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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澳洲遭遇車禍

2009-04-07 06:14馬一青
都市文萃 2009年12期
關鍵詞:主治醫生社工澳洲

馬一青

來澳洲17天了,墨爾本、堪培拉、悉尼的美麗風光和異國情調讓我大開眼界。這天,我們準備去海邊玩,順便再去看幾個畫廊。

去海邊的路特別陡,每上一個坡就可以發現一個新的風景,特別壯觀。海邊的房子大部分是紅色的屋頂,配上那藍藍的海水和綠綠的樹木,顯得格外美麗。海水清透得可以看見深處的草兒,海風涼涼的,吹來格外舒服。我們走一路看一路,不時地下車照相。孰料,樂極生悲,車開得過快,又一次上坡時,為了躲開前面的車,我們的車一剎那間從2米5的坡上沖了出去,沖開了崖邊的欄桿,重重地摔了下來。

當時一陣蒙,就覺得車子向下俯沖,接著,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一輛警車已經停在旁邊,兩個年輕的警察驗過我們每個人的護照,檢查了汽車的損失情況,便開始詢問情況。當他們看到我的傷勢時,馬上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擔架是平板的,醫生在我的脖子上做了一個固定套,才把我抬上了擔架。上了救護車,兩名救護醫生馬上給我插上了氧氣,剪開了我的左衣袖輸液,又剪開右衣袖開始量血壓、打針。他們每打一針,都告訴我用的是什么藥,還問我對什么藥物過敏。我讓兒子轉告自己的過敏史,醫生聽了以極快的速度在我的手腕上套了一個寫著“penicillin(青霉素)”的紅色手環,表示我是penicullin過敏者。兩個醫生沒有多少言語,動作嫻熟,不慌不亂,配合得十分默契。

到了醫院,擔架車以極快的速度把我推向搶救室。

那里已經有許多醫生在等候,他們迅速給我插上氧氣和監護器。主治醫生拿著小手電筒在我的眼睛前不斷地照,看我的瞳孔放大沒有,我極力配合他睜著眼睛。打了止痛針,我特別迷糊,還是堅持醒著,有一種生存下去的強烈欲望支撐著我。醫生不停地讓我的腳、腿上下活動,不停地讓我雙腳蹬醫生的雙手,讓我的雙手不停地握著醫生的雙手。二個醫生這樣反復對我進行測試,一刻也沒有停止,還不停地問我問題,看我醒著沒有。醫生們每說一句話,都看著我的表情,我就死死地盯著兒子,讓他趕快翻譯給我。

從CT室回來,大家在等著結果,醫生們還是不斷地活動我的腿和腳,活動著我的雙手。又過了一會兒,CT片子送來了。醫生看了我的片子,似乎情緒好了點兒。大家在說著什么,兒子告訴我,我的第七節腰椎壓縮性骨折,腿沒有問題。醫生告訴我和兒子,車禍遇難者多半會癱瘓,我真的很幸運。

當醫生宣布了這個消息,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歡呼起來。雖然遭遇了不幸,可那一刻醫生和護士的情緒卻讓我永遠沉浸在感動之中。

進了脊椎科監控室,醫生、護士告訴我這兩天輸的液體是鹽水,后兩天輸的是鉀和葡萄糖,打的針是止疼的,吃的藥是止疼的。所有的治療方案都是透明的,病人什么都知道。我讓兒子問醫生,怎么沒有消炎藥啊?醫生笑著反問:“你哪里發炎了?”我一臉的茫然。

我的主要治療方法就一個字:睡。醫生說了,必須在床上平躺四周,一步也不許下床。

那一夜,腰椎疼痛令我沒法入睡,我一直醒著。護士每隔4小時給我打一針、吃一次藥。每次吃藥,護士都會倒好水,插上吸管,看著我馬上吃藥。吃完藥,護士才離開。

每隔4小時會來兩名男護士替我慢慢翻身,可能是怕我長褥瘡吧。男護士來時總是樂呵呵地叫著“ma,ma”,那副快樂的表情讓我頓時放松了心情,疼痛也因他們的快樂暫時忘卻。特別是深夜,他們的到來真像是一縷陽光。

每天半夜2點、上午10點、下午2點,都有兩名男護士拿來一個長架子,架子左右有扣子,放到我的床上,從我身體下面插入塑料板,扣在長型的架子上,然后一個小的十字吊車將我吊起來。我想,這可能也是為了讓我不得褥瘡吧。

那晚,我和兒子討論著醫療費的事情。早就聽說在澳洲治病是非常昂貴的,我們研究著明天怎樣離開醫院。當時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多么嚴重。

第二天早上,主治醫生8點準時來到我的病房,兒子給主治醫生談了我們住院費的困難,要求出院,甚至告訴他我們可以去中國進行中醫治療。他聽了馬上怒氣沖沖地說:“這個病人只要離開醫院,就會骨裂加長,引起癱瘓,絕不能出院!”他又問我們出國時購買了人身保險沒有,我們回答說沒有買。

