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追逃犯

胡相才

為了抓捕一名殺人逃犯，偵查人員北上黑龍江鶴崗，南下福建泉州，歷盡艱難，險象環生……而成功的希望就出現在一個又一個失望之后。

39歲的車東原是黑龍江省鶴崗市的一名礦工。辭職后，2004年他來到山東東營，投奔一個經營砂石場的同學。在洗頭房里，他認識了湖北婦女李蕓，兩人鬼混到一起。2005年底，李蕓帶著她的妹妹李麗和車東一起來到山東青島市李滄區劉家下河村，3人靠經營洗頭房掙些臟錢維持生計。

2006年3月11日，幾個經營洗頭房的哥們兒閑來無事，打起了撲克賭錢玩。一個多小時下來，車東輸掉了100多元。因為他打牌出手較慢，一個被稱為“李哥”的便在一旁指桑罵槐地譏諷他。開始他并沒有理會，繼續打牌。后來，兩個人發生口角，吵著吵著，兩人都站了起來，車東用左手朝“李哥”下巴猛地搗了一拳，“李哥”則雙手抄起方凳朝他掄了過來，車東迅速從褲兜內掏出隨身攜帶的刀子，用另一只手擋住凳子，朝著“李哥”的前胸一口氣捅了五六下……

車東跑到街上不久，就接到了李麗的電話說：“李哥死了?！避嚃|的腦子里頓時一片空白，他慌忙攔了輛出租車掉頭朝長途車站駛去。

從此，車東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似的，再也沒人知道他的行蹤。隨后，李蕓和李麗姐妹倆也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劉家下河村消失了。

北上鶴崗蹲守中秋

趙兵是青島市李滄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八中隊隊長，專門負責追捕逃犯。

2006年8月初，車東故意傷害致死人命案成為分局惟一一起未破的命案，公安部為此下發了“Ｂ級通緝令”，要求全國各地務必配合抓獲車東。重擔落在了趙兵的身上，局長對他說：“李滄分局的命案必破，會戰在此一舉?！?/p>

趙兵愉快地接受了追逃任務，但同時感到肩上沉甸甸的壓力。他反復研究了有關案卷，發現車東在案發后所有的聯系都中斷了，這使他感到對手反偵查的能力非同一般。

要想找到車東，就得從他的直系親屬身上打開突破口，包括他的姘婦李蕓姐妹。

9月11日，趙兵等人首先來到車東在淄博讀書的兒子的學校，班主任老師告訴他們，車東已經兩年多沒來看過兒子了。

于是，追逃民警立即趕往萊蕪，找到了在龍家山嶺村做暗娼的車東的妻子，他們化裝成當地派出所民警，通過查暫住戶口，旁敲側擊，車妻等人都表示沒有見過車東，而房東也證實了他們的說法。

盡管無功而返，趙兵心里卻十分明白，在刑警工作中，大量的工作在于查證否定可疑線索，每排除一條，就是向著最終的成功又邁進了一步。

9月23日，中秋節前夕，考慮到車東也許會冒險回家探望母親，趙兵帶領著刑警法強乘上了去東北的列車，兩天后到達黑龍江省鶴崗市。車東的母親居住在麓林山礦區的一處平房，根據地形，當地刑警按照趙兵的請求，安排了一名治安員在家中進行全天守候，注意車母的行蹤。

中秋節，趙兵等人是在遠離家鄉的東北度過的，“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在舉目無親的異地他鄉，趙兵他們從來沒有感到像今天這樣思念家鄉的親人。趙兵離開青島時，兒子才6個月。實在想兒子時，趙兵就打開手機，從小小的屏幕上端詳著幼小的兒子的照片，只有在這一刻，他那心事重重的臉上才能露出一絲難得的微笑。

10天的大量查證，掃清了東北外圍的一切可疑線索，車東目前不可能潛回鶴崗。請示分局領導后，趙兵決定南下湖北，從車東的姘婦李蕓處查找破綻。

南下湖北尋找破綻

10月2日，正值十一黃金周，南來北往的游人興致勃勃地游山玩水，而趙兵他們卻身負重任，憂心忡忡地乘車趕往湖北宜昌。

這里是李蕓的家鄉，案發后李蕓極有可能與妹妹一起潛回了家鄉居住地。10月4日到達宜昌后，費盡周折，趙兵等人終于打聽到李蕓住在宜昌市江峽小區的一棟樓房內，他與法強在封閉的小區里耐心守候了一天。

