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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寫作地點考證(續)

2009-04-28 09:55蘇家慶林若紅
蒲松齡研究 2009年1期
關鍵詞:醒世姻緣傳江縣淄川

蘇家慶 林若紅

中圖分類號:1207.41文獻標識碼:A

[續2008年第4期]

康熙二十一年萌水鎮的水災情況,除了袁藩詩中的記載以外,目前沒有見到另外的記載。筆者曾到萌水鎮實地考察,訪問了水磨頭村的劉永山先生。據他介紹,聽年過80歲的王老先生回憶說:由于年代久遠,康熙年問的事誰都說不清楚了,只記得民國三十二年的大水。那年萌水鎮西門進水,北門也被水圍。大水沖垮了水磨頭村東的古石橋。

查閱蒲松齡康熙二十一年的詩文,在《賦得滿城風雨近重陽》中就用了“千家野哭聞墟舍,幾點漁燈近柳莊。劫種三生寧可避?只令空憶費長房”的句子,抒發對劫后余生的慨嘆。甚至到了次年的《荒齋不寐》中,還寫有“雨余向晚昏黑生,殘雷隱隱電飛明。北風滅燭扉閛閛,抱膝獨宿心惶驚”的詩句,仍對客年的水災心有余悸。

蒲松齡雖然在詩中沒有對東明水的水災作正面描寫,但是他在《聊齋志異》中的《水災》篇,卻有著翔實的記載:

康熙二十一年,山東旱,自春徂夏,赤地無青草。六月十三日小雨,始有種粟者。十八日,大雨沾足,乃種豆。一日,石門莊有老叟,暮見二牛斗山上,謂村人曰:“大水將至矣!”遂攜家搬遷。村人共笑之。無何,雨暴注,徹夜不止;平地水深數尺,居廬盡沒。一農人棄其兩兒,與妻扶老母,奔避高阜。下視村中,已為澤國,并不復念及兒矣。水落歸家,見一村盡成墟墓。入門視之,則一屋獨存;兩兒尚并坐床頭,嬉笑無恙?;蛑^夫妻之孝報云。此六月二十二日事也。

不必再作任何比對,以《水災》來詮釋《傳》描寫的“繡江縣明水鎮”水災,兩兩相照,結果一目了然。

蒲松齡進一步了解到袁藩家遭受水災的情況,或者已經到了康熙二十四年,袁藩到王村西鋪畢際有家撰修《淄川縣志》,這時蒲松齡看到了袁藩寫的《水難》詩,于是他又寫了《袁宣四水沒居廬,戲而吊之》詩:

萬卷漂流一舍孤,斷垣荒址盡榛蕪。

文君自有春山恨,況并當年四壁無。

以及一剪梅《戲簡袁宣四孝廉》詞:

西風剪剪雨梭梭,朝也滂沱,暮也滂沱。

一庭秋水細生渦,階下成河,床下成河。

涉泥踏濘苦蹉跎,炊者咨嗟,餉者咨嗟。

主人張蓋仆披蓑,一憚奔波,一怨奔波。

詩和詞都是對袁藩遭受水災的關切。

在水災的具體時間描寫上,《聊齋志異》中是:“六月二十二日”,“雨暴注,徹夜不止”;袁藩寫的是:“六月一雨雨不休……廿二之夜一更馀”,都是發生在同月、同日的晚上?!秱鳌肥恰靶梁テ咴鲁跏兆訒r”,從時辰上來說,與袁藩寫的前后相差不到兩小時!

