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鵬、張心怡

小貢嘎：扶搖

難度：D+/M4/AI3/1400m/Snow70

提名理由

2022年10月，張心怡和王永鵬沿北壁轉東壁新路線成功登頂海拔5928米的小貢嘎，在此之前，這座山峰的可查登頂紀錄不超過10次，而小貢嘎的東壁則是一片從未有人探索過的領域。新路線“扶搖”長達1400米，雖然在技術難度上并不突出，但連續近乎垂直的冰巖混合地形卻極其考驗攀登者的心理素質，由于東壁上連續多段繩距難以設置保護，故其實際攀登感受難于技術等級，是一次非常精彩的攀登。同時，張心怡在技術攀登的杰出表現，也證明了中國女性攀登者的崛起。

小貢嘎，位于四川省甘孜州康定的日烏且溝，原名“奇布龍吉貢噶”。1966年測高5928米，沿用至今。

對這座山峰產生想法，大概是在2021年。2022年9月，蝸牛一通電話，問我要不要去小貢嘎。我點頭如搗蒜，收拾好裝備就一同進山了，但因為種種原因未能登頂，止步于海拔5100米。

2022年10月21日16點10分，我和小牦牛沿新路線成功登頂。在此之前，這座山峰的可查登頂紀錄不超過10次。

從康定到格西草原可以坐當地人的車子。下了車卸了包，后面的路就全要靠自己走了。前面十多公里的小緩上坡，和去勒多曼因的路一樣。過了大本營，再過了兩河口，左轉是去小貢噶方向。

我們沿著左側的山體沿溝而上，這里海拔4000米左右。馬夫的馬兒脖子上的鈴鐺在山野里顯得清脆無比。馬夫驚訝我們兩個外鄉人，走山路為何如此之快。我們也沒有解釋太多，只和他溝通著幾天后的幾點在哪里來接我們比較合適。

中午12點不到，我們就到達了山脊草甸的盡頭，再往前走全是亂石灘了。重新整理了裝備，換上高山靴。我們與馬夫道了別。正午的陽光很好，早上的云霧漸漸被曬化，小貢噶巨大的山體在云層滾動中若隱若現。我們背著巨大又笨重的包在亂石灘里上上下下。

經過4個小時的艱難跋涉，總算到了C1營地，海拔4500米。剛卸下背包，就聽到了無人機嗡嗡嗡的聲音。是阿楚，小海和小劉，欣喜若狂。那種在深山老林里碰到攀登者的興奮，不亞于在外太空碰到同類生物的感覺。

今天開始正式攀登，早八點半從營地出發。我們選擇的路線是北壁轉東壁直上路線，在此之前東壁還沒有過攀登記錄。我們把帳篷主體和一小點補給留在C1，其他東西統統打包帶著。天氣非常好，風很大。

從C1出發走了兩小時后我們開始結組，小牦牛開路。第三段繩距后轉向東壁方向。保護點不是很好找，巖石被積雪覆蓋著。在山坳里，積雪會更厚一些，踩上去更有安全感。但風也隨之大了很多，呼呼刮過的大風讓我根本聽不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我們轉為running belay后，沒有過多的交流，只有盡可能多的向上爬。

下午4點，稍作休整后換我來領攀。頭頂左側是巨大的冰川，繞過懸冰川后來到了一處相對平坦的雪地上，這里是我們計劃的bivy點。下午5點，海拔5450米。準備扎營休息。

我們在厚厚的雪里向下挖了一米的樣子，修了一個大概一米多寬兩米長的平臺，勉強放下兩個防潮墊和其余裝備。燒水，吃飯，看日落，休息。夜晚依舊難熬，每一陣風吹過都會有雪粒飛到臉上，甚至鉆進脖子里。我們把拆下來的帳篷外帳裹在臉上，但效果不佳。登山就是這樣，無論睡眠質量如何，第二天都還是要繼續的。

早上6點開始攀登。一眼就能望到頂的光滑壁面，壓迫感巨大。

分析路線時，我們覺得最大的問題是保護點很少。真正開始爬后才發現，保護點不能說是很少，簡直就是沒有。

全程坡度基本都在70度以上，8點陽光照在雪面上后，稍一使勁就能聽到冰爪和冰鎬在巖壁上摩擦的聲音，看不到著力點，只能憑感覺和一些凹凸不平的雪痕作出判斷。不管是攀爬還是保護，心是提在嗓子眼上的。

全路線最難的一段，大概在海拔5800米的地方。光光的巖壁上只有薄薄一層雪，沒雪的地方掛著幾毫米厚的冰，一敲就碎。我看到小牦牛站在那里許久，久到我以為他點了根煙才繼續爬。

他說這里有點嚇人。我沒說話。他說我爬了。我說好。

腳下已是三四百米的垂直落差，可以一眼望到昨晚bivy過的地方，暴露感很強。這條路線本就不能有任何失誤，這一段更是如此。有兩步真的是屏住呼吸爬的，最終聽著冰爪和鎬尖咔嚓咔嚓摩擦巖石的聲音，小心翼翼地爬完了這段。

直到離頂不到100米時，路線才變得簡單且安全一些。凸起的石頭開始變多，積雪也漸漸變厚。距離頂峰30米處時，雪已經快要沒過大腿，坡度越來越陡，幾乎快到80度的樣子時，登頂了。

下午的東壁曬不到太陽，但將頭探出山頂的那個瞬間，陽光普照。刺眼的陽光撲面而來。

2022年10月21日16點10分，我和小牦牛沿新路線成功登頂小貢嘎。

我們沿西北山脊下撤，終于在凌晨1點撤回C1。次日清晨，亂石堆里的陰影線總算一步步挪到了營地旁。隨著朝陽帶來的微弱溫暖讓氣溫漸漸升高，我們有了精力和體力爭論下降時丟棄的扁帶和現有剩余扁帶的所屬權。

又經歷了一個數著分秒才熬過來的夜晚，可以重回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