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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無痕

2024-04-26 08:58楊仁才
時代報告·奔流 2024年2期
關鍵詞:龍泉

云霧山下有個揚叉溝,揚叉溝下有個龍家塆,塆子里有近百戶人家,幾乎90%都是龍姓。顧名思義,揚叉溝地勢像揚叉,順山兩條沖下來,匯集到下面成一條沖,揚叉溝順沖往下有十幾里路長,有良田千畝,人民公社時有四個生產隊在揚叉溝,分田到戶后生產隊變成了組。揚叉溝里的良田是什么時候被開發的,沒有記載,也無從考證。揚叉溝背靠的大山叫云霧山,山上古樹參天,虬藤纏繞,云霧繚繞,山上以松樹,櫟樹,檀樹及各種雜樹為主。

塆子里有個外號老龍王的有四個兒子,老大叫龍有仁,老二叫龍有民,老三叫龍有公,老四叫龍有社。有字輩往下還有字派,可沒多少人再按字派起名。這不,龍有仁的兩個兒子,大兒子叫龍海,小兒子叫龍松。

龍有仁結婚后計劃生育抓得緊,只許生一胎。頭胎是兒子,龍有仁還想要個姑娘,結果被罰500元錢后,又生了一個兒子。鎮上、村上的計劃生育人員,把龍有仁強行弄到鎮上的計劃生育服務站結了扎。開始龍有仁貴賤不同意結扎。經過鎮上村上的計劃生育工作人員苦口婆心地說服教育,說現在科學發達,只把輸精管用線扎上,要再想生只到醫院把結扎繩解開就行了。

龍有仁愣愣地望著計生人員,他最擔心的是結扎后會不會影響夫妻生活?要是那點兒樂趣都沒有了,人生還有什么意義呢?

計生人員看出了他的擔心,忙把已結扎的龍有仁的遠房老表喊來現身說法。

“唉,老表,說實話,我結扎時也擔心過這方面的問題,我從醫院回來的當天晚上與你表嫂一接觸,那玩意兒簡直還是咚咚的,一點兒都不受影響?!饼堄腥实睦媳硪贿呎f一邊比劃著。

龍有仁笑了,一房子的人也跟著大笑起來。就這樣龍有仁結了扎。

龍海高中畢業后考上了國家重點大學,研究生畢業后,下派到發達地區縣級市任副市長,于年前結了婚。龍松高中畢業后,因嚴重偏科,復讀了一年也沒考上大學,只好回家種田。一晃龍松過了23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龍松高中的女同學有考上大學的,有出去打工的,有一個與龍松好上一陣子的女同學,最后遠嫁他鄉。龍松父母為此操碎了心,到處托人給龍松介紹對象。別人幫忙介紹了五六個,到龍松家把情況一看,一問在城里有沒有房,有沒有車。了解了龍松的家庭條件后,女方就打了退堂鼓。

上個星期龍松的幺姨幫忙介紹的對象,昨天正式答復兩人不合適,又沒戲了。龍松躺在床上,眼瞅著天花板,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他恨他爸爸不早點計劃生育,生下他干嘛,他恨這大山,為什么自己出生在這深山老林里。

龍松恨他爸給哥哥的名字起的好,龍當然離不開水,而且是海,真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自己叫龍松,松樹是長在山上的,龍在山上有什么出息,會被困死在山上的,還龍松呢,簡直就不搭邊兒。哪怕叫個龍河、龍溝也好,龍是離不開水的,離開了水,龍還會活嗎?

龍松一連三四天晚上做噩夢,夢見自己在揚叉溝的山上,在松樹林里怎么也走不出去,左轉右轉就是走不出松樹林,而且自己老被一只斑斕大虎在松樹林里攆到團團轉,還險些被老虎吃掉,每次驚醒后嚇出一身冷汗,有時感覺自己被大山壓得喘不過氣來,想動動彈不得,急得想喊也喊不出來,險些被憋死,驚醒后心口還怦怦直跳。

龍松在這大山里,覺得對生活失去了信心,他恨這大山。龍松動不動在家生悶氣,對著父母發脾氣。龍有仁還能理解龍松的心情,當爸的、當媽的已做了很大的努力,可龍松的個人問題還是解決不了。

龍松走進院門,看到家里一只瓷花大公雞正在強行與一只母雞交配,他上前一腳將瓷花大公雞踢得咯咯咯直叫喚,正在院中覓食的雞群頓時四處逃散,院中雞飛狗跳。

龍有仁瞅了一眼龍松,“唉”了一聲。

龍松討厭死了這里的山,還揚叉溝哩,又土氣又不好聽,揚叉只有翻麥、翻稻的時候用,這種田能有什么出息?在這揚叉溝出門只有看天、看山,可看太陽、月亮也比平原看得時間短,家住山溝里,兩眼怎么望四方?

天下著小雨,不能出工干活,龍松來到二伯龍有民家。二伯、二在隔壁打麻將,家里就剩下兄弟龍泉在家。龍泉與龍松面臨一樣的問題,說媳婦難。

龍松嘆了口氣:“哎!龍泉,我簡直在這山溝里待夠了?!?/p>

“出生在這里怎么辦呢?”

“不如我倆出去打工,現在內地的年輕人都往沿海發達地區跑?!?/p>

“我也不想在這鬼山溝里待了,出去打工怎么也比種田強!”

“現在姑娘娃都嫁到了城里,我們待在這山溝里,說不定要打一輩子的光棍?!?/p>

“在城里結個婚也不簡單,要有房子、車子?!?/p>

“出去闖闖,總比待在這山溝里強?!?/p>

“我每天晚上做噩夢,夢見在山林里被野獸攆,被大山壓得喘不過氣來,我真想一把火把大山燒了。再這樣下去,我非得抑郁癥不可?!?/p>

“山千萬不能燒,燒山是犯法的,我們什么時候走?”

“天晴后我們就走?!?/p>

就這樣兩兄弟一拍即合。

雖說正月,可天氣格外悶熱。龍松、龍泉簡單跟父母打了個招呼,收拾好了行李,準備出去打工。倆人在各自的摩托車上綁好了行李后,

龍松對龍泉說,你先等一會兒,我回去有點事兒。

龍松來到后山上,他將樹下的枯枝、枯葉攏成一堆,掏出身上的打火機,點燃了柴堆,轉身向山下疾速而下。

龍泉正等得著急時,龍松氣喘吁吁地來到摩托車前,迅速啟動了摩托車,對龍泉說了聲:“走?!?/p>

兩人騎上了摩托車,龍松回轉頭向云霧山揚叉溝龍家塆吐了一口:“老子以后再也不回這個地方了?!闭f完騎上摩托車頭也不回地向鎮上駛去。

不一會兒,兩輛摩托車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里。

山上的火勢越來越大,山上濃煙滾滾,火光沖天,這山火很快驚動了龍家塆的人,全塆子的人迅速趕往山上滅火,在茂密的山林里,枯枝橫生,人們哪能接近火場。

有人報告了村書記,村書記迅速趕到火場。

村書記看到熊熊燃燒的山火,驚詫道:“這是怎么回事?”

一個老者說:“可能是龍松點的火,我看到他緊緊張張地往山下跑?!?/p>

龍有仁、程耀蘭與眾人一起奮力撲打著山火。

程耀蘭看到書記來了,聽到老者這么一說,她相信這山火一定是龍松干的,龍松天天恨這山、這樹,還時常怪罪父母。

程耀蘭一屁股坐在地上,沖著書記、沖著山火嚎啕大哭地罵起龍松來。書記一把扯起程耀蘭:“趕快走,火燒過來了?!?/p>

風勢卷著火勢呼呼地燒了過來。

村書記當即掏出手機報告了鎮林站。

龍松、龍泉半個多小時就到了鎮上。他們在親戚家放好了摩托車,龍松回頭往三十里外的揚叉溝一看,山上濃煙滾滾,火光沖天。鎮上像炸了鍋似的說揚叉溝龍家塆發了大火。

龍松害怕了,放火、燒山、毀林是犯法、犯罪的,怎么自己一時沖動就點火了呢?當時真是不點一把火將大山燒掉就難解心頭之恨,可事到如今,害怕起什么作用呢?現在怎么辦?只有趕緊跑,跑得越遠越好。

村書記也姓龍,雖然出了五服,但與龍有仁還是一輩的。山上火勢就著風勢,熊熊大火向四周蔓延,村支書通知各組能上山撲火的人要全部上山,他想迅速撲滅這場山火,以免在鎮上造成不良的影響。

龍松與龍泉坐在一排座位上,班車顛簸在通往城區的山路上。

龍泉用胳膊碰了一下龍松:“唉!龍松,我們揚叉溝發火了,山上還有我的幾千筒香菇筒子?!?/p>

龍松坐在那里心里害怕極了,他不敢與龍泉搭話,他后悔不該跑到山上點燃那一把火的,水火無情,若是大火燒起來,幾千畝、上萬畝的山場會被焚為平地禿山的。這是故意毀壞山林,是要坐牢的。龍松越想越害怕,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唉,龍松,揚叉溝的山火肯定燒得不小?!?/p>

龍松根本不想提山火,怎么龍泉這么討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不再搭理龍泉,這場山火龍松自己心里有數,就是他親手點燃的,他太恨揚叉溝的大山了。年輕未婚的姑娘一聽說自己是山里人,扭頭就走,山里姑娘又紛紛嫁出山外。龍松恨自己一時沖動,惹下大禍,世上真沒有后悔藥,接著就是森林公安進山破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若要破了案,漫山的樹燒了凈光,那就自己雙手戴上手銬,就會把牢底坐穿。父母是農民無所謂,會不會影響到哥哥呀!

“唉!龍松,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不是病了?”龍泉問道。

龍松真煩死龍泉了,今天怎么這么多話:“我是病了,還病得不輕,我已病入膏肓,你讓我安靜一下好嗎?”

龍泉伸手要摸龍松的腦袋,看看有沒有發燒?是不是真的病了?

龍松一掌擋開了龍泉的手,今天龍泉真讓他哭笑不得。

鎮林站站長帶著工作人員急忙趕到了揚叉溝,找到村書記了解情況。

火勢越燒越大,村民們用松樹枝奮力打著燃燒的山火,林站站長看到火勢很難控制,站長撥通了縣林業局的電話,站長向上級林業部門報告揚叉溝的火勢,并請求上級支援,迅速調運專用滅火設備和專業人員來揚叉溝幫忙滅火。

龍松、龍泉到了縣城,兩人下了班車,各自拿上了行李。

龍泉關切地說:“龍松,我們是不是先到醫院?你不是說你病了嗎?”

龍松狠瞪了一眼龍泉:“我有什么病,你哪那么多廢話?”

龍泉愣了一下神,龍松今天的表現讓他莫名其妙:“那我們到高鐵站?”

“你的話真多,你說呢?”

龍松攔了輛的士,兩人裝好行李,的士往高鐵站駛去。

揚叉溝山上大火繼續燃燒著。

風力加大,天空中烏云密布,大朵大朵的黑云在天上翻滾,天漸漸暗了下來,難怪今天早上悶熱悶熱的,原來,一場大雨馬上就要來臨了。

龍松、龍泉來到高鐵站,兩人匆匆買了往南方深九市的高鐵票,真是湊巧,還有十幾分鐘和諧號就要進站。龍松想迅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越快越好,走得越遠越好,說不定現在森林公安正在布置抓人。

揚叉溝上空電閃雷鳴、烏云滾滾,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山上撲火的村民看到空中下起了大雨,個個喜出望外,盡管雨水下得眼睛都睜不開,一場山火就這樣叫一場雨撲滅了。還好這場大火沒有給揚叉溝造成毀滅性災難,僅毀山林幾十畝。

村支書吆喝人們下山,他在雷雨中環視四周被燒毀的樹林,這場火一兩年就可以恢復植被,曉得這個結果,他真后悔報告鎮上和鎮林站,哪曉得會來一場大雨將山火澆滅呢?

高鐵列車以350公里/小時的速度向南方疾馳著,已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龍泉催了幾遍龍松該吃晚飯了,龍松哪有心思吃飯?他也懶得搭理龍泉,心里忐忑不安地想著他的心事。龍松不吃飯,龍泉也不好意思去吃,他只好從提包里掏出兩節熟香腸和一包熟花生放在桌上,龍泉自己拿起一節香腸吃起來,他不敢催問龍松,怕龍松又發脾氣。

龍泉吃幾口香腸喝一口開水,香腸吃完了,龍泉又吃著花生。龍泉吃著吃著困了,他靠在座位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龍泉留在桌上的一節香腸,龍松哪有心思去吃,他想到的是今晚一下火車,警察就在出站口等著他,一副冰涼的手銬將他的雙手銬上。聽說現在科技發達得很,手機定位叫你插翅難飛。不行,這手機要扔掉,身份證也要扔掉,可沒有身份證寸步難行。身份證不能扔,好在有龍泉在身邊,要住宿什么的讓龍泉出示身份證可以應付一下,萬一有什么情況到時再隨機應變。

龍松起身向列車衛生間走去,進了衛生間他迅速關上了衛生間的門,他掏出手機,摳掉了手機卡,將手機卡扔進了便池。

龍松回到座位上,考慮著能讓他暴露身份的東西,現在就是身份證了,可是身份證又不能扔。

揚叉溝的雨早已停了,天空中明月高照,繁星閃爍,山里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程耀蘭操心著兒子龍松,聽塆子的龍老頭說看見龍松從后山上急匆匆地下山,龍老頭意思是說云霧山的山火是龍松放的,放山火是要坐牢的。程耀蘭找到龍老頭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聲音里帶著哭腔:“龍叔,你看到我家那個短羊壽的在山上放火了?”

龍老頭看著急得焦頭爛額的程耀蘭:“我當時在山上放牛,只看到龍松急著往山下走,放沒放火我沒看到?!?/p>

“老龍叔,你沒看到那個短羊壽的放火?”程耀蘭急切地問道。

“我真沒看到?!?/p>

程耀蘭稍松了一口氣:“唉!”了一聲。

“當時山上我看到就我與龍松兩個人?!?/p>

程耀蘭起身道:“老龍叔,沒看到的不要瞎說哦?!闭f完起身走了。

龍老頭機械的“哎”了一聲,準備起身送送程耀蘭,可程耀蘭急匆匆的腳步一會兒就消失在夜色中。

晚上11點多鐘深九市到了,龍松、龍泉拿著各自的行李箱,隨著下車的人流往出站口走。接站的,出站的,車站的工作人員,維護治安的警察人聲熙攘嘈雜。

龍松看到警察不敢正視,他生怕警察是來抓他的。他剛一出站,一輛的士停在龍松跟前,司機問龍松要車嗎?龍松二話沒說打開車門,鉆進了的士,他要盡快離開這里,這里到處是警察,說不定就有警察是來抓他的,龍松哪有心思管龍泉,此時他腦子里根本就沒有龍泉了。

的士司機問道:“到哪里?”

龍松答道:“哪里都行?!?/p>

“要住宿嗎?”

“要?!?/p>

“什么條件的?”

龍松心里真是一百個不耐煩,怎么這么多話:“快走,什么條件的都可以?!?/p>

的士司機想多賺點兒錢這是本能,其實火車站附近就有不少賓館飯店,既然顧客發了話,那就把他拉遠點兒,偏遠點兒的賓館還跟的士有提成。的士司機在霓虹燈閃耀的大街上七拐八拐地走著,司機一邊開車一邊想著與龍松搭訕,從問是哪兒的人,來深九市干什么?是出差嗎,還是有別的事?

龍松煩司機話多,可他突然開口道:“師傅,有沒有不要身份證的賓館?”

“怎么的,出門忘了帶身份證?”

“在車上讓小偷偷了?!饼埶扇隽艘粋€謊。

“這我倒有辦法,你要不要特殊服務的?”

的士司機的話他只聽進了一句話“這我倒有辦法”,再加上是南方的普通話,他也沒認真聽,什么特殊服務他也搞不懂,龍松隨口說了一句:“好,這好!”

的士司機將龍松拉到比較偏僻的三星級賓館門前停下,司機讓龍松坐在車里不動,他去安排住宿。

司機來到前臺,掏出自己的身份證登了記。司機打開了車頂燈,拿著房卡、押金條在龍松面前晃了一下:“押金是800元,明天退房退你錢,的士費50元,特殊服務費500元,你一共找我1350元。這里的服務是很好的呀!”

龍松心里咯噔一下,我的天啊,1350元,出門所帶的5000元去了一小半,沒辦法,龍松嘆了口氣掏出了1350元遞給了的士司機。

司機接過錢,將房卡、押金條遞給了龍松:“房號是8808,房號很吉利的呀!晚上做個好夢?!?/p>

龍松接過房卡和押金條,拿上他的行李箱,走進了賓館。龍松坐上電梯直達八樓,他用房卡打開了房門,插上房卡,房內燈亮了起來,他放下行李,一屁股坐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發呆。

龍泉隨著出站的人流走出深九市車站,一看沒有龍松的身影,他回轉身來雙目搜尋著人群,出站的人流越來越稀疏,還不見龍松的身影,他心里一陣驚慌。龍泉忙掏出手機撥通了龍松的電話,手機里回音是一片盲音,龍泉拖著行李在車站尋找著龍松,他找遍了車站,找遍了廣場,還是沒有龍松的影子,用手機又打了幾次龍松的電話,回音還是盲音。

龍泉本來就膽小,又一人只身在外,他幾乎急得要哭起來?,F在怎么辦,又能怎么辦呢?一個大活人怎么丟了呢?全怪自己,只顧一個勁地隨人群往外走。龍泉站在一路燈下發呆,六神無主。

一警察走過來問道:“怎么了?我看你站在這兒老半天了,需要什么幫助嗎?”

“我們一起的走丟了?!饼埲獛е耷徽f道。

警察建議道:“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丟了呢?這么晚了,先找個地方睡覺,有什么事明天再說?!闭f著,警察指著不遠處的賓館。

龍松愣愣的坐在床上,衣服早已被幾身冷汗浸濕了,他也懶得去洗澡,明天怎么辦?腦海里簡直是一片空白。龍松猛地一驚,想起了龍泉,這可怎么辦呢?打電話,自己的手機已扔了,就是沒扔這電話敢打嗎?

“咚咚”外面傳來敲門聲。

龍松心里一縮,莫非是警察來抓自己來了。

還好,門外傳來的是年輕女子的聲音:“先生,請開下門?!?/p>

龍松戰戰兢兢地問:“什……什么事?”

“我是來服務的?!?/p>

“服務的?可能是服務員進門有什么事?!饼埶尚睦锵氲?。

龍松一愣神,房門打開了,進來一位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的年輕女子,隨即該女子將門反鎖了。

龍松看到該女子,往后退縮著:“你……你干什么?”

