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商業異化的早期教育及其出路

葉圣軍

0-3歲早期教育地位不斷上升,隨之而來的問題也層出不窮。被商業異化的早教以盈利為目的,導致其不能按照教育規律運作的片面和畸形現象。而解決其弊端的重要途徑就是重新正確認識早期教育,堅決杜絕非理性的超前教育;由教育部門統一部署和監管早期教育,加強專業師資培養;重視家庭教育和社區教育;大力推行公益的早教服務,延伸早教產業。

隨著經濟水平和居民收入的提高,先進而科學的教育理念不斷被大眾了解和接受,人們對教育關注程度的提高,早期教育的地位也逐漸上升。目前我國大城市開始了早期教育的摸索工作,各種社會機構從不同側重點開展工作。早教中心的規模逐漸壯大,所涉及的內容也是越來越豐富,甚至超過了幼兒園、小學的學習內容。與此同時,社會上也開始出現了對早教中心的價值表示質疑的聲音。

商業異化現象及其原因

筆者通過將近兩年的走訪和調查,搜集了很多第一手資料,并將這些原始資料和一些早教機構的網站資料進行對比、分析,發現如下商業異化現象:

1.收費昂貴、混亂

大城市的早教機構一般每次課時為一小時左右,費用從50元到240元不等,一期(一般是三個月)的費用低的有五、六百,多的達到兩、三千元。很多機構還推出季度卡、半年卡和全年卡,有的價格更在萬元之上。很多早教機構還把一些玩具放到課程里面去,吸引孩子和家長的興趣。然后再“推薦”給家長,于是一些玩具和書籍就變成了智力開發工具而陡然升值……

很多早教機構是采取代理加盟形式,而且加盟費用高昂。這些加盟的早教機構在加盟后把這項昂貴的加盟費轉嫁給家長。很多早教機構因為缺少專業的支撐,經營不下去了,便開始發展下線并美其名曰“特許經營”, 靠收取加盟費來維持,成了一種變相的傳銷。某些機構為了吸引更多的人加入,甚至不惜“出血”投資建幾家早教中心,造成“早教”很好做的假象。國內的牌子不好使,就弄一個國外的牌子:美國的“**計劃中國執行組織”、“意大利蒙臺梭利”、“荷蘭**機構”、“臺灣**基金會”、“香港XX集團”等等。

2.課程混亂、超前、功利化

“右腦開發”、“經典誦讀”、“右腦英語”、“右腦數學”、“百科輸入”、“3Q課程”、“**音樂啟蒙”……早教機構的課程讓人眼花繚亂,有些甚至讓人匪夷所思。福州某早教機構發布在網上的“親子右腦開發班(2-3歲)”課程包括“智力練習”、“職業認識填空”、“除法練習”、“算盤游戲(1到10/從10到1)”、“經典誦讀”等二十幾項內容。一個全球連鎖的機構在音樂課程中這樣描述:“音樂課II (16-28個月寶寶)每個月通過拉丁、搖滾、古典和其他不同的音樂形式學習舞蹈和唱歌”……據調查,某早教機構號稱有二十多個“專家”研究出來的方案,其實是招來的幾個幼兒園老師每天埋頭苦干,從市面上的書本上東抄一點、西抄一點拼湊在一起,署上某“專家”的名字,就堂而皇之的開始大做宣傳了。這些導致的直接后果是:將早教發展方向導入誤區,對家長的育兒觀念和方法產生不良影響。

3.編造專家和各種課題組的牌子以吸引生源

很多機構利用家長對早教專業領域的不熟悉編造專家和各種課題組的牌子,目的就是吸引更多的生源。但家長們平時在早教機構里面幾乎見不到所謂的“專家”。 另外,很多機構都會冠上“教育部**課題組”、“國家教育部‘基礎教育親子課題組”、“中國優生優育委員會”、“中國學前教育委員會”、“家庭教育學會”等來頭很大的“牌子”,實際上很多是經不起推敲的。

