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空間句法的蘇州拙政園與昆明大觀公園山水格局對比研究

周婷瑞

(西南林業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云南 昆明 650224)

人們關于城市空間營造的探索從未停歇，既有對中國江南古典園林造園“注重自然、強調意境”等的自然人文環境利用的極致追求，也有“口袋公園、生態公園”等對城市功能空間利用的極致探索。隨著時代的變化，人們更加追求綠色的生活方式，希望構建“望得見山、看得見水、承載著情感、記得住鄉愁”的山水城市空間[1]。

中國江南古典園林造園講究布局、注重細節。正如明末造園家計成《園冶》里提到“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造園藝術手法，以營造“山水意境”為核心出發點，堅持“天人合一”的原則。其精妙之處在于空間的營造“方寸之間有天地，細微之處有乾坤”，游園時的“一步一景似畫卷，移步換景畫中游”；進而獲得“虛實相生”、“時空互為結合”的審美境界[2]。然而，中國傳統造園格局精髓在當代的城市公園之中鮮有精典的傳承?；趯坝^園林空間結構的研究，多是將空間定性分析之后再提出對策。

本研究嘗試基于空間句法理論，采用定量方法建立空間形式與個體游園感受之間的關系，以科學的方式探究如何傳承和發展中國山水理法，構建現代公園山水格局[3]。

1 研究區概況

江南古典園林蘇州拙政園，占地面積52000m2，全園分東—“歸園田居”、中、西—“補園”三部分，水域面積40000m2，約占全園面積的77%。國家4A級景區昆明大觀公園近華浦古典園林景區約為69333m2，水域面積約為51333m2，約占研究區域面積的74%。兩個園林的建造都融入了“智者樂水，仁者樂山”的比德山水觀。

大觀公園因大觀樓而立，大觀樓因滇池而生，因“海內第一長聯”而名揚天下。公園講究山水立園，建設選址都充分考慮了與滇池、草海、西山一脈相承的山水關系，體現了借景自然山水、重視山水脈絡的互動與延續、呼應四時變化之生態韻律的山水智慧[4]。

從兩園總平面圖可以看出(見圖1)，拙政園水景總體布局以水池為中心，尤以中部最為精彩。建筑物大多臨水而建，構成景。水多則橋也多，以平橋為主，以此協調平靜的水面。再利用山池、樹木、蟹嶼及少量的建筑物劃分成若干個互相穿插的空間層次[5]。大觀公園水景總體布局開闊，著名景點有近華浦賞荷花觀白鷺，大觀樓與樓外樓隔水相望，三潭映月，九夏芙蓉。園區內道路開闊，分叉處常以多孔石橋、曲橋連接，登高而望遠。

圖1 拙政園與大觀公園總平面圖Fig.1 The general layout of Suzhou Humble Administrator’s Garden and Kunming Grand View Park

2 研究方法

比爾·希列爾(Bill Hillier)提出的空間句法理論作為一種描述建筑與城市空間模式的語言，注重空間尺度劃分和分割，從而進行定義，以挖掘功能背后的行動效率和使用后感知能力等復雜的因素[6]?？臻g句法理論在此之前多應用于對城市路網[7-8]、園林[9-11]、城鎮街區[12-13]等的空間關系之間的研究分析。利用一系列的變量使之更為客觀地評價一個空間的特征，然后將其與環境、文化、社會等相互關聯。在此相對于空間較為復雜的園林，研究對象也能更加靈活，對景觀軸線進行科學的游覽體驗分析，對園區空間進行主次概述，探討建筑內外的虛實交織以及特色的灰空間與流動空間等。

本研究根據分析對象的平面圖在AutoCAD繪制軸線圖和幾何體塊，并導入空間句法分析軟件UCL Depth map進行量化分析，得出拙政園與大觀公園可行層與可視層的模型(dxf格式)，用拓撲連接和道路軸線探究園區游覽路線及建筑內部的可行性與選擇性，研究景觀軸線上的空間滲透。這些指標隨著分析對象不同，顏色數值都會發生變化，圖中顏色的冷暖代表數值的高低(由冷色向暖色數值逐漸升高)(見表1)。選擇度反映一個空間被穿行的可能性，其數值越高，空間的通達性越好；連接度反映的是空間系統的緊密程度，其數值越高，空間滲透性越好；整合度反映空間的便捷程度，其數值越高，能夠反映該空間聚合性強，周圍有便捷的空間或小道；深度值反映一個空間吸引到達交通潛力的指標，其數值越低，則表示當前人流較好，交通更好[14]。