“哥呀,我是來為你服務的?!?/p>

“服務什么,我不需要?!饼埶杀M管沒出遠門,可常聽到別人說過這檔子事,他知道該女子是來干什么的。

“來,哥,我先給你按按背,放松放松?!?/p>

龍松哪有心思捶背:“你出去!我不需要?!?/p>

“哥呀!哪有貓子不吃魚的?”說著,將一只手搭在龍松的肩上,一只手去解龍松的衣扣。

龍松臉急得漲紅:“我……我真的不需要?!彼槃萃崎_了女子的手。

“可是你的服務費已經付了?!?/p>

龍松幾乎急得要哭出來:“我真的不需要?!?/p>

“你需不需要無所謂,可我們服務有規矩,陪客人聊天也要兩小時?!?/p>

龍松心里非常驚恐,這可怎么辦?這可怎么辦:“錢我不要了,請你出去?!痹撆又缓勉卮蜷_了房門,離開了。

龍松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天大亮后,他更加六神無主,現在怎么辦,還是要找到龍泉,要找龍泉很容易,只要找個電話,不用找,房間的座機就能打外線,牌牌上說的有,只要先撥個零就可以了。龍松瞅著電話猶豫著,打吧,說不定龍泉的電話也被公安監控了,公安的、全村的人都知道自己與龍泉一起出來的。把揚叉溝云霧山的山燒了那可是大罪。龍松雙眼緊盯著座機,心里進行著激烈地思想斗爭,不找到龍泉怎么行呢?龍泉是自己主張帶出來的,可再怎么說一個大活人不可能丟掉。龍松用顫抖的手拿起話筒,只要撥了龍泉的手機號,就能找到龍泉,也許龍泉現在也急著找自己。龍松撥通龍泉手機的前三個號,手又停下了,假如龍泉知道了山火是自己放的,他會不會告訴公安警察?人心隔肚皮,誰也保證不了龍泉不會告密,不行,這電話不能打,就是龍泉不告密這電話也不能打。龍松又緩緩放下來手中的話筒,龍松拉開了窗簾,往馬路眺望著,一輛帶警報燈的警車從馬路呼嘯而過,龍松心里又一陣緊縮,趕緊拉嚴了窗簾。他看到警車心里瘆得慌。

龍泉按照警察的指點,隨便找了家旅店住下,龍松找不到,他哪有心思睡覺,和衣躺在床上,天已大亮,龍泉一骨碌坐起,揉了揉眼睛趕緊掏出手機,又撥了龍松的電話,還是一片盲音。

龍泉撥通了老家大伯龍有仁的電話:“大伯,龍松是否打過電話回來?”

龍有仁接過電話:“沒有呀,怎么的?”

“昨天晚上出站時走丟了?!饼埲宦牄]有,心里更加驚慌起來。

程耀蘭在旁聽到了話音:“怎么?一個大活人怎么會丟呢?”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因為山火,讓公安局的抓走了?可龍叔也說不準就是龍松放的火呀!

程耀蘭搶過丈夫的電話:“龍泉,龍松是怎么走丟的?”

龍泉帶著哭腔道:“大媽,出站人多,我也不知道怎么走丟的?!?/p>

程耀蘭掛斷了龍泉的電話,撥了龍松的電話,趕緊“喂、喂、喂”的,手機是一片盲音。

程耀蘭急得直跺腳:“這可怎么辦?”

龍泉想到了在臨近省當副市長的龍海哥哥,龍海離這里才幾百公里,龍泉急忙撥通龍海的電話:“龍海哥,龍松跟你聯系過嗎?”

龍海在市里正參加一個會議,他拿起手機回了條短信“對不起,我現在正在開會,等會兒再聯系?!?/p>

龍泉更加著急起來,這可怎么辦?自己從沒出過遠門,離開了龍松他還真沒有膽量在外邊混,一個人上哪兒找工作呢?就是有工作沒熟人他也不敢,龍泉不愿意在外面干了,他想回家了。

龍松呆在賓館房間里發著愁,出門怕警察盤問,一查身份證就會露餡,也不可能老呆在房間里。昨晚上沒吃晚飯,今早沒吃早飯,馬上要到吃中飯的時候了,肚子餓得咕咕叫,不行,還是要出門,好在昨晚登記不是用自己的名字,馬上快12點了,過了12點又要算房費,先退房再說。龍松拉開窗簾觀察了外面的地形,賓館的西邊是條商業街,街上行人、購物者絡繹不絕、熙熙攘攘,對,往人多的地方走,人多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龍松拿上行李,拿上房卡和押金條出了門,到了總臺前,龍松拿出房卡和押金條要求收銀員退房,收銀員面無表情地緊盯了龍松一會,又看了看后墻上北京時間的電子鐘,這一盯不要緊,直讓龍松渾身發麻,電視上播的、書上寫的好多負案在身的人就是在什么出站口、登記退房時被發現的,他后悔不該來總臺退押金的,不退錢直接走不沒那么麻煩了嗎。

還好,收銀員什么沒說,收回了房卡、押金條,找了龍松450元現金,自動卡輸出收據條,龍松接過錢匆匆離開了賓館大廳。

龍松出門后,快步向商業街走去。

龍松在商業街上看到一座公共廁所,于是他一頭鉆進了廁所。他進了廁所單間,趕緊反鎖了門。龍松抬頭一看廁所內墻上,有一條小廣告,說快速兩小時辦理身份證,龍松知道所辦身份證是假的,可自己的真身份證敢用嗎?對,當務之急是要辦一個假身份證,管他假的真的,他記下了辦身份證的電話號碼。

龍松走出廁所,迫不及待地要與辦身份證的人聯系上,辦個假身份證應急用,再就是給自己壯壯膽,龍松往前走了幾十米看見一個飲料攤,他買了兩瓶紅牛飲料,付款后:“老板,我的手機沒電了,借你的手機打個市內電話,電話費我出?!?/p>

攤位老板非??蜌獾兀骸澳愦??!闭f著將手機遞給了龍松。

電話打通了,對方問他在什么位置,龍松看了飲料攤的牌名,跟對方回答道在“冰涼世界”飲料攤,對方讓他在原地等,對方馬上來人接。

不大一會兒,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走到飲料攤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龍松,一看龍松的裝扮,確實是從鄉下來深九市打工的鄉下人,不會有詐,對龍松道:“剛才是你打的電話?”

“是的?!饼埶纱鸬?。心里琢磨著,難道制身份證的地方離這兒不遠?

“那你跟我走?!?/p>

龍松跟飲料店的老板道了謝,跟著小伙子,往巷子深處走去。

左拐右拐大概走了十幾分鐘到了一個小旅店,到了201房,小伙子讓龍松進了房間。

一中年人面無表情,冰冷地問道:“你要辦身份證?”

“是的,身份證丟了,出門不方便?!饼埶扇隽艘粋€謊。

辦身份證的人才不管你辦身份證的理由哩,中年人道:“500元,先交錢,兩小時辦好身份證?!?/p>

龍松趕緊掏出500元人民幣。

“身份證辦什么名字?”中年人接過錢問道。

龍松猶豫了,辦龍松肯定是不行,“龍松”真把我害苦了,這次要改個帶“水”的,這次要起三個字的名字,海、江、濤、波、泉,龍家塆都有人叫,洞也是帶水的,對,洞好,龍藏在洞里不容易找,三個字那就叫龍有洞,不行,有字是上一輩的,我這輩是升字派的,那就叫龍升洞,不行,龍要改成隆,升要改成深,深有水,洞有水,這個名字好,隆深洞,龍呆在深洞里讓誰也找不到。

中年人催促道:“你到底叫什么?”

龍松拿起桌上的筆,在臺歷上寫到“隆深洞”。

“把出生年月日也寫上?!?/p>

龍松在紙上寫上他出生的年月日。

中年男子掏出手機,讓龍松端坐在凳子上,給龍松照了幾張相:“你在這兒等會兒?!闭f著,鉆進了里房,原來里面還有個小套房。

干他們這一行,是流動的,要經常換地方。

身份證做好了,龍松接過來一看,還真像,簡直與真的一模一樣。

“滿不滿意?”

龍松連連點著頭,他想笑,可笑不起來。

揚叉溝的雨昨天就停了,今天天氣晴朗,魚肚云稀疏地掛在空中,經過昨天一場大雨地洗禮,空氣清新得幾乎沒有一點兒雜質,抓把空氣幾乎能攢一把水來。

9點鐘剛過,兩輛森林公安的警車開到了揚叉溝,龍家塆的村支書早就到此迎候。前面車上下來三名穿著警服的森林公安人員,后面車上下來兩名森林公安和鎮林站站長及一名林站工作人員。

林站站長上前跟村書記介紹道:“這是縣林業公安的孫副局長?!?/p>

龍書記趕緊上前握手問好。

孫副局長招呼著眾人:“走,到過火現場去勘測?!?/p>

龍書記指著山上說:“在那邊?!?/p>

森林公安一行人在龍書記的引領下向過火山場走去。

村民有的圍了上來,有的瞅著警車像看稀奇似的。

有的議論道:“要是查出誰放的火非坐牢不可?!?/p>

“我看最低要判三年?!?/p>

“燒得不狠,判不了三年?!?/p>

“你怕說得,故意放火不得判個七八年?!?/p>

“真是虧了昨天的一場雨,不然的話云霧山的樹要燒光?!?/p>

“要是燒光了,恐怕放火的人要把牢底坐穿?!?/p>

“公安就是吃那碗飯的,一定能破案,你看,他們有的人還帶有儀器?!?/p>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孫副局長、鎮林站站長、龍書記一行人來到失火現場。

孫副局長折斷一個被火燒過的櫟樹枝看了看:“這樹枝還是活的,還沒死,春天到了還會出新芽?!?/p>

林站站長接過話茬:“多虧了昨天的一場雨,不然的話那火真不好滅?!?/p>

孫副局長指揮著森林公安,讓人拿出相機拍照現場,讓人用儀器測量過火面積,讓人記錄燒毀程度?,F場勘探人員在孫副局長的指揮下,迅速開展起各自的工作來。

孫副局長等一行人在山上忙活著,村主任趕來給每人發放著礦泉水??睖y工作完畢,孫副局長指揮著工作人員下山,一行人來到龍家塆。

龍書記建議道:“孫局長,走,到村辦公室去歇一會?!?/p>

“不了,我們就在這里先匯總一下情況?!?/p>

塆子邊一棵百年老槐樹下龍書記指揮著村長趕緊到農戶家搬椅子,讓森林公安人員坐下匯總情況。

眾人坐下后,孫副局長問道:“過火面積?”

負責勘測過火面積的森林公安回答道:“38.6畝?!?/p>

孫副局長又問道:“過火程度?”

負責勘探過火程度的森林公安道:“輕度?!?/p>

鎮林站站長重復道:“多虧昨天的一場大雨?!?/p>

龍書記附和道:“可不是嘛,真是老天有眼?!?/p>

孫副局長對龍書記道:“龍書記,你讓昨天在山上放牛的龍老頭過來一下,我們了解一下情況,作一個詢問筆錄?!?/p>

不一會兒村長就叫來了龍老頭。

程耀蘭在家急得直抹眼淚,擔心萬一是龍松點的火怎么辦。過去說壞人的標志就是:殺人放火。殺人放火不光是壞人,還是人人痛恨的惡人。

程耀蘭長嘆了一口氣,帶著哭腔:“龍書記一定要幫忙說說話?!?/p>

“龍叔不是說了嘛,他只看到龍松往山下走,沒看到龍松點火?!饼堄腥收f道。

“龍松跑到山上干什么?萬一火是他放的怎么辦?”

“再怎么說,龍書記是我們本家,平時關系還不錯,起碼他不會做我們的拐事?!?/p>

龍松到現在電話也打不通,也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搞的?說著程耀蘭的眼淚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龍泉找不到龍松,一是著急,二是他一人根本不敢在外邊打工。龍泉想好了,這外邊的世界太復雜了,這工不打了。龍海哥哥當著副市長,正好回家順路,跟龍海哥哥商量商量,看怎么找龍松。兩人是一起出門的,自己一人回去也不好交待呀。

龍松真是餓壞了。他點了一個水煮魚片、一個回鍋肉,足足吃了兩碗飯,兩個菜吃得精光。飯飽之后,他想在深九市打工實在太危險了,自己放火燒山,負案在身,雖然假身份證做得逼真,但畢竟是假的,要是真用風險太大。龍泉那里也不敢聯系,揚叉溝龍家塆也不能回去,一提揚叉溝就頭疼。龍海那里怎么樣,副市長一定能保護自己。自己畢竟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就這樣,他決定到龍海那里去。

龍松想,公汽目標大,不能坐,要坐還是坐面的。高鐵是萬萬坐不得的,高鐵盤查得嚴,坐面的肯定得不少錢,坐大巴肯定盤查得沒那么嚴。龍松主意一定,就坐大巴班車到龍海那里。

當天下午7點鐘大巴到了龍海所在市,龍松下車后,走到大廳,又猶豫起來。他越想越覺得找龍海不合適,自己燒了山,哥哥是政府干部,他能包庇自己嗎?包庇也是犯法的,這樣不是害龍海嗎?真的見面了,哥哥怎么辦?交給政府吧,那是大義滅親,親兄弟怎么下手?不交吧,知法犯法,不行,不能這樣害了哥哥。龍松主意已定,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吃完晚飯馬上走,往哪里走呢?再往深九市走,那里是大城市,到了深九市再作打算。龍松坐在大巴的座位上,腦袋是一片亂麻,憂心重重。

龍泉買的是下午7點半的高鐵票,深九市到龍海所在地高鐵站得1個半小時。龍泉坐在高鐵列車上,背靠著靠背,微閉著雙眼,顯得心神不寧。

在一處高鐵與高速交匯處,龍泉所坐的高鐵列車從高速路下以350公里/小時的速度呼嘯而過。

龍松所坐的大巴在高速上以120公里/小時的速度,正好從高鐵列車上交匯,大巴從高鐵的上方呼嘯而過。

兩個同時從揚叉溝龍家塆出來的龍松、龍泉在此立交橋擦肩而過,一個往南,一個往北。

村長叫來了龍老頭,孫副局長讓龍老頭坐下。

孫副局長道:“龍叔,作為公民有義務向公安機關如實回答問題?!?/p>

龍書記瞟了一眼龍老頭:“龍叔,知道的就說,不知道的不要亂說?!薄拔覇柲?!別人說你看見著火前有人從山上下山?”孫副局長問道。

“我是看到有人下山,我可沒看到有人放火哈?!饼埨项^回答道。

“那火是怎么著的?”孫副局長繼續問道。

“那我不知道?!饼埨项^回答道。

龍書記提醒道:“著火前好像天上正在響雷?!?/p>

“對、對,沒下雨前天上是在打雷?!币淮迕竦?。

一旁的村民附和道:“是的,我也聽到了?!?/p>

“照你們這么說,山火是打雷引起的?”孫副局長道。

龍書記想的是鄉里鄉親的,不愿村里出什么事,昨天的大雨下得好,損失不大。確實,誰也沒看到誰放的火。

這種失火案確實也不好破,山上也沒裝監控,雷電確實能引起山火。

孫副局長合上了筆記本:“森林法規定,砍伐公益生態林,七棵就立案追究責任的,毀壞公益山林十畝也要立案。你們云霧山揚叉溝屬一股林地,幸虧昨天的一場雨,才沒釀成大禍,損害程度比較輕。但一定要教育村民遵紀守法,毀林是要坐牢的。若你們這里是生態公益林,假如有人故意放火,那可要判個四五年的,一股林地五十畝也要立案的?!睂O副局長借此機會來一場森林普法教育,那就是說云霧山一股林地過火面積三十多畝還不夠立案條件。

龍書記插話道:“我們一定搞好林業法普法教育?!?/p>

“根據我們的現場調查,過火面積、損壞程度,我回去向局黨組匯報看怎么處理?!?/p>

“孫局長,時間不早了,在我們這里吃飯?!饼垥浟糁?。

林站站長:“鎮上已經安排了,書記、鎮長還等著哪?!?/p>

“要不,你與我們一起到鎮上吃飯?!睂O副局長客氣道。

龍書記猶豫著,他與書記、鎮長私交不錯,去了好與書記、鎮長講講情,再當面檢檢討,讓書記、鎮長做做工作,從輕處理。怎么孫副局長“要不……”這不是明顯勉強的推辭話,再說跑幾十里路去吃頓飯,去時搭公安的便車,回來怎么辦?騎上摩托跟著人家警車屁股后面跑,也不怎么體面。書記、鎮長那里改日再去也不遲。

龍書記笑容滿面地推辭道:“既然鎮長已安排了,我改日再專門接孫局長到村里指導工作,我就不去了?!?/p>

龍有仁家,程耀蘭垂頭喪氣地問:“公安都走了嗎?”

龍有仁答道:“走了?!?/p>

“不知道龍老頭到底是怎么說的?要不晚上把村書記、村長、龍叔接過來吃晚飯,萬一是龍松放的火,好讓書記幫忙說說情,龍叔老眼昏花的,說了也可以改口?!?/p>

“那你準備準備?!饼堄腥蚀饝?。

“你幫忙攆只老公雞殺掉?!背桃m吩咐道。

程耀蘭真是能干之人,晚上臘肉火鍋煮到滿屋飄香,燒雞公做得色香味俱全,各種菜上滿了一大桌子。龍有仁拿出了壓箱底的酒。

程耀蘭并讓龍有仁叫來自家兄弟,龍有民、龍有公、龍有社特意來作陪。酒已斟滿,程耀蘭今天也特意上桌,她迫切地想知道森林公安今天來揚叉溝龍家塆所了解的情況。

龍有仁舉起杯:“來!來!我請大家喝酒?!?/p>

“這酒可是龍海上班頭一月的工資,專門買來孝敬他爸的,他爸舍不得喝?!背桃m借機把龍海搬出來,一是書記、村長、龍老頭都是本家,二是提示龍海在外還當著副市長呢。

龍老頭喝了一口酒:“龍海那娃從小我就看他有出息?!?/p>

“是??!龍海是我揚叉溝龍家塆的驕傲?!贝鍟浗又f。

程耀蘭盯著龍老頭問:“龍叔,上午公安問你,你是怎么說的?你真的在山上看到了龍松了嗎?”

龍老頭想到上午書記也這么問他,侄媳婦幾次這樣問他,他懷疑起自己:“可能眼睛看花了……”

書記看到龍老頭有些尷尬,端起杯打著圓場:“來!來!喝酒,耀蘭嫂子,你不用擔心,損失不大,況且龍叔根本沒說是誰放的火,這火根本就不是龍松放的?!?/p>

龍有仁插話道:“是呀,龍松沒事跑到山上放火干什么?來,喝酒、吃菜?!?/p>

龍老頭端起杯子:“侄媳婦兒,我的一句話惹到你哭了好幾場,可我真沒看到火是龍松放的,天地良心,叔請你喝個酒,壓壓驚?!?/p>

“我到鎮里去作作工作,損失不大,村里把責任擔了?!饼垥洷響B道。

程耀蘭聽書記這么一說,心里敞亮好些,臉上露出幾天來少有的微笑:“來,我請自家兄弟書記喝一杯?!?/p>

龍書記欣然接受,玩笑道:“你看那天嫂子罵母狗過的、狗雜種,不全是罵你自己嗎?”說著喝完了杯中酒,哈哈大笑起來。

書記這么一說,一桌子的人也跟著笑起來,笑得程耀蘭還真不好意思,笑得她滿臉通紅。

程耀蘭穩定下自己的情緒:“龍松怎么可能跑到山上放火呢?他叔,等龍?;貋碚埬氵^來喝酒?!?/p>

龍書記插話道:“初步斷定,這場大火是雷電引起的,大家都說著火前聽到了雷聲?!?/p>

龍有仁、程耀蘭送走了客人,龍松放火燒山的事兒,總算一塊石頭在程耀蘭心里落了地,是呀!龍松怎么可能跑到山上去放火呢?她一百遍這么想。她一想起龍松現在還聯系不上,又悲從心來,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抹起眼淚來:“也不知道龍松現在怎么搞得?!?/p>

“一個大活人還能丟了不成?!饼堄腥首焐习参恐掀?,實際他心里也著急。

十一

龍泉下了高鐵,龍海接站后,隨便找了個餐館吃了點東西。剛坐下,龍泉著急地說:“龍海哥,龍松聯系不上了,你要幫忙想想辦法呀!”