早教機構的很多做法反映了他們不健康、不科學的兒童觀和教育觀。在那里,兒童成為“顧客”, 他們大多以家長的興趣和需要為導向,而不是從兒童發展的真正需要出發,只是片面迎合家長的需求。劉曉東教授說“最可恨的是那些教育市場中的投機分子,他們看好教育市場,看到家長望子成龍的急切心情,于是投其所好,炮制各種早期教育方案”。于是“偽科學”沉渣泛起,真正的專家缺位。

筆者認為,導致商業異化的原因有三:

1.政出多門和教育行政的缺位。由于我國早教市場屬于起步階段,機制不健全,人口計生部門、婦聯、衛生部門等紛紛出來干預早期教育,出現“政出多門”的現象。監管主體缺失造成早教機構設立無需教育行政部門審批,辦學資質和教育質量無從監管、缺少保障,早教市場價格混亂、無序競爭。據調查,60%以上的早教機構是由咨詢公司、家政公司、文化傳播公司或科技公司,甚至貿易公司主辦,不需地方教育部門審批就可注冊成立,沒有合法的辦學許可證,也沒有具備國家承認的從業人員資質。這些都導致其在經營管理上偏營利性而非教育服務。某知名全球連鎖早教機構在招聘教師時不要求學前教育專業基礎,而是強調“銷售或服務行業工作經驗”。

2.家庭教育的缺位和功利性的家長。家庭是早期教育的重要場所,家長在家庭中應擔當起教師職責。世界上很多有成就的人,都是由其父母實施早期教育的。但是在生活節奏和職場壓力越來越大的今天,家長們與孩子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很多家長把教育的希望寄托在一周一兩節的早教課中。同時,社會上風行的“神童”教育片面強調“不要輸在起跑線上”, 沒有考慮嬰幼兒腦發育的特點,片面地對兒童實施智力訓練,將中、小學的教育提前到3-6歲,甚至于0-3歲。由于早教資源的相對匱乏,家長對早教認知的模糊,缺少甄別能力,從而導致家庭教育的缺位和功利性家長的大量涌現。

3.專業教師的匱乏和早教師資培養體系的缺位。目前國內高校還沒有專門培養早教人才的專業,早教教師的資格認證制度也不健全。如今在早教機構中任職的教師一般持有的是幼兒教師資格證書。雖然在上崗前經過了相關培訓,但因為沒有統一的考核標準,仍然難以保證每個上崗教師都具備了從事早教的素質和能力,從而導致師資水平良莠不齊。雖然目前國家大力提倡“育嬰師”上崗培訓,但是培訓的主體依然十分混亂,非正規的培訓機構甚至是個人都可以開班、收學費、培訓發證,管理之混亂可見一斑。

出路

(一)重新正確認識早期教育,堅決杜絕非理性的超前教育

首先,我們要理性認識關鍵期。實際上,對于關鍵期的存在,心理學界是有爭論的。Snow(1978)以母語為英語的不同年齡的荷蘭語學習者為研究對象, 否認了外語學習關鍵期的存在 。兒童早期元認知發展研究正為早期教育提供新的理論基礎 :如果過早將正確的知識和技能以死板的形式傳授給兒童,會使兒童喪失從嘗試錯誤中獲得發展策略和豐富感性經驗的機會,導致解決問題的意愿、能力和策略的缺失,從而失去持續發展的潛力。皮亞杰指出:兒童發展的較慢速度也許有利于最后更大的進展。某些實證研究的結論也證明了這一點,杭州大學和日本兩所大學聯合進行的對中日兩國幼兒認知能力的比較研究表明:過于超前的幼兒教育可能影響孩子左右腦的均衡發展 。所以,適時、科學的超前教育可以促進個體發展,而盲目、冒進的超前教育無異于拔苗助長。

其次,要杜絕非理性的、功利性的早教,應該把教育的重點放在兒童情緒的培養。研究表明,腦可以在無需思維、推理和意識等認知功能的參與下,人腦已經預置了優先處理自我生存和情緒的程序。因此,人腦只有在確保滿足這些需求和回避環境帶來的威脅后,才會注意其他任務,那意味著兒童只有在感覺到身體安全和情緒安全后才能學習。兒童情緒控制發展的關鍵期大約在兒童2-30個月的時候。如果兒童這段時期經常通過哭鬧或發怒的方式來獲得要求的滿足,那么他將在以后的生活中使用這種方法。因此,在兒童的早期教育中,我們要自覺杜絕非理性的、功利性的早教,不僅要注重開發兒童的智力,更應該注重對兒童情緒的培養。讓兒童感到安全和愛,體驗被接納的感覺,滿足兒童的情感需求,通過關懷、愛護和照顧加強感情紐帶。