還有問題就是,淄川縣萌水水災年份(康熙二十一年)的干支是“壬戌”,而《傳》描寫的造成明水水災年份的干支是“辛亥”,又怎么說呢?據《蒲松齡年譜》記載:“康熙九年庚戌,……秋,先生應孫蕙之聘,到江蘇寶應縣做幕賓?!笨滴跏?辛亥),蒲松齡正在寶應縣做幕賓。這年,蒲松齡寫有《清水潭決口》、《夜坐悲歌》以及《再過決口放歌》等詩,寫的是高郵湖清水潭決口造成水災的情況。例如《再過決口放歌》詩中就有:“清潭決口波如山,云水萬頃相鉤連。渚涯不復辨牛馬,湖風吹起聲連天”的描寫。

萌山湖與蒲松齡執教30余年的王村鎮西鋪村相距二十多里路。范陽河的支流白泥河,就發源于白云山跑馬嶺南麓,流經王村西鋪村北。

《傳》作者對故事描寫早已有了“事不同時,人相異地”的聲明。親歷了康熙二十一年淄川縣的水災,親見了“辛亥”年高郵湖的水災,又了解到袁藩家遭水災情況的蒲松齡,在《傳》中把“壬戌”置換為“辛亥”,將這幾方面集中到一起來描寫,我們似乎不應該“病其牽合?!?/p>

《傳》整部書中,許多地方都是明寫繡江縣,實寫淄川縣。作者巧妙地借用了章丘縣某些地名,大書特書淄川縣的風景、山水之勝。同時還把淄川縣的水災嫁接給了以章丘縣繡江河命名的“繡江縣”。這一現象說明,《傳》的作者不僅十分熟悉淄川情況,對所借地名的章丘也有所熟悉。蒲松齡在王村西鋪畢際有家設館教書30余年,王村與章丘明水毗鄰,蒲松齡去濟南時,途經章丘明水。明水的山水也時常訴諸于他的筆端,并反映在他的詩、文中。例如《聊齋志異》中的《權牙山洞》、《蟄龍》等文章皆取材于章丘;當蒲松齡在西鋪畢家教書時,他的同學張篤慶也在章丘名宦焦毓瑞家中當塾師。蒲松齡就曾經到焦家拜訪張篤慶,同游女郎山,寫有《女郎山》詩;由于自己多次鄉試不第,就曾吟《明水阻雨》詩志感抒懷。

康熙年間任淄川縣知縣的張嵋,與時任章丘縣知縣的浙江錢塘人鐘運泰是同鄉同科,時有往來。張嵋游明水之后,有抒懷之作。蒲松齡步其韻作有《和張邑侯過明水之作》(七律八首)。其一有“樓臺近接繡河陽,菱芡風來水氣香”句;其四有:“般河百里遍春陽,才子鳴琴政績香”;其五有:“百脈泉生白山陽,野田早發青蓮香”;其六有:“小結茅廬孝水陽,郵亭初接令公香?!痹娭袑⒆痛?、章丘兩地的山水名勝,諸如般河、孝水、繡江、明水,進行了有機的結合。這也正好符合了《傳》中將淄川縣與章丘縣糅合在一起,描寫成“繡江縣”的創作構思。

筆者因此說,具備《傳》創作條件的人,當然為數不少。但是最具備條件的,則非蒲松齡莫屬?!秱鳌分械拿魉?,無疑就是淄川縣萌水——東明水。

通過以上對水源、水系、水災情況的比較論證,蒲松齡寫作《傳》的事實已經昭然若揭。

三、古剎牌坊可證繡江縣就是淄川縣

孫楷第先生在《信》中說:“就地理風俗論之,知小說所指地域確為章丘?!蔽覀兙鸵浴帮L俗論之”。

《傳》書中兩處寫到了四牌坊:第二十三回寫:“這祝其嵩一日進城去納錢糧,……在四牌坊底下拾了一個白羅汗巾”第三十七回寫:“又到了府學里邊看了鐵牛山,從守道門前四牌坊到了布政司里面”,我們只討論“繡江縣”的四牌坊。

四牌坊是古代一種城市建筑,往往成為某一城市的特殊標志。筆者查找了山東省省情網收錄的《章丘縣志》,在章丘縣古建筑章節里,沒有找到關于四牌坊的記載。如果《傳》作者是以“繡江縣”來寫章丘縣,這作為特殊標志的四牌坊是不會被遺忘的。章丘縣沒有四牌坊,而《傳》中的“繡江縣”又出現了四牌坊。這說明“繡江縣”所代表的就不一定是章丘縣。