“不著急,也可能是手機丟了或者被盜了?!饼埡=忉尩?。

“就算手機丟了,可人怎么也丟了?”龍泉問道。

服務員端來了飯菜。

龍海忙說道:“現在這么晚了,肚子餓了吧,快吃飯,我已經吃過了?!?/p>

龍泉一邊吃著飯,一邊說:“龍海哥,你一定要幫忙找到龍松,不然的話我回去怎么向大伯、大媽交代?”

“我有什么好辦法,我相信龍松不會丟的?!饼埡Uf的是大實話,他哪有什么好辦法找到龍松。

“龍海哥,外面的世界太復雜,我想回家,可又怕見大伯大媽?!饼埲贿叧燥?,一邊說。

“龍松是成年人了,就是萬一有什么情況,我想也與你無關?!饼埡Uf著手機響了,龍海拿起手機,手機傳來他媽幾乎帶著哭腔的聲音:“龍海呀,你那里有沒有龍松的消息?你一定要幫忙想想辦法呀!”

“媽,你不用太著急,龍松不會丟的?!?/p>

“這么長時間了,電話一直打不通,媽急死了?!?/p>

“媽,龍泉在我這里,我們正商量著這件事?!?/p>

“你們要趕緊想想辦法,或者叫你們公安派出所幫忙找找?!背桃m想得簡單,以為龍海當著副市長,就能指揮公安。

龍松到達深九市已是晚上11點多,去汽車站時,沒碰到人盤查龍松的身份。住宿著實讓龍松操心起來,車站附近有幾個星級酒店,一是星級酒店價格貴,二是對客人的身份盤查得嚴,有好些負案在身的人就是在酒店登記時暴露目標的,可又不能不睡覺,這幾天顛沛流離夠辛苦的,現在真想美美得睡一覺。龍松在腦子里盤算著,那就住條件差點的小酒店,那里肯定要馬虎些。

龍松順著街道尋著小酒店,可幾個小酒店門前掛著牌子是“客滿”。龍松穿了兩條街,總算找到了一家沒掛客滿牌子的酒店,龍松對正在看手機的服務員道:“唉!小姐,你這里有房間嗎?”服務員抬起頭,客氣地說:“這位先生,就剩下一個標準間了,還住上了一個人,看你……?”

龍松知道“看你”的意思就是看你愿不愿意住,龍松忙回答道:“行?!惫芩?,湊合一晚上再說,現在能湊合就不錯了。

服務員瞅著龍松道“先生,請出示您的身份證,我給您登記?!?/p>

龍松此時又矛盾了,他身上有兩個身份證,龍松真身份證能用嗎?暴露了真實身份怎么辦?那山火?用500元錢辦的假身份證能行嗎?萬一查出是假的怎么辦?

龍松正在猶豫時,服務員聲音又起:“先生請出示您的身份證?!?/p>

龍松真想回答:“不要身份證可以嗎?”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既然辦了假身份證,那就拿出來試試,龍松掏出了假身份證,幾乎手顫抖著遞給了服務員。

服務員接過身份證看了看,嘴里喃喃道:“隆深洞,這名字怪古怪的?!?/p>

“對,隆深洞,隆深洞就是我的名字?!?/p>

服務員登好記,收了押金,遞回了身份證和房卡、押金條,龍松緊繃得幾乎窒息的神經一下子放松下來,心想,總算過了這一關。

龍松用房卡打開了302房間的房門,推門走了進去,先住進去的那個人剛洗漱完畢,光著上身,穿著褲衩,雙臂、前胸、后背紋著龍虎,雙眼緊盯著龍松,只盯得龍松汗毛豎起,渾身發毛。

那紋身男終于發話了:“這位兄弟,從哪里來?怎么稱呼?”該男說話還算客氣。

龍松放下行李:“揚叉溝龍家塆,叫隆深洞?!?/p>

紋身男嘿嘿一笑:“有龍有洞,有意思?!?/p>

龍松沒理會紋身男,走進衛生間,他要好好洗個澡。

龍松洗漱完畢,走出衛生間時,紋身男倒在床上已經睡著了,呼嚕打得震天響。

龍松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他擔心登記女子會不會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會不會領著公安的人來抓他,更重要的是他今后該怎么辦。

龍松滿腦子是一團亂麻,像煎干魚似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十二

龍泉告別了龍海,他決定還是回揚叉溝龍家塆,再怎么不好意思見大伯、大媽,可總要面對現實,面總是要見的。

當龍泉垂頭喪氣走進家門時,龍泉的眼眶幾乎瘦到凹陷下去,因沒睡好覺,雙眼眶泛起一圈黑暈,龍有民、龍泉他媽心疼自己的兒子,怎么幾天不見龍泉成了這樣呢?

龍有民急切地問道:“你回來了,龍松呢?他是怎么走丟的?”

龍泉媽說:“你大媽在家幾乎把眼睛都哭瞎了?!?/p>

龍有仁、程耀蘭聽說龍泉回家了,兩人急匆匆趕來。

程耀蘭一看龍泉,眼淚又嘩啦啦往下掉:“龍泉兒子,龍松是怎么走失的?”

“晚上出站的人多,我走出車站就找不著他了,打他的電話,手機關機了?!饼埲鐚嵉鼗卮鸬?。

“在家千日好,出門事事難,再難也不至于難到把人搞丟呀?”龍有仁說道。

龍有民分析道:“就是走失了,手機丟了或者壞了,幾天了,就是用別人的電話、座機也要打個電話回來呀?!?/p>

程耀蘭覺得二弟分析得十分有道理,幾天了,杳無音信,外面那么復雜,后果是不堪設想,整個揚叉溝龍家塆都在議論紛紛。龍松在家時自己經常罵他短羊壽的,可自己哪是真心咒他啥?程耀蘭一想到這些哭得更傷心了。

十三

紋身男的呼嚕停了,天也大亮了。

紋身男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這位兄弟,你是出來打工的吧?”

龍松瞟了一眼紋身男,他實在無心搭話。

紋身男自我介紹道:“我原來叫姬鴻飛,志向要像鴻雁樣展翅高飛。讀書不進字,就是喜歡打架,從小學打到初中,學校拿我毫無辦法,我媽看到我身上的匪氣太重,男子氣太甚,我媽就給我改了現在的名字,叫姬婭嫋,婭嫋多兩個女字旁壓壓我身上的匪氣?!?/p>

“你媽挺有文化的?!饼埶砷_口道。

龍松拿著姬婭嫋的身份證:“這個嫋不是你說,我還真不認識,叫這個嫋字的還真沒有?!?/p>

“我還有兩個外號,一個叫:百話鳥(嫋),別人說我的話多;一個叫:不是好鳥(嫋),說我愛打架?!奔I嫋介紹道。

龍松將身份證還給了姬婭嫋,看了一眼姬婭嫋,心里道:這人的話可真不少。

姬婭嫋接過身份證:“我媽就是我高中的老師,要不是我媽,我早被學校開除了,可離高中畢業還有一年,我實在讀不下去了,輟學了。你是什么畢業?我看你肯定沒考上大學,大學畢業不會在外面下苦力打工?!?/p>

龍松看到此人并沒惡意,回答道:“比你多讀一年,高中畢業?!?/p>

“我是云南的,離緬甸很近?!饼埶伞芭丁绷艘宦?,算作回答。

姬婭嫋繼續道:“我今年26歲了,在家實在呆膩了,想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別人說我是宅男,我爸是鎮黨委書記,我媽是高中教師,養得起我,可我不能老讓大人養著,要出門掙錢,養活自己?!?/p>

龍松有個滔滔不絕與他說話的人,心情好多了。他搭話道:“你比我大3歲,我應該叫你哥,那你也是才來的?工作還沒找好?”

“對,我初中的同學讓我來的,他在這邊幾年了,在搞銷售,讓我跟著他干,包能發財,你要是工作沒找好的話,我們一起到他那里去看看,下力打工的活我可干不來,我同學一會兒就來接我?!?/p>

龍松一聽這話,還真不嫌姬婭嫋的話多了。他正愁下一步該怎么辦呢?龍泉也不敢跟他聯系,也不知他現在怎么搞得,揚叉溝龍家塆也不敢回去,現在正好遇上了一個伴,去看看何樂而不為呢?

龍松滿口答應道:“行!與你一起到你同學那去看看?!狈凑砩嫌袀€隆深洞的身份證可以應付。龍松隨即掏出隆深洞身份證給姬婭嫋看,以便讓對方知道自己叫什么。

姬婭嫋接過身份證:“叫隆深洞,這個名字怪別扭的?!?/p>

龍松、姬婭嫋剛吃完早餐走進房門,姬婭嫋的同學就推門進來,兩人寒暄了一番。

姬婭嫋忙跟同學介紹道:“這位是我剛認識的朋友,他還沒找好工作,想一塊兒到你那去看看?!?/p>

姬婭嫋的同學滿口答應道:“好??!好??!”

姬婭嫋給龍松介紹道:“這是我的同學,叫胡阿力,聽說在這里混得不錯,外號叫猴子?!?/p>

“叫我阿力好了,走吧!”胡阿力說道。

龍松像遇到貴人樣滿心歡喜,忙拿上他的行李,三人走出了房門。

十四

龍有仁龍家四兄弟,龍松失聯了,那可是龍家的大事,兄弟四個來到龍有仁家商量對策,并帶上了龍泉。自從龍松失聯,程耀蘭沒睡一個囫圇覺,眼淚幾乎沒干過,一天到晚哭哭啼啼。

龍有仁先開口道:“我跟龍海打電話,龍海不相信龍松會丟,若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說他也沒有辦法?!?/p>

龍有民嘆息道:“一個大活人怎么會丟了呢?”

“電視上說了,黑煤窯的黑心老板,只要人一進去,先收手機,再收身份證,在里面當牛做馬,進去就不容易出來?!崩先堄泄f道。

龍家弟兄四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呀,若真的丟了,誰有什么辦法呢。

程耀蘭哭泣著問道:“龍泉兒子,你真沒看見龍松是怎么丟的嗎?”

龍泉哭喪著臉:“大媽,我真的不知道,我出站后,一回頭就沒看到龍松,打他的電話也打不通了?!?/p>

龍有仁對著程耀蘭:“你不要為難孩子了,他說了一百遍了,他要看到龍松了,他會丟嗎?龍松在家時,你短羊壽的長,短羊壽的短地咒他,這下好了?!?/p>

“我看這樣,有仁哥與我家龍泉明天到深九市去尋找,龍泉畢竟到那里去過,費用我們兄弟幫忙想辦法?!崩隙f道,看來還是龍有民有主見。

其他兄弟紛紛表態支持。

程耀蘭邊擦著眼淚邊說:“我明天到吉祥寺去請算命先生幫忙算算,都說那里算命先生靈,不,我現在就去?!?/p>

在吉祥寺常年給人算命的是遠近聞名的許半仙。當程耀蘭、龍泉找到許半仙時,許半仙剛吃完中飯,程耀蘭跟許半仙說明了來意。

許半仙坐在算命攤前,用牙簽剔著牙,看著程耀蘭著急的樣子說:“這位大姐,我一般一過午時就不算了,過了午時算不準?!?/p>

程耀蘭一聽這話,更加著急起來:“許先生,人家都說你算得準,我們大老遠地趕來,你就幫忙算一個吧?!?/p>

“這位大姐,你這人丟了的大事,我真為難,我怕算不準,誤了你的大事?!痹S半仙為難地說道。

“許先生我們既然來了,你一定要幫忙算一個,算不準我不怪你?!背桃m幾乎央求道。

“真為難我了,那好吧,報上你兒子的生辰八字?!?/p>

程耀蘭忙報上了龍松的生辰八字。

稍頃許半仙道:“這位大姐,你這孩子命硬,按說不會有事,已過了午時,我真有點兒算不準?!?/p>

程耀蘭忙說道:“不會有事就好!不會有事就好?!?/p>

“這位大姐,要是算準的話,你明天一大早過來,算頭命,八九不離十?!?/p>

“那我明早再來,多謝了?!背桃m說著忙掏出100元錢遞給了許半仙。

許半仙看見鈔票眼睛一亮,接過百元大鈔:“看這位大姐這么心誠,按說我算一命100元,算了,今天收你一半?!?/p>

十五

阿力開著車將龍松、姬婭嫋拉到深九市郊區一廢棄的小學校里。學校坐北朝南,一棟三層教學樓,一棟教職員工住宅平房,學校占地二十余畝,整個校園被圍墻圍起,大門是兩扇鐵欄門,平時大門緊鎖,有專門守門人把守。因深九市城市化加快,該學校屬遠郊,生源減少,村里不得不關門,該校被阿力的老板租用。

車到學校大門,阿力按了幾聲清脆的喇叭聲,看門保安趕忙打開了鐵門。車子在教學樓前停下。車進來后,保安趕緊關上了大門。龍松、姬婭嫋下了車。

一個穿著西服,40多歲的中年男人走向前,對阿力道:“猴子回來了,接回兩個人?”說著,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是的老板,多接了一個人?!焙镒拥靡獾卣f。

老板吩咐道:“猴子,把他們兩人安排到三樓先住下?!?/p>

猴子響亮地答道:“好嘞!老板!”

龍松、姬婭嫋注目一望,操場上站著兩排一百多名男女,一名教官聲嘶力竭地在那里訓練著他們。

教官手舞足蹈的吼叫著:“天上的星亮晶晶,我在這里真開心!”

兩排站著的男女跟著教官的嗓子吼叫著:“天上的星亮晶晶,我在這里真開心!”

教官道:“五湖四海這里來,我不發財誰發財?”

一群人跟著叫道:“五湖四海這里來,我不發財誰發財?”

教官:“地上的花兒開不敗,發了小財發大財!”

眾人:“地上的花兒開不敗,發了小財發大財!”

龍松、姬婭嫋看到這群人像著了魔似的,感到非常好奇,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猴子在一旁催促道:“走,先安排住宿,這是軍事化訓練?!?/p>

三樓一間大教室里,這里是男寢室,全是地鋪,里面住著幾十人。

猴子對龍松、姬婭嫋道:“每人交500元的被褥錢,200塊錢洗漱用品費用,我去跟你們領這些用品?!?/p>

龍松一聽,覺得這些用品是錢買來的,也不是大水打來的,收這些錢也算合理。

龍松、姬婭嫋先后交了錢。

猴子收起兩人的錢:“老同學,龍什么,哦隆深洞,只要好好干,保證明年一輛奔馳車,我去領物品去了?!?/p>

龍松瞅著姬婭嫋:“他們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以后就叫我嫋哥吧,我也不知道?!?/p>

“我怎么感覺不對勁?!?/p>

吃過晚飯,猴子跟著一個小頭目,在大寢室里找到龍松和姬婭嫋。

猴子忙介紹道:“這是我們的管理員?!?/p>

管理員對龍松和姬婭嫋道:“按照我們這里的管理規定,手機、身份證交由我來保管?!?/p>

龍松心里一驚:這是什么規定?

管理員催促到:“快交上來?!?/p>

龍松靈機一動:“我的手機、身份證在火車上讓小偷偷走了?!?/p>

姬婭嫋作證道:“他的手機確實丟了?!?/p>

“那把你的手機、身份證交出來?!?/p>

猴子看到姬婭嫋不愿意交出身份證、手機,對管理員建議道:“他是我同學,明天再說吧!”姬婭嫋、龍松第一天來,他怕把事情搞僵了。

管理員臉沉了下來:“我們這里是半軍事化管理,不是想怎么著就怎么著的!”

猴子接著說:“時間長了就習慣了,手機、身份證只是暫時保管,等訓練結束合格后,會還給你們的?!?/p>

“趕緊準備睡覺,9點準時熄燈?!惫芾韱T嚷嚷道。

龍松、姬婭嫋并排睡在一起,已10點多了,兩人怎么也睡不著。

龍松側轉身子貼著姬婭嫋的耳根:“嫋哥,我看這是傳銷窩點?!?/p>

“往后見機行事吧?!?/p>

“只怕好進不好出?!?/p>

“怕什么,打架我有的是力氣?!?/p>

十六

程耀蘭忙了大半個晚上,天亮龍有仁與侄子龍泉要去深九市尋找龍松,她給丈夫準備行李,給兩人準備路上吃的,她剛上床迷糊了一會兒,雞叫了兩遍了,她趕忙翻身起床,要趕到吉祥寺去給龍松算頭命。許半仙說了,頭命算得最準。

程耀蘭坐著侄子的摩托車趕到許半仙算命處時,許半仙房門還緊閉,她確信今天是第一人。程耀蘭期盼著許半仙的房門早點打開,她太想知道龍松的結果了。

天空中繁星閃爍,啟明星才三桿子多高,正高高掛在天上,東方天空漸漸泛白,滿天的星星慢慢隱去,太陽的霞光也讓啟明星失去光芒,天漸漸大亮。

許半仙的門“吱呀”一聲,門終于打開了。

許半仙將程耀蘭和她侄子迎進了家里。

許半仙嘆息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呀!”

程耀蘭搭話道:“是呀,哪個兒女不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三人坐下后,許半仙將桌上碗里的清水噙了一大口,含在嘴里咕嚨、咕嚨、咕嚨了半天,又將水吐回碗里。

許半仙開口道:“妹子,你兒子的生辰八字昨天沒報錯吧?”

“我回家又仔細想了想,我又問了他爸,沒錯?!?/p>

也許是程耀蘭的誠心感染了許半仙,許半仙用筆認真地在紙上描起來。

稍頃,許半仙道:“妹子,你兒子若往北走命歸西,若往東走命懸一命,若往西南走是福大命大,盡管有些磨難,往后還有財運呢?!?/p>

“許先生,他是往南走的?!背桃m話里帶著幾分驚喜。

“妹子,往南走,你不要怕,就是遇上什么難,也有貴人相幫?!?/p>

程耀蘭堵在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她忙掏出200元錢遞給了許半仙:“謝謝許先生的吉言,若真如此,年底再來重謝,大年三十提著豬頭來吉祥寺燒香還愿?!?/p>

許半仙堅決不收程耀蘭的200元,退回程耀蘭100元,程耀蘭看到后面有幾個人等著許半仙算命,不好再推辭,心里感謝許半仙真是好人吶!

程耀蘭忙叫侄兒子拿出手機,讓撥通了龍有仁的電話,電話接通后,程耀蘭忙對龍有仁道:“龍有仁,許半仙算了,龍松好好的,你與龍泉趕快到深九市去找,西南方有貴人?!?/p>

龍有仁掛斷了電話,對在等他的龍泉道:“你大媽就信這些,算不算我們都要去尋找,西南方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貴人?”

