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當老板

徐常愉

說實在的，怎么看我二舅他也不像個老板樣。五短的身材，佝僂著腰，滿頭凌亂的頭發，用手一摩挲，唰唰掉土。

可我二舅偏偏就當了一回老板。

這還要感謝我的表弟大興。

我的表弟大興絕對是個人物。不但在我們莽山嘴跺一腳全村亂顫，更了不起的是他在省城也有一號。據說，誰要是在省城遇到了麻煩，只要提一下大興，立馬好使。

大興這樣好使，全憑著他有一副好身板。１米85的個子，190斤的大塊頭，胳膊粗的像根檁子。胳膊粗力氣大，誰見了不發憷？大興充分利用了自己的資源，19歲就去省城當保安，幾年混下來，如今當上了保安隊長，更顯得威風凜凜。

大興每年過年都要回來一趟。到了家點個卯，就開始走親戚。七大姑八大姨，一個不落。沒等進門先一聲招呼，聲音如雷，嚇得看家狗都一愣一愣的不敢叫喚。進了屋說幾句話，聲音又把房頂震得嘩嘩掉土。為了安全起見，大興從兜里抓出一把錢，抽出一張往炕上一扔，走人。

如此這般，大興最后便來到二舅家。之所以最后到二舅家，一是因為二舅家離得遠，二是大興要跟二舅好好嘮扯嘮扯。二舅是瓦匠，自己蓋得房子，鋼筋水泥的結構，不怕大興的高嗓門兒震。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因為大興跟二舅投緣。大興從小就喜歡二舅，整天長在二舅家，他是聽著二舅講的《水滸傳》長大的。二舅講的《水滸傳》的確精彩，特別是從他嘴里講出來的李逵和魯達把個大興羨慕得直咂嘴。那時的大興整天嚷嚷，我長大要當李逵！我要當魯達！……每年大興回來都要和二舅在酒桌上重新溫習一遍那兒時的往事，說一段，大興便要張開大嘴笑一陣，地動山搖的。

可是，今年大興回來，卻沒顧得上跟二舅溫習。

今年大興回來也來了二舅家，可是，他走到二舅大門口，卻看見二舅正蹲在門口生氣。大興走過去，問，誰氣二舅了？二舅抬頭見是大興來了，擺擺手說，算了。便把大興往屋里讓。大興卻不進屋，非要知道是誰氣二舅了。二舅沒辦法，指指對門的楊二壞家說，那楊二壞壞得腳底流膿，他把糞坑堆在我門口。大興一聽，大發雷霆，挽起袖子就去找楊二壞，二舅緊攔慢攔沒攔住。大興見了楊二壞話不投機，一拳過去，正中楊二壞的鼻子。楊二壞應聲倒地，動彈不得。大興也不戀戰，指著楊二壞鼻子道，這就是欺負人的下場！然后，走人。

大興走了?？墒?，二舅的麻煩來了。

派出所的人來了，把二舅帶走了。二舅在派出所錄了口供，回家取了一千塊錢去醫院給楊二壞交醫藥費?；貋頃r，又聽說派出所的人把大興帶去了，二舅又去派出所看大興。誰知大興見了二舅很不耐煩的樣子，叫二舅趕緊幫他擺平。二舅說，咋個擺平法？大興說，就是花錢把我抽出去。二舅說，得花多少錢？大興說，五千就夠。二舅傻眼了。二舅說，我上哪去弄那么多錢去？大興有些不高興了，說，我不管你到哪去弄錢，我幫你做事，你就是我的老板，你就得幫我擺平，我在省城都是這么干的！

就這樣，二舅當了老板。二舅第一次當老板就體會到了老板的苦衷，他走街串巷，求爺爺告奶奶借了五千塊錢，去派出所把大興抽了出來。

出來了的大興還滿臉的不樂意，嗔怪二舅這么長時間才幫他擺平。

二舅心里有苦說不出，可是，他當了老板就不想再當二舅了，大興再喊他二舅，他裝作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