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冬季

李曉龍

擱淺

冬季的河，流著流著就累了，疲倦地躺在橋邊。

一只孤獨的船靜默著，一動不動，丈量時間的槳折斷了。靜默的船，靜默的槳。于是，時間也沉默。

是誰最后離開?他用一根繩把船牢牢地拴在了寂寞身上。

河水冬眠了，像瞌睡的孩子。

斷了的槳用力劃，再也沒有水波。像是凍結的回憶，整整一個冬天。

雪夜

窗外有雪，夜很深、很涼。跳動的爐火，昏黃的燈光。溫暖的是屋里的一切，惟獨我的心、冰涼。

風在窗外嗚咽，凍得瑟瑟發抖。窗欞上水霧越來越重，模糊、了現實和夢境。像我們之間的距離。

雪在下。倚夜而眠，濕透了夢。

有人在雪野里歌唱，歌聲夾著雪花飄落一地——蒼涼。把夜撕得粉碎，我閉著眼，蜷縮著身體，開始長若世紀的黑夜之旅。

窗外，雞鳴。夜露出一絲白光，我從被窩里探出頭。

青春

疼痛，荒蕪。我如擱淺在冰河上的船，擱淺在青春的河灘。流年似水，可我卻并未隨波而去。

是黃昏的河，我的目光老去。擱淺的船定格成失真的底片。

我流淚了，滿面。樣子卻很美，像太陽花。淚水一不小心跑到河里，漾起一圈圈水波。

于是，我窺見到青春微笑的臉龐。

回憶的人

黃昏，我在回憶那些跌進歲月深淵的人和事。

我走不出過去，記憶里全是別人。而那些被回憶的人呢，記憶里是否有我?

最后一縷風，轉身關上歲月的門。把我和我的記憶關在昨天和今天。

夜的風衣從夕陽背后掠過，四周很靜。有風從遙遠的昨天吹來，黑夜降臨。

回憶的人，默默地轉身，回家。

春天

雪化了。我聽見春雨從葉尖滑落，滴答滴答。接著是花香。

冬天越走越遠，昨天擱淺在了回憶里。

最后離開的人回來了，解開拴在船和寂寞之間的繩子。于是，斷槳劃開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