十七

大教室里,教官給最近新來的幾十名人員上課。

教官亮開嗓子講道:“在這里我們都可以發財,都可以成為經理?!?/p>

然后有學員問道:“那怎么才能當上經理呢?”

教官講道:“我們分六級經理,每個經理層次為六人,你發展到六六三十六人,就可成為鉆石經理。下線的下線永遠都是你的客戶資源,假若你做到鉆石經理,你的下線保守點也有一千多人,這樣來說,這一千多人都為你打工,經理的級別越高,提成的比例就越高,最高可提成90%?!?/p>

有學員提問:“發展學員的門坎是什么?”

教官答道:“新學員只要交兩萬元錢,假如你發展六個會員是50%的提成,那么你不但是初級經理,你還可以拿到六萬元錢的提成,這里面又有兩種情況,如果你是自己來的,就不必交兩萬元錢,發展的新會員才交兩萬元,我們在座的有新來的、有介紹來的?!?/p>

下面的人交頭接耳,互相打探對方是別人介紹來的,還是自己來的。

“下面安靜一下!”教官的話夠威嚴的。

下面交頭接耳的人迅速安靜了下來。

教官繼續講到:“大家算算看,如果做到鉆石經理,想想看,輕松上千萬就可到手,到那時想不發財就難!”

下面又是交頭接耳、興奮的唏噓聲。

“安靜!大家想想看,老板給大家提供多好的發財平臺,鉆石經理老板才提5%,還有5%是費用,看看,發財的是不是大家?請大家跟著我喊:感謝老板!”教官手舞足蹈地喊道。

下面的人跟著喊道:“感謝老板!”

龍松知道自己陷入了傳銷窩點。揚叉溝里有幾個上過當,這窩點是好進不好出,揚叉溝的人從傳銷窩點逃出時渾身被打到青一塊紫一塊,可還有人被洗腦,夢想以此發財,其中還有剛畢業的大學生。

姬婭嫋知道自己上了猴子的當,自己好歹是干部、教師家庭的兒子,怎么能干這種勾當呢?這哪里是什么銷售?不行!自己要想辦法逃走。

吃過晚飯,兩個彪形大漢首先把姬婭嫋叫到二樓“單兵教練室”進行單兵教練。姬婭嫋跟著進了二樓單兵教練室。室內四名彪形大漢怒目圓睜地盯著姬婭嫋,兩個光著膀子,雙臂紋著雙龍的大漢抱著雙臂盯著姬婭嫋,要是膽小的直盯得你渾身發毛。

姬婭嫋一看這陣勢,他哪里咽得下這口氣,他也脫掉外衣,露出胳膊、胸背,另兩人加起來也沒有他的紋身多。

一大漢嘿嘿一笑:“唉!你還怪有性格的?!?/p>

一大漢道:“單兵訓練兩小時,看你能不能過關。部隊里有句話叫:不怕你調皮搗蛋,就怕單兵訓練?!?/p>

另一大漢道:“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p>

“現在是法治社會,你們能把我怎么樣?”姬婭嫋道。

“我們這是內部管理,單兵訓練?!?/p>

小頭目上前道:“你的手機和身份證還沒交?”

姬婭嫋爭辯道:“我的手機和身份證憑什么交給你們?”

“這是規定,交不交?”

“不交!”

小頭目一揮手:“嘿嘿!你這人……上!”

四名大漢一起擁向姬婭嫋。繼而姬婭嫋與四名大漢纏斗起來。姬婭嫋確實是一把打斗好手,在家還練習過擒拿格斗,若是單打獨斗,這四人真不是姬婭嫋的對手,再加場地狹窄,姬婭嫋根本施展不開手腳。

姬婭嫋一邊打斗著,一邊怒罵道:“猴子,你真不是你媽的人!”

小頭目道:“你還是條漢子,只要你歸順了我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p>

“你們這種勾當我干不了!”

兩個光臂大漢,相互使了個眼色,一起撲上前,一個緊緊抱住了姬婭嫋的一條腿,另兩人上前將姬婭嫋撲倒在地。

姬婭嫋被四人死死壓在地上,他怒道:“四比一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一對一單挑!”

“單挑!單兵訓練你三天,看你還不服氣?”小頭目道。

“就是十天,老子也不服氣!”姬婭嫋怒道。

一光膀男點著了香煙,大吸了兩口,火紅的煙頭對準了姬婭嫋的胳膊燙了下去,頓時姬婭嫋的胳膊呲呲地冒著青煙,隨即一股皮肉的糊焦味直刺鼻孔。

“先讓他吸十口嘗嘗煙味?!蔽谑撬麄兊暮谠?,就是燙十次,嘗嘗被燙的滋味。小頭目聲嘶力竭地嚷道。

十次燙完,姬婭嫋的罵聲還是不絕于耳。

盡管姬婭嫋罵聲不斷,這幫人沒再燙下去,用他們的話說:烈男過不了十口煙,看來今天遇上了硬漢子,沒關系,過了十口煙,過不了星期天。就是單兵訓練還過七天,保證讓你服服帖帖。

姬婭嫋的兩小時的單兵訓練結束,由兩名大漢押著送回了三樓寢室,姬婭嫋覺得受了奇恥大辱,不斷地叫罵著這幫人,本來9點已過,寢室里的人已經休息了,姬婭嫋的叫罵聲把大家都叫醒了。

龍松看到這種情形,姬婭嫋已走到龍松跟前,龍松撞了一下姬婭嫋,輕聲說:“嫋哥,稍安勿躁,從長計議?!?/p>

姬婭嫋聽到這話安靜了下來。

一虎彪大漢指著龍松道:“你!來,跟我們到二樓單兵訓練?!?/p>

龍松跟著進了單兵教練室。

小頭目道:“剛才那個是你一起的吧,你看到了吧,你是吃敬酒還是吃罰酒?”

龍松換了一副笑容:“吃敬酒,吃敬酒?!?/p>

“就是嘛,好漢不吃眼前虧,你的手機、身份證真地丟了?”

龍松回答道:“你們搜過身,真的丟了?!饼埶傻氖謾C真的扔了,真假身份證他藏在內褲夾層里,剛才上樓前他又藏在被子里面。

小頭目遞了一根煙給龍松,龍松客氣地回絕了,說自己不會抽煙。

小頭目將香煙遞進自己的嘴里,一旁的壯漢趕緊幫忙點燃,小頭目吐了一口煙圈:“是呀!我們這里也不是殺人場,只要你不與我們對著干,我們何必動手呢?我們這里給大家提供的是發財的平臺,不偷不搶,你叫什么名字?”

“就是,就是,有的人就是不知道好歹,我叫隆深洞?!饼埶筛胶偷?。

“隆深洞,真他媽奇怪的名字,上一個叫什么“鳥”(嫋)?新來的先接受一星期地訓練,接著就是發展新會員,接下來就是發財,有什么不好呢?”小頭目一邊吸著煙一邊說。

“這里是有發財的機會?!饼埶煞畛械?。

“你打算怎么辦?”小頭目問道。

“先接受一個星期的訓練,往后用心發展新會員,爭取當鉆石經理發大財?!饼埶烧f道。

“說不定到時候你還管我們哩?!?/p>

“哪里,哪里?我看你們天天也很辛苦,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給兄弟們去喝杯茶?!饼埶烧f著從衣兜里掏出2000元錢,

眾人一看到錢,一個個臉上樂開了花。

小頭目夸獎道:“這哥們兒真夠意思?!?/p>

“我身上就剩這點兒錢了,往后好好發展新會員賺錢,往后還請哥們兒多多關照?!?/p>

龍松兩小時的單兵訓練,沒受到懲戒,還獲得了那四人的好感,時間一到,就放龍松回房間了。

十八

黑燈瞎火的三樓學員寢室,龍松、姬婭嫋兩人并沒睡,兩人躲在被子里商量著怎么逃跑。兩人商量從哪兒逃?三層進出樓道晚上鐵欄門被緊鎖著,三樓的窗戶倒沒有欄桿,可怎么下?若跳下去,不摔死也剩半條命。

龍松輕聲對姬婭嫋道:“這是我偷著準備好的,我把晾衣繩解了,現在正藏在我的被子底下,在窗框上綁好繩子,我們順著繩子往下就可以到地面?!?/p>

“他們發現后肯定要追來,你怕不怕打架?”姬婭嫋問道。

“我是大山里出來的,上山下山如履平地,我有的是力氣,你的傷怎么樣?”

“外傷,沒關系?!?/p>

龍松、姬婭嫋繼續商量著如何突破大門,因大門還有鎖,還有保安看守,不管怎么說?他倆決定放手一搏,這種傳銷活不能干,下一步就是騙親戚朋友交錢入伙,親戚朋友再騙親戚朋友。最后倆人定在凌晨3點半行動,這個時候正是使人熟睡、使人放松警惕的時候。

3點半已到,龍松悄悄翻身鉆出被子,不用穿衣,他倆的衣服根本沒脫。龍松從被子里掏出準備好的繩子,好在他與姬婭嫋睡的地方就靠近窗戶。龍松輕輕打開窗戶,在窗框上拴牢繩子,他們猶豫了一會兒,示意姬婭嫋已經準備好了,其實室內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室內是一片呼嚕聲和夢囈聲。

龍松翻過了窗戶,雙手緊抓繩子,順著繩子往下溜,正好窗戶邊是鑄鐵下水道。龍松手抓繩子,腳蹬下水道,快速往下滑著。不大一會雙腳著了地面,他后退了幾步,眼瞅著窗戶,等待著姬婭嫋。

姬婭嫋也身手敏捷,順著繩子、下水道管下來了。

龍松、姬婭嫋迅速沖向門衛室,姬婭嫋一腳踹開了門衛室的門。保安聽到一聲響,打開了室內燈光的開關。

姬婭嫋厲聲問道:“大門的鑰匙呢?”

保安根本沒回過神來,一聽說鑰匙,下意識地往門墻上瞅了一眼。

保安這才回過神來,順手拉響了警報,頓時整個院子警報大作。保安聲嘶力竭地喊道:“快來人啦!有人要逃跑呀!”

警報聲驚動整個院子,室內的燈紛紛亮起,整個院子躁動起來。

單兵訓練的小頭目為首的六七個人順著樓道攆了下來。

姬婭嫋一把扯下墻上掛的鑰匙,跑到大門前,用鑰匙開著門鎖。

龍松看到沖下來的人離大門只有二十來米了,龍松催促道:“快,嫋哥,他們攆來了!”

攆來的人離大門只有十幾米了,這時門“吱”的一聲被打開了。

姬婭嫋催促道龍松:“快,快跑!”

龍松跑了出去,姬婭嫋遲疑了一會,當追來的人快靠近大門時,姬婭嫋猛地往回反轉著鐵門。

只聽得嘭地一聲響,鐵門重重地撞在攆來人的身上。門的回力,再加前跑的沖擊力,將跑在前邊的兩人撞倒在地。

姬婭嫋轉身向外跑去。

追來的小頭目高喊道:“抓住他們!不要讓他們跑了!”

姬婭嫋停住了腳步,轉身怒視著追來的人,他怒從心中起,他哪受過這種侮辱,將自己身上燙了十個大泡。他順手牽羊一個掃膛腿,將跑在最前面的人打倒在路邊的坎子下。

龍松看到姬婭嫋與追來的人打了起來,他停住了腳步,也與追來的人扭打在一起。正像龍松說著,單打獨斗,這群養尊處優的人哪是他與姬婭嫋的對手。三下五除二龍松就將那人摔倒在地,又一拳打去,頓時那人鼻青臉腫。

姬婭嫋更不用說,在家無所事事,練了些拳腳,這群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三拳二腿就將追來的人打倒在地,往路坎下就扔下兩三個。

不好!后面又追來一幫手拿家伙的人,可能老板就在里面。

龍松對姬婭嫋喊道:“嫋哥,不好,后面的人拿有家伙,快跑!”

說著兩人向前面大路跑去。

后面追的人看到龍松、姬婭嫋已跑遠,追也是枉費力氣,他們停止了追趕。

龍松、姬婭嫋看到自己已跑遠,追的人也停止了追趕,他倆放慢了腳步。

姬婭嫋問道:“深洞老弟,我們現在怎么辦?找個派出所報警?!?/p>

龍松一聽報警,心里不由地打了個激靈,報警?那自己不是自投羅網嗎?

“不能報警!你想想看,若報了警,警察又要把我們弄去問這,問那?多耽誤時間,是自找麻煩?!饼埶烧f道。

姬婭嫋想想也是,這幫家伙自有人管,工商、公安部門正在到處打擊這種傳銷團伙,問道:“我們現在怎么辦?”

龍松看了看天色:“我看先找個地方睡覺,我們今晚還沒眨眼睛皮?!?/p>

“那好?!?/p>

一輛返程的出租車從此路過,龍松向出租車招著手,的士還好,停了下來。龍松、姬婭嫋上了的士,出租車向城內駛去。

深九市內酒店里,龍松、姬婭嫋一覺醒來,已到了吃中午飯的時間。姬婭嫋叫了外賣,將中餐送到房間來。

姬婭嫋嘆了口氣:“哎!真是人心隔肚皮呀!我倆的行李也丟到傳銷窩點了,我身上的錢也不多了?!?/p>

龍松接著說:“舍財免災吧?!?/p>

經過這件事,仿佛使姬婭嫋迅速成熟了起來,他開始反思起他的過去。20多歲了,在家啃老,在家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出門才知外面的世界不光有風險、危險,天上真他媽的不會掉餡餅。姬婭嫋現在想念著父母的好,自己沒少給父母惹事,真覺得對不起父母。姬婭嫋想著想著不由地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龍松看到姬婭嫋哭了:“怎么了嫋哥,你咋哭了?”

姬婭嫋擦了一把眼淚:“我倒不是怕那幫人,我是覺得我太對不起父母了?!?/p>

“通過這次相遇,我還真要感謝嫋哥,不是你,我一個人在里面怎么出得來?”

“不要這么說,不是遇上我,你還進不了那個傳銷窩點鬼地方呢?!?/p>

“患難見人心,你是我值得交的朋友?!?/p>

“是啊,我倆是患難之交,我們今生是朋友,是哥們兒?!?/p>

“嫋哥,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回家,在老家找個工作,聽父母的話,談戀愛,結媳婦,再不瞎折騰了?!?/p>

“我不想回去,我們那里是大山,我恨那里的大山,因為我是山里人,找媳婦困難,幾次戀愛沒成功都是別人嫌棄?!逼鋵嶟埶刹幌牖厝サ脑蚓褪悄前鸦?,他現在的心情是迫切地想父母。

“其實我們那里也是山,我們鎮上有幾家企業,我爸爸是鎮上的書記,隨便找個工作沒問題,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先到我們那里打工再說,你一人在這里無依無靠?!?/p>

“多謝嫋哥了?!?/p>

“我們是哥們兒,要不是你的主意高明,我們是逃不出那個鬼地方的?!?/p>

姬婭嫋說:“我們坐飛機到昆明,再坐高速,兩天就可以到家了?!?/p>

“我坐飛機暈機,不能坐?!饼埶捎X得坐飛機檢查太嚴了,萬一……?

“錢不是問題,等會兒就讓我媽打一萬元錢過來?!?/p>

“不是錢的問題,我真的暈機?!贝藭r的龍松不能說真話。

“那坐高鐵,每小時幾百公里的速度,也很快的?!?/p>

“高鐵太快,來深九市就是坐的高鐵,把我暈死了?!?/p>

“那坐什么?”

“坐班車也挺快的”龍松覺得班車檢查要松。

“好,就坐高速班車,吃完飯我們就走,這個鬼地方,我一秒鐘都不想待了?!?/p>

龍松看了一眼姬婭嫋胳膊上的煙傷:“你的傷沒事吧?”

“沒事?!?/p>

十九

龍松、姬婭嫋剛走了不到半小時,服務員收好房間,龍有仁、龍泉提著行李進來了,他倆正好也登記在這個房間。

龍泉將房間巡視了一遍,剛換的潔白的床單,房間整理過,地板剛拖過。龍泉發現中間床頭柜上三聯單押金條遺留了一張綠頁,龍泉沒事拿起看了看。

龍泉道:“大伯,剛走的人姓隆,不過是隆重的隆,叫隆深洞,這個人叫姬婭什么?這個字我不認識,大伯你認不認識?”說著將綠色押金條遞給了龍有仁。

龍有仁接過押金單看了看:“世上有九劉十八陳,同姓的不少,隆深洞,姬婭……這個字念什么,是個“弱”吧?兩個名字都叫得挺古怪的,可能是夫妻兩個,后面的都是女字旁,肯定是個女的?!饼堄腥首鞒鲞@個結論后,將條子還給了龍泉。

龍有仁、龍泉就勢坐在各自的床上。

龍泉道:“大伯,我們下步怎么辦?”

龍有仁嘆了口氣道:“這么大的城市,我們到哪里找?”

“龍海哥說我們可以到電視臺去打廣告找?!?/p>

“那得多少錢呀?”

“大概兩萬元吧,滾動字幕,時間一個星期?!?/p>

“這么大個城市,誰認得龍松呢?”

當天下午,龍有仁、龍泉好不容易找到深九市電視臺廣告部,龍有仁想跟廣告部的人磨磨價,可怎么也磨不下來,龍有仁一咬牙,從包里掏出兩萬元現金。

龍松、姬婭嫋坐在大巴車上,大巴在通往昆明的高速公路上,以120公里/小時的速度奔馳著,路邊的景色很亮、很美,龍松心情復雜,無心賞景,姬婭嫋歸心似箭,他微閉著眼睛,巴不得馬上就回到家鄉,回到父母身邊,路邊的景色只是成了呼呼的風,更加攪亂著姬婭嫋的心情。

龍有仁、龍泉在外面小餐館隨便吃了點東西,早早回到房間,打開電視機將頻道調到深九電視臺,倆人坐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頻道的滾動字幕。

龍有仁、龍泉盼著龍松能看到此廣告,期盼著龍松能與他們聯系,龍有仁、龍泉的手機號龍松爛熟于心,他們盼著奇跡發生,希望龍松馬上回到自己身邊。

第二天晚上,龍松、姬婭嫋到了昆明,他倆不愿耽誤半點兒時間,轉夜車向姬婭嫋所在縣紫蘭縣進發。從昆明到縣城,再到姬婭嫋所在鎮虎坊鎮還得兩天時間。

經過一路的顛沛流離,特別是在傳銷窩點驚心動魄的遭遇,姬婭嫋總算到家了。

姬婭嫋的父母到汽車站將寶貝兒子迎進了門。

姬婭嫋的媽媽田紅梅,看到兒子明顯消瘦的臉龐,電話里早就知道兒子在深九市的不幸遭遇,看到兒子胳膊上被煙頭燙的傷痕,現在已經有些紅腫感染,田紅梅抱著兒子的胳膊瞅著煙頭的燙傷,雙眼模糊了,不由得熱淚滾滾。

姬婭嫋早就向父母介紹了龍松的情況,要不是龍松機智靈活,說不定現在還在傳銷窩點里受罪。

姬書記招呼龍松,給龍松倒茶、讓座,對龍松噓寒問暖,不光自己的兒子遭了不少罪,龍松肯定也遭了不少罪,他倆現在雖談不上生死之交,起碼也是患難之交。

田紅梅忙拿出碘酒、棉簽準備給兒子擦洗傷口。

姬婭嫋一看碘酒皺上了眉頭。

田紅梅忙說:“這種碘酒不疼,先消消毒,等會兒再去醫院打消炎針,已經快感染了,再檢查檢查看有沒有內傷?”

