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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見鬼

2009-05-31 02:28紅蓮霜天
開心世界 2009年9期
關鍵詞:鐵鍬鏡子

紅蓮霜天

我覺得我最近見鬼了。

早上起床之后我總會發現衛生間像是剛剛被人用過一樣,鐘點工楊姨給我準備的早餐總是不翼而飛,上學路上時不時地會碰見賣雞蛋灌餅的張大媽微笑著問我要不要來張雞蛋灌餅。

要知道張大媽早在一個月前就出車禍死了,就在我家門口這條馬路上,頭骨被碾了個粉碎,腦漿子濺了一地,和在血里面,顏色居然和她賣的雞蛋灌餅抹上辣醬之后一模一樣!當時正準備去上學的我吐了一地,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吃雞蛋灌餅了。

一開始我懷疑是楊姨在搞鬼,因為有一次我忘了帶化學課本,折回家取的時候剛好碰見她在房子一樓客廳入口處探頭探腦。

我拍了一下她的肩:“楊姨!”

她扭頭看見我,反應很大,差點兒沒蹦起來。

“你……你回來……不……不是剛才……”她一邊結結巴巴地說一邊指著客廳里的盤旋式樓梯,手抖啊抖的讓我不禁認為她是否突發羊角風。

我沒再理會她,上樓找我的課本。我記得頭天晚上明明把它放在電腦桌上了。卻怎么找也找不到。

于是我開始懷疑楊姨,懷疑是她做的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仔細一想卻又漏洞百出,楊姨沒必要做這個啊。雖然我家很有錢,但家里面沒放任何現金及值錢的東西,而且,這些天也沒丟什么貴重的東西。爸爸開給楊姨的工資也很高,她完全沒有鋌而走險盜竊雇主家的動機。再說了,像張大媽……楊姨也不可能再造一個張大媽出現給我看啊。

后來我就斷定,我是見鬼了。

為了讓我混沌的腦子變得清醒點兒,周六我跑去省圖書館,找出我最喜愛的科幻小說,看了個昏天暗地。

下午的時候我有點餓,想出去吃點東西回來再看,就拿著手中的《平行世界》準備放回書架。

書架盡買有一面大鏡子。這本《平行世界》就在書柜靠近鏡子那里的第三排放著。我走過去,在放書之前順便整理了一下著裝。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感覺還是蠻高大帥氣的。我自戀地捋了下頭發,沖鏡子里笑了笑。然而奇怪的事情就發生在這個時刻。

鏡子里的“我”賃然一動不動!

我愣了一下,是不是自己最近老疑神疑鬼的眼花了?于是我又對著鏡子做了個鬼臉。

鏡子里的“我”還是一動不動,冷冷地看著我。

我的汗毛“刷”地豎了起來。

整個省圖書館靜悄悄的,大家都在安靜地看書。我站在這個大鏡子前,雙腿直抖,嗓子里發出“咯……咯”的雜聲。

鏡子里的“我”傯然詭異地笑了,說:“這個世界竟然和我這邊是一樣的?!?/p>

“什……什么?”我既害怕又驚奇。

“我的世界毀滅了,我要找一個新的生存空間?!辩R子里的“我”說,“你太礙事了?!?/p>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你究竟是什么東西?”

鏡子里的“我”也和我一樣開口,一樣的動作,我卻沒再聽見他說話。

身后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你怎么了。怎么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呢?”

我回過頭,看見一個中年人看著我,嚇了我一跳。他很丑陋,臉上全是傷疤,奇形怪狀,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我連忙搖了搖頭,說:“沒事沒事,我只是忽然走神了?!?/p>

中年人看見我手里的書,小聲“喲”了一聲,說:“中學生很少有人看這種書啊,能看懂么?”

我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不太懂……”

“沒關系?!敝心耆溯p輕拍了拍我的頭,“你還小,慢慢會懂的?!?/p>

“啊?哦……”周一到了學校,我跟小卉說這些的時候小卉笑得特沒良心,她說“李彥,這很好啊,免費的科幻加恐怖加偵探加推理電影啊!”

