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

尤秀玲

裴娟是個年近六旬的女人,自從前年老伴因病過世后,她一直處于憂郁中無法自拔,一天到晚唉聲嘆氣。女兒見她這樣,就買了一架鋼琴給她,退休前她曾是一名音樂教師,女兒的用意很明顯,希望她閑暇時彈琴解悶,盡快從傷痛中解脫出來。

裴娟很喜歡那架銀灰色的鋼琴,靈活的手指一觸及鍵盤,行云流水的音樂便如涓涓的河水一樣流出來,活躍了她苦澀的日子。

裴娟每天上午彈琴。一天,她正投入地彈奏那首《夕陽紅》,突然聽到了一個男人的歌聲,那歌聲和著她的琴聲。琴聲止住了,那歌聲也停住了。男人的歌聲來自三單元的四樓,裴娟住的是二單元的四樓。從那天開始,每當裴娟彈琴,都會聽到男人的歌聲,她彈什么曲子,男人就唱什么歌。男人的聲音很渾厚很動聽,只是那聲音有時沙啞,有時有氣無力。

裴娟的臉上重新綻放了笑容。她每天彈著琴,聽著男人的歌聲,心里都會涌起一股暖流,感覺生活真的很美好。

時間久了,裴娟有了一個愿望,她想看一眼三單元四樓的那個男人,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什么要跟著她的琴聲歌唱。

于是,裴娟曾幾次站在自家的陽臺上沖著三單元四樓的陽臺窗子喊話:“喂,唱歌的人到陽臺來,咱們見個面?！?/p>

遺憾的是,對面的陽臺上并沒有什么人出現,那里靜悄悄的仿佛根本沒有人?？墒钱斉峋甑那俾曧懫饡r,歌聲就隨之響了起來。裴娟便有些氣,心想和我玩捉迷藏呢,那你就玩吧。我還不想見你了呢。從那以后,依舊是一個彈一個唱,只是他們從來沒見過對方。

這天,同往常一樣,裴娟又彈起了鋼琴,那歌聲也跟著來了。不同的是,歌聲中摻雜了幾聲咳嗽,很顯然唱歌的人病了。裴娟把琴彈得很亂,如她紛亂的心緒一樣。

裴娟想了一個晚上,準備第二天親自登門去三單元四樓探望一下那個唱歌的人。

第二天一早,裴娟洗了頭發,臉上還擦了香噴噴的面霜,換上了一套很久沒穿的淺顏色衣服。這樣看上去,她年輕了許多。

剛收拾完,女兒來了,女兒要接她去家里住幾天,幫她照顧生病的外孫。裴娟輕輕嘆口氣,跟著女兒走了。

幾天后,裴娟回家了。剛一進小區的大門,就看見迎面走來了出殯的隊伍。裴娟的心里莫名地打了寒顫,是誰家的老人過世了呢?門衛老李頭告訴她,三單元四樓癱瘓多年的男人去了,臨走時眼睛瞪得老大,兒女問他還有啥未了的心愿,他喘了好半天說出來兩個字:“琴聲!”

裴娟站在那里,早已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