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失而復得喬布斯執掌蘋果的不宣之秘

仲繼銀

不管你是誰,創始人、大股東或董事長兼CEO,公司內部領導權配置的最高決定者都是多數派董事

喬布斯(Steve Paul Jobs)成功創建了蘋果和皮克斯兩個公司,改變了電腦、電影、音樂和手機四個產業的格局,故事與傳說很多,我們主要從蘋果公司治理的角度對這位商業英雄的故事進行總結。

既不同于中國武狹小說世界里完全個人主義的英雄,也不同于中國現實經濟中那些一人決定企業興衰的能人,喬布斯的商業履歷完全是在現代商業和公司治理規則下展開的。和新浪創始人王志東一樣,喬布斯被迫離開自己所創辦的公司,但他通過成功創辦新企業而于12年之后重新回來,并且一直執掌蘋果至今,這其間有著眾多值得引以為鑒的公司治理啟示。

蘋果起步:三個合伙人的制衡

蘋果電腦股份公司的前身是蘋果合伙企業,存續了不到一年的時間。1976年4月1日,喬布斯和沃茲涅克達成合伙協議,約定二人各自占有合伙企業45%的權益,為了避免以后兩人在重大問題上不能達成一致意見而陷入僵局的情況(這與當前內訌的真功夫餐飲公司形成對比,兩位創始人持股各50%,這種股權結構設計留下了后患),決定找個第三人,隨即余下10%的權益給予第三位合伙人韋恩。

韋恩作為蘋果合伙人的時間不到兩周,因此被很多關于蘋果歷史的書籍所忽略。不過他的受邀加入蘋果和自覺退出合伙人身份,有很值得中國企業借鑒的“公司治理”實踐意義。

由于沃茲涅克天才的設計和喬布斯天才的推銷與談判能力,他們從比特商店得到了一個50臺蘋果計算機的訂單。這一總值25000美元的訂單,奠定了蘋果電腦的良好開局,但因此而可能背負的債務嚇跑了韋恩。

在看過蘋果電腦樣品后,比特商店店主特雷爾以每臺500美元的價格訂購了50臺裝配好的計算機。蘋果的三位合伙人沒有錢購買組裝50臺計算機所需要的零部件。1976年4月6日,蘋果合伙企業成立不到一周,喬布斯憑借比特商店的訂單獲得了為期三個月的5000美元借款,并說服零部件供應商以延遲支付貨款30天的條件提供了價值15000美元的計算機部件。

年輕膽大的喬布斯毫不擔心這種負債經營,但是老練謹慎并且四年前經歷過一次個人企業倒閉痛苦的韋恩卻不愿意自己因此再次陷入財務困境。這樣,在1976年4月12日,因為害怕喬布斯的負債經營會使自己債務纏身,韋恩以一次性800美元的價格讓出了自己10%的合伙人權益。

據估算,韋恩如果沒有退出蘋果公司,他持有的股票價值在1982年的蘋果股價最低點值1830萬美元,在2000年的蘋果股價高點時則值5億多美元。不過韋恩并沒有對此感到后悔,因為在當時那種合伙人互相承擔無限連帶責任,喬布斯和沃茲涅克又都沒有什么錢的情況下,蘋果合伙企業所欠下的任何債務都會被債主追討到他的頭上。

股份公司創立:職業經理人被架空

為比特商店提供電腦大概賺了8000美元,這使得喬布斯非常興奮,更加雄心勃勃,開始四處尋找投資者。1977年1月,風險投資家馬庫拉、喬布斯和沃茲涅克三人簽署文件,正式創建了蘋果電腦股份公司。馬庫拉為蘋果公司提供了9.2萬美元,并以個人名義從美國銀行獲得了25萬美元的信貸額度。馬庫拉、喬布斯和沃茲各占30%的公司股份,另外10%為霍爾特所有。為了避免日后可能產生的任何法律糾紛,蘋果電腦股份公司以5308.96美元購買原蘋果合伙人的權益,并將這筆錢的三分之一給了韋恩,以確認他不會對蘋果股份公司有要求獲得利益的任何權利。

馬庫拉出任蘋果公司首任董事長,美國國家半導體公司的行政主管斯科特出任第一任總裁,同年5月兼任首任CEO。蘋果公司于1980年12月上市。1981年3月,因為財務困境、大幅裁員等原因,斯科特被迫辭去總裁和CEO職位,馬庫拉改任總裁兼CEO,喬布斯接任董事長。

喬布斯一直想自己出任總裁,并且毫不懷疑自己完全有這個能力。但是蘋果公司董事會中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這樣認為。自己不能出任總裁,次優選擇就是找一個能夠聽自己話的人出任總裁。1982年底,市場營銷高手但不懂IT技術的百事可樂總裁斯卡利進入了喬布斯和蘋果公司董事會的視野。1983年4月,斯卡利出任蘋果公司總裁兼CEO,年薪100萬美元,另有業績獎金和股票期權。喬布斯在說服斯卡利放棄百事可樂公司總裁職位而接受蘋果公司總裁職務時說了一句被廣為傳播的名言:“你是想一輩子賣甜水,還是想改變世界?”斯卡利對喬布斯有些崇拜,任由喬布斯控制公司,他作為總裁兼CEO并沒有真正掌握公司管理。