“好你個大頭鬼!”我氣憤地給了小卉一個爆栗,“這不是在給你講電影,是我正在親身經歷的事情!”

小卉抱著頭,一臉委屈淚眼汪汪:“你以前不是經常以第一人稱講電影嗎?誰知道你說的是電影還是真事啊!”

也是,我這個人有天生的演戲才能,只要是用第一人稱,就能把任何一個故事說得活靈活現,如同親歷。但是我現在講的不是故事,是真事。

我不想跟小卉解釋,就悶悶地趴在桌子上想應對之策。想著想著,有人拍我的頭,抬頭一看,一個長相恐怖的男人站在我的課桌前,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一張嘴卻掉出一嘴的牙齒,然后他說的話就像沒牙的老太太說出的一樣,“嗚啊嗚啊”的什么也聽不懂。他急了,又伸手拿我的鋼筆要在紙上寫字,可手剛伸出來,上面的肉便迅速地變黑、腐爛,一塊一塊地掉下來。最后整個手掌都掉在書桌上。

我看著眼前這些不可思議的畫面,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都大。你可別問我怎么不逃跑,我這會兒全身連動彈一下都不行,眨眼都眨不成,怎么跑?

那個男人見實在沒辦法告訴我他想要告訴我的東西,急得直掉眼淚。那些淚珠“啪嗒啪嗒”掉在我的課本上,忽然就變成了猩紅的鮮血!

“真有你的啊,李彥!這么高難度你都睡得著?”

驚恐的我耳邊傳來數學老師咬牙切齒的聲音,隨著這聲音的響起,那個男人消失了!

數學老師一臉怒氣地站在那個男人剛才所站的位置,而我,成為全班同學的焦點。再一打量自己:一手拿著鋼筆,一手抱著數學書,書上一片口水漬,我的嘴角兀自有口水往書上滴。

在沉默了五秒鐘之后,全班爆發出有史以來最狂烈的哄堂大笑。我知道,未來的一個月,我將成為全班乃至全校同學茶前飯后的笑柄。

我低著頭,聽著同學們的爆笑,思索自己怎么會做這么個噩夢。還有,夢里那個人怎么那么眼熟呢,似乎在哪兒見過呢。

對了,是他!

那個在省圖書館問我為什么對著鏡子自言自語的丑陋中年人!

他為什么會以這種形態出現在我的夢中?他到底要告訴我什么?

直覺告訴我,這一切似乎才剛剛開始。早上起床的時候陽光明媚,下午放學的時候天氣忽變,烏云遮日,像極了我此刻的心情

小卉強忍著笑勸我:“沒關樂的陳李彥,你可能是最近精神太緊張了所以才……撲哧……”她最終沒有維持住自己的淑女形象,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捧腹大笑,花枝亂顫。

我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陳小卉,你會遭報應的!”我的話剛落地,小卉就像是被誰猛推了一下,跌向路中央。這一舉動在這條即使不算是車如流水的大街上,也無疑是慘烈的自殺行為。

“快回來啊小卉!”我大喊。

小卉像是著了魔。呆呆地站著。其實換誰遇見這種情形都會傻掉。一秒,或者說還不到一秒,我的耳朵里就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然后就是司機高聲怒罵:“你這個孩子,是不是趕著去投胎啊?”

我愣了半天,才看見小卉正好站在一條斑馬線上。斑馬線旁標示著四個大字:停車讓人!車輛走到這里一般都會減速,所以這輛小卡車并沒將小卉撞飛。不過由于忽然停車,還是造成了一連串的輕微追尾。

事不宜遲,我充分發揮了三十六計在日常生活中的靈活運用,拖著小卉撒腿就跑。

甭管是交通事故也好,阻礙交通也罷,都由警察叔叔來處理吧!

跑出兩條街之后小卉還是一副傻掉的樣子,連我拍她的臉都沒有反應。

我剛才被嚇了個半死,這回又嚇死三分。這小卉,不會是嚇傻了吧?那我可怎么向她爸她媽交代啊?