“媽,不用檢查,沒有內傷?!?/p>

龍松、姬婭嫋在姬家調整了幾天,田紅梅對姬婭嫋、龍松好生調養照顧,姬婭嫋的燙傷已痊愈。

吃過晚飯,姬書記、田紅梅、龍松、姬婭嫋坐在家中聊天。

姬書記對龍松說:“深洞侄兒,你能投奔到我們這里,是對我們極大的信任,我問了鎮上的幾家企業,他們都說不缺人,就是水泥廠缺裝卸工?!?/p>

龍松急忙回答道:“多謝姬叔叔,我是大山出來的,不怕吃苦,有的是力氣?!?/p>

“那你先到水泥廠干著,等有機會再幫你調整,你是什么文化?”姬書記道。

“高中畢業?!饼埶纱鸬?。

姬書記微笑著點著頭,話鋒一轉:“婭嫋呀,你有什么打算?”

“我聽爸媽的,找工作,找媳婦?!奔I嫋表態道。

田紅梅愁眉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兒子,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p>

姬婭嫋笑了笑:“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p>

姬書記覺得兒子經過這些事后,認識有180度的大轉彎,成熟了許多,他當然打心眼兒里高興,這個苦吃得好,吃得值,不吃一塹,怎么會長一智呢。

二十

深九市電視臺的尋人廣告一個星期過去了,沒見龍松的身影,這可急壞了龍有仁,后果他真不敢想,打電話回去跟龍松媽講,龍松媽總是哭哭啼啼,并嚷著說找不到兒子不準回家,可自己到哪去找呢?這么大的世界,不是在大海里撈針嗎?龍松媽說就是大海撈針,也要把兒子撈回來。

程耀蘭還告訴龍有仁,村書記說那場山火損失不大,森林公安不予立案,定性為因雷電起火,村里幫忙承擔了責任,罰了村里一萬元錢,要求今后時刻要有防火、防盜的思想準備。

龍泉看到大伯天天愁眉不展,唉聲嘆氣,他也覺得很難過,畢竟龍松是和自己一起出門丟的,盡管這出門打工的主意是龍松的主張,怎么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會丟呢?我比他笨怎么就沒丟呢?對,笨!我建議大伯就用笨方法找。

龍泉對龍有仁道:“大伯,要不我倆到大街小巷去貼尋人廣告,有的人用這種辦法還真找到了,電視里一天就播那么幾遍,有的不見得看電視,小廣告貼在那里,只要過路的人誰都能看到。

“對!龍泉,我們就到處貼尋人小廣告?!?/p>

“大伯,我知道印廣告的地方,我們印多少?”

龍有仁想了想:“印兩萬份,我們不分白天黑夜到處去貼?!?/p>

“大伯,我們不能這樣住旅店了,那得多少開支?”龍泉說道。

“那我們租房子住,這樣就會持久戰?!饼堄腥首鞒隽藳Q定。

姬婭嫋知道經過這一番折騰,龍松已囊中羞澀,姬婭嫋引著龍松來到虎坊鎮移動公司,姬婭嫋要給龍松買部手機,他知道龍松的手機真的丟了,龍松非常堅定的不要。

姬婭嫋堅決要給龍松買:“沒有手機怎么能行呢?多不方便?,F在是信息社會?!?/p>

“不要!不要!我真的不需要?!饼埶赏妻o道。

姬婭嫋知道龍松說的是假話,現在信息時代,老頭、老太太都有手機:“老弟,你這樣就把我看外了,要不,等你賺錢后再還我?!?/p>

龍松見姬婭嫋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不好再推辭了。

姬婭嫋幫選了個尾號98的號碼,服務員幫忙試好機,讓龍松設置了智能指紋開鎖裝置。

姬婭嫋像想起了什么:“深洞,幾天沒看到你向家里打個電話,新手機還有兩格電,快給父母打個電話,向父母報個平安,免得父母擔心?!?/p>

對姬婭嫋的好心,真難為了龍松,讓他哭笑不得,他怎么敢向家里打電話呢?姬婭嫋的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準備接。

龍松尷尬地笑了笑:“嫋哥,是我打的,這手機不錯?!饼埶上胍源艘_姬婭嫋讓他給家里打電話的注意力,而造成的尷尬。我的嫋哥呀,我何嘗不想給父母打電話呀?這電話能打嗎?

姬婭嫋真的再沒讓龍松給父母打電話了:“深洞老弟,滿意嗎?”

“非常滿意,等賺了錢我一定還你?!?/p>

龍松正式到鎮水泥廠上班,就是天天往車上扛水泥,實行的是計件工資,每包兩元,一天能扛上百包,這些水泥主要是出口到緬甸佤邦地區,用人民幣結算。佤邦對中國非常友好,在那里人們說漢語,使用人民幣,手機使用中國的互聯網,其實佤族就是中華民族的一分子。

龍松的生活總算安定了下來,他有使不完的力氣,天天不知疲倦地扛著水泥。

龍有仁、龍泉在深九市大街小巷貼尋人小廣告,當地城管警告過他們幾次,不讓他們貼,這樣會影響市容。

龍有仁、龍泉與城管發生了摩擦,貼的廣告遭到了城管的撕扯,人遭到驅趕。

他們就采取打游擊,等城管下班后,晚上貼,兩萬份尋人廣告,一定要貼完,要貼滿深九市的大街小巷。

二十一

姬書記通過他原來的下級,現在已是縣長的同事,幫忙在縣城公安局城南派出所給姬婭嫋安排份輔警的工作,因姬婭嫋想當警察,他要抓壞人。他后悔那時沒好好讀書,要是能考上大學,他的第一志愿就是警察學院,畢業后成為堂堂正正的人民警察,遇上的壞人他通通抓上,并戴上手銬,可惜了,只怪那時不懂事,書沒讀好。

姬婭嫋體檢身體倒沒什么問題,一看身上花里胡哨的紋身,這樣怎么能當人民警察呢?

公安局長匯報到縣長那里,縣長把姬婭嫋叫到他的辦公室,讓姬婭嫋脫掉上衣讓他看,姬婭嫋脫掉上衣,身上花里胡哨的龍虎,氣得縣長直跺腳。

姬婭嫋也懊喪到了極點,他向縣長央求道:“叔叔,你一定要幫忙想想辦法?!?/p>

姬婭嫋后悔死了,自已不僅不好好讀書,怎么還鬼使神差地紋了身。姬婭嫋在家與他爸爸、媽媽商量,他想當輔警,他身上的紋身要想辦法去掉。

“墨汁已滲到肉里面,怎么除?除非將皮去掉?!奔I嫋媽媽說道。

“對,就是要把一層皮去掉,爸,縣中心醫院的院長不是你同學嗎?你找找他幫忙想想辦法?!奔I嫋對他爸爸說。

幸好姬婭嫋的紋身是薄膜貼的,醫生想辦法給他去掉了。

姬婭嫋高興得幾乎欣喜若狂,這下好了,可以當輔警了,可以去抓壞人了。

二十二

龍松天天忙著扛水泥,閑暇時看看書,很少與人交往。龍松的行為引起佤邦駐水泥廠結算員阿琳的注意。龍松將近一米八的個子,舉止文雅,不像是被云貴高原紫外線曬得黝黑普遍個都不高的當地人。阿琳感到非常好奇,她不明白,外地人怎么跑到相對落后的云南邊陲來打工呢?好奇心驅使著阿琳不斷留意著龍松的舉動和來路。

阿琳芳齡20歲,長得白白凈凈,五官端正,在人群里是鶴立雞群。

阿琳父母雙亡,阿琳父親掉氣前反復叮囑阿琳兄妹,他們是正中國人,到底是哪里人,養父母忘了,只說是有雪的地方。所以阿琳的父母只知道他們是中國人,故鄉是有雪的地方。

阿琳十分向往中國,特別是中國下雪的地方。

龍松沒住集體宿舍,他在廠附近租了一間帶衛生間的房子,不貴,每月才200元,反正現在每月有五六千元的收入。

阿琳一有機會就主動接觸龍松,一天休息,阿琳以借書看的名義來到龍松的房間,阿琳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況且整個佤邦60萬人都說漢語,學中文,阿琳的普通話甚至比龍松還標準。

阿琳說她是正宗的中國人,老家在什么地方,父母也不清楚,只說是下雪的地方。

龍松道:“中國下雪的地方多著呢?!?/p>

阿琳說:“在電視上看到雪景,下雪時雪花飄飄,好漂亮呀!”

“你肯定不是東北、西北的,可能是中原一帶的?!?/p>

“那你是哪里的?”

“中原的?!饼埶蛇B他所在省就不愿說,何況揚叉溝龍家塆呢?

阿琳是善解人意的姑娘,龍松不愿說,她也不便繼續追問下去。

自此以后,阿琳隔三差五地往龍松房間里跑,出于女人的細心和天性,來后就幫龍松收拾房間和漿洗衣服。龍松自然喜歡這個異國善解人意的漂亮妹子。

二十三

年底到了,揚叉溝龍家塆紛紛揚揚下起鵝毛大雪,大雪壓彎滿山的松枝,程耀蘭心力憔悴,丈夫、侄兒在深九市找龍松,到現在毫無音信,她發過狠話龍有仁不找回龍松不讓回家,可春節快到了,總不能讓老頭子、侄兒在外過年。程耀蘭看了看冷冷清清的家,她拿起桌上的手機,撥通了龍有仁的電話:“有龍松的音信嗎?”

龍有仁回答道:“一點兒消息都沒有?!?/p>

“過年怎么辦?”

“怎么辦?龍松在家時你就一天到晚短羊壽的咒,填炮眼的罵,現在好了?”手機傳來龍有仁責怪的聲音。

“要過年了,你們回來過年后再商量怎么辦吧?”程耀蘭帶著哭腔,帶著哀求的聲音說道。

程耀蘭放下手機,自言自語道:“什么許半仙?什么西南方有貴人相幫?到現在沒一點兒消息……”

龍松與阿琳的來往越來越密切,阿琳多次想對龍松敞開心扉,她喜歡上他了,可姑娘的矜持又讓她不好開口,可龍松像沒有感情的木頭似的,只把阿琳當妹妹看待。

龍松何嘗不知阿琳已對他情有獨鐘,他何嘗不需要愛去撫平他心靈的創傷,他太需要愛了,他在愛與恨中掙扎,那一把火讓他悔恨終身,自己能接受阿琳的愛嗎?

阿琳沒有放棄對龍松的愛,龍松就是她心中的白馬王子。盡管多次試探他家到底住在什么地方,龍哥支支吾吾不肯說,可她知道,龍松老家是下雪的地方,爸爸講自己的家鄉也是下雪的地方,這種天然情愫緊緊把自己的心與他連在一起。龍哥說春節他不回老家,那我也不回佤邦了,春節正好廠里放假,陪龍哥在這里過年。

田紅梅知道阿琳愛著隆深洞,她也想促成這門親事。吃年飯那天,田紅梅特意把龍松、阿琳接到她家吃年飯,兒子姬婭嫋也回來了,聽公安局長說姬婭嫋表現不錯,抓壞人奮不顧身,年底被局里評先進模范,在一次抓捕跨國毒犯中,姬婭嫋榮立三等功。

這頓年飯不光菜肴豐盛,田紅梅烹調手藝高,菜的色香味俱全,今年的年飯又多兩位新人,真如一家人其樂融融。

揚叉溝龍家塆龍有仁家,盡管程耀蘭弄了滿桌子大席,正好今年弟兄四個輪到龍有仁家過年,妯娌四個、再加侄兒、侄媳一大桌子人,但年飯悶氣沉沉,龍松杳無音信,大家哪有笑容?

程耀蘭抿了一小口酒:“開年三月三我去朝武當,到金頂上去燒香?!逼渌ㄦ布娂姼胶偷酪黄鹑ヅ愦笊?。為什么去朝武當?大家心知肚明。

二十四

初一的一大早,龍松、阿琳去給姬叔叔、田阿姨拜年。

龍松、阿琳在姬婭嫋家吃完早飯,龍松跟田阿姨講明了原因,他與阿琳已約好到五星級景區虎豹峽去玩。他倆準備在景區過夜,在帳篷外看滿天的星星和月亮,看牛郎織女星,體會牛郎與織女七七相會的愛情故事,春節放假他倆要玩個痛快。

龍松叫了輛出租車,帶上了兩人的行李,向虎豹峽景區進發。

這里的景色顯然與龍松老家云霧山揚叉溝的景色不同,盡管兩地都是山,山上的植被也大不相同,云霧山揚叉溝的春節是春寒料峭,說不定現在還在大雪紛飛,曠野銀裝素裹,積雪壓彎松枝、修竹,可這里還鮮花盛開,溫暖如春。

龍松、阿琳找了個向陽的一片竹林旁,兩人搭好帳篷,帳篷挨得很近,并充好氣壓墊,干好了這些已經中午了,帳篷旁正好有一些供人休息的石墩,阿琳拿出準備好的豐盛食物,另外阿琳準備了鹵雞和花生米,將食物放在石墩上,阿琳拿出青島罐裝啤酒,打開了兩聽。

阿琳做好了這些,她要向龍松敞開心扉,她留在虎坊鎮過年,來陪伴龍松過年,就是要向龍松挑明這層關系的,阿琳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來,龍哥,喝酒?!眰z人坐在石墩邊喝起啤酒來。

“阿琳啊,我真要感謝你平時對我那么多的照顧,而且還在這里陪我過春節,這些讓我非常感動?!?/p>

“龍哥,你不要這樣說,我覺得我倆很有緣分,我倆千里相會在這里,我覺得你就是我要找的人?!?/p>

“阿琳,你知道我也挺喜歡你的,唉……”龍松欲言又止。

“唉什么龍哥,我倆都到談婚論嫁的年齡了,我爸說我的故鄉就是飄落雪花的地方,我的根在中國,你就是我要找的人?!?/p>

“我的家鄉現在說不定正在下雪,可我家在農村,在山里,我現在一事無成,我覺得配不上你?!?/p>

“你別這樣龍哥,生活中不怕沒有,只要奮斗,一切都會改變的,我不怕吃苦?!?/p>

“說實話阿琳,我就是為在老家談不上女朋友,才跑出來的,遇上了嫋哥這樣的好人,我才來到這里的,這里肯定不是我的久留之地?!?/p>

“龍哥,只要我倆在一起,我可以跟著你浪跡天涯?!?/p>

“我的傻阿妹,人要生存,我現在一無所有,我能給你帶來什么呢?”

“龍哥,我發現你有時心事重重,好像有什么瞞著我?!?/p>

“我有什么好瞞的,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p>

“我相信你,你很優秀,只要我們努力,一切都會改變的?!?/p>

龍松、阿琳倆人聊了很多、很多,可龍松始終不愿聊他的家鄉,回避著聊他的家庭。他深愛著阿琳,可現在能讓他愛嗎?自己現在有權利愛嗎?

夕陽已經西下,遠處太陽能智能燈已經點燃,閃著熾白的光。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了,龍松、阿琳剛喝完啤酒,肚子一點兒不餓。初一的上弦月出來得晚,可滿天的星星在不斷眨著或明或暗的眼睛。龍松拿出吉他,撥動著琴弦,唱起他自己作曲、作詞的一首歌曲《故鄉的雪花》。

在這虎豹峽的竹林下,龍松一手撥弄著琴弦,帶著憂傷的歌聲響起,阿琳小鳥依人地依偎在龍松跟前聆聽。

“天上的云兒呀,

分散又相聚。

聚集成堆呀,

那是我的愁。

北風那個刮呀,

溫度到零下,

飄落的雪花是我的淚,

去把松梅壓。

梅花壓彎了腰喲,

雪花還在下。

故鄉的那朵云呀,

故鄉的雪花。

雪兒飄過韶關嶺,

變成雨兒下。

紛紛故鄉雪呀,

流浪的人兒淚嘩嘩。

故鄉的草呀,

就怕秋霜打。

歲月的風霜呀,

讓媽媽的黑發變云花。

悠悠白云飄呀,

仿佛鐵鞭把我打。

過路的人兒呀,

靜等云兒和雪花?!?/p>

龍松唱著唱著已是淚流滿面。

阿琳拿出餐巾紙幫龍松擦著淚。

龍松對著滿天的繁星把這首《故鄉的雪花》唱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唱到彎彎的月亮掛在空中。

二十五

春節已過,虎坊鎮水泥廠因污染問題得不到解決,環保不達標,水泥廠又緊挨著虎豹峽國家5A級旅游景區,環保部門和上級決定關閉虎坊鎮水泥廠。水泥廠是虎坊鎮重點企業,也是虎坊鎮的納稅大戶。年前姬書記做了大量的工作,想保留虎坊鎮水泥廠,上級領導態度很堅決,為了長遠的利益和國家5A級旅游景區考慮,只能犧牲點兒眼前利益,年后二月份前,必須關掉虎坊鎮水泥廠。

姬書記現在也想通了,盡管虎豹峽景區的行政級別是縣級,可旅游對鎮上的經濟拉動不少,虎坊鎮是景區進出的必經之路,吃穿住行樣樣都離不開虎坊鎮,虎坊鎮的氣候四季如春,光夏季來鎮上度夏的人都超過一萬人,守護這里的藍天白云,也是地方政府的責任。

阿琳要回佤邦,龍松的工也打不成了,本是關閉水泥廠年前就決定了,為了讓水泥廠的員工安心過春節,年前沒公布。這么大的事,水泥廠的員工也聽到些風言風語,大勢所趨,可誰又阻擋得了呢?

正月十五,姬婭嫋從縣城回家過元宵節,田紅梅準備了豐盛的菜肴,把龍松、阿琳接到家里共度元宵節。

五個人圍桌而坐,邊喝酒邊聊著天。

姬書記問龍松:“深洞呀!水泥廠關閉了,你有什么打算?要是水泥廠不關閉,聽說你的文章寫的好,我準備把你調到辦公室去?!?/p>

“謝謝姬叔叔,你們對我的好勝過父母,我真舍不得你們和嫋哥?!饼埶烧f完一口將杯中的酒喝完。盡管隆深洞聽到很刺耳,可他必須要面對這個現實。

“這樣,我有個香港朋友,在鎮上購了房,他想在我們這試種瑪咖和鐵皮石斛,他那里需要兩個人,你要是愿意的話,你可以到他那里去?!奔浗ㄗh道。

阿琳搶著說:“我算一個?!彼遣辉鸽x開龍松。

姬書記嘿嘿一笑:“是種瑪咖、石斛,跟種田一樣,這活你可干不來?!?/p>

龍松想了想,現在也沒有更好的就業渠道,家不能回,到別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姬叔叔一家對自己太好了,他更舍不得阿琳,盡管心里很矛盾,很糾結,畢竟這里離佤邦近。

龍松說道:“姬叔叔,我愿意?!?/p>

龍松能留在這邊,阿琳自然高興,她可以常來看龍松,她辦的有往返出境證。

姬婭嫋端起酒杯請龍松喝酒:“我看可以先干著再說,往后再從長計議?!?/p>

姬書記領著龍松與他香港朋友伍向榮見了面。伍先生在虎坊鎮買了一棟明清建筑的四合院,他對道教養生情有獨鐘,看了不少道教書籍。

伍先生看到姬書記來訪,忙讓保姆敬茶,讓坐,伍先生盡管年近70,還童顏鶴發,步履矯健。

賓主落坐后,姬書記介紹道:“這位是我兒子的好友,原在鎮水泥廠打工,今年水泥廠關閉了,我介紹到你這里幫忙種瑪咖、鐵皮石斛?!?/p>

伍先生道:“道教注重養生,瑪咖、石斛都是養生佳品,最好的瑪咖產在南美洲和云南麗江海拔4000多米的地方,鐵皮石斛產在安徽的霍山,我想在這里做個試驗,看在這里栽種的藥效怎么樣?要是成功了,好讓姬書記在當地推廣,幫當地老百姓致富?!?/p>

“還是伍老考慮得遠?!奔浡犖槔系脑捝钍芨袆?,若在當地種植成功,確實是當地老百姓很好的致富門路。

伍老接著說:“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為而不爭。大自然的規律,利于萬物而不加害萬物,圣人所遵從的原則,是給天下人帶來好處。我不是圣人,但能為老百姓辦點好事,又何樂而不為呢?”