據《淄川縣志·建置志·坊表》記載:“四牌坊,縣十字街中。弘治十一年知縣楊武建。嘉靖二十八年知縣許鑭重修。崇禎十三年知縣楊蕙芳重修。東列歷科進士,南列名宦鄉賢,西列歷科鄉舉,北列歷代人物忠臣孝子?!贝撕笄迩∧觊g又有重修。

淄川般陽古城的牌坊,始建于明洪武年間,弘治、嘉靖、萬歷及清順治、康熙年間均有續建。至清末民初,在城內各主要街道路口,尚矗立著23座牌坊。居于縣城中心十字路口就是始建于明弘治十一年的木結構四牌坊。按照明清兩代朝廷的規定,只有文武官員科舉齊全的府、縣才有資格建四牌坊。據記載,淄川縣明代有進士31人,舉人99人,武科、武職16人;清代有進士46人,舉人

137人,武科、武職58人。所以淄川縣有資格建四牌坊。

淄川縣的四牌坊整個坊架用精雕花紋方木結構建造,分上、中、下三部分。上部用雕刻花紋的方木成頂,砌成斗拱飛檐式,上端四周配裝吻吞龍頭圓脊,外有“靈獸”斜脊;角檐凌空高翹,頂部覆以黃色琉璃魚鱗瓦;四角均裝銅鈴,風吹銅鈴,聲傳四方。坊上層四面嵌裝小牌匾。東、西匾刻“恩榮”,北刻“宰相”,南刻“桂林”;中層四周用透雕木板裝飾成大匾牌。東列歷科進士,南列名宦鄉賢,西列歷科鄉舉,北列歷代著名人物及忠臣孝子。該四牌坊毀于1938年戰火。

淄川縣四牌坊俗稱“四牌樓”。蒲松齡故鄉至今流傳著關于“四牌樓”的歇后語:“四牌樓不叫四牌樓——叫城(成)心”,用來表示“故意”的意思。筆者曾聽老人說過,舊時淄川縣人經常以四牌樓作為向周圍縣城夸耀的資本。

為了進一步了解“四牌坊”的有關情況,筆者在互聯網上進行了搜索,只找到不多幾處介紹。主要有:

山西省兩處:翼城縣舊城南十字街心“四牌坊”以及“曲沃縣城內貢院街孝母巷四牌樓”。

重慶市江津市幾江鎮四牌坊。

江蘇省興化縣四牌樓,也叫“四攢坊”。

此外,以四牌樓作為地名的有北京(作為明、清兩代封建國都的北京市,曾經建有三百多座牌坊,也只有東四牌樓和西四牌樓)以及南京、廣州、滁州等。

筆者還通過山東省省情網搜索、查找全省及其他市、縣的史志資料,從網上沒有找到“四牌坊”建筑或有關記載。即使是圣人之鄉的曲阜,牌坊眾多,但也沒見到有關于四牌坊的記載。

以上充分說明,雖然“四牌坊”不是舊淄川縣所僅有,但局限于《傳》書中所描寫地域環境來說,不能不作為“繡江縣”即淄川縣的明證之一。比如書中所提到的其他縣如鄒平縣、新泰縣、長山縣就沒有“四牌坊”。章丘縣當然也沒有。所以說,《傳》作者是淄川人無疑。他在寫到縣城的情況時,就很自然地將“四牌坊”采入書中,使之成為“繡江縣”——淄川縣的主要標志。

第四十三回“提牢書辦火燒監,大辟囚姬蟬脫殼”中,寫到了女監失火,燒死“珍哥”的情形,說:“幸得是西北風往東南刮,是空去處,不曾延燒?!?/p>

據《淄川縣志·建置志》記載:“獄在縣署西南隅?!睆摹蹲痛h志》收錄的“淄川縣治圖”看出,禁獄建在整個縣衙建筑群的西南角,南院墻與縣署大門平行,東西之間離著很大一段距離。進大門后,還有儀門及兩邊角門??h正堂座北朝南,正堂后面是庫樓、書院以及官宅等其它建筑。禁獄的西面、南面都沒有建筑,所以說“是空去處”。