我拉著她在一個街心公園的石椅上坐下,眼巴巴地等著她恢復。

原本就陰沉的天空愈發陰沉了。

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了,我懊惱地撕扯自己的頭發,也不知道該恨

自己什么。

“李彥……”從小卉口中僵硬的傳出兩個字。

我像將上刑場的囚徒忽然接到九重赦書,一躍而起:“小卉,你好了?”

小卉咽了口口水,直勾勾地盯著我:“我,我看到了……”

“什么?”我疑惑地問。

小卉四下里看了看,低聲說:“你先送我回家……”在小卉家門口,小卉告訴我,在我說出那句“陳小卉,你會遭報應的!”同時,她忽然發現我的身邊又多出一個人來,和我長得一模一樣,連發型、穿著都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在我沖她兇的時候另一個我卻笑瞇瞇的,只是眼睛里有種特別大的陰森鬼氣,顯得極為邪惡。

小卉一驚之下,就跌了出去。等到她站定了再看時,就只剩下我自己面帶恐慌,另一個我已然消失不見。

小卉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但是……很詭異……李彥,你注意些吧……”說完開門回家。

門關上之后,我在她家門口怔了幾分鐘。小卉居然也看到了另一個我?

大城市寸土寸金,擁有我家這樣的大房子是多少人奮斗一輩子都不敢奢望的。父母都在各地飛來飛去做生意,我和電視里的留守兒童也差不多。楊姨每天早上過來打掃衛生,做早餐。中飯、晚飯我都是在外面餐飲店吃或者打電話叫外賣。這樣看來,我也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了。

大房子在白天的時候顯得富麗堂皇,晚上夜深人靜了就會特別陰森。很久以前我就總是聽見有人在房子里竊竊私語,我咳嗽一聲聲音就會消失。

楊姨說,任何事物在人間久了都會成精,通人性、發人聲,房子也一樣。

聽楊姨說后我就仔細觀察了一下我家的大房子,它滿打滿算也就二十年左右歷史,不具備成精的時間條件。

那年春節父母回來專門請來了沿海某市的著名風水大師。大師在房里設壇做了一場法事之后,我就沒再聽見過那竊竊私語的聲音了。

今天,我回到家,沒了往日玩網絡游戲的心情,直接關燈睡覺。半睡半醒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我被一陣鐵鍬掘地的聲音給驚醒了。

我從床上坐起來,仔細地傾聽。雖然天上不時有一陣悶雷聲滾過,但用鐵鍬一下一下掘士的聲音還是很清晰地傳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家房子后面有一個小院,這小院原本是準備當花園的,不料種什么死什么,慢慢地就荒蕪下來了。

現在這鐵鍬聲,居然是從我家那連草都不長的后院里傳來的,讓我怎不心驚?

我悄悄地從床上下來,走到面朝后院的窗戶旁,輕輕拉開窗簾。

一條人影正在墻邊奮力地掘土,他的腳邊還放著一個長長的白布包裹。

這個人是誰,怎么會在我家后院里?

我有些害怕,拿出手機想打110報警,撥了號之后卻毫無反應,仔細一看,居然沒信號!不可能啊,以往在房間里也都是滿格的信號啊!難道我是在做夢?我狼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疼!”我輕叫了一聲。

樓下的人似乎聽到了我的叫聲,停止動作,猛地轉過頭來。

天上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似乎要把天空都給撕裂。

這一道煞白的閃電,也讓我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因為那一瞬間,我看清了樓下掘土那人,惡狠狠的表情,兇殘的眼神……

更為重要的是他的臉……

他的臉,長得和我一樣!

我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以防叫出更大的聲音來。

那個人把鐵鍬扔在地上,從后門進入房子,我甚至聽到了他“咚咚咚”上樓的腳步聲!

我再次撥打110,還是沒信號!就算是有信號也沒用,他肯定會在警察之前找到我!