姬書記忙說道:“我代表虎坊鎮的8萬百姓感謝您了?!?/p>

“唉,我這里只是試驗,藥效能不能達到理想的效果?還要看結果?!蔽槔险f道。

“伍老有這份心我們就非常感謝了?!?/p>

“我想請兩個人,想扭轉土地十畝,瑪咖與鐵皮石斛各種五畝,每人管理五畝地。小伙子,每月開你5000元怎么樣?”伍老說道。

“伍老,我非常非常滿足了,我一定盡心盡力干好本職工作?!饼埶杀響B道。

二十六

程耀蘭準備開年三月三去朝武當,到武當山去燒香許愿。

三月初二程耀蘭一早就吆喝妯娌去武當山。妯娌四個由程耀蘭帶頭,由龍有仁用三輪車送往鎮上,從鎮上坐班車到縣城。早上8點半,班車到了武當山景區。武當山游人如織,人聲鼎沸。按說上金頂可以坐索道,程耀蘭為表誠意,堅持步行上山。

程耀蘭妯娌四個隨著上山的人群不到11點就到達天柱峰金頂。每年三月三是真武大帝的誕生日,四面八方的百姓紛紛來到武當山天柱峰金殿來朝拜真武大帝,求得真武帝保佑,許愿逢兇化吉,好運連連。

程耀蘭買了柱高香,她將點燃的高香插在香爐里,然后虔誠地跪在真武大帝像前,許罷愿,虔誠地磕了三個頭。二妯娌、三妯娌、四妯娌依次點香許愿。

妯娌四個依次走出大殿后,左側是抽簽房,一老道士坐在房里,專門為來武當山的香客抽簽,既然來了,程耀蘭肯定要抽一簽。

程耀蘭對老道士道:“老先生抽一簽?!?/p>

老道士沒答話,他拿起簽筒掏了幾掏,示意程耀蘭抽,程耀蘭微閉著眼睛抽出一簽,程耀蘭一看是上簽,她心里猛然一驚:這怎么可能呢?

老道士看了看程耀蘭的表情,看了一下簽:“這位香客,心誠則靈,心靜則誠,這簽是不會騙你的?!闭f完,老道士根據上簽卜詞,遞給程耀蘭一張紙。

程耀蘭一看簽詞:不盡漢水滾滾來,浪高三尺直拍岸,船兒順浪江中走,烏云散盡太陽見。

程耀蘭有些不解,忙問道:“老先生,您幫說說這里面的意思?!?/p>

老道士平和地說:“你回去讓文化高的看,你看看……”意思是這么多人還在排著隊抽簽。

“老先生,烏云散、太陽見是么意思?那烏云什么時候散呢?”程耀蘭想取得老道士的指點。

老道士再沒理會程耀蘭,示意下一位抽簽。

二十七

程耀蘭回到家后,她拿出在武當山抽的簽讓龍有仁看。

龍有仁看道:“這簽應該是好簽,烏云散盡太陽見,太陽總會出來的?!?/p>

程耀蘭接著說:“盡說這些模凌兩可的話,要是浪把船打翻了呢?要是烏云不散呢?你不是高中畢業嗎?”

龍有仁摳摳腦殼:“要想真說明白,還真不容易,你不也是高中畢業嗎?”

“我來到你龍家,給你生兒育女,燒火做飯,早把學的東西還給老師了?!背桃m說道。

“人家只能說到模棱兩可,讓你自己去琢磨,不能把話說滿,不是有句話叫水滿則溢嗎?話不說滿可左右逢源,你剛才不是說了嘛,如真有什么情況,是呀,浪可以把船打翻,烏云不散太陽怎么能出來呢?”

“是的,到吉祥寺去算命,許半仙只說個大概方向,說是在西南方向沒事兒,還有貴人,西南那么大,他也不說具體位置?!?/p>

“算命的,卜卦的是不會把話說死的,說這是天機不可泄露,唉,下步我們怎么辦?還去南方找龍松嗎?”程耀蘭嘆息了一聲,“去年你與龍泉找了一年,簡直是大海撈針,兩人還花了那么多錢,我現在也不知道怎么辦?”

阿琳時刻惦記著龍松,端午節,中秋節,阿琳都過來陪龍松兩天。過了中秋就是紅薯、玉米成熟的季節,龍松管理的五畝瑪咖,由于精心管理,長勢喜人??蛇@春華秋實各種果實成熟的季節,也是山上的野豬下山禍害莊稼的季節。

為了不讓瑪咖被野豬禍害,龍松帶上帳篷,睡在了田邊。為了驅趕野豬,龍松想了個辦法,他將他唱的《故鄉的雪花》錄成音,自動控制在晚上轉鐘歌聲陡然響起,嚇得野豬不敢下地。這歌聲一邊嚇唬這野豬,一邊讓龍松解著鄉愁。

但時間一長,這一招就不靈了,野豬帶著幼崽大搖大擺地來到瑪咖地。野豬是國家二類保護動物,打也不能打,再說槍支也管得緊,龍松又想了一個辦法,要是野豬一下地,他就點燃放在鐵皮桶子里面的鞭炮,龍松看到一老母豬帶著一群幼崽,母豬哼哼呀呀地剛一下地,龍松就點燃了鞭炮,被鞭炮驚嚇的母豬、幼崽四處逃散。一只逃竄的小豬不小心掉進一下水豁子,幼崽掉進豁子后,上蹦下跳直叫喚,因豁子太深,幼崽拼盡全力也沒能逃走。

龍松聽到小豬的叫喚聲,他頭戴頭燈,趕緊跑了過來,小幼崽看到強烈的燈光,嚇得貼近溝壁,呼呼喘著幾乎絕望的粗氣,龍松跳下溝底,雙手緊緊將小豬按住,掏出繩子綁在小豬的脖子上。龍松抱起小野豬走到他的帳篷前,將小野豬拴在樹上,小野豬往前竄了幾下,被繩子拴著,小野豬掙扎著毫無結果,龍松用頭燈照著小野豬,這頭小野豬才剛滿月,不到十斤,尖尖的嘴巴,渾身長著像西瓜又像南瓜的條紋,看著戰戰兢兢的小野豬,龍松可憐起小野豬來,又生憐憫之心。自己已是成人了,離開了媽媽常覺得自己好可憐,何況還是這么小的幼崽呢,龍松解開了幼崽脖子上的繩子,小野豬驚慌的嘴哼哼著,愣了一會兒神,一頭鉆進樹林跑了。

二十八

伍老年前已平整好了土地,備足了底肥,備好了瑪咖、鐵皮石斛幼苗。春上正是栽種的黃金季節,幼苗要盡快安插下地,時間長了影響成活率,安插幼苗時特意請了民工,幼苗安插好后,龍松與當地50多歲的村民照看管理這十畝瑪咖、鐵皮石斛,但分工不分家,需要時倆人互相協助。

龍松買來大量中藥種植書籍,他不光要鉆研瑪咖、鐵皮石斛等中草藥的種植方法,他還要了解中草藥的藥性。龍松還買回大量文學書籍,一有時間龍松就如饑似渴地學習起來。

瑪咖、鐵皮石斛長勢很好,伍老對龍松的工作非常滿意,年底伍老準備將種植的瑪咖、鐵皮石斛拿去進行藥性化驗,今是一年生,若是種植到明年兩年生,肯定藥性效果更好。

龍松??紤]這個問題:瑪咖的最佳生長海拔高度是4000米左右,可那里不利于像伍老這樣的老年人居住,所以伍老選擇虎坊鎮。不管怎么說,是藥總會有藥效的,假如種植成功了呢,不僅能帶動當地老百姓致富,對伍老的心靈也是極大地安慰,心情好了,自然會延年益壽。

既然伍老在這里試種瑪咖、鐵皮石斛,云霧山揚叉溝自古就產各種中草藥,那里桔梗在全國有名,藥效獨特,那里還產優質麥冬,紅頭蜈蚣。每年春天,五湖四海的藥商匯集到家鄉??蛇@種獨特的自然優勢根本沒被好好利用。更可惡的是自己把閃光的金子當烏云,不僅恨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樹,離開時還一把火將家鄉的樹點燃,罪過呀罪過!

龍松查了桔梗、麥冬的市場價格,新鮮桔梗每斤50元,兩斤新鮮桔??珊婵疽唤锔山酃?,畝產收入近一萬元。麥冬每畝收入也可達萬元。云霧山揚叉溝的荒山、拋荒田多的是,為什么不把這些寶貴的資源利用起來呢?再把蜈蚣等養殖場辦起來,不出門打工就近就可以解決村民的就業,免得村民父母、妻兒受分離之苦,這些不正是云霧山揚叉溝最大的自然優勢嗎?

真恨那把火,沖動真的是魔鬼??梢皇悄前鸦鹱约耗苷J識嫋哥嗎?不是嫋哥自己能到虎坊鎮嗎?自己不到虎坊鎮,能遇上伍老嗎?

龍松對怎么回家鄉,如何回家鄉困惑著,原來的龍松現在變成了隆深洞,深深的負罪感常壓得龍松寢食難安。臘月十五已過,離春節只有半月了,阿琳又來看望龍松了,在月光下,龍松彈著吉他,唱著他的《故鄉的雪花》。

龍松向阿琳吐露了他想回故鄉種桔梗、種麥冬、養紅頭蜈蚣的想法,因這三味中藥正是他故鄉的三寶,是聞名全國的自然優勢,阿琳是一百個支持他。

龍松緊緊地將阿琳抱在懷里,深情地說:“我若養殖成功,我正式答應與你的婚姻,成功了,我就可以按照故鄉的鄉俗明媒正娶地將你娶回家?!卑⒘昭劾锖鴾I花:“隆哥,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不管你成功與否,不管你今生富貴與貧窮,我都要跟著你,隆哥,你要答應我?!?/p>

龍松眼望著十五的圓月,用手輕輕撫摸著阿琳的秀發:“不,我一定要成功,我不能一窮二白,一無所有,讓你跟著我受苦受累?!?/p>

阿琳依偎在龍松懷里喃喃道:“隆哥,我相信你,我愿意跟著你吃苦?!?/p>

二十九

阿琳走了,離新年越來越近了,龍松越來越想念他的父母、故鄉,自己就這樣在外漂泊他鄉一輩子嗎?

星期天,姬婭嫋帶著他的對象阿瓊回到虎坊鎮,自然田紅梅阿姨要把龍松請去,龍松與姬婭嫋喝了很多酒,姬婭嫋在公安里當輔警如魚得水,他抓壞人奮不顧身的勁頭,深得領導和同事的稱贊,轉成了正式干警。上級組織部門已經找姬叔叔談了話,過完年姬叔叔就要調往縣人大任副縣級副主任,這樣姬家就要離開虎坊鎮了。

龍松向姬婭嫋談了他想回家種桔梗、麥冬、養蜈蚣。姬婭嫋也覺得這是龍松的家鄉特有的自然優勢,并覺得龍松的具體計劃真實可行,一定會取得成功。

離年關越來越近了,龍松要回家的心越來越迫切,可怎么回真是難為死龍松了,家鄉的那把火對摯友姬婭嫋也不能說,對自己深愛的人阿琳也不能說。龍松覺得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家投案自首,爭取政府的寬大處理,這樣才能解除自己心靈的羈絆,才能做一個光明正大的人,現在自己叫什么隆深洞,這不光欺騙了恩人姬家,好友嫋哥,欺騙了心上人阿琳,欺騙了整個社會,自己的良心、心靈根本不會安寧,這種心靈的不安和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像千斤巨石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龍松向姬叔叔、田阿姨、伍老告了別,踏上了回家的路。

龍松堅持一個信念,就是回家投案自首,投案自首才能寬大處理。

龍松倒了多次車,到了縣城,已是臘月二十八的傍晚。龍松此時太想他的爸爸、媽媽了,自己一定要回家看一眼父母,再投案自首也不遲。

龍松回到龍家塆已是晚上10點多鐘,每家每戶正準備年貨,整個龍家塆靜謚而忙碌,彌漫著濃濃年味的氣息和香氣。

龍松敲開了自己的家門,龍有仁一開門,一下子驚呆了。程耀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把將龍松抱進懷里,痛哭起來。程耀蘭的哭喊聲驚動了左鄰右舍,大家知道龍松回來了,互相奔走相告,不一會兒一條塆子的人都擠到龍有仁家,失蹤兩年的龍松真的回來了,整個龍家塆為之高興。

村支書、龍老頭聽說龍松回來了,都跑來龍有仁家看望龍松。

龍書記仔細打量了一番龍松:“黑了,身體壯實了?!?/p>

龍泉一把抓住龍松的雙手:“龍松呀,你讓我們找得好苦呀!”

龍松疑惑起來,自己好像根本就不像縱火犯,若是縱火犯,村書記會對自己這樣好嗎?

龍有仁忙著向客人撒著煙。

龍泉道:“大媽,火?!?/p>

程耀蘭忙著拿起桌上的打火機先遞給龍書記,高興的神情簡直無以言表。

龍松一聽到“火”,不由心頭一緊,那把火真把自己害慘了,他對著龍泉:“火……”

龍泉知道龍松要說的是那場山火,沒等龍松把話說完,龍泉搶著說:“那場山火沒燒起來,我們剛上班車不大一會兒,云霧山就電閃雷鳴,一場大雨將那場山火澆滅了?!?/p>

書記更清楚內情,當然最有發言權,他一邊點著煙,一邊說:“哦!經過森林公安到現場調查,那場大火是由雷電引起的,罰了村里一萬塊,讓村里加強森林防火教育?!?/p>

纏繞龍松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那場大火,終于塵埃落定。自己一時沖動,那把大火讓村里背鍋,罰了村里一萬元,自己一定加倍償還這筆孽債,自己罪孽深重,就是粉身碎骨也抵償不了這把火的罪過。

時間不早了,鄉鄰們漸漸散去,今年的春節,因龍松的歸來更增加了云霧山揚叉溝龍家塆的喜慶氣氛。

龍有仁、程耀蘭送走了客人,兩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

程耀蘭欣喜道:“怪不得這幾天喜鵲在房前的大柿子樹上叫呢?!?/p>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饼堄腥蔬B連說道。

“吉祥寺許半仙算得靈,武當山抽的簽也靈,這不,真的沒事回來了,明年三月三要到武當山去還愿,還要買兩瓶好酒去感謝許半仙?!?/p>

龍松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他在反復考慮那把火的真相。他說不說出來?還有隆深洞身份證的真相,說出自己放了一把火,逃出了揚叉溝,這樣怎么去面對姬婭嫋?怎么去面對深愛著自己的阿琳?不說出真相,那隆深洞的名字、身份證又怎么對嫋哥阿琳解釋呢?

三十

現在真相大白,大家都說云霧山的山火是因雷電引起的。龍松不用去自首了,當務之急龍松是要用龍松的身份證辦一個手機卡,以方便他與外界聯系,特別是與姬婭嫋、阿琳的聯系,好向他們報平安,互祝新年的問候。

龍松、龍泉來到移動公司服務點,可門已關,停止營業,他倆又急匆匆地趕到聯通公司服務點,同樣是已停止營業,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政府機關部門都放了年假,都在忙碌準備著全家的團圓飯,龍松、龍泉白跑了一趟鎮上,手機號沒辦成,要辦號只有等到開年上班后再辦,龍松、龍泉只好騎上摩托車回到揚叉溝龍家塆。

程耀蘭就把龍松平安回家的消息告訴了大兒子龍海,龍海原本沒準備回家過年,聽說龍松回來了,這可是大事,龍海特意臨時決定趕回老家吃團圓飯。

程耀蘭、龍有仁雞子叫頭遍就穿衣起床,由程耀蘭主廚,龍有仁打下手燒年飯,干雞子,臘鵝,臘豬肉,二十七打豆腐,二十八得開炸鍋,三鮮、丸子已準備好,兄弟四個加妯娌四個,再加兒子媳婦、孫子一大家二十多人的團圓飯。

天剛蒙蒙亮,程耀蘭催著龍有仁先到房外燒一柱香,燒紙出天房,先敬天敬地敬土神,感謝老天爺給蕓蕓眾生一碗飯吃。接著把煮熟的豬頭放在大盤子上,將大盤子放在房中正堂的神柜上(禮柜),再在豬頭前燒三柱香,燒紙。龍有仁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感謝列祖列宗的恩德,使龍家薪火相傳,延綿至今,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忙完了這些龍有仁喊后生們起床,準備吃年飯。

龍家兄弟、妯娌、侄兒、侄媳、孫子輩的先后來到龍有仁家,龍有仁家是一派祥和喜氣洋洋的氣氛。

吃罷年飯,龍松叫上了龍海,兄弟倆在龍松的臥室商談著龍松的種植項目:一是想看龍海對該項目的看法,畢竟龍?,F在是一市之長了,見多識廣;二是龍松想取得龍海的支持,真要啟動這個項目,技術、具體運作龍松都可以想辦法,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資金一定要得到龍海的支持,畢竟哥哥現在是堂堂的市長;三是龍松現在不是光想著自己發財,他想帶領大家共同致富,走合作社道路,利用大家的力量共同致富。當然要按勞取酬,按貢獻大小分配,合作自愿的原則。龍松決心要在云霧山揚叉溝闖出一條致富路來。

龍海非常驚奇龍松有這么好的思路。桔梗、麥冬、紅頭蜈蚣這可是這里蘊藏著巨大經濟效益的自然優勢,原來都是零打碎敲,若把這些巨大的自然資源進行整合,那將是巨大的寶貴財富。龍海完全支持龍松,對龍松的想法大力贊賞,并答應龍松盡力幫忙解決資金問題。

龍海問道:“龍松,你這兩年在外也不跟家里聯系,可把父母和我急壞了?!?/p>

“在外學習養殖技術,不然的話我怎么會有回家種養桔梗、麥冬、蜈蚣的想法呢?”

“再怎么也要與家里聯系呀?你知道家里多擔心嗎?”

