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待每一株生命

何迎春

善待每一個具有生命的東西，它會給你意想不到的饋贈與感恩！

多年前的冬天，我在超市里買了盒烏黑發亮的車厘子，拿回家在陽臺吃了兩顆，順手把果核放進洗漱臺上盆栽的鐵皮石斛里。石斛喜干，寄生于樹或巖壁，花盆里裝的松樹皮，石斛的白色根系把樹皮包裹得如圓球，每隔十天半月我用手在它葉面上灑點水，讓其吸收空氣中的水分。

桃花盛開的時候，我在陽臺洗漱，發現那盆石斛里冒出兩根綠莖，最初以為是石斛根須，幾天后發現它們長高了，掛著瓜子形狀邊緣帶鋸齒的葉片。這鐵皮石斛我已經養兩年了，之前花盆里從沒雜草生長，我想起隨手放的那兩顆車厘子果核，應該是它們破殼而立。

兩株車厘子苗在石斛盆里，肩并肩你擠我壓使勁地往上沖。有一天，我正在電腦前寫文章，妻子在陽臺驚叫，我跑過去看出什么事了，她指著石斛盆說：“這長了兩顆樹苗？”我驚訝地回答：“你今天才發現？它們剛長出來我就知道了！”妻子責怪我說：“你咋不把它扯掉？”妻子每次咳嗽、咽喉痛，就用剪刀在花盆里剪幾根粗壯的石斛，放進嘴里咀嚼，不一會兒就能使咽喉部粘的痰滑出來，因此這兩盆石斛她特別喜歡。她正要伸手去拔花盆里的車厘子樹苗，我阻止她，說：“這是車厘子苗，也是你喜歡吃的水果哦！”我把放車厘子果核的事講給她聽，她說：“這花盆碗大個缽，讓它長成參天大樹結果子？”

我沉思了。兩顆車厘子種子被我放入這小花盆里，我最初的想法簡單：這盆里干燥的環境對于其他植物不友好，只有給石斛當營養的份。

“可以把它們做成盆栽，不讓它們長高，不斷修剪，做成盆景，靜待開花結果？”我對妻子說。

“你有這閑心弄？你又不懂植物栽培，你沒見過山里的車厘子樹多么高大嗎？你有那閑心侍弄它，還不如去大山里買片車厘子林伺候?！逼拮诱f。

“你暫時不要拔它，讓它給我們陽臺添點綠意！”我說。

天氣一天一天變熱，兩株車厘子在花盆里一天一個高度，為保持它們水分充足和保證它們的營養，我把淘米水倒入里面。偶爾做綠豆稀飯，淘米時隨水逃逸的綠豆，落入花盆兩天就在里面安營扎寨長出長長白莖，宣示著占領。這兩盆石斛里突然多了幾種植物，很有趣味，我盤算著讓這綠豆芽也長成株開花結果。我兒時在鄉間生活，見綠豆藤蔓長成一壟一壟的，葉片上布滿白色絨毛，若不小心碰上了，皮膚會發紅發癢。綠豆藤沒觀賞價值，唯有這弱不禁風的樣子惹人喜愛，為了不讓它搶石斛的營養，待它根莖變綠便拔掉。

車厘子苗在花盆里，高的有筷子長，矮的有勺兒把長，石斛根莖葉在萎縮，縮進了花盆內，與它相對的另一盆石斛根莖覆蓋過花盆沿，像綠色蓋子蓋在茶杯上。很明顯那盆萎縮的石斛是車厘子苗搶了它的營養，我真擔心哪天我沒在家，妻子隨手把它們拔出來扔掉。

那天，妻子在拔陽臺花盆里的綠豆芽時說：“石斛快被這兩株車厘子欺負死了！我要把它們拔掉，石斛春來可賞，平時還可治療咽炎、咳嗽?！?/p>

這兩株車厘子苗生長的環境一眼看到盡頭，花盆里發揮不出它的作用，我想把它移栽到小區花園里，那里有肥沃的土壤與水分，幾年后會結出惹人愛的果子，當我聽見樓下修剪綠化樹的電動剪馬達的突突突聲音時，瞬間打消了這念頭。園子里綠化樹品種統一規劃，這貿然長出的樹，即使不怕其他樹的排擠，但人為的殺伐避免不了夭折在夢想花開的路上。

窗外的風吹來，搖晃著車厘子樹苗使花盆顫抖，花盆已經容不下它們了，如此下去某天大風吹，它把花盆搖落到洗漱臺下摔碎，石斛也無法存活了，即使不碎，盆里的養分也不夠它們生長，不久所有植物都會枯死。想到這些，我決定給它們另謀生路。

假日，我把石斛與車厘子花盆送去了居住在山里的同學家。同學家院子很大，屋前屋后有大片土地，他見我搬下車的花盆說：“這可是，樹大盆小，才不配位！”同學是教書的，聽說是車厘子樹，歡喜得圍著房子周圍轉了幾圈，最后決定把它們栽在門前，把石斛全貼在屋后巖壁上。

轉眼三年過去，車厘子樹估計是當初破果殼在花盆里營養決定了它們形體，而今在同學家門前碗口粗的桿一高一矮，枝繁葉茂如車蓋。去年五月，我去他家，車剛到他家門口，只見車厘子樹上掛滿拇指大的紫黑發亮的車厘子。同學在地壩擺上茶幾，摘了滿滿兩籃車厘子，讓大家敞開吃。同學說：“你應該多吃，你是這樹的貴人，當初它生長在你家那么小的花盆里，通常一般人會把它拔來丟掉，而你卻把它引薦到我這里，給它廣闊的生長空間，而今終成大材，碩果累累回饋你我！這兩棵樹，與人的命運多么相似！”

同學家屋后巖石上，爬滿了綠色的鐵皮石斛，他茶杯里泡著石斛花與根莖，他說：“這東西把我多年教學講課引起的咽炎喝好了！善待每一個具有生命的東西，它會給你意想不到的饋贈與感恩！”同學帶哲理的話，讓我深思。生活中看似微小的事，放在心中，細心地處理，也會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甜蜜與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