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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漫(組詩)

2024-03-12 10:22清越
揚子江 2024年2期
關鍵詞:月影

清越

搬進山里后

一部分身體閉合了

人的聲音結成細長水漬

清醒與模糊的齟齬漸止

不想做人的時刻可以暫做斑鳩

一部分身體滑落

云的囈語更多了

寬容 生出指縫

熒熒小徑上

灰雀啄開內向的蘋果

山體露出她行善的胃囊

山有山的寂靜

人以外的一切替代了人

我們度日 也結果子

是這寂靜叫我以為

錯誤的可以歸置

空間可以藏匿時間

游蕩過的黑夜可以埋進山土

自有寬恕的果實等在來年

綠蘋果 又是一樹

可當我咬開

這忽然變奏的綠

卻還有更暗的綠躺在那里

和你我以為遺忘的 錯誤的 逃逸的

和你 和我 躺在一起

睡蓮

綠萼上刻著破解沉睡的咒語

念誦后撕下 再配上代表愛與痛苦的其他

同類(毛茛、蕁麻或薔薇)

灌入它自己誕下的天真又微澀的水

它將會醒來 你要小心地念誦

那已是最堅硬的部分

它足夠自嘆 足夠尊重夜晚

不像別的花開得不分晝夜

連帶倦怠又虛偽的黃昏

連帶黏稠的完滿 清醒的時候

往圓白容器里藏點月牙

再藏點被捻開的虛榮

你要小心地念誦

它時常并不想醒來

盡管是無意跌進睡河的

像只青鴉的尾巴那樣也無妨吧

人們總要喟嘆偉大的故事

沒人關心它是否無奈

一朵花畫著畫著就是真的

溫熱的日子坐上輪盤

池中花烙印金屬傷口

它作為美人的比喻被重新認識

重新抒情 重新張合

收集粗糲又光滑的贊美

被寫進一出好戲的斷章

它因此聽過它的先輩

奧菲利亞 真誠溺于謊言

沉睡還是蘇醒 這是個問題

睡蓮的咒語應當被敬重

夏日無聊 它對即將到來的凋敗

一無所知 浮腫

爬上白色 平淡的臉

究竟是誰要她睡去啊

是誰又叫她醒來

她原本只是

輕輕 活在浮水上

是光在扮演

持刀的角色,窗葉被

命作餐碟。淡積云是今日的食客

他舒淡而晴朗地品嘗

被切開的時間。白天,晴天,肥美的部分

更肥美的在夜晚

換夢作切開的刀刃。云退場

白馬行經雪地。遺忘

同銀河一樣深藍。時間像金槍魚

露出粉紅肉身

粉紅印在馬背上。馬背

離岸。被看過的時刻

將倒退回初生的胎動

重邀一位食客吧

誰會被抽中成為下一個吞咽者呢?

吞咽時間的人,吞咽

又拒絕著。被拒絕和被吞咽的

將令時間陣痛。

陣痛翻涌著,

像生出暗紅色魚子那樣

生出新的蟲洞

暴食癥

吞食夢之前

先吃掉白天剩下的詞語

混跡 戲劇性 迷途 嶄新的

長久 奔涌 正午 橙色 不可名狀

多余的那些暫且還給詩集

開始吧 緩慢進入一只貝果

吃掉他荒謬的部分

門齒在圓形的迷宮里消磨虛無

惹人煩惱的藏在氣孔中呢

那些善變的舌頭 表情各異

耳語常常在桃核里

和紅潤的果皮一樣艷麗

吞咽肉類時也一并咽下閃回的記憶

母螳螂在分娩前吃掉丈夫

吃夢的步驟倒是不難

和吃一個月亮基本雷同

揭開乳白的膜 在夢的邊緣

輕輕吮吸甘甜的部分 再吃掉軟弱的過去

遇到深褐色的斑要剔出來 連貓都知道

腐爛的人會帶來危險

越是失眠的時候越要大口吞食

夜晚還沒有過完嗎

那還能吃點什么呢——

吃下獨居的時刻,包括一部分次日

一部分自己

彌漫

氣味是從葉子上來的

我撥弄它們,生命被倒放

從紙盒 編織袋 水 刀刃 玻璃花瓶

斜切四十五度的木質結構傷口

它從甲床的懸崖跳下

流水無聲 很快

漫過我布置的屋子

漫過我消磨的夜晚

流連過的貓的背脊

漫過正翻開的詩行

不被珍視的虛掩

它明明入侵了我的一切

卻又誠懇地問:“換嗎?”

