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匠老郭

禹正平

街角拐彎處，一位50來歲的花匠，穿一件褪了色的藍夾克，一臉微笑地守著他那輛裝滿花卉的三輪車兜售著。

我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去。驀然，我的目光定格在一盆精致的花上。我有些不相信地問花匠，這盆花你如何才讓它開得如此艷麗？花匠告訴我，凡是植物，時令到了，都努力開花。好一句努力開花，就沖花匠這句話，我買下了這盆梽木。

此后，我與花匠結了緣。

花匠姓郭，他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8歲時父母相繼病亡。剛開始，他的兩位親戚還隔三岔五地接他去家里住一些日子，不久，兩位親戚家先后新添了小孩，逐漸對他不管不問了。10歲那年，他走出小山村，去縣城乞討。一次乞討中，他得了嚴重的痢疾，病倒在一家花店門前，是好心的老花匠幫他治好病并收留了他。

那時，人們的生活水平普遍較低，老花匠為了養家，每天風雨無阻地拉著一輛板車，去車站、碼頭，幫人拉東西補貼家用，他便跟著推車和卸貨。16歲那年，他接過老花匠的板車，獨自行走江湖。一天，一趟長途運送，突遇狂風暴雨，下一段長坡時，板車越來越快。他腳下一滑，跌倒在地，板車從身上碾過，壓斷了兩根胸骨……

長大成人后，老花匠將自己的女兒許配與他。結婚不久，花店的生意慢慢好起來，他便放棄了拉板車這一副業，一心一意跟老花匠學習養花技藝?；楹笃拮右恢睕]有懷孕，結果是他患了不育癥。

花匠老郭滿30歲那年，夫妻倆收養了一個女嬰，取名為樂樂。經過醫院確診，樂樂患有先天性心臟病，醫生告訴他，樂樂活不過兩歲。

精心的看護打破了醫生的預言。樂樂10歲那年冬天，他正在給預訂的一家公司送慶典花籃，半路接到妻子電話，說樂樂嘴唇發紫，突然昏迷過去。他急忙趕回家，馬不停蹄地將樂樂送往醫院，由于搶送及時，樂樂轉危為安。這樣的日子年復一年，他和妻從沒放棄希望，痛并快樂地陪伴著樂樂。然而，樂樂12歲那年，厄運還是沒有放過她。因先天性心臟病再次突發，幾乎花光了他們的全部的積蓄后，樂樂還是遺憾地離開了人世……如果不是耳聞目睹，單從花匠每天樂呵呵的臉上，很難想象出他的生活中曾經歷過那么多的坎坷。

一天，面對樂呵呵的老郭，我道出了憋在心里許久的疑惑：你經歷了那么多的坎坷，卻總是微笑著生活，難道你沒有絕望過？

“凡是植物都努力開花，但有一種動物也會開花?！崩瞎鸱撬鶈?，賣個關子。他見我滿臉寫著疑問，解釋說：“人與動物最大的區別就是人會笑，笑容就是開在人們臉上的花，你臉上樂呵呵是一天，臉上苦瓜色也是一天，為什么不像植物那樣選擇努力綻放呢？”

老郭總是滿臉的微笑。熟悉的人說，看到花兒，就想起老郭。我想，一個人的笑容在風和日麗的春天綻放并不難，難的是像花匠老郭那樣經歷了極其的困苦，仍能開出美麗的花。

編輯/李園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