龍松只好低頭苦澀地笑笑。

三十一

初一龍松來到書記家給龍書記拜年。龍松把他要搞種植桔梗、麥冬、養殖蜈蚣的想法向書記做了匯報,龍書記對龍松的想法大加贊賞,夸獎龍松在外開闊了眼界,感嘆道后生可畏。龍書記滿口答應了龍松,并積極支持龍松把理想變為現實,因這三寶是我們這里實實在在的優勢。

初六一上班,龍書記就圍繞流轉200畝土地開展工作:溝溪邊的油沙土用來種麥冬,山邊的地用來種桔梗,養殖蜈蚣放到下一步,反正揚叉溝拋荒地多的是,先把兩個種植項目啟動再說。

龍書記想在正月十五前把扭轉兩百畝土地的事辦下來,每畝土地每年500元的流轉費,坐著不動干得500元,在加幫忙管理少說每月也有2000元,就近就可以打工,何樂而不為呢?龍松說了,誰愿意入股可投資,他的目的就是要讓大家一起致富。

龍書記就帶領村委會、村支部一班人走村串戶,做村民的工作。村民們對入股持觀望態度,但對每畝500元的流轉費還是積極的,但有個先決條件是簽合同先付款,然后才可以利用土地。

龍海這幾年好不容易攢了15萬元錢,還在妻子手里。龍??嗫谄判牡刈隽似拮訋滋斓墓ぷ?,妻子才答應把那15萬拿出來。龍松拿出10萬交給村里。龍松聯系好了,桔梗,麥冬的種苗費得20萬。龍海的15萬剩下5萬,龍有仁、程耀蘭辛苦了大半輩子,攢了10多萬,準備給龍松娶媳婦,可前年龍有仁、龍泉在外找龍松,花到現在還剩下5萬多,龍松這兩年也攢了3萬多,這樣湊到一起才14萬,離種苗費20萬,還差6萬元。

還是龍有民、龍有公、龍有社伸出了援助之手,兄弟三每人拿出兩萬。龍松問幾個叔叔,這些錢看是作為入股,還是借,三個叔叔,不敢表態入股,因村書記動員村民們入股,可村民們沒一個入股的。后期資金村里答應幫忙到鎮上貸款。

流轉土地的10萬元分發到位,可以開工了。龍松讓先平整、翻耕土地,半個月內要三犁三耙,龍松想盡了一切辦法,又湊了兩萬塊,購置了農家復合肥,俗話說:“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p>

龍松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⒎绘偟奈槔显嚪N著瑪咖、鐵皮石斛,那些植物都是生長在別的自然環境之中,可這三寶是我們云霧山揚叉溝這里的地地道道的出產之物,思路決定出路,思路對了,盡管還會遇到許多困難,成功就在于拼搏之中。

冥冥之中,龍松感覺到有一只手在推著他前進,有人在幫他,其實村委會在支持他,龍海也竭盡全力支持他。

三十二

正月十五紛紛揚揚飄起雪花,瑞雪兆豐年,這是好兆頭。過完十五還有一犁一耙,翻耕土地的三犁三耙工作就要完成,前段時間各種工作幾乎使自己焦頭爛額,無暇顧及其他事情,現在下著雪不能出工,龍松的身心也隨之閑靜下來。

龍松走出房門,觀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龍家塆在雪中炊煙繚繞,元宵節每家每戶都要弄好的吃,美味佳肴的香味撲鼻而來,塆子邊的大柿子樹上,盡管年前人們已將橙紅的柿子已采摘完畢,可還有不少紅柿子留在了樹枝。喜鵲、八哥在高大的樹上嘰嘰喳喳,啄食著樹上的柿子。

飄落的雪花落在水中即化,門前的堰塘霧氣繚繞,龍松想起了他的好友姬婭嫋,與他一同打出傳銷窩點,真是自己命中的貴人;他想起了深愛著自己的純情少女阿琳,那個陪著自己唱《故鄉的雪花》的多愁善感的姑娘。

第二天清晨,大雪停止了,一日一夜的大雪,使整個大地白雪皚皚,竹林、山上的松樹被壓彎了腰。龍松出了門,厚厚的積雪在他腳下“噗嗤、噗嗤”直響。到了鎮上,鎮上的住戶、商人紛紛打掃著各自門前的積雪,小朋友們歡樂地在雪中堆著雪人。

龍松來到移動公司服務點,掏出身份證,這是幾年來第一次使用他的真身份證,一種久違的興奮涌上心頭。龍松選好了手機號,他終于長吁了一口氣。

龍松走出了營業廳,來到一棵大樟樹下,急切地與姬婭嫋通起電話來:“嫋哥,手機在回家的途中丟了,今天才辦的新手機號,這就是我的新手機號,年前準備辦的,臘月二十九服務廳關了門?!?/p>

姬婭嫋說:“你可把人急死了,可把阿琳急瘋了?!?/p>

“嫋哥,真對不起,我好想你們,姬叔叔、田阿姨都好嗎?”

“他們都很好,我爸已到人大報到上班了,我媽馬上就要辦理退休手續,我們一起在縣城團聚?!?/p>

“祝福你們全家團聚,么時候喝嫋哥的喜酒呀?”

“今年恐怕不行,在縣城要購房,要裝修。阿琳打不通你的電話,從初一到初六一天十多個電話往我這里打,我把電話掛了,你趕緊給阿琳打電話,不然她真會急瘋的!”

龍松撥阿琳的電話手幾乎在顫抖,可連撥了三遍,阿琳的手機一直是盲音。到家后,他又多次撥阿琳的電話,但阿琳的電話始終打不通。龍松擔心阿琳怕是陌生電話,況且還是跨國電話,阿琳不愿意接,可阿琳的電話根本就沒通過。龍松又撥通了姬婭嫋的電話,姬婭嫋告訴龍松,這些天阿琳也沒與他聯系了,答應馬上與阿琳聯系。

姬婭嫋撥了阿琳的手機號,又連撥了三次還是一片盲音,姬婭嫋只好回答龍松,他也聯系不上。

三十三

年前,阿琳一天30個電話聯系龍松,都不通,阿琳以為龍松坐飛機關閉了手機,臘月三十阿琳又打了一天的電話,還是打不通。那大年初一龍松一定會打電話來的,她一定會接到龍松祝福的電話,說不定龍松要給她一個天大的驚喜,龍松家鄉景色的微信視頻會飛到她的手機屏幕上,說不定龍松的家鄉正飄著漫天的雪花哩。

初一上午阿琳沒等來龍松的電話,下午阿琳按捺不住,不停地撥著龍松的電話。一連四天龍松的電話還是打不通,阿琳打電話問姬婭嫋,姬婭嫋也說打不通龍松的電話。

阿琳心灰意冷,倒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F在的社會,特別是男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可龍哥也不是那樣的人??!龍哥回了老家,說不定他的父母在家跟他介紹對象,說不定兩人一見鐘情,現在正情意綿綿地纏綿在一起?;蛟S龍哥根本就瞧不上來自佤邦的小姑娘。沒龍松的半點兒消息,使阿琳萬念俱灰,她在心里發過誓非龍松不嫁,可龍松一去不回頭,電話也打不通,與龍松聯系不上,要電話何用?阿琳一沖動,把手機扔向山下的河溝里。

阿琳在家睡了兩日兩夜,既然失去了龍哥生活沒有任何意義,那自己干脆遁入空門,虔修來世。離阿琳家不遠處的深山老林里就有一座寺廟,叫龍泉寺尼姑庵,里面幾百僧人全是女出家人。阿琳決心一定,她決心削發為尼,遠離紅塵。

阿琳取得寺院主持的同意,正式剃度出家。自此阿琳每日依暮鼓晨鐘,木魚聲聲為伴,在誦經聲中剃度凡心,修煉菩薩心腸,積德行善度眾生、修來世。

三十四

立春過了是雨水,雨水一過是驚蟄,驚蟄一過萬物復蘇,天氣是一天暖和一天,正是插栽幼苗的好時機。龍松按照書上講的間距,行距要求,指揮著村民搶栽幼苗。

下一步就是田間管理,龍松精心挑選了心細能吃苦的20人參加。盡管桔梗、麥冬是云霧山揚叉溝的出產物,可有些保守的村民不相信龍松能成功,能換上大錢,這些東西從來沒看到在田里種過,萬一來場大水,俗話說:“清明斷雪,谷雨斷霜?!爆F在清明沒過,萬一來場大雪,將幼苗凍死了怎么辦?

有些村民叫著龍松要工錢,先把錢裝進自己的口袋穩當些,不然的話,怕下的力,出的汗,到時是瞎子點燈白費蠟。萬一失敗了,龍松拍屁股走了,找誰去?

龍松覺得村民要工錢是天經地義,可現在哪有錢呢?龍海哥哥答應幫忙貸款,催了幾次,龍海說哪那么快?龍書記答應到鎮上幫忙貸款,現在也沒貸下來,龍松目前沒有錢,有的村民要了一陣子沒要到,有的風言風語發起牢騷來,這些風言風語傳到龍有仁、程耀蘭耳朵里,老人家也為龍松著急。自己省吃儉用攢的一點兒老底全部投進去了,現在也是無能為力,鄉親們大多同根同族,下力付錢是沒話可說的。龍有仁、程耀蘭幫忙算了一下,鄉親們幫忙插幼苗的錢就有四五萬,當然這些龍松更是熟爛于心,他比誰都清楚。

清明已過,龍松轉了桔梗地,又轉麥冬地,他看到幼苗茁壯成長,長勢喜人,使他雙眉舒展,喜上心頭,可一想后期資金還沒著落,還欠著鄉親們的工錢,又使他愁上心頭。

炊煙繚繞的龍家塆,傳出了程耀蘭洪亮的喊聲:“龍松,飯好了,回家吃飯!”

龍松剛坐下準備陪父母吃飯,程耀蘭道:“龍松,你的婚事真沒讓媽少操心,你已二十六七歲了,現在對象更沒有著落?!?/p>

龍松只管吃他的飯,沒有理會他媽的嘮叨?;橐?、婚姻,他的耳朵簡直聽出繭子了。

“你看,光我們村30歲左右的光棍漢就有50多個,現在是男多女少,你也知道我們又是出生在農村,而且是這揚叉溝,媽為你的婚事愁死了?!?/p>

龍松加快了速度吃飯,快些吃好好出去,離開母親的嘮叨。

“龍松,媽跟你物色了一個,媽已跟人家溝通好了,只要你愿意?!?/p>

龍松瞟了一眼母親,還是沒搭話,繼續吃他的飯。

“我不說你可能也知道,就是我們塆南頭的廖芹?!?/p>

龍松真有點兒不耐煩了,但他強忍著。

“你看人家才22歲,人長得又漂亮,自從亮喜出事后,家里門檻就讓媒人們踏破了,我看到的村里好幾個未婚男子主動上門獻殷勤,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這個店了?!?/p>

龍有仁插話道:“我看可以,人的一生多大年紀,干什么事,你已過了結婚的年齡,若把廖芹接回家,孩子也姓龍,進門不用改姓?!?/p>

程耀蘭補充道:“廖芹不光人長得漂亮,人還賢惠,最關鍵的是去年亮喜因工傷走了,公司賠了100萬,廖芹分了60萬,一進門又帶兒子又帶錢,多好的事,現在你正是用錢的節骨眼上,你天天不是為錢而愁眉不展嗎?”

龍松真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五月端陽一過,桔梗苗、麥冬苗幾乎長到覆蓋住土了,龍海幫忙貸的60萬終于到賬了,龍松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所欠村民的錢終于可以兌付了。

龍海的貸款解了龍松的燃眉之急,使他緊繃的心松弛了下來,心情好了些。他給姬婭嫋打去電話,介紹了桔梗、麥冬的長勢,當然第一年沒經驗,心里沒底,到底是個什么成色,只有等年底見分曉,但還面臨著許多困難,是什么困難龍松自己心里清楚,主要還是資金問題,但他不便跟嫋哥說。

姬婭嫋告訴龍松,他隔些時就給阿琳打電話,可電話始終打不通。

龍松讓姬婭嫋去一趟佤邦,他那里離佤邦近,方便,一定要打聽到阿琳的下落。姬婭嫋愉快地答應了,并保證盡快到佤邦去,一定要找到阿琳的下落。

三十五

一晃一個月過去了,酷熱的夏天到了,似火的太陽炙烤得大地冒煙,樹上的知了亮起嗓子控告著太陽的無情:天也受不了,地也受不了,人也受不了,鳥也受不了?,F在桔梗、麥冬的田間管理是防干澆水,雨后鋤草。

龍松確實忙,田間管理,后期資金還沒湊夠等一大堆鬧心事纏著他,而且這個項目只能成功,不能失敗,若有任何閃失,他這一輩子可能再無出頭之日,所以龍松現在根本就沒時間到佤邦去找阿琳,只有拜托嫋哥去一趟佤邦。

反正姬婭嫋所在縣緊挨著佤邦,他開著私家車去的。

姬婭嫋很快找到了阿琳的住宅區,了解到阿琳現在已出家,出家的寺廟叫龍泉寺。姬婭嫋來到龍泉寺,找到了阿琳。阿琳見到了姬婭嫋簡直不敢相信他會找到這里,這讓她既興奮又出乎意料。

“阿琳,你怎么跑到這里來呢?電話怎么也打不通?換手機、換號了?”

“婭嫋哥,我一個出家人,要手機干什么?我扔到小河溝里去了?!?/p>

“你龍哥打你的電話打不通,我打你的電話也打不通,所以你龍哥特意讓我來找你,并囑咐我一定要找到你?!?/p>

寺廟里開飯的鐘聲響了。

阿琳說道:“婭嫋哥,開飯了,我們一塊兒去吃飯,走,你也來嘗嘗我們這里的齋飯?!?/p>

姬婭嫋跟著阿琳走進了寺廟的食堂。

阿琳道:“婭嫋哥,我們這里是自助餐,想吃什么打什么,你等著,我去跟你打?!?/p>

姬婭嫋忙說:“還是我自己來,想吃什么打什么,吃多少打多少?!?/p>

阿琳、姬婭嫋倆人各自拿上碗筷,去打各自喜歡吃的飯菜。

姬婭嫋第一次吃齋飯,按說齋飯全部是素菜,怎么還有魚兒、雞塊、紅燒肉,他一樣打了一點兒,端在自己的桌子上。

姬婭嫋好奇地問:“阿琳,你們不是不吃葷嗎?怎么還有魚兒、雞塊、紅燒肉呢?”

阿琳說:“婭嫋哥,你吃,你吃了就知道了?!?/p>

姬婭嫋吃著飯,吃著魚兒、雞塊、紅燒肉,姬婭嫋吃著吃著明白了,原來這些食材全部是用面做的,然后用油炸,可做的外形真像。

阿琳問道:“婭嫋哥,好吃嗎?”

姬婭嫋連說:“好吃真好吃,做得真像?!?/p>

“這些菜只是偶爾吃吃,平時廚師也沒有那么多功夫去做這些象形菜,今天你有口福遇上了?!卑⒘找贿叧砸贿呎f。

“阿琳呀,你這手機一扔,可把你龍哥急死了?!?/p>

沒想想我為什么扔手機呢?我為什么出家呢?阿琳心里想到。

“你龍哥回去的頭一天也就是臘月二十八,手機也掉到房前的池塘里去了,第二天臘月二十九他趕到鎮上去購手機、辦手機卡,不巧,移動、聯通公司服務站都放了假,只有等年后上班后辦,手機號辦好后,一天打你幾十個電話打不通,這是他專門讓我來佤邦找你的?!奔I嫋介紹著龍松丟手機的原因。

阿琳心里咯噔了一下,原來是這樣呀。

“你龍哥回鄉后栽種一百畝桔梗,一百畝麥冬,現在長勢良好,年底就可以出售,他希望你能到他家鄉去,與他一起打拼、創業,只要你愿意,他可以馬上與你結婚?!奔I嫋介紹道。

阿琳心情極不平靜地聽完姬婭嫋的話,她現在也難以回答姬婭嫋的話:“婭嫋哥,我現在已出家,已遁入空門,塵緣已斷,在暮鼓晨鐘誦經的木魚聲中生活,我覺得挺好的,請嫋哥轉告龍哥,他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他很優秀,祝他成功?!?/p>

“你倆原來是有很深的感情的?!?/p>

“婭嫋哥,那都是過去,我答應過龍哥,非他不嫁,我還信守我的承諾,我誰也不嫁了?!?/p>

“阿琳,你再考慮考慮,你龍哥說了,他非你不娶,這樣不對他太殘忍了?”

“婭嫋哥,我剃發出家前已考慮好了?!?/p>

滿食堂就剩下姬婭嫋和阿琳了,姬婭嫋一看時間已下午3點多了,時間不早了,今天還要趕回去,姬婭嫋起身道:“阿琳,我只請了一天假,今天還要趕回去,希望你還是認真考慮考慮?!?/p>

阿琳起身相送,一直把姬婭嫋送到寺門外,目送姬婭嫋在山路上拐彎,修竹擋住了她的視線才收回目光。

三十六

盛夏的八月到了,桔梗開滿五瓣紫色的花,麥冬也開滿淡紫色、白色的花朵,桔?;ㄩ_寓意幸福長久不衰;麥冬花開寓意著對未來美好的憧憬,一片片的桔?;?、麥冬花開滿田園,蔚為壯觀,煞是好看,等秋后花謝,果實飽滿,龍松派人將成熟的花籽采摘,再精心育苗,這樣來年就不用外購幼苗了,就可以節約一大筆幼苗費。若是阿琳能來到龍松身邊,能看到這滿園的鮮花,那該多好??!

龍松等來姬婭嫋的消息,讓他大失所望,而且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阿琳愛他愛得那樣深,那樣切,那樣熱烈,怎么突然使阿琳遁入空門,削發為尼,這到底是什么原因?阿琳吶阿琳,你難道忘了你想回到有雪花的故鄉?你忘了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在中秋節我倆在月下,你依偎在我的身旁,我彈唱著《故鄉的雪花》,你陪著我淚眼婆娑,你難道把這一切都忘了嗎?

龍松用哥哥龍海貸款所建的烘烤房因資金問題而停工,這又讓龍松愁上心頭,阿琳的事又讓他愁緒萬千,想去見見阿琳,可事務纏身,實在無分身之術,怎么這世上哪有這么多煩心、惱神之事呢?

深秋的一天,龍書記領著鎮農商行領導來到云霧山揚叉溝現場考察龍松種植的桔梗、麥冬項目,龍書記邀請了農商行領導多次,銀行領導找各種理由給予推辭,他們還是對該項目不放心,等秋后看看桔梗、麥冬的長勢,現場考察后再作決定。

通過現場考察,銀行領導對桔梗,麥冬的長勢非常滿意,種植面積的確是各100畝,先期投入確實不少,龍松這小伙子的確是在搞正事,下面就是要考察、了解桔梗,麥冬的經濟效益。

中午飯是在龍松家吃的,銀行領導推辭道:上面有規定,不許喝酒,龍書記左勸右勸,說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來到云霧山揚叉溝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呢?銀行領導擰不過龍書記,只好端起了酒杯。

銀行領導問龍松:“你說說,種桔梗、麥冬的經濟效益,看來種植技術沒問題?!?/p>

龍松答道:“根據目前的市場行情,一畝一年生產桔梗600斤,兩年生可達1300多斤,兩斤濕桔??珊婵靖山酃R唤?,就打每斤60元,毛利達一萬多元,麥冬也一樣,毛利達一萬以上。除去每畝扭轉費500元,人工費4000元,幼苗、肥料、除蟲約2000元。每畝保守也有純利潤四五千元。你們知道這桔梗、麥冬、蜈蚣可是我們這里的三寶,可是國際國內市場的搶手貨,養蜈蚣項目先緩一緩,等賺錢后再啟動該項目,”龍松對此早就爛熟于心,了如指掌。

銀行領導插話道:“這么說,200畝一年的收入就有七八十萬,但還有烘烤費用呢?烘烤設備投資呢?”