我尋遍房間,也找不到武器,下意識地想躲進床底下,床卻是床墊的下面有幾個抽屜的那種,根本藏不進去人。

還是老式的床好啊,盡管一搜就能搜出來,卻能讓人有暫時的安全感。而現在,我只能縮在墻角,捧著手機,一遍一遍地打110,然后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無法連接”。

我是被楊姨給叫醒的。

楊姨奇怪地看著我:“李彥啊,你怎么睡在墻角不睡床上啊?”

我迷迷糊糊看了楊姨一眼,然后就想起昨晚的事,跳起來打開窗戶往外看。

后院里干干凈凈的,什么也沒有。

“果然是做夢……”我松了一口氣。

和楊姨一起下了樓,看見早餐放在餐桌上,一杯牛奶,兩片吐司和一個雞蛋。我拿起來就吃,楊姨卻在一邊嘀咕了一聲:“不對啊,我明明煮了兩個雞蛋啊……”

我也沒在意。吃完飯就準備去上學。

楊姨擦著桌子,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李彥,你又準備在后院種花啊?”

“沒有啊?!?/p>

“那我今天早上怎么見后院扔著一把鐵鍬啊,我把它收拾到門后面了?!?/p>

“什……你說……什么?”我的腦子“嗡”地大了,結結巴巴地問。

“鐵鍬被我放在門后了,你別到時候找不著啊?!睏钜趟⒅?,背對著我說。

我的身上馬上密密地出了一層冷汗。昨天晚上的事不是夢,是真的!

那把鐵鍬在我眼里頓時也變得邪惡起來,我從門后找到它,跑到街上扔進垃圾箱里,又把垃圾箱的蓋子重重蓋上,生怕它長腿從里面跑出來。

楊姨手里拿著洗碗棉,表情奇怪地站在門里看著我。

我無精打采地走在上學路上,腦子里混亂一片,撞到了電線桿還跟它說對不起,惹得路人都以為我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我聽見竟然還有人打電話給精神病院詢問。

我無奈地抬頭目視前方,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兒,不那么像精神病人。一抬頭,就看見了那個男人,那個想要告訴我什么事情的丑陋男人。

“你……”我停下腳步。

那個男人向我走來,走一步身后就是一堆碎肉和黑紅的血跡。

“你不要過來!”我大叫了一聲。

那個男人張大了嘴,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于吐出了幾個含糊不清的字:“地震……死……來……占有……”

“什么意思?什么地震?”我大駭。

但是那個丑陋男人說出這幾個字似乎已是極其痛苦,他跪倒在地上,雙手往前伸著。這時候我看見另一個我居然站在了那個丑陋男人的身邊,掐著他的脖子:“你不要企圖阻止我的新生!”

我驚恐的指著他問:“你……這……這是怎么回事?”

另一個我把那個男人狠狠地踩在腳下,抬起頭狡黠地笑了一下:“沒有人能阻止我,誰都不行,任何擋在我面前的我都會把它毀滅?!?/p>

“你在說什么啊?”我聽得一頭霧水。

后面有人推了我一下:“喂,傻了你?別擋路!”

我的身子晃了一下,再看前面,另一個我和那個男人都不見了。

“李彥,你是不是有雙胞胎的兄弟?”課間操的時候,小卉悄悄地問。

“沒有,我爸媽就我一個孩子?!?/p>

“或許你爸媽沒告訴你呢,悄悄把他養在別處了,現在他回來了

“沒可能,又不是養不起。再說了,雙胞胎不算違反計劃生育,沒必要藏著?!?/p>

“那……”

“別猜了,我不可能有雙胞胎兄弟的?!?/p>

“我不是想說這個!”小卉對我打斷她的話表示生氣,“我原來看過書上寫,我們世界之外還有很多平行世界,說不定有這么個平行世界,那里有你、有我、有這個城市,有所有和這邊相同的東西,然后這兩個世界產生了交集,那交集就是……就是你!”

