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鬧劇

趙志強

“嘀鈴鈴鈴——”下午上班不一會兒，辦公室里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朱科長放下手里剛展開的報紙，拿起話筒：“喂……對，找誰……鄧彩云？……您是哪個單位？……公安局？！”朱科長臉上無數條神經頓時劇烈地游動起來，很快就組合成一副嚴肅的雕塑?！罢垎柲阏宜裁词?？……噢，叫她立即去公安局……”朱科長望著已經掛斷的話筒有頃，才意猶未盡地放下。

此時，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老王瞪著眼從老花鏡上方射出目光，注視著朱科長；小孫的丹鳳眼驀地變成了核桃眼，閃現著驚訝抑或興奮的神情；大李習慣地瞇起雙眼，慢慢地將香煙送到嘴上，顯出一種“早知如此”的神情……

“鄧彩云還沒來？”朱科長打破沉默，問道。其實一間辦公室就這么5個人，誰在誰不在一目了然。

“噢，她上午來電話，說是和男朋友一起上街購物?！毙O說。

朱科長點點頭，“我知道這個情況?！庇謴统聊?/p>

這時，鄧彩云一臉沮喪地走進辦公室。朱科長、老王、小孫、大李立即齊刷刷地向她投去關切、同情、惋惜……的目光。

“你們知道啦？”鄧彩云略帶哭腔地說，“唉，我真倒霉……”

“小鄧，別難過，振作起來?！敝炜崎L關切地安慰鄧彩云，“剛才公安局來電話，叫你立即去一趟?？烊グ?，啊……”

沒等朱科長說完，鄧彩云轉身跑出了辦公室。

“爭取主動，說清楚了就沒事啦……”朱科長緊追了幾步，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鄧彩云一走，4個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欲言又止……

“這——公安局傳訊——會有什么事呢？”還是朱科長先發話，語氣中顯示出對部下的憂慮和關懷之情。

“不會有什么吧，小鄧不是那種人吧……”老王疑惑地說。

“按說呢，小鄧不會有事——不過，現在的人哪……”大李瞇縫著眼，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

“大李，你別瞎猜疑，小鄧會有什么事呢？她不偷不摸，作風正派，會出什么樣的事呢？”小孫的“責怪”很帶有啟發性。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胡亂理解。我是說現在的好多姑娘看似清純，正正經經，其實背地里不定就做出什么臟事呢！最近不是破獲了一個叫什么‘七姊妹的賣淫團伙，其中有三四個還是有文憑的機關干部……”

“對，是有這回事，聽說已經抓住了5個——她們的淫窩就在小鄧家附近?！毙O搶著補充道。

“這——”朱科長陷入了沉思，“小鄧這一陣子時常請假，會不會……”

“她不是說作婚前準備嗎？哪能去參加賣……流氓……活動……”老王吞吞吐吐地說。

“唉，人哪——人——”大李喟然長嘆。

“真是叫人難以想象……小鄧她……”小孫搖頭，黯然神傷。

至此，關于鄧彩云的“有什么事”終于有了答案，大家便都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接下來自然就進入了“事情的結果”討論階段。大家伙都深諳法律知識，皆以法官自居，各執一詞，互不相讓，整個“法庭”唾沫飛濺，手揮臂舞。有人從主犯、首犯、從犯的角度加以分析；有人從當前正在開展的嚴厲打擊賣淫嫖娼的角度陳述利害；有人認為“收費”標準是權衡罪行輕重的重要因素；有人反駁說法律是不問“收費”高低的，只要是賣淫就按“賣淫罪”判刑……

下班的鈴聲響了，爭得面紅耳赤的“法官”們還在激烈地辯論……

“7至10年……”

“5年以下……”

“死緩……”

“廢話，哪能有那么重！頂多15年……”

“再過一會兒，就該判我死刑，立即執行了！”不知什么時候，鄧彩云已經站在眾“法官”身邊了。

“法官”們怔住了。越獄逃跑？緩刑？免予刑事處分？……

“到底為什么傳訊你？”有人怯怯地問。

“什么傳訊！上午我上街買彩電，小偷偷了我的3500元錢和一張活期存折。那賊也真大膽，我這邊剛從銀行掛失出來，他那邊就去取錢，逮個正著。公安局通知我去認領存折！”

?。。?！眾“法官”大驚——一個“精彩”的故事輕易地破滅了，委實令人惋惜。

（陽光摘自《檢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