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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詩人青春記憶

2010-08-28 03:35
詩刊 2010年14期

收獲(組詩)

曹利華

網陣

如果我要對一顆河南麥粒說

這里的土太黑有它所需的諸多元素和養分

它不稀奇有星星垂落于寬闊的牛背

晚風運載眾多的哞聲它也不稀奇

如果我要說這里的河流密布網陣

這里像魚嘴翕動的漬眼輕風梳洗的小塘

蚯蚓蠕動的小溝肚皮翻白的魚池

胡子凌亂的湖漢臍眼旋轉的港灣

隨便都能摸出幾條白亮亮的魚來

它會咂出厚厚的舌頭

它不會驚詫南方大口鯰金黃的尾部

撥響一個個秋天的旋渦

三伏天塘里胖頭的鳙魚

沉悶地游動在一個村莊的表層

黃鱔在網箱里頻繁扭動黃金的身子

它的眼里會放出光

那年早地里的一顆大胖麥粒

急不可耐地游進了湘妹子布下的網陣

一柄鋼篩

擁有一柄鋼篩

是妻子這么多年的一個微小夢想

每年她盼著五月的風

握著一把耀眼的掃帚

掃盡油菜花獨霸田野的輝煌

夢想著一柄精密的鋼篩

打開油光四射的籽殼

篩盡油菜籽的芳香

而一柄珍藏多年的鋼篩

拿出來一看斑斑銹跡和我的拖沓

已涂滿鋼篩的每個毛孔

妻子的眼圈發黑悲傷搽在周圍

夢想中的木框鑲邊遙不可及

我和妻子得趕快投身五月火火的熱浪

農事的激流早已席卷油菜籽的中央

我這才想起妻子的手指叉開

就是一柄天然的鋼篩

已是征戰多年十指粗糙

往日少女的柔潤隨風吹散

籽殼堆積成五月的冰山

一粒粒黑頭萊籽被妻子的十指篩得團團轉

暮色中我背著蛇皮袋里沉重的菜籽

和滿心的慚愧一步步叩響回家的路

默默地抽泣

“河南鄭麥”河南的女兒

落戶我的一畝秧田丘去年七百斤的產量

飽滿的顆粒脹大了雞鴨還吹肥了兩口大

年豬

麥粒的甜在舌尖扎了好久好久

強大的懸耕機瞬間翻起秧田丘超季稻的

稻茬

埋葬了黑壓壓的飛虱和高密度的卵塊

把秧田丘嶄新的泥肉裸給我們

妻子踩下夜色深情地喂上了十八斤黃金

的麥種

靠著土縫中的一點濕氣與晨露

擊退個把月的干旱

秧苗才舉起了嫩嫩的小手

“河南鄭麥”我忙于給岳父蓋房沒有瞧你

忙于把瓦片搬上老屋的天空沒有招呼你

忙于給卵石砂子投喂水泥的愛沒給你瀝

水開溝

忙于拯救渴壞的油萊苗一桶桶水奔跑在

土路上

沒有投食半粒肥料于你

當一場出乎意料的冰雪沿著高空的軌道

鋪下來穿透你薄薄的身子

覆蓋你弱弱的臉龐

我只能手無寸鐵地傻站在瘦瘦的田埂上

眼睜睜地望著面黃肌瘦的你心里哀哀地

抽泣

收獲

這些年一屋屋的棉花彈著天鵝的翅膀

高歌而去胖個子的谷粒身披黃金甲

踩壞一只新磅稱的臺面

朝著新鮮的富裕市場亮起雪白的胴體

連油菜籽們也翹起一只尾巴

再也沒回來而我的囊中裝得下一萬個失望

妻子的腰痛擂破九月夜晚的寧靜

母親的疾病偷偷向我們平淡的生活蔓延

可生活的磨盤還得從頭轉起

就算掘地三尺也只能如一匹瘦馬

對著田頭悲寂的秋風仰天嘶鳴

鋼篩老了

鋼篩老了真的老了

同熏黑的牙齒一樣

判斷籽殼的縝密邏輯開始到處透風

我時??吹蕉遄跓焿m四起的五月上

坐在那把嚴密夯實的鋼篩上

在涌浪般的菜籽地里沉浮出沒

他的鋼篩猶如一塊滑跳板被他熟練駕馭

隨手把籽殼撂在冰山上

在五月的激流里不會觸礁沉沒

五十六歲的二叔

鋼篩篩盡了人間的油香燃起籽殼

一堆淡淡的輕煙彎向人生最沉重的碼頭

而篩子不得不退役

我試想他的暮年是否將躺在一柄破舊的

鋼篩上

篩下那些菜籽殼一般泛黃的往事

漏下油菜籽一般回味悠長的溫馨來

空杯子(外二首)

鄧朝暉

我多么熟悉這里

小茶樓,冷飲店,七彎八拐的巷子

塞車,塞車……

我不止一次路過

那是在夏天

走著走著就看得見黃昏

漸漸暗下去的河柳

一個人的燈盞總會對應另一個人的燈盞

我一次次放棄又一次次找回

今天,下著零星小雪的街道

離黃昏還遠

離夏天還遠

而我已來不及等待

來不及去看小茶樓的窗邊是否還有一只空

杯子

它是一只無用的杯子還是一盞等待火焰的燈

它是不是如同我在奔向你

奔向又一次燃燒

與毀滅

夏至

過了夏至

日子就短了一寸

穿紫河的水溢出暑熱的腥味

我依舊像一條魚從城南游到城北

多日以來,不曾逾越

偶爾想起地鐵車站

那些地下飛行的蝙蝠

總也走不出自己的迷宮

想起劇場,畫展,看海的街道

想起牽手,飛翔,哭泣

很多次地問

直到一切過去

列車駛過深夜的站臺

來和去的方向依舊模糊不清

夏至之后

毒辣的太陽照到蒼白的臉

你在我的身邊

繞過來

又繞過去

山中歲月

向北

白色越野車瞬間沒了蹤影

山中只有一個岔路口向右

通往另一種未知的命運

我們都是從同一個方向來的人

從青春歲月到不惑之年

你還沒有靠近我

沒有讓我看清

冬天的山中是沒有白鷺的

也沒有禾苗、水影、炊煙

我們站在觀鷺臺

看得見遠處的樹林正在枯黃

哦,請相信到了冬天

南方也會有很冷的時候

二十二年過去可以變化的事物太多

請相信我仍然在路上

我一直在試著靠近你啊

鄧朝暉:女,1972出生,湖南常德人,2007年參加第23屆青春詩會。

風(外三首)