第四十三回故事說的是“前世姻緣”,故事的發生地是武城縣。如果武城縣舊縣城的縣治與此一樣,這一舉例就不能說明問題。如果各地縣治是有區別的,那么《傳》的作者就一定是見過舊淄川縣治以及縣治圖的人?!秱鳌窌兴f的“武城縣”以及“繡江縣”,其源頭都可以追溯到淄川縣?!秱鳌返淖髡甙司挪浑x是淄川縣人。

蒲松齡一定去見過舊淄川縣衙,見過淄川縣署的建筑情況;并且。這“淄川縣治圖”的作者也是蒲松齡的好朋友王敏入。因此說蒲松齡對舊淄川縣縣治應該是熟悉的。單據以上兩條證據,不能說《傳》的作者就是蒲松齡。但是加上其他證據,就不能不說《傳》的作者是蒲松齡。

說到淄川縣治,我們還須認識一位“守道副使李粹然”。

《傳》第三十一回“縣大夫沿門持缽,守錢虜閉戶封財”中描寫:在繡江縣遭受水災后,上天“又差了兩尊慈悲菩薩變生了凡人,又來救度這些兇星惡曜。一位是守道副使李粹然,是河南懷慶府河內縣人,丙辰進士”。

據《淄川縣志·師官志·知縣》記載:“李政修,字粹然,懷慶衛人,進士。天啟元年任,三年調滋陽。仕至本省副使?!薄畲馊辉谧痛h任知縣三年。

據《河內縣志·先賢傳》記載:“李政修,字粹然,萬歷丙辰進士。授介休令,丁內艱。起復補淄川。節省馬價八百金,悉充逋賦。調滋陽令,擢禮部郎中,遷濟南道,視左轄篆,卻岱宗香稅三千金。遷嘉湖道。再遷濟南道,未任乞休……國初,薦補天津道,升淮海道,卒于官?!?轉引自孫楷第《一封考證(醒世姻緣)的信》)由此看出,李粹然是兩朝為官,直到清初才去世。

再據《淄川縣志·選舉志·進士》記載:“畢自肅,萬歷丙辰錢士生榜。授定興知縣,升禮部主客司主事,寧前道參議,……巡撫遼東?!碑呑悦C是畢際有的八叔父。李粹然與畢自肅是萬歷丙辰同年進士,兩人肯定熟識。李粹然又曾經在淄川做縣令,與西鋪畢家很可能有所交往。

李粹然是《傳》中所描寫的有真實姓名的人物之一,也是在淄川縣任過職的唯一的一位。他在任“濟南道”之前做過淄川縣知縣?!秱鳌纷髡甙炎鲞^淄川縣知縣的李粹然以真實姓名寫入書中,如果《傳》作者不是淄川縣人,恐怕別地人士不會有此意愿。我們前面說過,康熙二十六年修《淄川縣志》的辦公地點曾設在畢際有家;《淄川縣志》記載了李粹然在淄川縣任職的情況。無論是聽畢氏家人口碑傳說還是參考《淄川縣志》,蒲松齡都有將李粹然事跡采入書中的條件。

《傳》中還有許多關于廟宇的描寫,大都與淄川縣有著程度不同的聯系。我們揀主要的幾處加以分析:

龍王廟:

《傳》有幾處寫到龍王廟。

第二十三回中說:“離這繡江縣四十里一個明水鎮,有座龍王廟。這廟基底下,發源出來滔滔滾滾極清極美的甘泉,也灌在白云湖內?!?/p>

第三十一回中說:“楊按臺感那神功保佑,要蓋一座龍王廟侍奉香火?!?/p>

孫楷第先生在《信》中說:“龍泉寺,在明水鎮,百脈泉由此出。小說謂明水鎮有座龍王廟,廟基底下發源出來滔滔滾滾極精美的甘泉,當即指此?!?/p>

我們先看西明水。據《章丘縣志》記載,全縣共有十六座明清時期的古廟宇,沒有一座是以龍王廟命名的。只有一座“梵王宮”,早年稱隆泉寺,后稱龍泉寺。龍泉寺的百脈泉,是繡江的源頭。百脈泉和寺院合為一體,舊時被列為章丘八景之一,稱“百脈寒泉”。

百脈泉雖然匯入繡江與白云湖相通,但是在地理上沒有對明水造成水害的可能。同樣是由于地理的原因,《傳》中的“龍王廟”,說的不能是西明水“龍泉寺”。這“龍王廟”說的是那里呢?

淄川縣涉及“龍王”或“龍泉”的廟宇有多處,《淄川縣志》多有記載。

據《淄川縣志·建置志·寺觀》所記:“龍泉寺,俗名燕窩寺。邑西五十里,長白山中?!薄褒埲隆币苍凇鞍汴柖木啊敝畠??!蹲痛h志》收錄的“般陽二十四景”,縣志附第二十一圖有題記:“龍泉寺,一名燕窩寺。長白山畔,殿倚高巖,門前泉瀉為塘。暑月荷花啓時,柳幕草茵,不知仇池、雁宕為何處矣?!逼渚唧w位置在今王村鎮栗家莊北。蒲松齡文集載有《栗里建橋疏》,其中說:“栗家莊當東西南北之衢,道有橫渠,水才沒踝,而淖倍之?!闭f的就是諸泉水流情況。該泉水經白泥河匯入范陽河,總匯萌山湖。

《淄川縣志·建置志·寺觀》還記載:“龍泉庵,縣西冶頭莊西南。面山臨流,境地幽僻。明嘉靖間里人鄭聰重修,邑人王納言有

記?!币鳖^莊離西鋪十幾里,與王村、西鋪同屬于淄川縣正西鄉(舊稱忠信鄉),是蒲松齡去西鋪的必由之路。

據筆者實地考察,聽當地老人說:龍泉庵當地俗稱南庵,原址在村西南的高崖上。當年崖下有泉,匯成一個水潭;水北流幾十米:就進入自西東流的白泥河,然后經冶頭莊南向東匯入范陽河。舊時廟宇的西側平時只有山泉水形成的涓涓溪流,雨季時沖山的山水經此處入白泥河。如果有“滔滔滾滾”的水勢,應該是雨季。

還據一位曹先生介紹:淄川縣城通王村的古道就從冶頭莊龍泉庵附近經過。蒲松齡當年來往于蒲家莊與西鋪之間,都從冶頭莊里通行。傳說蒲松齡有時會去廟里歇息,與道士攀談。龍泉庵山門朝南,面向沖山。進門后有影壁,影壁以里兩側有石碑,正中是大殿;東跨院是鐘亭,有直徑近一米的大鐘;西進院是娃娃廟。龍泉庵在解放初期還十分興旺,有姓張的一家道士住著。第一次毀壞是在1958年大煉鋼鐵時,拆磚建爐,砸鐘煉鐵;第二次是80年代末,在舊址上建起了馬賽克廠。

蒲松齡寫有《新建龍王廟碑記》以及《募修龍王廟序》,說的是蒲家莊東柳泉上新建于康熙四十二年九月的“龍王廟”。他在《募修龍王廟序》中寫道:“淄東七里許有柳泉,邑乘載之,志勝也?!钫稍S,水滿而溢,穿甃石,虢虢出焉,故土人又名滿井?!涑鲆?,匯者淵之,流者溪之,夏潦秋霖,客水相續,則泱泱然河矣?!?/p>