小卉說的這種可能,我在科幻電影里和《平行世界》這本書里都看到過,當時還覺得挺好玩的,如今落在自己身上,就是徹頭徹尾的恐怖。我

嘴上說:“不可能,那都是科幻電影編來騙人的,怎么可能會真的發生呢?”心里卻有點相信了。

此后連續幾天,我都會在半夜驚醒,然后看到另一個我把后院的坑越挖越大,在我看他一會兒之后,他就會轉過頭,兇狠地看我一眼,沖樓上而來。但是他從沒進入過我的房間。最近一次我甚至聽到他的腳步聲已到了門外,卻忽然一下子消失了。

而那把鐵鍬,不管我扔掉多少次,第二天早上起來,它還是會出現在我的家里。如鬼魅附體。

我開始精神恍惚。

由于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擔心最近兩天另一個我就會破門而入殺害我。我認定他會殺害我,因為科幻電影里都是這樣演的,他會殺掉我,毀尸滅跡,然后把我埋在他挖好的坑里,替代我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我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我到古玩城花大價錢買了一把據說是明朝鍛造的龍泉劍,從劍鞘里~拉出來,寒光照人。最主要的是,這劍開了刃,十分鋒利,我不能買把只能當棒槌使的劍。而且據說古劍可以斬妖,明朝雖然近了點,好歹也幾百年了,湊合吧。

我把龍泉劍寶貝似的捧回家,掛在我臥室的床頭,一伸手就能抽出來。

想了想覺得不保險,我又把小學畢業那年爸爸從越南帶回來的弩從閣樓上找了出來。爸爸說這種弩越南人都用來在森林里捕射獵物,威力很大。我把它安在樓梯口,用一根細細的繩子,一頭拽著弩,一頭攬在樓梯扶手上,只要那家伙再上樓,晚上看不清肯定會碰到線,到時候弩上那支有點生銹的鐵箭矢一定會把他刺穿,不死也得重傷!

我有點興奮地布置好這一切,就準備上樓守株待兔。

“叮咚——叮咚——”

我家幾百年不響一次的門鈴居然在這個太陽剛剛落山、黑暗悄悄降臨的時刻猛地響起,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叮咚——叮咚——”

這次伴隨著聲音:“李彥,你在家嗎?”

是小卉!

我趕緊過去開門。

小卉提著書包,神情有些焦慮,看我開了門,說:“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p>

“進來說話吧?!?/p>

小卉點點頭,走進來。我警惕地看了看外面,沒有什么可疑情況,回身關上門,問小卉:“你怎么來了?”

小卉把書包放在沙發上,先自己倒了一杯水,邊喝邊說:“你今天沒上學,打你手機也沒人接,我想著這些天的事挺奇怪的,怕你出什么意外,就過來看看?!?/p>

我手機一直在衣兜里放著,怎么沒聽見響?我掏出來一看,果真有幾十個未接來電。奇怪了,怎么一個也沒接到?我又一看手機狀態,郁悶不已,靜音!我明明設置的是震動加響鈴,現在竟然變成了靜音!

我順手把手機扔在桌子上:“這破手機,最近老是出毛病!明天我就去換一個!”

小卉把我手機拿起來翻看:“你的手機不是號稱最先進的嗎?才買半年就壞了?”話音剛落,一陣凄美悠揚的鈴聲響起,是《仙劍》里的《蝶戀》鋼琴曲,我專門下載的手機鈴聲。

“誰打的?”我伸手跟小卉要手機。

“這個號碼怎么這么熟悉?”小卉沒有給我的意思,對著來電顯示發起了神經,“這……這是……”

我把手收回來了,小卉又見鬼似的把手機扔向我:“李彥,那是你的號碼,是你自己打給自己的!”

我沒能接住小卉大驚之下扔出的手機,那手機重重摔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電池都摔出來了。而那鈴聲,絲毫不受影響,依然凄凄婉婉地提醒我,有人給我囊覓話!