表1 空間句法指標參考公式Tab.1 The reference formula of indexes of space syntax指標參考公式選擇度值(Nrom)NCi=Choice(i)Di連接度值(C)Ci=k。式中,k表示與第i個結點相連的結點個數。整合度值(RRA)Ii=1RRAi,RRAi=RAiDn,RAi=2(MDi-1)n-2,Dn=nlog2n3 -1 +1(n-1)(n-2)2。式中,Ii是一個關于1Di的函數?？偵疃戎?D)Di=∑kj=1dij。式中,dij表示從節點i到節點j的最短路程。平均深度值(MD)MDi=∑kj=1dijn-1。式中,n為連接圖中所有節點的個數。

3 結果與分析

3.1 可相通空間的選擇度分析

空間句法的假設理論，是基于二維空間的。不論是拙政園還是大觀公園近華浦古典園林景區，都具有豐富的灰空間與流動空間，像檐下、廊道、假山內部、亭臺水榭、芭蕉葉下等。此類空間的內部，任意兩點互相可見，就形成了一個凸空間。在此，用拓撲學的方式來考察空間之間的關系，UCL Depth map會自動選擇空間的重心，空間之間的連接關系用直線表示(見封二圖2)。選擇度反映了建筑空間被穿越的概率，從圖2中可見，拙政園被穿行率最高的是位于中園的部分，尤以遠香堂和玲瓏館最高；選擇荷風四面亭、玉蘭堂兩個景點從中園穿行至西園，倒影樓、三十六鴛鴦館、留聽閣這類的直線景觀建筑空間穿行率高。東園的整體建筑布局較為開闊，穿行率較為平均；因地勢較高的原因，放眼亭觀園視線較好，因此穿行率也高。相比之下，大觀公園造園布局為規則式，從公園大門前往近華浦處穿行率最高，是園區的一條必經之路。其余整體上相差不大，建筑大多依水而建，且有連廊，視野開闊，會使穿行的興趣減少。

3.2 連接度分析

3.2.1 可視層連接度分析

由封二圖3可知，兩園的可視層最高值均出現在面積較大的開闊空間或道路，拙政園內部因為存在假山、樹木、建筑連廊等對視線造成了一定的遮擋，連接度以中心(遠香堂、玉蘭堂、香洲)向四周擴散并逐漸降低，空間的變化豐富。而大觀公園的造園格局較規則開闊，水域廣，景觀多依水而建，除了河岸邊的楊柳樹和夏季荷花之外，幾乎沒有視線遮擋，因此視線可及的區域范圍更大。顏色強烈的冷暖色對比反映了空間的疏密虛實變化。拙政園從東園的蘭雪堂入口處往里看，都是偏冷的色調，空間體現出曲徑通幽、移步換景的效果。而大觀公園從入口一直看向近華浦再至九夏芙蓉廣場都是暖色調，直到進入古典園林區才能感受“抑揚頓挫”的效果，從空間直觀可視對比，就缺少了對空間的探究興趣。

3.2.2 可行層連接度分析

用軸線進行可行層連接度分析(見封二圖3)，拙政園連接度較高的空間為遮蔽較少、道路較直的游徑地。如小滄浪→香洲、梧竹幽居→北山亭等。大觀公園連接度較高的地方為入園大道→園區售票停車處→九夏芙蓉廣場、中心觀荷花水池→大觀樓，這是由于外圍大面積的水域，使景觀建筑集中，提高了場地的步行可達性，與周圍空間聯系多，空間滲透性較強。

3.3 整合度分析

整合度能夠反映場地的便捷程度，從封三圖4可以反映出可行層與可視層的整合度對比關系。

從可視層可見，拙政園與大觀公園的整合度較高區域均位于長線連廊或開闊道路的周圍，充分利用基本元素的連接，能夠以最少的轉折到各個景觀節點，提高便捷性。同時，由于這些景觀節點臨水而建，節點即成為了視點，也成為了被視點。有利于形成景觀軸線，使美景入眼更加的不經意。

從可行層上看，與可視層相差不大，拙政園便捷性較好的地方位于水池周圍，如見山樓、倒影樓、秫香館等，這些景點由內而外見山水、由外向內見多變空間。相比大觀公園，可達性較強的都是簡潔開闊的道路，大多為主干道路，如近華浦→彩云崖、彩云崖→九夏芙蓉廣場、結緣亭→樓外樓連廊。