失而復得:不甘心做沒有實權的董事長

喬布斯任董事長,斯卡利任總裁兼CEO,但實際掌控公司或說實際的CEO職權掌握在喬布斯手中的狀態持續了兩年時間。喬布斯沉迷于技術和新產品研發,對公司管理混亂和銷售日益惡化的狀況認識不足。1985年4月11日,由從蘋果公司上市開始一直擔任董事的投資者羅克牽頭,董事會決定讓斯卡利全權掌握公司。在董事會的全力支持下,斯卡利對公司進行了一系列的機構重組,喬布斯除了董事長職務之外,對公司具體部門和重要事務不再有任何直接管理權(最初是保留了一個新產品開發部副總裁的職務,后來干脆是一個更空的“新產品構想者”職務)。喬布斯試圖進行“宮廷政變”式的反擊,但沒有取得成功。斯卡利先是要求全體管理人員當著喬布斯的面投票表示是支持喬布斯還是支持他,后又逐一征詢公司董事的意見,要求解聘喬布斯。最后的結果是喬布斯被他自己請來的職業經理人斯卡利“趕出”了自己創建的蘋果公司。整個這場權力斗爭持續了五個多月,最后是1985年9月17日,喬布斯向蘋果公司董事會提交了辭呈。

喬布斯辭呈中的一段內容是:“蘋果公司最近的機構重組讓我沒有任何事情可做,甚至也不讓我接觸日常管理方面的匯報文件。我只有30歲,我還想為電腦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也希望取得一定的成就?！北黄入x開后,喬布斯認識到自己“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召集一組天才般的人,和他們一起設計產品”。喬布斯正是這樣做了,他首先創辦了NeXT公司,后又買下了一個電腦動畫制作組,將其辦成了著名的皮克斯動畫制作公司。

喬布斯辭職后,蘋果公司董事長的職位空缺了幾個月。斯卡利從1983年4月開始擔任蘋果總裁兼CEO,1985年9月開始真正掌握CEO 實權,1986年1月開始兼任董事長,此后一直領導蘋果公司到1993年,該年6月由史賓德勒接任其總裁和CEO職務,同年10月馬庫拉接任董事長。1996年2月阿米利歐出任蘋果公司董事長兼CEO,蘋果公司從此再沒有設置總裁職務。

由于NeXT公司擁有蘋果公司需要的操作系統技術,在阿米利歐的主導下,1996年12月蘋果公司以3.775億美元現金加150萬股蘋果公司股票的價格買下了NeXT公司,阿米利歐還聘請喬布斯作為蘋果公司的特別顧問。但是1997年伊始,媒體輿論對蘋果公司的轟炸、喬布斯好友甲骨文CEO埃里森對蘋果公司的接管威脅、阿米利歐宣布裁減2700個職位等等,致使蘋果公司風雨飄搖。從1997年7月4日開始,蘋果公司董事會召開了長達36小時的系列電話會議,最后由董事伍拉德代表董事會電話通知阿米利歐辭職。關于喬布斯在這一過程中是否使用了一些手段存在各種不同說法和猜測(包括6月26日拋售150萬股他出售NeXT時所獲得的蘋果公司股票)。無論如何,結果是喬布斯替代了把他拉回蘋果公司的阿米利歐,開始重新掌管蘋果。

1997年7月,喬布斯以1美元的薪酬出任蘋果公司“臨時”CEO,一直“臨時”到2001年1月,被正式任命為CEO。在喬布斯的領導下,通過iPod、iTune和iPhone等一系列新產品的成功推出,蘋果電腦公司轉型成一家消費電子類產品公司,并于2007年去掉了公司名稱中的“電腦”字樣,正式改名為蘋果公司(Apple, Inc)。喬布斯五年前接受過胰腺癌的治療,2009年1月中旬開始休病假,以接受肝臟移植,但仍然擔任CEO,實際運營主要由首席運營官庫克負責,6月底喬布斯重返崗位。

自1997年7月阿米利歐辭去董事長和CEO職務后,蘋果公司的董事長職位開始空缺。目前的蘋果公司董事會由兩位聯席領導(Co-lead)董事即鐘彬嫻和萊文森負責。在身患重癥的情況下,喬布斯為什么不干脆改任董事長,并正式任命庫克為CEO,可能與喬布斯自身在蘋果公司權力更替和治理結構演變中的特殊經歷有關。1985年身為董事長的喬布斯為爭斗CEO的職權而被迫離開蘋果,現在他似乎要牢牢抓住CEO的頭銜,心里才塌實。

從喬布斯(自身擔任董事長并是公司大股東)先前敗給斯卡利和后來贏了阿米利歐(董事長兼CEO)的兩次蘋果公司權力斗爭中,我們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是董事會中的多數派支持決定勝負,董事長職務本身不起決定作用。這也許是喬布斯與蘋果公司治理案例可以帶給我們的一個最大的啟發:不管你是誰,創始人、大股東或董事長兼CEO,公司內部領導權配置的最高決定者都是多數派董事。董事會的權力到位,有董事會的裁決機制,多大、多激烈的公司內部權力斗爭都可以和平解決,不會因權力斗爭而使公司癱瘓以至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