也許是南方人和北方人著裝的差異，兩人的行蹤很快便引起了居民樓里老頭兒老太太的注意，他們圍了上來，寸步不離，生怕是外來的小偷。

再蹲守下去很容易暴露身份，趙兵靈機一動，與法強乘車趕到了50公里外的枝江市，這里是被害人“李哥”的家鄉。他們找到了死者的妹妹和妹夫，告訴他們此行是專門為抓獲殺人兇手而來的。死者的家人深受感動，不說別的，單就中秋節、黃金周都不在家休息還在為案子忙碌，就足以讓他們佩服。

被害人的妹妹李梅和丈夫立即與趙兵他們趕往宜昌，由趙兵與李梅一組、法強與李梅的丈夫一組分頭守候。不出所料，法強一組果然見到了李蕓，但仍舊沒有發現車東的影子。

為了不打草驚蛇，10月7日晚，趙兵他們停止了守候與跟蹤。第二天上午，他們在當地刑警支隊的配合下，開始外圍調查李蕓的家庭關系。圍繞李蕓親屬的調查工作是在極其秘密的情況下進行的，獲取有關的材料后，趙兵等人將自己關在簡易賓館的小房間內，整整工作了4天。餓了就沖包方便面，渴了就喝口涼開水，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通過仔細比照查對，終于發現了重大可疑之處。

10月13日晚上9點，趙兵發現疑點來自李蕓的二嫂。這個看起來與案件毫無關聯的人物，竟在本案中扮演了一個并不光彩的重要角色。她有著一份很不錯的公職，可是她卻為車東的逃亡出了許多主意。而且，車東是通過她與李蕓聯系的。

直到此時，趙兵等人的工作才取得了有效的進展，從李蕓二嫂的材料中分析認定，車東目前正在福建省泉州市。

遠赴泉州追緝逃犯

10月14日，在分局領導的安排下，在河北邯鄲調查的李滄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丁祥軍與另外兩名民警趕往宜昌，與趙兵等人會合。16日晚，他們乘上了一輛蟑螂滿地亂爬的大巴車，一路顛簸，19日清晨才趕到福建省泉州市。

下車后，他們一行五人沒來得及休息，便風塵仆仆地來到泉州市公安局請求協查。

此時，離開鶴崗已經有半個多月了，通過聯系鶴崗追逃大隊，發現這期間車東的妹妹曾與泉州有過聯系，這更增強了車東就在泉州的懷疑。在有關部門的配合下，趙兵等人很快摸出了車東在泉州棲身的大體方位，車東很有可能居住在泉秀路霞淮街一食雜店內。

當天下午6點，丁祥軍、趙兵等人兵分兩組，分別在食雜店四周守候。當地人有一個習慣，晚飯后，都喜歡三五成群，圍坐在自家門前下象棋。為了偵查需要，偵查員們也買來矮凳、棋盤和棋子，分成兩攤下起棋來，可他們警惕的目光，卻一刻也沒放松過對來往行人的觀察。

就這樣，他們陸陸續續守候了四五天，可奇怪的是大街上根本就沒有車東的影子。

這時，湖北警方有消息反饋過來，說李麗現在已經到了廣東東莞。此時，李蕓仍在宜昌，車東這么多天沒露面，難道去東莞找李麗去了？丁祥軍決定聯系東莞警方，請求協查。3天后，東莞警方反饋信息：在當地沒有發現車東的蹤跡。

在當地刑警的配合下，他們來到居委會，查閱了暫住人口登記簿。據分析，車東潛逃后，已被列為網上逃犯，他肯定不會用真名登記，而李蕓、李麗如果來找他，有可能會用真實身份。果然，在查閱外來人員計劃生育情況登記表時，發現6月27日李麗曾在這里登記過，而李蕓也在7月1日登記過，暫住地都是霞淮街的一處小平房。

自從摸出了李蕓姐妹倆相繼來過這里的情況后，趙兵他們信心大增，車東一定隱藏在這條街上，他的落網指日可待了。追捕人員白天調查訪問，晚上化裝偵查。

在查訪工作中，趙兵結識了街區上一名治安員，此人對街區狀況非常熟悉。趙兵告訴他：“我們是來找一個東北人，這個人好賭，但他身上沒多少錢，輸贏一般都是小面額”。治安員當即大包大攬：“這事兒交給我好了，我一定查出這個人來！”他接過趙兵給他的嫌疑人照片，當天便召集了幾個信得過的人，分赴各地下賭場，按圖查人。