“烘烤設備是固定資產投資,往后每年只需少量的維修費,烘烤費再去1000元,那還有60萬的純利潤?!饼埶扇鐢导艺涞拇鸬?。

銀行領導連連點頭,心里贊賞著這小伙子還是干事的料。

銀行領導不到一個星期批了龍松50萬的貸款,有了50萬的貸款,龍松購回了后期所需的設備,烘烤房得以重新啟動,烘烤房要趕在入冬前安裝好,好烘烤采挖的桔梗和麥冬。

深秋時節烘烤房進入最后調試階段,桔梗、麥冬不光長勢喜人,龍松安排人采集花籽,以便自己育苗。

龍松、龍泉倆人來到桔梗地邊,龍松看到豐收在望的桔梗和臨近地里的麥冬,今天心情非常好。

龍泉看到龍松心情好,又問起龍松:“龍松,你前兩年到底在干什么?”

“我不是跟你說過多少遍嗎?在國外學搞種植技術?!?/p>

“怎么也不跟家里打個電話?”

“外國的電話費貴?!?/p>

龍泉還是半信半疑:“弄到大伯和我在深九市找你找得好辛苦?!?/p>

龍松的好心情讓龍泉這么一攪和,心情受到莫大的影響:“唉,龍泉,你今天是怎么搞的?那你說我在干什么?”

龍泉被龍松嗆得無言以對,龍泉也是的,全村人都知道,都相信龍松在外國去學了一手種桔梗、麥冬的手藝,你龍泉非得打破沙鍋問到底,你不是自討沒趣。其實桔梗、麥冬、蜈蚣未必外國有,這三樣東西是云霧山揚叉溝土生土長的三寶。

農商行的50萬元收尾烘烤房只用了20萬,龍松就這筆錢啟動了養殖蜈蚣項目,龍松采取自然加人工養殖,不必投很多資金建養殖房,養殖池。蜈蚣的天敵很多,家雞、野雞、蟾蜍、蛇、刺猬、獾子等等都喜歡吃蜈蚣,要想這些動物不傷害蜈蚣,龍松已想好了辦法,一套完整的養蜈蚣辦法在龍松心里已形成。

蜈蚣是冬眠小動物,驚蟄前后蘇醒,出來覓食;白天躲進石渣、枯枝爛葉里面,晚上出來活動覓食,晝伏夜出,喜歡陰暗潮濕避風向陽的地方。清明前后是蜈蚣出欄的最佳時候,谷雨過后蜈蚣交配,六月下旬到九月初是蜈蚣產卵季節,這段時間要停止蜈蚣出欄,蜈蚣的食性很雜,小型昆蟲,蜘蛛,蟑螂、草芽蔬菜等等都是它喜歡的食物。

龍松選擇了他放火燒了的那片樹林,那里通風、向陽、潮濕,被燒過的枯枝爛葉多,為了防止天敵侵害和蜈蚣逃跑,龍松用磚、水泥砌一米高的圍墻,圈地兩百畝,在墻內樹林中用遮陽布罩著,免得鳥兒鉆進去吃蜈蚣,喂食用黃粉蟲搭配菜葉,兩百畝的生存空間,陽光充足,最重要的是得到大自然雨露的滋潤,使蜈蚣少得病,自然生長藥效更高。如果放養兩萬條成年蜈蚣,一半是公蜈蚣,一半是母蜈蚣,每條母蜈蚣一次可產卵120枚,一年就產卵100萬枚卵。兩萬條蜈蚣才投資4萬元。蜈蚣一般三年成熟,三年后蜈蚣進入到產卵期,那小蜈蚣子子孫孫是無窮盡的。到時繁殖還要人工控制,或出售蜈蚣幼苗,或擴養殖規模。不然的話,蜈蚣就會泛濫成災;那幾年的蜈蚣收入就百萬、幾百萬,這種養殖方法最大的優點是天然、藥效高,與純室內養殖的有天壤之別,而且養殖成本低。

龍松最大的愿望就是讓這片被他焚燒過的土地孕育出千百萬條鮮活的蜈蚣來,讓這片土地閃耀出金子般的光芒來,讓這片土地產出鉆石般的價值來,已贖回對這片土地的憎恨和虧欠,讓他的心在滾燙的烈火中涅槃,讓他負罪的心得到解脫,感恩這恩重于山的大山。

三十七

霜降一過,大地陽氣朝下,樹葉由青變黃,大多植物停止生長,春華秋實的果實已經成熟。

桔梗、麥冬花籽已經采摘完畢,龍松組織人開挖桔梗、麥冬果實。按說桔梗兩年根部根系更發達,產量更多,藥效更好,可龍松面臨一百多萬的債務,他要盡早變現,龍松經過認真考慮,麥冬全部開挖,桔梗先挖50畝,另50畝明年再采挖,這樣桔梗的產量會增加一倍,還會省掉一年的幼苗錢,實在是變現要緊,不然桔梗放到明年采挖,效益會更高。

龍松選擇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正式開挖,龍松實行的是按勞付酬,每挖一斤桔梗,麥冬兩塊錢,多勞多得。全村人拿得動挖鋤的幾乎全部出動挖桔梗、麥冬,上學的小孩做完作業,也上陣幫助大人采摘。趁著現在天氣晴朗,將桔梗、麥冬采挖完畢,免得遇上下雨天會有好多麻煩,田地里是一片繁忙景象。

龍松將采挖的果實,用專人運往烘烤線烘干。烘烤是自動化的,智能成度高。桔梗根、麥冬運到烘烤線后,先倒到自動清水池里將果實上面的泥土清洗掉,再進烘烤線,全程溫度自動監控,出線就是達標的干貨產品。

采挖烘烤不到一個月全部結束,也就是說從霜降開始,不到小雪就結束了。

今年的桔梗、麥冬行情好,龍松在線上一直在宣傳,藥材商到揚叉溝龍家塆等著,只要產品一烘干出貨,藥材商就付款將藥材運走,這里的產品質量好,不愧為本地三寶,質量好了自然就不愁銷。

等采挖銷售完畢,龍松坐下來算了一筆賬,總共毛收入有近180萬元,扣除幼苗費、田間管理費、采挖、烘烤等等開支,今年純收入有60多萬元,扣除銀行貸款利息,自己父母貼的工,怎么也有50萬元的收入,在加還有50畝的桔梗沒采挖,這樣只要兩三年就能收回所有投資成本。

龍松對云霧山揚叉溝更深情了,誰說土地刨不出金子?假如再擴大種植面積,假如蜈蚣養殖項目取得成功,那揚叉溝真是撿金子的地方。

龍松成功了,路是人走出來的,螃蟹里的骨髓、蟹黃味道真不錯。這實實在在的收入,讓龍松嘗到了甜頭。

龍松為了感謝村支書的支持和幫助,讓他媽準備了一桌子好菜,他請來了書記、村長、三個爹、龍泉到家做陪客。

龍松的努力,龍書記看在眼里,能不能成功書記著實為龍松捏了一把汗;現在成功了,龍書記喜在心頭,為村民找到了一條致富路。

今天所有的來客心情都好,相見是眉笑顏開,龍松的爸媽也不例外,當然,喝酒的氣氛更是喜氣洋洋,興致高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幾乎桌上的人意猶未盡,桌上的人推杯換盞,笑聲朗朗。

龍書記一口將杯子里的酒喝干:“今天的龍松讓全村人刮目相看,不光給我們龍姓長了臉,也跟我們云霧山揚叉溝整個村爭了光,今天全鎮哪個村也不要跟我們村比。唉!龍松侄兒,我今年50多歲了,該找接班人了,你的能力比我強,我該交班了,村長,你說是吧?”

村長也喝的滿臉通紅:“我也50多了,青年人肯定比我們干的好?!?/p>

“龍松,你寫個入黨申請書,開年我們報到鎮上?!饼垥浀囊馑己苊黠@,就是要培養龍松接班。

其實龍松早就有打算,嚴格來說自從他決定回云霧山揚叉溝他就有深刻的打算,他決心回到家鄉哪也不去了,他要把揚叉溝的黃土變成金。他還有更進一步地打算,他覺得這種養殖要走合作社道路,依靠集體、大家的力量,將這個產業做大、做強,還是集體的力量大。集體的力量大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利用合作社這樣的經濟模式,把大家組織起來,各自分工明確,按勞取酬,只有這樣才能共同致富。龍松還有更宏偉的設想,那些藥商把這些藥材收購去干什么?還不是賣到制藥廠,人們常說藥貴于金,制成中成藥,那利潤不知會增值多少,要想共同致富,必須改變小農經濟模式。至于接不接班當書記,龍松還真沒想過。

龍松想好了,開年擴大種植面積,誰想參股就參股,因有好多村民議論紛紛,后悔當時沒參股,沒想到龍松那小子真能把此事搗鼓成功了,只怕龍松見錢眼開,不吸納股份。

這頓酒,一桌子人從中午喝到傍晚,程耀蘭又添炒了新菜,熱了桌上的冷菜,龍松與書記邊喝邊聊,還意猶未盡,聊得大家心花怒放,龍書記對龍松的想法大加贊賞,并承諾全力支持,不管怎么說,龍松今年的收入是擺在那兒的事實。

程耀蘭插話道:“龍松,不管你怎么折騰媽不管你,媽最擔心的就是你的婚事?!?/p>

一提婚事,龍松自然想起阿琳,他心里只有阿琳。

三十八

新年一過,種藥材也像種莊稼一樣,一年四季在于春,一切都在春上籌劃,主要是要整好地,備足底肥,將幼苗栽上。

按照龍松的承諾,今年敞開吸納股份,因頭年村民們看到了實實在在的收入,村民們紛紛入股。這樣,種植面積擴大了三倍,龍松想好了,再怎么也要留足口糧田,國家的飯碗要掌握在國家手里,揚叉溝的飯碗自己要端牢。

龍松已聯系好了幼苗,明年就可栽自己育的幼苗了,今年不行?,F在還要清理云霧山上蜈蚣養殖園內的其它生物如蟾蜍、蛇類,等其它傷害蜈蚣的動物,以便驚蟄過后好放養蜈蚣。

現在當務之急是平整、翻耕土地,備足底肥,清理好蜈蚣園。若青壯年像往年一樣都出去打工,家里勞力顯然不夠,既然大家都入了股,在家干活也有工資,動員青壯年留下:一是養殖有自己的股份,打工也是給自己打;二是一樣有工資,等年底分紅說不定還比在外打工要強:最最關鍵的是在家老婆孩子熱炕頭,老少都能照顧得到,一家團圓其樂融融多好,在城里安家沒那么容易,特別是大城市,房價動輒一兩萬元,那房子你買得起嗎?打工打工,職業也不穩定。今天有工打,明天干嘛還不知道。

整個正月龍松在村委會的支持下忙活好了這些后,只等清明前后育苗栽插。

龍松的心稍微安頓了下來,龍松心里始終想著阿琳,他想親自去一趟佤邦,要找到阿琳,阿琳向他發過誓,說過非他不嫁。本來龍松想過了正月,再去佤邦,龍松實在按捺不住,他太想阿琳了。翻耕農田、備肥對揚叉溝的村民來說,簡直是輕車熟路,況且還有村支書、村長、自己的父母幫忙招呼,龍松做好了準備,他要提前10天,也就是正月二十他要去趟佤邦。

龍松當天他就到了昆明,龍松不愿耽誤一刻鐘,連夜坐高鐵到紫蘭縣,一大早就與姬婭嫋相見。因提前與姬婭嫋相告,姬婭嫋很快辦好了龍松的臨時出國護照。

姬婭嫋給龍松辦臨時出國護照時驚奇發現怎么隆深洞改成了龍松,問道:“怎么叫龍松,改名字了?”

龍松知道姬婭嫋要問這個,他早已想好了答案:“原來本來就是叫龍松,龍離不開水,改成了隆深洞,深洞不好聽,又改回了龍松?!?/p>

姬婭嫋想想也是,自己原來叫姬鴻飛呀,后又改成了姬婭嫋,改名字正常,姬婭嫋沒有多想。

到佤邦首府康邦市后,龍松安排司機在賓館休息,他在康邦請了一輛摩的,不大一會兒摩的就將龍松送到了龍泉寺。他迫不及待在寺內找到了阿琳。

龍松激動、興奮,幾乎欣喜若狂,他要給阿琳一個驚喜,阿琳一定會與他來個熱烈擁抱,一定會高興得熱淚盈眶。

阿琳的舉動出乎龍松的意料,阿琳并沒有與他擁抱的想法,表情平靜而祥和,只是莞爾一笑,伸出右手簡單與龍松握了握手。

“龍哥,回家還好嗎?”

龍松急切地解釋道:“那年回家已是臘月二十八了,將手機丟了,第二天到鎮上后,移動、聯通公司服務店都放了假,所以與你通不了電話,可把我急死了?!?/p>

阿琳淡淡地說道:“怪不得打你的電話打不通呢?!?/p>

“我回家后,按照我給你講的計劃,流轉了200畝土地,種上了桔梗和麥冬,去年已采挖了100畝麥冬,50畝桔梗,留了50畝桔梗今年采挖,并取得了很好的經濟效益,純利潤有近50萬元,今年擴大了三倍的種植面積,開年忙得不可開交,我實在太想你了,所以……”

“多謝龍哥心目中還有我?!卑⒘照f著瞟了一眼龍松。

龍松急切地說:“那時我是一窮二白的窮小子,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愛,我現在成功了,家鄉的土地給予我豐富的回報,往后我還有更宏大的計劃,我要讓整個揚叉溝的人都致富?!?/p>

“龍哥呀,你有一副菩薩心腸,菩薩會保佑你的,但我倆過去的事已翻過去了,我現在已歸依佛門,心中已無紅塵情緣。龍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卑⒘照f道。

“不,阿琳,你向我發過誓,我們相愛到??菔癄€、地老天荒,我在心里也發過誓,非你不娶,用我的拼搏、努力讓你過上美好幸福的生活?!饼埶上虬⒘毡戆椎?。

“我現在心靜如水,已習慣了這寺院里暮鼓晨鐘、木魚聲聲,每天在誦經中心里得到安慰,我現在越來越感覺到佛教的博大精深,菩薩的博大胸懷?!?/p>

“不!你說的不是真話?!?/p>

“真的,龍哥,我倆的情緣已斷,愿你找到稱心如意的另一半,龍哥,我們中間休息時間已到,又要做功課誦經了,我已習慣了這寺廟的清凈?!?/p>

龍松有所醒悟,這大殿是誦經燒香的地方,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聽到阿琳這話,龍松只好起身怏怏地走了。

三十九

龍松沒想到阿琳這樣無情,不,阿琳柔情似水,怎么可能這樣無情呢?不……其實這是一場誤會,難道這場誤會就毀掉自己與阿琳的情緣嗎?我一定要用我的熱情,我的真心,一定要把阿琳已冰凍的心融化掉。

龍松拿起手機,撥通了姬婭嫋的電話,向姬婭嫋傾訴心中的無奈和不甘。龍松上街在樂器店里買了把吉他,他簡單吃了點晚餐,租了輛摩的向龍泉寺進發。

龍松來到龍泉寺后山上,他坐在一棵大榕樹下,山上萬籟俱寂,天空星星稀疏,彎彎的月亮在云朵里時隱時現。

龍松彈響了吉他,深情地唱起《故鄉的雪花》。

阿琳在禪房中聽到龍松的歌聲,此時心情并不平靜,她怎能忘記那年正月初一的那一夜,怎能忘記中秋節那一天,她依偎在龍松跟前,聆聽著龍松彈唱《故鄉的雪花》,唱得龍松淚流滿面,自己也傷心落淚。那時自己已為龍哥做出了獻身的準備,可是這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第二天,龍松又來到龍泉寺后山上大榕樹下,他彈唱著如訴如泣的《故鄉的雪花》。

龍松的歌聲只唱的阿琳心煩意亂。

龍松的到來,打破了阿琳的沉靜。

第二天,阿琳找到寺院主持師父。

師父看到阿琳進門:“阿琳,師父就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找我?!?/p>

“師父,我該怎么辦?”

“我看那個男人是真心愛你?!?/p>

“是的,我們真心相愛過,只因為一場誤會……”

“我看你又動心了,情緣難斷,佛教可以削發為尼,也可以蓄發還俗我看你還是隨緣吧!”

“師父,我決心難下呀!”

師父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一切隨緣吧,若他明晚還來,你就還俗與他一起走吧,只要心存善良,積德行善,走到哪里都有佛?!?/p>

整個白天,阿琳心神不定,心煩意亂,她盼望著龍松來,但又害怕龍松來。

天氣陰沉,天空下起蒙蒙細雨。

阿琳希望今晚還能聽到龍松的歌聲,可今晚龍哥還會來嗎?

天空中蒙蒙細雨還在下,可能龍哥不會來了。

蒙蒙細雨轉成了小雨,雨聲瀝瀝淅淅,如訴如泣。

龍松的歌聲又起,當唱到:“……過路的人兒呀,靜等云兒看雪花……”

阿琳的心徹底碎了,她再也按捺不住,她沖出門外,急切地來到后山的大榕樹下。龍松站起身,阿琳快步上前一把抱住龍松,嘴里喃喃道:“龍哥!龍哥!”說著,已是淚雨滂沱。

龍松忘情地把阿琳緊緊抱在懷里。

阿琳喃喃道:“龍哥,走!我現在就跟你走?!?/p>

大榕樹冠蓋如云,厚厚的枝葉這小雨還真穿不透,龍松、阿琳在這大榕樹下深情地擁抱著。

“阿琳,我本是大山的子民,你不怕跟著我吃苦嗎?”

“不怕,再苦再累,我都能忍受?!?/p>

“阿琳,我們以后的生活說不定會遇到很多困難,你能支持我嗎?你愿意與我相濡以沫,白頭到老嗎?”

“龍哥,我們往后不離不棄,不管富貴貧窮,??菔癄€心不變?!?/p>

“走!跟著龍哥現在就走……”

倆人攜手向著云霧山,向著有雪花的地方走去……

作者簡介:

楊仁才,男,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19歲參軍,8年的軍旅生涯鍛煉了他的身體,磨煉了他的意志。退役后回到家鄉當了工人,后來工廠倒閉光榮下崗,開始自主創業至今。創業雖然艱辛,但是內心一直熱愛文學創作,邊創業邊創作從未間斷。目前有100余萬字的小說和散文發表在《小說選刊》《河南文學》《長江叢刊》《天津文學》《精短小說》《參花》《奔流》《大武漢》《文學縱橫》等期刊雜志,出版有中短篇小說集《擺渡人》《老伙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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