(二)由教育部門統一部署和監管早期教育,加快專業師資培養

一方面,要發揮教育部門的優勢開展工作。由政府投資,建立專業的早教中心,固定班次開展親子活動;依托幼兒園或社區,定期組織家庭開展親子活動;發揮人口計生工作網絡優勢,以專業教師入戶指導的形式開展早教工作。同時在積極建設早教中心等設施的同時,應該建立健全有關早教工作的各項規章制度和各種檔案。在整個體系中,示范性幼兒園要首當其沖、責無旁貸地發揮教育向0～3歲兒童延伸的帶頭、示范和輻射作用。教育部門應該牽頭“把示范性幼兒園培育成為0～3歲早期教育社會服務的研究基地”、“ 把示范性幼兒園建設成為社區0～3歲早期教育指導中心,發揮其社區早期教育服務樞紐的重要作用”。

另一方面,要加快0-3歲早期教育專業師資的培養。為確保師資培養取得實效,要積極在高等院校設置早教專業,結合實踐環節大力培養早教專業師資;要建立早教師資庫,將具有教育相關專業經歷的、年輕的母親作為重要人才后備力量,健全人才儲備和交流庫。同時,本著既要有堅實的理論基礎和科學依據、又要適應工作需要便于操作的原則,應聯合相關部門編制本土化的嬰幼兒早期教育教材。

(三)重視家庭教育,建立“父母育兒學?！?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家庭是最好的早期教育場所”,早期教育機構應該提倡“以課程、成人與嬰幼兒相互作用、家庭與早期教育機構為一體”的教養模式,建立“父母育兒學?！?招收養育0-3歲嬰幼兒的父母(或其他撫育者),通過專家的講座、咨詢等個別化、個性化的指導,幫助父母(或其他撫育者)改變教育觀念、掌握正確的教育方法,積累科學育兒的知識。學校與家庭、教師與父母融為一體,創設適宜嬰幼兒發展的條件與環境,0-3歲嬰幼兒早期教育將會到達更高更新的境界。

(四)大力推行公益的早教服務

教育應為公益性和義務性行為,我們應該通過公益性的教育服務讓早教回歸到原始的軌道上來。目前早教資源相對稀缺,受經濟利益的驅使,很多機構把這項神圣的教育事業當作賺錢的機器。政府應當大力推行公益性早教服務,宣傳普及早教知識,使弱勢群體也能夠有機會接受早期教育。同時,由政府主導的早教活動,有助于家長甄別早教機構的質量,提高全社會對早教工作的認知度,激發人們重視早教、參與早教的熱情,為全面開展早教工作創造良好的社會環境。

教育部門可以依托計生、衛生部門的優質網絡,拓展早期教育服務方向,為群眾提供政府運作的公益性早教服務。在社區設立免費咨詢中心,開展早教現場互動問答活動,以親子活動、專家講座等方式開展0-3歲關鍵期教育具體訓練項目的講解和現場演示。充分利用廣播、電視、報刊及網絡等宣傳媒體,大力宣傳婚前教育、孕期保健、嬰幼兒早教知識。

未來,更多的早教機構將向多元化方向發展,早教發展產業不僅僅是開展嬰幼兒培訓課程,還應涉及早教員入戶服務、專業日托、玩教具開發、出版圖書和電子出版物,建立理念傳播、早教師資培訓、家庭教育指導、家長學校等品牌機構。一個早教品牌必須延伸到能夠與全面培養孩子智商、情商、德商、魂商相關的教具、玩具、圖書、食品、飲品、服飾、體育、旅游等數十項產業。只有這樣,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可持續發展的早教,才能夠真正做到促進兒童、家庭和社會發全面和諧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