第二天，這名治安員興沖沖地找到正在下棋的趙兵說：“你們要找的人查到了，他就租住在這條街的362號，這人一般晚上8點出門，不與任何人打招呼，不知道干什么去。不過，從10月8日左右，他好像搬到別的地方去住了?！绷硗膺€有人反映：“在賭場上曾見過這人幾面，他只打小牌，輸贏百兒八十的，每次只打半小時就走人，打牌時如果有人離開，他也馬上就走，可能是害怕離開的人報警?！?/p>

此時，趙兵他們來到泉州已經幾天了，盡管他們總是挑最便宜的小旅館住，吃最便宜的東西，可身上帶的錢還是捉襟見肘了。在南方，吃東西特別貴，一碗面線要5元錢，所謂面線就是北方人喝的稀粥。一根油條要1元錢，只有這兩樣東西是最便宜的了。為了省錢，他們天天喝稀飯吃油條，偵查員說，這幾天吃的油條比在青島一年吃的都多。

抓不到逃犯，不僅飯吃不香，覺也睡不好，心頭的重壓使得趙兵在房間里感到煩燥不安。夜里剛撤了崗，他又請了假，想出去逛逛，可是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又來到了剛才守候的地方，老遠一看，法強也站在那里，直到街面上完全寂靜下來，他們才踏著黎明的晨光回到住處。他們覺得，只有這樣，心里才安穩一些。

10月30日下午4點，湖北宜昌警方傳來消息，從李蕓的二嫂那里，他們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潛伏多日的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已經回到了鶴崗。

丁祥軍、趙兵立即與鶴崗追逃大隊取得了聯系，協同工作中已經建立起密切關系的鶴崗偵查員立即行動，運用高科技手段很快便鎖定了車東的行蹤，并確定了車東在鶴崗的藏身之處。

五名刑警立即精神抖擻、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趕到嫌犯身邊。他們連夜乘大巴趕往廈門，第2天便乘飛機趕到哈爾濱。

再赴東北抓捕真兇

趙兵等人離開青島時，正是熱浪蒸人的“秋老虎”發威之時，當他們穿著短袖衣服一下飛機，立即被零下10多度的天氣凍得瑟瑟發抖。顧不上去商店買件棉衣御寒，偵查員一行立即踏上了去佳木斯的火車，然后又換乘長途汽車趕往鶴崗。

11月1日早晨8點，丁祥軍、趙兵一行趕到鶴崗市公安局，證實車東已經藏身在北大荒。北大荒警方派了一名副局長、一名刑警大隊長和一名派出所所長協同這次抓捕行動。

11月2日，車東殺人后逃離青島已經二百六十多天了。在北大荒租房后，他已經買好了越冬用的煤，準備長期藏匿。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天晚上7點，在北大荒造紙廠平房宿舍區，從天而降的追捕人員已將他租住的房間團團圍住。

由王清山與當地兩名民警守住正門，丁祥軍帶領趙兵、法強、劉冠軍與當地派出所所長從后門悄悄逼近房間，只見房內開著電視，但是不見人影，誰也不知道車東此刻是否正在屋里，每個人的心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容易到手的獵物千萬不能再讓他溜掉。

房東不敢前去開門，當他聽說租房的主兒竟是一名殺人嫌疑人后，雙腿就抖個不停，不聽使喚，丁祥軍從房東手中要過鑰匙，悄悄地插進門鎖。

四周一片寂靜，丁祥軍轉動鑰匙的聲音盡管很小，但還是被房內的人驚覺地聽到了。電視機立即被關掉了，而門外的所有民警都興奮起來，這正好證明車東就在屋內！

隨著門被打開的同時，在房內閃亮的小燈下，一個只穿著褲衩與照片上一模一樣的人正站立在房屋中央驚愕地望著房門，沒等他有所動作，五名警察如離弦之箭一樣全都撲了上去，將車東壓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

一條漏網的大魚，在經過五十多天的追捕與周旋后，終于被機智勇敢的偵查員捕獲了。直到這一刻，每個刑警的臉上才綻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