勞夫勒博士說他會想辦法的。他打電話叫來了社工。社工仔細詢問了我們的情況,問了車是哪個保險公司的。過了半個小時,社工回來了,他告訴我們,保險公司答應住院的全部費用由他們賠償,并讓我們填寫了一大堆表格。住院費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解決了。這種醫生幫助病人解決醫療費的事情我還是頭一回遇到,覺得真是不可思議。

在澳洲,護士的工作是非常繁雜的。一個護士看管4個病人。醫院里沒有護工,護士的工作包括打針、吃藥、給病人洗臉、喂飯、擦澡、倒大小便。你只要按鈴,護士就會馬上來到你的身邊。當然護士的工資也是非常高的。

到了第四天,我可以吃一點東西了。有一個黑人護士,一到吃飯時間就來喂我吃飯。她把牛排、土豆、胡蘿卜切成小塊,叉在叉子上,一口一口地喂我,吃了幾口,我搖頭表示不想吃了,她卻說著“NO,NO”。吃完飯后,她又給我剝好香蕉,打開酸奶,直等我吃得干干凈凈,她才離開。三頓飯頓頓如此。黑人護士給我喂飯時離我那么的近,我從來沒有這么近距離地觀察過一個黑人姑娘。黑黑的皮膚、卷卷的頭發、火火的眼睛、黑黑的手指和紅紅的掌心以及微笑的嘴巴一她原來是那么漂亮。

我遇到的其他護士也是這樣。我不由地和中國的護士做了一個對比。

在監控室里的那七天,悉尼又遇高溫,天氣特別熱,每天下午,我都是滿身大汗。有一個特別漂亮的希臘女護士,每天下午5點鐘端來一盆熱熱的水,給我把全身擦一遍。擦完后是那么的涼快。我能看出來她每次給我擦腿的時候總是皺著眉頭,一種心疼的表情,因為腿的傷口特別大,她怕擦痛我,總是慢慢地擦,還不時地看著我的表情。由于語言的障礙,我們沒有辦法交流,只是會意地笑一下。那些天,我一到下午就盼著她的到來,在異國他鄉,我仍然能體會到家的溫暖。

在骨科,我遇到了病友Shelly(雪麗)。她是香港人,早年在廣州讀書,所以中文說得很好。骨科還派了一位中國護士照顧我,她叫燕子,是一個上海姑娘,來澳洲讀護士專業,現在在這家醫院工作。我想,這也許是骨科對我的特別關心吧。

我和Shelly常聊著些瑣碎的家事,讓我們兩個身處異國他鄉的中國人的心連在了一起。她的兒子凱文今年8歲,十分可愛。他每個星期天來病房看她的媽媽。這個長著中國面孔的孩子竟然不會講漢語。凱文每次來都和我講幾句蹩腳的漢語:“你好!”“吃飯沒有?”發音完全是一個西方孩子,十分好笑。

一天早上,天氣特別好,窗外的陽光直射在病床上,暖洋洋的。病房來了幾個紅十字會的義工,是三個打扮得體的老太太。她們如同天使一般,看上去都有60多歲了。她們化著淡淡的妝,涂著口紅,穿著品紅色的T恤衫,T恤衫上繡著紅十字會的標志。她們滿臉笑容地來到我的床前,不停地說著什么。Shelly告訴我,她們是紅十字會的義工,免費為病人修指甲。她們為我修好指甲,涂上紅紅的指甲油,還在我的胳臂上涂上護膚霜進行按摩,又幫我剪了腳趾甲,按摩了腳。Shelly告訴我,她們每兩周來醫院做一次義工,來醫院的目的就是要為病人減輕痛苦,帶來快樂。

在我住院的第23天,主治醫生Maroof(馬魯夫)看了我拍的第三次片子,通知我:你的骨頭長得特別好,可以進行康復鍛煉。

那天來了兩個護士,慢慢地扶我起來,我頭特別暈,覺得病房在旋轉,腳似乎踩在云彩上了,無法著地。我好半天才調整好平衡,坐在了凳子上。護士長跑過來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又豎起大拇指不停地說:“Excellent(非常好)!”

當我坐在輪椅上被護士長推到過道時,護士們看見了我,個個都過來和我握手、擁抱,不停地說著“Beautiful,Beautiful?!碧貏e是一直照顧我的燕子,緊緊地抱著我,那種高興就像她自己病好了一樣。我的情緒也和她們一樣興奮,緊緊地握著她們每一個人的手,不停地說:“Thank you!Thank you!”那一刻真是太高興、太幸福了。

經過幾天的康復訓練,我終于出院了。25天,相對我的一生來說,只是一個瞬間,可是,這個瞬間留給我的,卻是一次巨大的改變,在這25天里,我經歷了一次心靈的洗禮,而未來的日子里,我也會將這從澳洲帶來的微笑和激情在我的生活中延續。

(摘自《現代婦女》2009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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