3.4 平均深度值分析

從可視層與軸線可行層的平均深度值對比分析得出，可視層的平均深度值差距低于可行層(見封三圖5)，證明視域的可達性高。這是由于園林建筑的門窗等都起到了虛實結合、隔而不斷的效果。同時，站在亭、廊、軒、榭等這些建筑里，可以感受灰空間和流動空間，形成直視最佳視線的同時，也進行了框景、漏景、借景、對景等園林構景方法，形成了很好的山水格局。圖中也有少部分區域的可視層高于可行層的平均深度，如拙政園內蘭雪堂、遠香堂、留聽閣、塔影亭等，大觀公園內大觀樓、催耕館、臨水榭、牧夢亭等。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建筑的墻體、廊柱、樹木、假山石對視線有一定的阻礙作用，使視線的可達性降低。

從兩者的對比研究來看，大觀公園的可達性高的是從近華浦一直擴散到周圍的主干道路。相反，拙政園的平均深度比較分散，能夠使空間格局多層次，游園心情更加跌宕起伏，“移步異景”效果能夠更好體現，趣味性及探索性強于大觀公園。

3.5 對比分析

從空間句法可視層分析可知(見表2)，首先，在可視層方面，拙政園連接度最大值比大觀公園連接度最大值高223，其最小值相差4，平均值相差12.74。表明了拙政園造園空間的滲透性有強有弱，注重節奏變化。其在平均深度值上也大于大觀公園，只有整合度小于大觀公園。這是由于江南古典園林造園手法的特征，空間雖復雜但相互連通，運用假山、樹木、小橋、連廊、門洞、花窗等造景要素，給予了視線角度的多選擇性與豐富性。

表2 可視層分析屬性表Tab.2 Visible layer analysis attribute table類型屬性拙政園大觀公園最小值平均值最大值最小值平均值最大值連接度6.00244.331 029.002.00231.59806.00整合度0.671.081.681.192.824.81平均深度7.5811.5217.493.174.989.76

通過可行層分析可知(見表3)，拙政園與大觀公園的連接度值差不多，整合度層面拙政園略高于大觀公園，在平均深度值上大觀公園明顯的比拙政園高出了0.6倍左右。大觀公園選取研究面積大于拙政園，其中的著名景觀建筑都是依水而建，如大觀樓、三潭映月、彩云崖等，從大門進入景點近華浦古典園林區時，可選取行走路徑較多，可直達性方面較弱，沒有一條最主要的景觀線路，使得選擇的節點比較模糊，便捷性不強。

表3 可行層分析屬性表Tab.3 Feasible layer analysis attribute table類型屬性拙政園大觀公園最小值平均值最大值最小值平均值最大值連接度02.485.000.002.385.00整合度0.170.330.500.120.260.38平均深度12.7419.2336.0717.9627.8652.90

4 結論與討論

蘇州拙政園山行變化，圍水而繞。其中著名景點遠香堂、東西亭軒，以小襯大。而北向越發開闊，以山石破勢，荷花池里，三山而起，高低錯落。大觀公園依照昆明城市“大三山一湖”的山水軸線，呈現出“大觀公園—滇池草?！魃斤L景”名勝的山水景觀廊道，借鑒中國“無水不成園、登高眺望、借景有因”傳統造園方法，通過“借山水、借人文、借四季”的手法，將大觀公園打造成了綜合性的人文歷史風景名勝區。

對比兩者園林可知，首先，拙政園的可視層整合度大于大觀公園，基于這一點可以結合園林空間的大小，同時控制整合度值在一定范圍內，通過“借景、框景、漏景”等手法增強景觀節點的景深與空間層次；其次，大觀公園可行層平均深度值大于拙政園，主要是由于寬闊水面產生了影響，提高了視線的可達性，駐足觀景的概率就相對提高。重構大觀園近華浦古典園林景區時，需考慮限制步行空間范圍，豐富景點布置，營造視線的多角度、多層次。對于目前的規則式造園，可以嘗試變通，加強路徑的曲折變化和空間變化。

本文基于UCL Depth map軟件，從拓撲空間關系、可視層與可行層等方面對蘇州拙政園與昆明大觀公園近華浦古典園林景區的山水格局空間進行分析?？臻g句法理論以定量的方式解釋了復雜的園林空間格局，不論是中國四大名園——拙政園，還是昆明歷史文化名園——大觀公園，其營造手法都吸取了中國傳統造園手法的精髓。大觀公園同時結合云南的建筑特色、地域風貌，呈現了滿園春色的美景，但在處理空間的細節方面稍有遜色。在空間虛實對比、景觀游線的一步一景組織、場地主次分明等方面都比較簡單，導致其園林空間的開合對比、山水景觀廊道表現得不突出，視覺較單一。同時，還應控制園林外圍建筑樓盤的建造高度，保護大觀公園的最美景觀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