分析可見,《傳》中所說的龍王廟,與淄川縣的“龍泉寺”、“龍泉庵”以及蒲家莊的“龍王廟”都極為相似。反過來說,與《傳》描寫的“龍王廟”極為相似的“龍泉寺”、“龍泉庵”、“龍王廟”,一處在蒲松齡設教的王村;一處在蒲松齡去西鋪的必由之路冶頭莊;一處在蒲松齡的故鄉蒲家莊,都與蒲松齡有聯系。將自己在現實生活中觀察到的事物寫入《傳》小說中,蒲松齡具備這一條件。

關帝廟:

舊時關公被佛、儒、道三家稱為神;被民眾視為商界守護神、醫藥神、戰神;讀書人則視為文昌。他被歷代皇帝加封二十三次之多。明萬歷四十二年被加封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天尊關圣帝君”;清順治元年被封為“忠義神武關圣大帝”;清康熙時封為“伏魔大帝”。由“候”加封至“圣”至“帝”??滴跛氖?,康熙皇帝曾親臨關公故鄉解州拜靈題匾?!秱鳌返淖髡邔Α瓣P帝”也是崇敬有加。

第二十八回“關大帝泥胎顯圣,許真君撮土救人”中寫:“那路口,有小小的一問關圣廟。那廟往日也有些靈圣,那明水鎮的人幾次要擴充另蓋,都托夢只愿仍舊?!?/p>

蒲松齡有《關帝廟碑記(代孫咸吉)》、《jE沈馬莊募修白衣閣、關帝廟疏》、《關帝祠碑記》等。王村鎮的關帝廟在東門里路北。關帝廟幾乎是每地都有,每村皆建。王村鎮有關帝廟好象并不說明問題,蒲松齡寫有關于關帝廟的碑文也不足為奇。只是其中的《關帝祠碑記》是蒲松齡為故鄉蒲家莊所寫。全文如下:

蒲家莊舊有關帝神龕,眾嫌其湫溢而褻圣像,欲大其規模,而又為基址所限,乃鳩工庀材,稍式擴之。非敢言廟貌,亦聊蔽風雨云爾。

康熙三十四年歲次乙亥八月癸丑

讀了蒲松齡的這篇碑記,你是不是會覺得它與《傳》中對關圣廟的描寫也有相似之處呢?

三官廟:

第五十六回“狄員外納妾代皰,薛素姐毆夫生氣”中說:“明水鎮東頭有三官大帝的廟宇,往時遇著上、中、下三元的日子,不過是各莊的男子打醮祭賽,享福受胙而已?!倍λ亟銋s執迷不悟,“狠命的纏薛夫人要往三官廟里看會,白云湖里看放河燈?!币灾劣谑埂暗移抛?、薛教授兩下里氣的一齊中痰,兩家各自亂哄,灌救轉來,都風癱了左邊的手腿?!?/p>

按封建社會的道德理論,薛素姐罪孽不輕。而她自己卻渾然不覺,仍然一意孤行。蒲松齡的《王村三官閣募鑄鐘序》中寫道:“……三官閣舊有巨鐘,誤為傭賃者所破,數年來遂無是物。以世代流傳之物,自吾而見其壞,終屬闕略。居是土者,自宜合力改鑄,隨分捐資。如從所愿,不惟湯鑊夜息,可以蘇大獄之游魂;抑且大呂晨鳴,足以醒鹿蕉之幻夢!”看序文中的意思,好象就有著對“薛素姐”一類人物的懲戒意味。

蒲松齡序文中所說的三官閣也稱三官廟,其具體位置在王村鎮東門里五十米處路北,與關帝廟相鄰,門前就是從淄川至濟南的通衢大道?!秱鳌分姓f的“三官大帝的廟宇”在“明水鎮東頭”;蒲松齡筆下的“三官閣”在王村鎮東門里——再明顯不過,“三官大帝的廟宇”與“三官閣”是一回事,《傳》此處所說的這個“明水鎮”,就是王村鎮。

蓮花庵:

在《傳》第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七十四回都提到了“蓮花庵(蓮華庵)”。第六十四回“薛素姐延僧懺罪,白姑子造孽漁財”中說:“濟南府繡江縣明水鎮蓮華庵”。有學者早已考察到,不僅明水鎮,整個章丘縣都沒有叫做蓮花庵的廟宇。恰恰淄川縣就有蓮花庵。

據《淄川縣志·建置志·寺觀》記載:“蓮花庵,縣東北二十里,河東莊西。石岡狀類蓮花,上建白衣庵,名曰青蓮?!鄙徎ㄢ值乃诘睾訓|莊,在今天淄博市淄川區羅村鎮,離蒲松齡故鄉洪山鎮蒲家莊也就十幾里路。

蒲松齡在《尼姑思俗曲》附記中寫道:“康熙十有二年,暮春之初,寂寞殊甚,與高念東徒步而游。偶至城東北之故有蓮花庵?!边@又是必然的巧合!如果哪位讀者有興趣,讀一下《傳》中描寫的關于蓮花庵白姑子等人的故事情節,與《尼姑思俗曲》情節略加對照,你就會覺得巧合得更加必然。

玉皇廟:

第七十二回“狄員外自造生墳,薛素姐伙游遠廟”中說:“那日恰好是三月初三,離明水鎮十里外有個玉皇宮,每年舊例都有會場,也有醮事?!?/p>

據清宣統三年《淄川縣志·三續寺觀》記載:“玉皇廟,在縣西五十里張家土鼓城東。規模宏敞,殿宇輝煌。舊有觀音殿、關帝廟。國初添建玉皇閣,邑人唐太史夢賚有碑記?!?/p>

唐夢賚在《重修玉皇宮募序》中說:“般陽,山國也,泉石佳于他邑。而西南一帶,云寺、甘泉猶勝?!晕髂先畡偃绱?,而玉皇宮實雄峙于別峰”。

玉皇宮原址在王村鎮張古城村東不遠的青陽河畔,離西鋪只有里許,離王村鎮不足三里。書中說玉皇宮“離明水鎮十里外”,恐怕是為了切合“伙游遠廟”的標題,用以烘托情節。

筆者對玉皇宮進行了實地考察,現在的玉皇宮已經只剩了一座孤零零的廟門。廟門朝南,東西三間,為磚石結構的圓形拱頂式建筑;朝北有兩個窗戶,窗框和窗欞是一整塊石頭雕成,古樸中透露著早年的莊嚴和肅麗。廟門的對面是古戲臺遺址,還有殘留的臺基石墻。

當年的玉皇閣就坐落在廟門以北十幾米處的高臺上。在廟門南邊百多米遠的地方,是橫跨青陽河的“通仙橋”。該橋寬約3米,長約8米,兩個拱形橋空?,F在的橋是在舊橋墩的基礎上建成的。

蒲松齡有詩《九日同邱行素兄弟登豹山》(三首之三)寫到玉皇宮:

玉皇宮闕繡苔痕,白草青嵐接觀門。

上下云堆迷鳥道,東西雨腳暗山村。

閣中屨滿人盈座,殿角煙寒酒一樽。

呼吸若能通帝座,便將遭遇問天孫。

還有《登玉皇閣》詩:

高峰列坐一徘徊,恨少滌襟酒一杯。

青嶂不窮彌望盡,白云無數蕩胸來。

石連星宿群羊臥,樹接天門孤殿開。

鬢發蓼髪狂似昔,躡衣直上最高臺。

從兩首詩的意境中看到,后一首是在前次游覽玉皇宮的若干年后再次登臨玉皇閣,此時雖然年事已高,但是登臨的興致絲毫不減當年。蒲松齡的兩首登臨詩,不僅使我們領略到玉皇閣“規模宏敞,殿宇輝煌”,“雄峙于別峰”的過去,還為我們今天考證《傳》的作者留下了堅實的證據。作為蒲松齡來說,把自己曾經游覽、登臨過的景點寫入書中,可以說是順手可就。