葉菊如

南屏山:桃花已經謝了

神賜的風漫野

一些經過我,更多的

繞開我。小小祭風臺

依舊是滄桑模樣,在下午的陽光里

紋絲不動,它們在懷想什么?

山上的人跡,隨陽光暗下去

不舍號角聲的東風又輕又涼

古戰場的赤壁

被紫薇花包圍的赤壁

恬靜的赤壁,像不曾有過往事

唯有風

穿越小小山亭,掠過野花

樹梢。向水寨蜿蜒而去——

古銀杏

冒著世俗襲擊的危險,無限敞開

被春天深愛的身體

青枝,綠葉

是對另一種生命的縈懷嗎?

蒼穹下,你雌雄同生

像梁祝最終的化蝶

蕩人心魂

以至我的目光,無法走過

佛在,塵世在

暮色的鳳雛庵旁,其實你不是風景。而是

一個謎,一份暖,一聲嘆息

沈園

草木在。傷心橋在

孤鶴軒旁

半堵殘墻也還在。雨下得那么大

把笑容都打濕了。誰能還原八百年前

那場照影驚鴻

就算了解所發生的一切

漫天愁緒,一壺黃滕酒怎能說透?

到處都是世俗的燈火

懦弱的轉身。靈魂需要靜養——

你看許多人飄在宮墻柳下,用刀叢中的小詩

懺悔皆白的須發

唯有一樹樹梅花超凡脫俗

像此刻的你:給我信念和完整

——風聲之外,沒有破碎

香格里拉

急切地來了。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天堂?

三角梅用浩瀚的盛開

陽光用大把大把的金子

天空用無邊的藍:轉經筒用神秘的低吟

扎西、卓瑪用高原紅

讓我們

丟失了語言

可我不敢隨意走動,擔憂紛至沓來的腳印

是一道道烙在她身上的傷痕

然后,這最原始的美

稍縱即逝

一彎湖泊,半壁草甸

幾點寒意,四面蒼茫

普達措

是幽深,莫測和抒情的

六月。碧塔海。杜鵑開得正是高潮

那些紫色的小花,一朵又一朵

在嫩嫩的綠上舞蹈

她們是那樣和諧,那樣渾然一體

她們是溫柔的殺手

隔著她們親密的距離

魚兒一定是心甘情愿被醉倒

這樣想時

一瓣瓣杜鵑粲然地落

陽光收斂燦爛,已是九點了

在海拔3380米的窗后,我艱難地等待

一盞紅色指示燈

閃爍

但它一直沉默

月亮是否可以治病?

我有高原反應:而我的夢沒有

蜷縮在一個人的情緒里

我確信,香格里拉的夜

觸到了遠方

葉菊如:女,1971年出生,湖南岳陽人,2009年參加第25屆青春詩會。

南風(組詩)

蔣三立

五月的南風

風不知吹來了什么,又吹走了什么

忘卻身外的世界,依著老家的木門

放眼望去,南方的大地已沒有什么地方可綠

含苞的稻穗、樹上的青果,安靜無聲

一只壁虎爬上樹枝抬頭望著天空

舅媽佝僂著背在陽光下曬腳

飄過幾朵云,天空就越來越藍

五月的南風吹著舒爽的葉子

讓那些沒有心靈的生命都感到溫暖

我有心靈,我不能讓風吹得我整日沉默

我只想讓這溫暖的風帶著祝愿吹過故鄉

吹綠更遠更遠的地方

忽田各

世上有許多不顯眼的事物被忽略

不擋路的石子

生了根,不哭不喊的樹

被殺的羊的眼神

母牛用舌頭舔它剛出生冒著熱氣的小牛

大地平緩低矮處生長的草叢

一輩子默默守護寸土和光陰的樣子

還有母親單薄身體里的疼和痛

路人沉重的喘息,流在內心的淚水

抑或別人寬容的微笑

秋天里熄滅了金色火把的向日葵

輕輕擦亮著夜空的螢火蟲

這些不經意的細微的光芒照亮著心靈和世界

在風中朗誦

一個不合時拍的人

留著長發。在風中朗誦

像飛翔的鳥

把苦難當作歌聲

在風中朗誦

懷念秋天的往事

把春天當成平平仄仄的唐朝

沒有苦難,也不必沉默

在風中朗誦。把花朵當知己

把昆蟲當親人

把仰望的星空當成寬廣無邊的夢想

高速公路的快與村莊的慢

坐在車上看掠過的風景

我心中的一小塊南方

群山流出的河流,河流流出的村莊

速度再快,也不能刪除的往事

在放慢節奏的鄉村

水稻不知不覺的生長

山坡上的野花,等著蝴蝶取名

懷孕的玉米,在風中張望

幾條牛在古道上抬頭迷惘

還有陽光下低頭摘棉花的人

慢慢的,定格成風景

無論奔忙在哪,永遠滋潤在心

蔣三立:1963年出生,湖南永州人,2003年參加第19屆青春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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