我戰戰兢兢地走過去,撿起不接聽死不罷休的手機,按下了綠色的接聽鍵。

電話接通后,我按下免提,聽筒傳出一陣嘈雜的“刺啦刺啦”聲,我看了看手機,又著了看習、卉,說:“是不是移動公司的系統出了什么問題?”這話問的是小卉,卻又像是自己為這奇怪的事件找理由開脫。

小卉沒有說話,蜷在沙發上,用書包擋住自己的臉,像極了遇到危險時的鴕鳥。

一分鐘后,噪音停了,靜靜的,仿佛沒有接通的樣子。

我又看了小卉一眼,準備掛斷。手剛放在掛斷鍵上,還沒按下去,聽筒里忽然響起一聲尖叫,聲音很大,但是很短促。我的手一抖,手機又一次掉在地上,屏幕上顯示了一下“通話結束”,然后黑屏。

我深深地恐懼起來。

不是因為手機的古怪恐懼,而是因為那聲尖叫恐懼。

那聲尖叫,似乎是有人遭遇到特別可怕的事件,包含著害怕與絕望!

那個人就是小卉!

那是小卉發出的尖叫聲!!

我緩緩地轉向面對小卉:“小卉,你……你聽到沒有……”

小卉咬著左手大拇指的手指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聽到了,是我的聲音?!闭f著從沙發上站起來,“我覺得這可能是誰在搞惡作劇,現在的通訊設備太容易做手腳了?!?/p>

小卉一冷靜,我也冷靜了。想了一會兒,覺得一定是班里那些家伙想要嚇我,事先在我的手機上做了手腳,比如說將他們某個人在我的電話簿里的名字改成我的手機號碼,然后他們再打過來的時候就會顯示我自己的號碼。接通之后就更方便了,直接整一收音機調到沒臺的位置上,在那放雜音就是了。至于小卉的叫聲,肯定是以前拿毛毛蟲之類的東西嚇小卉時悄悄錄下的!

我把這些想法告訴小卉,小卉也認為很有道理。

這幫混蛋,剛才差點兒嚇死我,明天去學校了一定找他們算賬!

我沒有忘記那通話是在手機沒有電池的情況下進行的,但是我不愿意再去想,我寧愿用我那看似合理的推斷來麻痹自己,我還不想自己把自己嚇瘋。

小卉看了看時間,提起書包要走:“快七點了,不早了,我要回家了?!?/p>

“再玩會兒吧,一會兒一起去吃飯?!蔽艺f。

“不了,我爸媽都不知道我來找你,我手機沒電了,再晚回去,爸媽打電話也找不到我,會著急的?!?/p>

“那好吧,我送你出去?!?/p>

“嗯?!?/p>

走到客廳門口,我正準備開門,小卉忽然說:“對了李彥,你不是說那另一個你每天都在你家后院挖坑么?”

“是啊,似乎準備埋一個很大的東西?!蔽也恢佬』茉趺赐蝗幌肫饐栠@個,“奇怪的是,那個坑到早上就會消失?!?/p>

“這么古怪啊……我想去看看?!毙』苷f。

我嚇了一跳:“看它干嗎?”

“就看一下嘛,小氣鬼!”小卉打小跟我玩到大,可謂是青梅竹馬,對我家也特別了解,不等我答應,就小跑到后門,開門進入后院。

我趕緊跟了上去。

小卉在后院里轉來轉去:“在哪兒?在哪兒?那個坑在哪兒?”

我在樓上看另一個我挖坑看了好幾天,一眼就找到了那坑的位置,用手一指:“就在那里?!?/p>

小卉走過去:“還真是有翻新土的痕跡呢!不會是你夢游挖完又填上的吧?”

“怎么可能嘛!”我也走過去看,那一片土的顏色有點深,的確像是剛剛翻新過。

“對了,你不是說你第一次看到另一個你的時候,他的腳邊放有一個很大的白布包裹么?”

“是啊?!?/p>

“那你說,另一個你是不是把那個包裹埋在這下面了?”

