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汽車這一課！

王育琨

通用汽車以數字精英管理為主、不肯以客戶真實需求為出發點的體制遭遇了生存危機。有中國汽車行業的專家認為,現在正是中國資本“抄底”美國汽車業的時機。

可是,中國資本能夠改造美國汽車的官僚體制嗎？

那些沒有真實需求的產品線當真還有價值嗎？

從1927年以來一直是美國人引為驕傲的通用汽車滑到破產邊緣了:今年前三季度分別虧損33億、155億、25億美元,股價跳水90%跌至2.79美元,總市值僅剩17億美元。通用汽車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瑞克·瓦戈納11月20日在美國國會作證表示,希望盡快得到政府的扶持。瓦戈納與美國另兩大汽車生產商福特和克萊斯勒公司的首席執行官請求美國政府再提供250億美元的貸款用以維持公司的運營。美國財政部此前拒絕了通用汽車的額外請求。新當選總統奧巴馬則表示,他已要求他的顧問團隊研究現有法律允許的一切可行方案,并考慮是否需要設立新的法規來幫助汽車業走出困境。而美國的主流經濟學家卻明確主張通用破產比不破產好。

或許,奧巴馬還沒上臺,通用汽車就已申請破產了。就是瓦戈納自己也明白,如果銷售量持續低落,即使得到政府幫助,汽車制造商也需要進行“深刻的調整”。

但對美國制造商“深刻的調整”不看好的,大有人在。德意志銀行發布報告稱,“通用汽車的股價可能將跌至零元,這家美國最大的汽車制造公司的股票可能在一年內變得一文不值;即便通用汽車成功擺脫破產威脅,未來也會和破產沒有兩樣?！边@份報告發布當天,通用汽車股價隨即大跌30.7%。通用汽車還試圖請求豐田汽車出資購買其部分資產,以緩解資金嚴重不足局面。但豐田管理層婉拒了瓦戈納11月中旬訪日的請求。

在“腦癱才買美國大車”這樣口頭語流行美國之際,再多的政府救援又有什么用？其實,通用汽車最需要的,是回歸客戶的真實需求,生產人們真正需要的汽車。當能源緊缺,普通民眾已紛紛選用小排量汽車或者電油混動汽車時,通用主打車型還是大排量汽車。這種逆市而為的固執,顯示了通用汽車的頑固與頹廢。美國大公司的官僚體制,已扭曲了公司對市場的反應機制。他們已經走得太遠,忘了出發的目的地。

同樣是金融危機,通用等美國汽車公司遭遇的是滅頂之災,而對于豐田等日本汽車公司,則只是調減銷量和利潤。豐田的普銳斯車依然供不應求,購買的人必須排隊等候。在危機深重的時刻,豐田汽車依然現金流充盈。對比豐田汽車,可以看清楚通用汽車危機的深重:

幾十年來,通用汽車躺在自己的豐功偉績上,沒有像豐田那樣,幾十年如一日堅持:只生產有需要的東西。

通用信奉“只要有現金,就盡可能地想保有庫存”,而豐田起步時就沒有錢,但想造車。銀行不給貸款,除了開啟員工的現場執行力沒有別的可以提高生產性的手段。豐田則恪守的信條是“將好不容易得來的現金用于流動資金是愚蠢的”。

通用一直奉行調動最大經濟資源運轉,實現霸業的教條。而豐田則是從1950年代就恪守物流速度最重要的信條。這是兩種制造原則的持續較量。通用汽車一直堅持導入大型先進設備,加大自動化程度,而豐田汽車則看重選擇小型設備或人工,改造舊設備,以取得一流的效應。

通用嚴格按照流水線的科學管理,假定員工是愚蠢的,只能按高管的指令行事,而豐田則堅信員工是有創造力的,只要提供足夠的工具和培訓,他們同樣是變革家。通用汽車員工與高管收入差距超過400倍;而豐田最多20倍。

通用汽車的高管并不是不知道豐田汽車代表了汽車業的發展方向,但是他們卻有著深深的無奈和不情愿。美國人對工具有一種癡迷。自動化與準時化等工具,大受青睞。他們可以花數以億計的美元于ERP或六西格瑪等精益制造工具,不斷進行高標定位工作,無法學到豐田公司不依賴電腦的超高效率的生產系統。

最后,美國人才真正發現,豐田公司的成功在于其與眾不同的管理思想與原則。那種思想和原則不是建立在管理官僚的層級上,而是建立在現場員工的執行力上。在傳統的汽車王國里,以精英統治為根基的管理體系,是與豐田方式直接相沖突的?，F有體系的運營,排斥豐田的生產方式。與西方企業不同,豐田公司堅信,第一線的工人在冷冰冰的制造機器面前并不是無足輕重之輩,相反,如果向他們提供足夠的工具和培訓,他們能有效地解決問題,也會是創新者、變革家。豐田公司認識到了員工智慧能夠幫助企業完善策劃,能夠持續、快速地進行程序改善。

通用汽車遭遇今天的生存危機,是以數字精英管理為主的體制出了問題。這種體制有一種強大的慣性,不肯以客戶的真實需求為出發點,不肯以一線員工的現場執行力來建構公司。生產不瞄準真實需求,消費者不買你的車,還有誰能救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