字化投資與總資產的比值[30]，分別進行穩健性檢驗。同時，為了防止遺漏變量帶來的影響，選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檢驗。穩健性檢驗結果(見表3)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可見，研究結論具有穩健性。

2.工具變量法

為了消除內生性影響，選取數字化水平滯后一期(L1dig)作為工具變量，通過2SLS兩階段回歸法進行內生性檢驗[31]，檢驗結果見表4。一方面，滯后期與當期存在很強的相關性，滿足工具變量相關性要求；另一方面，當期的價值創造不可能影響過去的企業數字化水平，所以滯后期也滿足工具變量外部性要求。經檢驗，此工具變量具有外生性且為弱工具變量(F>10)。第一階段回歸結果數字化水平滯后一期的系數為1.003，且在1%水平顯著；第二階段回歸結果數字化水平的系數為2.898，也在1%水平顯著，說明使用工具變量緩解內生性問題后，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提升仍顯著促進企業價值創造，再次證實主結論的穩健性。

表4 內生性檢驗

3.傾向得分匹配法

考慮企業數字化水平可能存在樣本選擇性偏差問題，對樣本數據進行PSM傾向得分匹配檢驗，重新評估企業數字化水平對價值創造的影響。具體思路是：將企業數字化水平按照均值進行分組，大于均值的取1，反之取0；以Size、Dea、Top1、Roe、Growth、Blue、Cash、Lev和Soe作為協變量，選用半徑匹配法進行傾向得分匹配，將半徑取值為0.001再進行實證檢驗。表4結果顯示數字化水平系數為3.020，且在1%水平顯著，說明基準回歸結論是穩健的。

四、進一步研究

前文研究已經得出企業數字化水平提升能夠促進價值創造的結論，但仍需要進一步探究企業數字化水平影響價值創造的作用機理。為了從綠色創新視角考察數字化水平(Dig)是如何通過綠色創新(Gp)對企業價值創造(Tobinq)產生影響的，進行Bootstrap中介效應檢驗，也就是對式(2)、式(3)的模型進行回歸，檢驗結果見表5。利用Bootstrap法，對樣本數據進行2000次抽取，實證結果顯示，數字化水平、綠色創新與企業價值創造三者之間確實存在中介效應。間接效應的置信區間 [0.041，0.243]沒有包括0，說明間接效應成立；間接效應系數為正，說明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對綠色創新有正向影響，即假設2成立。同理，直接效應的置信區間[1.405，4.264]也沒有包含0，說明直接效應也成立。也就是說，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不僅對企業價值創造本身產生影響，還可以通過綠色創新對企業價值創造產生影響。因此，綠色創新在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和價值創造之間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假設3成立。

表5 綠色創新的中介效應

五、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研究結論

基于2010—2021年石化行業上市公司數據，運用最小二乘法和中介效應模型，探究數字化水平對企業價值創造的影響及作用機制，得出以下研究結論：

第一，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提升對價值創造具有正向影響。將數字技術應用到石化行業生產制造流程之中，不僅有助于優化石化行業的工藝流程，提高生產效率，還能提高石化行業和企業信息透明度，促進部門之間、企業之間的數據互通和生產聯動，提高企業資源配置效率，進而促進石化企業價值創造。

第二，綠色創新在石化行業數字化水平和價值創造之間發揮中介作用。運用數字技術不僅能夠打破石化企業間的信息壁壘，汲取與整合綠色發展新知識和新技術，降低創新成本和風險，而且能夠幫助石化企業提高能源利用率，促進數字技術與節能減排深度融合，進而提高綠色創新能力。綠色創新能夠提升石化行業的社會形象，搶占環境保護型消費者市場，獲得綠色競爭力，進而促進石化行業價值創造。

(二)政策建議

第一，重視數字化轉型，抓住機遇，利用政策優惠和政府資金支持推進數字化改革。政府要推動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加大對工業互聯網等設施的投資力度；制定合理的政策和行動方案，推進石化企業數字化轉型，最終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要素資源保障；要構建數字化人才培養和管理體系，加大數字化人才培養投入力度，為數字化創新提供人力資源支持。企業要積極搭建數字化平臺，利用平臺優勢實現產業鏈的資源共享和協同創新。同時，企業要加強信息化建設，向外輸出企業經營良好的信息，加強與利益相關者的聯系，降低由于信息不對稱問題引起的損失；要加強引進數字化技術人才，加大研發補貼力度，激發員工的創新熱情和動力，發揮人才在價值創造中的作用。

第二，自覺提高綠色創新意愿。政府要采取必要的財政激勵措施幫助企業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制定相關法律法規，鼓勵投資者為企業進行的環境保護創新提供資金支持；要引導石化行業綠色創新方向調整，將關注度更多地放在改進生產流程上，從源頭降低污染，避免將所有資源都放在末端治理上；要采用更有效的措施，如優化綠色創新識別系統，建立信息共享渠道，防止企業“漂綠”行為，提高區域綠色信貸水平等，鼓勵企業進行綠色創新。石化企業要充分利用信貸優惠政策發展綠色創新，加大綠色技術研發投入，加快自身綠色轉型。

第三，專注于數字化與綠色化協同發展。石化企業要積極探索數字技術與綠色創新的融合方式，譬如，使用大數據預測和控制污染；要利用大數據技術建立綠色工藝研發中心，組建高水平研發團隊，推動綠色工藝創新實踐，進而創造企業價值；要借助大數據技術精準把握市場方向，防止綠色工藝創新產品被市場淘汰，降低綠色創新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