“……我怎么知道……”

“那里面會是什么東西呢?”小卉摸著鼻子問。

我暗道一聲“完蛋”,小卉有個習慣,遇到什么非常想知道的事情就會抹鼻子,然后會拼命去探知她想知道的那件事情。

果然,小卉對我說:“李彥,我們挖開看看吧!”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用那把另一個我留下的鐵鍬挖開了一個一

米多長,將近半米深的大坑,挖得比我想的快,因為這一帶的土很松軟。不過什么也沒有挖到。

我從坑里上來,拄著鐵鍬,擦了把汗,沖著客廳里悠哉游哉看電視的小卉喊:“不街,白費力氣,什么也沒有!”然后嘟囔了一句,“這臭丫頭,剛才還說回家晚了怕爸媽著急呢,這會兒又全忘九霄云外了!”

小卉聽見我喊,興沖沖地從客廳里跑出來:“挖到了么?是什么?”

“什么也沒有……”我正要抱怨,卻看見跑在眼前的小卉站住,兩只手緩緩舉到嘴邊,半握拳狀,眼睛瞪得很大。腮幫抖一下抖一下的,像是看到了極為可怕的東西。

我奇怪極了,用手在她面前晃了幾下:“小卉?小卉你怎么又抽風、了?”

小卉的目光不變,仍舊投在我身后。

我忽然想起了剛剛挖的那個坑!頓時后背像爬上了無數只毛毛蟲,不寒而栗!右手悄悄握緊鐵鍬,乍一轉身我就將鐵鍬高高舉起,不管你是妖魔還是鬼怪,這一鍬就要拍得你魂飛魄散!

四周一下子變得很寂靜。

靜得可以聽到我和小卉兩個人重重的呼吸聲。

我像小卉一樣瞪大雙眼,高舉著鐵鍬卻拍不下去。

坑里沒有爬出妖魔鬼怪,只有一個人,一個微微蜷著身子,穿著白色運動衣,扎著馬尾辮的女孩。

或者說,是一具女孩的尸體。她的胸前有大片的血漬,雪白的臉和衣服上落著星星點點的泥土。

有一具尸體不恐怖。在剛剛什么都沒有的坑里突然冒出來一具尸體也不算很恐怖??扇绻@具尸體有著和現在活生生站在你身邊的人一樣的穿著和容顏,你還會認為不恐怖嗎?

時間緩緩地流淌。

小卉深吸了一口氣:“李彥,我想……這是幻覺……”

“是的,是幻覺!”我馬上回身接道。我也希望這是幻覺,即使我明知這是真實的。

“既然是幻覺……”小卉的話剛開頭,樓上就傳來一聲喊叫:

“小卉,你還站在那里干什么?”

我和小卉同時抬頭,只見樓上我的房間窗戶大開,另一個我探出半個身子,神情焦慮地對小卉喊:“快跑小卉!那個李彥是假的,他要殺你!”

小卉一哆嗦,馬上回頭看我。

我嚇得連連擺手:“不,小卉,我是真的!”

我忘了我手中的鐵鍬,我想去擺手的動作在小卉看來和要舉起鐵鍬去拍她的動作沒什么兩樣。

小卉叫了一聲,就往客廳跑。

“小卉!”我見小卉誤解了我,不由怨恨地看了樓上另一個我一眼,另一個我咧起嘴,發出一串陰沉的笑聲:“哈哈……”

在他的笑聲中,摻雜了小卉一聲短促的尖叫,和不久前在手機里聽到的一樣!

我沖進客廳,看見小卉倒在地上,微微蜷著身子,雙手捂著胸口,鮮阻汩汩地從她胸前流到地板上,泅紅了一大片地板。我撲過去一看,那支我準備用來射殺另一個我的箭深深地插入了小卉的身體,再一看弩安放的位置,變成了沙發邊上!

一定是樓上那個混蛋挪動了弩的位置,他殺了小卉!我放下小卉,雙手緊握那把鐵鍬,一步步走上樓去。怒火在我的眼睛里燃燒,我要殺了那個家伙!