換它成為我 日復一日

澆灌空洞和美麗

換我成為氣味

短暫剝開智慧 皮肉 模糊的痛苦

從有形的敘事里消失

沿時間的縫隙 緩慢攀爬

結成網

和更多氣味交融

抽去骨骼便能越過邊界

過去的都將裸露

存在若有若無

聞得到我的人

正悄聲為我命名

這聽上去短暫而合理

要成為氣味嗎?

拋棄葉子,又重回到葉子上去

教給它欲望——

一到成熟便散落

它明明入侵了我的一切

而我仍在布置它

修剪澆灌并拍攝照片

幾日后新的覆蓋舊的

我覆蓋我

月影落在我們身后

說完告別的詞匯

我們沿著江邊行走

水和你我 隔著冗長的倒影

再無人作聲

語言就此蜷縮

自欺關上時間的扁殼

你我也跟著做一回繭

留下的都藏進影里 蜷縮

緩慢凝結的泥

那泥土上的蟲卵

發白的眼睛 它正看著

月影落在我們身后 慢慢走

留下的 丟失的都在江邊

蛾眉月 上弦月

一分兩半

水和你我 隔著冗長的倒影

我們看得太緩慢

低垂的手臂正從江水里退潮

月影蓋上潮水的眼睛

我忽然執著于要看清它的波痕

被影遮蓋住的浮標 緋紅色

會是我的走丟的手心嗎?

它曾握得住圓月和謊言的蘋果

它曾成為隱喻

比喻何須那樣疏遠,不妨

更多說一些:漩渦中的花朵

蛻了皮的愛和隱意

分別的人 懷抱虛妄

時間的渡口 一切終要落進水里

一分兩半

月影落在我們身后

阿耳忒彌斯的花枝正在結網

沉睡,或吞下一只鳥

是白色幼貓 也是貪婪的嬰兒

語言的子彈于它而言

只是果實

新的仁慈是,天生耳聾

偶爾有月亮的夜晚

傾訴、思念和厭倦的舔舐 格外香甜

白貓無需自證空心

夢跡里,銀河留白更多

淡薄的藍天上 倒影繁雜又純真

面孔疊著面孔:靈魂的

顯影劑 半暗半明

因此它也溫吞 露出過

純白神情

“我該喚醒它嗎?”她問

像母親親吻嬰兒那樣

靈魂濕漉漉的

編織空心而沉重的紗

她篤定它身體里住著更小的一個

也是白貓 也倦怠地空著

沉睡 以時間為食

它要如何拒絕揭開

永遠的無聲

黃色豎瞳倒映著

善意在此刻露出的白

靈魂的沉睡如同失語

無從開口時 就去吞下一只鳥

眷戀回聲時 就去吞下一只鳥

總有更小的更小的靈魂

它跳了下去

幼貓跳下她的手指又跳下親吻

耳朵閉合 甘愿跳進空空的

命運的巨口

這巨口曾吐出我們又吞下

“繼續睡吧”,她最后說

說完,吐出一只鳥

傍晚時,又吐出另一只

綠月亮

他浸沒于綠色

作稠密的聚丙烯畫

魚網自自然主義的河道中

刮取顏料 不臨摹風

也畫不出浮藻

涂鴉者的理想

像一只耳朵

像一只耳朵

我是指那河道

等冬天的謊言戳穿春天

撈月亮的人 先撈出

失語的蛹、一些時間

盲眼鼠婦和半新的濕泥

舊事因此被熟知

被刮刀遺忘在署名為物的

無題畫作上

岸邊

有人舉起取景器——

白鵝經過

吞食青荇和年幼的

草坡

草坡上

芝麻醒了

身體搖響彼此:

看啊,那個輕輕的人

在撈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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