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架子車

走在大街上，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案板、案板，純手工打造，誰要案板？”循聲而望，一位近60的老漢拉著架子車自南向北走著吆喝著，車上裝著尺寸大小不一的案板和搟面杖，這年頭還有拉架子車賣貨的？感覺架子車早已退出歷史舞臺了，突然看見它，既熟悉又親切，思緒一下子回到40多年前。

架子車的結構由兩部分組成，一個木車廂，也就是上盤，一個是下盤就是車軸和倆車輪。車廂是用結實的木料（一般是槐樹、桑樹、楝樹）做成，兩邊的車轅有長有短，木車廂套在車軸中間，再配一根結實的攀繩。兩手握住車把，肩上套上攀繩，弓腰曲腿向前拉動。如果車上裝的東西較輕，也可倒行推著走。架子車是農村一種常用的運輸工具。在農村發展史上，甚至城市建設過程中，曾發揮過重要的作用。那時農村沒有機動車，全靠架子車來運輸，種田用它往地里拉糞，往家拉麥子、玉米、棉花等，蓋房子用它拉土、拉磚頭。走村串戶做生意也靠它，比如賣醋醬油、賣豆腐、針頭線腦等等。因時代的變遷，現在即使在農村，架子車已經很少使用了，被電動三輪車所代替。

架子車是80年代的農村，家家戶戶必備的運輸工具，甚至有的莊戶家有兩輛架子車，一輛長的便于拉莊稼，一輛短一點的，拉糞、化肥。聽父親說大集體干活時都喜歡拉短的，短的方便卸貨，到了目的地只需一掀，車上的貨物就像下餃子一樣唿啦下去了。

每到收獲季節，農村的漢子就拉著架子車下地了，拉車的多是男人，車上坐著婦女和孩子。小時候父母經常用架子車拉著我和弟弟妹妹下地。六七月份天氣熱時，為了給我們遮陽，父母讓我們呆在架子車下面玩，而他們或戴著草帽，或頂著毛巾弓著腰在麥地里揮舞著鐮刀，雖然大汗淋漓，可臉上卻洋溢著喜悅的笑容。慢慢地我長大了能扶住車把了，可以幫助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了。那時候沒有化肥，積攢幾個月的糞肥需用架子車一車一車拉到田間地頭。那時院子里有一個糞窯子就是收集肥料的。裝糞時我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捂住鼻子，母親或者父親用鐵锨一锨一锨往架子車上裝，裝滿后母親駕轅，而我用一把鐵锨在后面推著。就這樣一車一車地拉著，年復一年……

據父親講架子車的前身是馬車，還有雙把的，收麥時裝車肯定用長的。小時候下地干活，經常坐車上，母親拉著我下地，回家車上裝滿糧食或者柴火，我只能在后面跟著，或者在后面推車，可以助一臂之力。

架子車是老人和小孩的代步工具，我還記得1983年的秋季，嬸子回娘家走親戚，因為堂妹半歲，嬸子讓我摟著妹妹坐架子車上，她拉著我們步行八里多地走親戚。還有母親每年冬季拉著架子車去接我姥姥到家住倆月。在這倆月里姥姥會在我家紡線織布，然后準備好我們四個小孩過冬的棉衣，再把所有的被子拆洗一遍，直到春節前再用架子車把姥姥送回去。

那時游戲很少，晚上小朋友一起推著架子車的輪子在空地上瘋玩，你追我趕，互相碰撞，類似現在的碰碰車。我特別愛玩轉車輪，比誰把車輪轉得更快，轉得更響。輪子轉地歡，車輪響得很歡，因為聲音太響而被大人呵斥叫停，當然我們也就玩累了。耳邊常常響起母親：“瘋妮子、破小子……”的訓斥聲。架子車也可以當做蹺蹺板來玩，大人干活時，哄小妹妹就是我的活計了。妹妹最小也是最鬧人的，為了哄她開心，我想盡腦子，這不讓妹妹坐在架子車的車廂中間，弟弟騎在其中一個車子把上，我騎在車廂的尾部，我倆在兩端一上一下的蕩起，惹得妹妹“咯咯、呵呵”地笑聲不斷，偶爾俏皮的弟弟使壞，讓我蹺在半空，我連忙跟弟弟說好話，當然我倆也很開心。就在我們姊妹的笑聲里，架子車轉啊，轉??！直到我們長大、上學……

在我的印象中最煩人，最頭疼的是收麥時拉麥秧子了。麥子熟的季節大都是夏天溫度最高的時候，早上趁涼快割麥子，拉麥秧子都是晌午的活兒。正晌午頭太陽火辣辣的，要把割倒的麥稈裝到架子車上拉到場里。女孩子因為沒有裝車經驗，翻車的次數還是有的。還記得初三那年我和姐姐拉麥秧子，那次姐姐駕轅，我在旁邊拉袢繩。在拐彎時不小心翻車了，肚子又“咕咕”叫，我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己跟自己生氣，不想干了，我還使勁地把架子車踹上幾腳。在姐姐的催促下，沒辦法還得干??！有鄰居路過，又不好意思，在他們的幫助下，急忙站起來重新裝車。鼓著肚子硬撐著，麥秧子擦著地面加重了自身的重量，于是我倆只能弓起腰，伸長脖子，死拽著車把和袢繩把麥秧子拉到場地里。幾十年過去了，拉麥秧子翻車的情景記憶猶新。

我印象最深的是80年代去鄉鎮糧管所交公糧的情景，每年六七月份一輛輛裝滿麥子的架子車排著前不見頭，后不見尾的隊伍朝糧管所方向拉去，他們焦急地等待著質檢員的驗收，有時從早上等到月亮升起，那是一道道司空見慣的風景。新時代的中國農民再也不用交公糧了，政府還要每年發放地畝補貼，他們再也不拉架子車了，而是悠閑地開著自家的小汽車四處觀光旅游。

滾動在豫東平原鄉村的一輛輛架子車，就這樣從田地里一次次拉回成熟的莊稼，拉回農人的期盼，拉著生活的希望；風雨中他們日復一日地拉著滾動在鄉間小路上的架子車，拉著生活的重量和艱辛，也拉著綿延的歲月：架子車也將永遠、永遠地滾動在我的生命里……

作者簡介：

李勤，駐馬店平輿八中教師，中小學高級教師，省級骨干教師，河南省報告文學學會會員，駐馬店市作家協會會員。撰寫的散文、隨筆、教育論文及詩歌等一百多篇，散見于報刊和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