我一腳跺開我的房間門,沖進去,發現那家伙把燈關了,窗簾也拉上了,房間里一片漆黑。而我,就這樣匆忙地沖了進來。我有點兒后悔,想退一步按門口吊燈的開關,腳剛抬起來,脖子里就感覺一陣冰涼。

“啪?!睙袅亮?,我的眼睛被突來的燈光刺得幾乎睜不開。模糊中我看到另一個我站在我面前,笑容滿面的他握著我從古玩城買回的那把明代龍泉寶劍的劍柄,劍身就架在我的脖子上。

“你是不是很困惑?”他玩弄似的看著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這會兒已經不害怕了,只有滿腔的憤怒。

“我就是你?!彼f,“另一個世界的你。我們的世界遭遇了大地震,幾乎所有的人全死了,當然。我是幸存者。我在省圖書館的殘骸中發現了一面鏡子,然后我看到了你。我決定離開那個毀滅了的世界,來這個世界過幸福的生活。但是你活著,我就沒辦法占有你所擁有的一切了。所以你必須去死?!?/p>

“那你為什么要殺死小卉?小卉又不妨礙你!”

“我只是想殺你!”他激動地大叫,“我的小卉已經死了,我怎么可能再殺了這個小卉呢?為什么你不先跑進客廳,為什么你要讓小卉跑在前面?是你害死小卉的!”

我氣得說不出話來,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我已經將他千刀萬剮了。

“那么現在,你去陪你的小卉吧!”他獰笑著,揮舞著龍泉劍向我的脖子刺去。我悲哀地閉上眼睛,連用手里的鐵鍬回擊都忘了,小卉,我害了你,就以死謝罪吧。

劍并沒刺在我的脖子上,我反而聽見了打斗的聲音。睜眼一看,那個幾次三番試圖警告我什么的丑陋男人站在我和另一個我中間,和另一個我扭在一起。

另一個我大叫著:“為什么要妨礙我,為什么!”

丑陋男人的喉嚨里吐出兩個字:“回去……”

他們兩個就這樣扭打著,從門口打到窗戶邊。

“放開我,放開我!爸爸!放開……啊……”另一個我一聲尖叫,他們兩人從窗戶摔了出去。

爸爸?難道,那是另一個世界的我的爸爸嗎?他的臉為什么變成了這樣?是地震造成的?

我愣了老半天,才撲過去看,后院里干干凈凈的,什么也沒有,就連另一個小卉的尸體也不見了。我又跑下樓去,客廳里小卉還在小聲地呻吟,她還沒死!要不是小卉還在,我真以為自己是在夢游,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救護車呼嘯著趕來,醫生簡單看了一下,簡潔地說:“去醫院,手術?!?/p>

我跟著上了救護車,握著小卉的手,眼睛漸漸迷離起來:“小卉,你要活下來……”

次晨。

我被人給晃醒了。睜眼一看,自己坐在手術室外,小卉的爸爸媽媽站在我的身邊,眼睛里滿是血絲。

“這是哪兒?”我迷迷糊糊問了一句,忽然跳起來,“小卉呢?小卉呢?”

小卉的爸爸媽媽看了我一眼,又一起看向手術室。手術室的門開了,一個醫生邊擦汗邊走出來。小卉的爸爸媽媽圍上去:“大夫,我女兒……”

“放心吧?!贬t生三個字讓所有人的心落回肚子里,“搶救及時,她沒事了?!?/p>

護士在后面推著小卉出來,小卉的爸爸媽媽離開醫生撲過去,我也跟著過去,看著小卉,有恍若隔世的感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卉睜開眼,看見我,張了張嘴,用很小的聲音說:“李彥,沒事了……”

我陪了小卉很久才離開,走出醫院的病房樓,我仰望著天空,心里一陣迷惘。

另外的我消失了嗎?他還會回來嗎?另一個世界的爸爸,他還好嗎?他的臉都傷成了那樣,還不顧性命地回來救我,不惜阻止另外的我,是為什么呢?

是為了讓這個世界的我和我的家人,替他幸福地生活下去嗎?

我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我掏出手機,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責任編輯:馬新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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