通過以上分析考察證明,“繡江”的“源頭”不在章丘,而是在古般陽城——淄川縣。而把淄川縣以“繡江縣”為張目寫入《傳》的人,極可能就是蒲松齡。

四、西鋪著《姻緣》郡邑通衢認蒲翁

《傳》地理描寫上的一個最大特點就是:除了“繡江縣”以及個別村莊地名屬于杜撰以外,其余地名都是描寫歷史上的真實地名。而且某些主要地點之間的距離,都有確切的實際里程描寫。這樣,就對我們考證“繡江縣”乃至明水鎮的具體位置提供了十分可靠的依據,從而也就對《傳》作者的確定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傳》第二十三回描述“繡江縣”與濟南府的距離時說:“這繡江縣是濟南府的外縣,離府城一百一十里路”。

孫楷第先生在《信》中說:“(章丘四至,西南至歷城縣治一百一十里,與小說所說合)是以繡江為章丘,實借水名為之?!币岳C江水名為縣名,是書中表露的事實?!罢虑鹚闹?,西南至歷城縣治一百一十里”,說的是縣治至縣治。章丘縣與歷城縣交界,如果以邊界至邊界說,就不存在距離。

我們來看淄川縣王村鎮至濟南的距離:

據山東省省情網資料表明,王村鎮西距濟南遙強國際機場50公里;據曾在王村西鋪“蒲松齡書館”工作過的畢思論先生提供,他曾經在去濟南時隨車計算里程,從王村鎮至濟南市解放橋,所計里程為60公里;如果減去新建路繞道等因素,也就55公里左右。由此看出,《傳》中說繡江縣“離府城一百一十里路”,與淄川縣王村鎮至濟南的里程相合。書中描寫應該就是淄川縣王村鎮至濟南的里程的運用。

《傳》書中詳細描寫路途里程的,再如第二十五回“薛教授山中占籍,狄員外店內聯姻”中說:“有一伙青州的布客,從臨清販下布來。往時這明水不是個住處,從臨清起身,三日宿濟南城東二十五里王舍店,第四日趕繡江縣住。這一日因有了雨,只得在明水宿了?!?/p>

書中所說的“青州的布客”也是因為下雨,沒有走完“第四日趕繡江縣住”的里程,住在了“明水”。然后第五天再從明水起程,經由“繡江縣”赴青州。這里有一個很大的誤區:因為本文第一章我們已經明確,舊章丘縣城在繡惠鎮,西北距明水“11.5公里”。如果以“繡江縣”為章丘縣,“青州布客”所趕的第四站就成了今天的繡惠鎮。

我們來分析“青州布客”的行走路線:從臨清到青州,按現實生活中正確的行走方向應該是正直由西向東,所經歷的地點都是在一條直線上。起訖路線為:臨清——濟南(王舍店)——(章丘)明水鎮——(淄川)王村鎮——淄川縣——青州;是不用經過“繡江縣”(章丘繡惠)的。

如果我們按書中所寫的行走路線排列,從臨清到青州,起訖路線就成了:臨清——濟南(王舍店)——(章丘)明水鎮——“繡江縣”(章丘繡惠鎮)——(淄川)王村鎮——淄川縣——青州。而濟南與明水鎮,與繡惠鎮的距離相差不大,但是方向卻不同。明水鎮在濟南正東,繡惠鎮在濟南東北。如果他們第四日所趕的“繡江縣”是章丘縣(繡惠鎮)的話,從濟南可以直接向東北到達章丘縣城,完成“第四日趕繡江縣住”的里程,根本就用不著歇在“明水”了。我們再從另一個角度分析:如果他們的歇宿地是章丘縣的“明水”,那么次日再起程則是由明水至青州。正確的路線仍是自西向東,起訖為:明水——王村——淄川——青州。前面說過,舊章丘縣城在今章丘市明水西北的繡惠鎮,他們也用不著經過“繡江縣(繡惠鎮)”。(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李漢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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