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瓶—獻給逝去的一年

子非花

⑴

一個明亮的電流

11月的太陽在海上漂著

她曾經獨自飛著

并返身進入一道

自身發出的光線里

一整個國度也在飛著

此刻，海邊的煙火如此明麗

越絢爛越短暫

黃昏升起一張

白紙的寓言

12月的反光，照進新的一年

年的面目，清晰起來

唉，做，才是一切

說，全部的清晰被磨成了

模糊的泡沫

翠綠的坊間，我仿佛望見

碎片化的江南煙雨

⑵

消隱者的形象

被托舉起來

在11月鮮花的海里游著

哭泣著

“看吶！那漂浮在遇難者上空是什么？”

一枚隕石瞬間擊中蘇美爾人

的心臟

一次近乎完美的碎裂

一匹馬重疊并嚎叫著

踏碎了11月

11月被重新剪輯，切片，重現。

在新年暈眩的一瞬間

你掙脫出來

國度沿淚水者的邊際飛升

事情在迷宮里閃爍

⑶

光潔的下午

薄如蟬翼。王在邂逅

王脫下黃金的衣裳

赤裸地洗浴，抽身而去，

把辱取來

獨自飲下

這是光潔細膩的下午

時間剛剛被剝開的樣子

一顆種子恰恰誕生

王決絕地打開自身的痛

向伊展示

忽然，大片鮮花涌來，仿佛

剪裁自爆破的王國

一個形象，傾斜著升起

開始向大海灌輸意義

大海啊，這是地球拋向宇宙的

龐大淚滴中的一顆

王豎起中指：噓

人們交換著眼神：噓

辱，疊放在人們的創口

朝著理想國決然前行

⑷

一次隱秘地放電

半開放的云翳

豎放的陰影

預示著你在黃昏崛起

沒有什么可以阻攔

一個背景——一整個國度的形象緩緩上升

刻著童年印記的摩天大樓

風的傳送帶，傳遞著疼痛

這么多人，這么多人

全部的生命匯集，多么浩大呵

眼睛涂滿天空

——這宇宙中最清晰的孩子

向你靠攏

一整條的星河

貯滿完整的淚滴

荒原疾馳著

撞向那一片唯一的麥地

⑸

勾起意義的魂魄

是我們的任務

地獄的老鼠取之不盡

是誰種下的？

沒有，沒有，我們只是種下

烏有之鄉

人們采集的只是

虛幻的一粒米，寄托于虛空之上

一顆種子也可能斬斷未來

人們的胃被麥子擊穿

塵土和沙粒四散奔逃

奔向六十年代的斑駁遠景

⑹

輾轉于人之境

庸常的深處

交換錯亂的幻覺

快遞小哥緩緩吐出最后一枚硬幣

小吃攤冒著氤氳熱氣

“風，你倒向誰？還是誰將擊中你”

玲瓏的微風里含著一個麻雀

這個國度有著吞咽的困惑

城市，咀嚼著一個喧囂的“果”

鄉村，誕下光禿禿的夕陽

荒涼鏈接著荒涼

像一個淵藪

世界艱難咽下最后一粒塵埃

某個時刻，突然

我的袖口涌出一個

濃烈的八十年代

⑺

行跡布滿落花

成都的夜里嵌著一個

暗紅色的重慶

落雪的晚上來上一頓火鍋

友人們雪花一樣散落

地球的各個角落

大雪持續地落著

一整個地球落著

直抵一個無序的球形螺釘

遠處有子彈落下

母親的孩子們樹木一樣倒下

你身上的烈火是

未開封的武器，“開火”，你喊道

一束光線從你身上溢出

你是一列夜行火車

終將啟動從未觸摸的黑夜

⑻

12月的禁果

流淌半完整的“蜜”

風的抖動，帶來蜜之潰散

“小藍朵，小藍朵”呵氣的耳畔

響起叮咚。

花朵的震顫終將迎來“蜜”之嫩芽

困境……冬日……夕陽所撞開的壯烈圖景

一條蛇吐出堙滅的訊息

并不斷用密碼發射

藥劑的秘密符號

⑼

寫字樓吞吐著人群

在灰色天空下

一個巨大的紅色泡沫膨脹

釋放無數個小泡沫，小泡沫們持續隆起，發酵，開始占領全部空間。

空間伸縮著，像釋放出無數粉紅的小舌頭

人們究竟奔向何方？

無序，混亂，茫然，無非是再次把自己交接給過往

重復的又是什么？

終歸是完結

底層的泡泡們不斷冒出盲從的句點

⑽

露珠在你的肺葉上

狠狠刻下“透明”兩個字

海拔2300米

你呼出一串逃逸的驚嘆號

11月的天空，傾瀉而下的鳥群

顫抖著，摩擦著：空氣

這唯一的伴侶

大地微微發燙

12月張開她的口袋

捕獲所有逃遁的人們

⑾

夜的眼皮落下

世界就被關入殼中

一切的蒸騰與我們無關

我身邊的女人們開始云朵般的飛行

驚艷地飛翔

閃著細膩的白光

攜著枕邊的發絲

那愛的秘密武器

今夜的雪意讓她們停頓于空中

豎紋支撐起雪花般的穹頂——

一座空中花園

夕陽拖拽著我們進入黃昏

一場夜的盛宴

塵埃中掛滿奇異幻象，引導我們加速度隕落

⑿

一雙迷人的腿

微小細胞壁呼吸著

曾在下午的迷宮中張望

世界總是告訴我們：

事物斑駁的復雜性

驅趕著人群的盲目性

癢，發出一聲咆哮

身體的密碼開始放電

體驗的空白曲，隱藏著時間的階梯

彎曲向前

一個個小膿包相繼碎裂

“你還遠遠夠不著年代的天際線，以及坍塌和鎖鏈，毒藥和洪水之謎宮”

鋼琴師的手在浪尖彈奏

大海癢得全身顫抖

海水開始沸騰

云的故鄉

被人群爆擊

⒀

有一個人緊緊扣住你的齒輪

昨夜，急迫的毛發覺醒般豎起

豎起的不是鞭子嗎

旗幟一樣呆立船頭的某一個？

是你，是你

一根從荒誕年代銜來的涂鴉

被時間之涼所冰凍的

洪水的遺跡

歲末的風微含著雪意

人群聚集湖畔

盛大的煙花是我們

釋放的毒藥嗎

瞬間融化于夜空

痕跡是開啟過去之門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