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素材,兩種寫法

夏云陶

商三的時候,學生寫作最怕的問題有哪些?這是值得重視的問題。一般來說,到了最后階段,學生最怕的情況主要有:沒有材料,沒有好的立意。離題萬里,以及出現的某個作文題只適合于寫自己不擅長的某種體裁。

下面的分析內容針對上面說的最后一種情況。高考雖說“文體不限”,但是有些作文題。尤其是命題作文,題目本身往往使學生覺得已經限制了文體,隨便寫可能行不通。記得一次湖州市的模擬考,考命題作文,題目是《那時花開》。這樣的題目怎么可能去寫標準的議論文呢?很多男生卻特別喜歡寫議論文。如果選擇寫記敘文或者散文,他們就覺得被抓住了要害,根本無法顯示自己的作文實力。后果堪憂。2009年浙江卷的作文題是“綠葉對根的情意”,情況也類似于上面這個題。2009年江西卷是材料作文,所引材料是“蔡銘超競拍事件”,這樣的題目是不大可能去寫記敘文的,最適合寫的自然是議論文。

由此看來,學生面臨的作文題極可能出現不適于寫某種文體的情況。所以,教師要求學生掌握各種表達方式就顯得很重要了?？稍僖幌?學生的個性與天賦是有差異的,要求他們將每種文體都寫好是不大可能的,那么有沒有比較保險的有效的辦法呢?

其實,不管高考會出怎樣的、何種類型的作文題,要么適于寫各類文體。要么僅僅是不適于寫散文或議論文。學生如果掌握了散文和議論文這兩種文體的寫作方式,那么就不用害怕任何作文題了,因為沒有一個作文題會既不適合寫議論文,又不適合寫散文。

明確了這個問題,學生還是覺得害怕,因為他們會認為這兩種風格截然不同的文體,怎么可能都寫好呢。事實上,這兩種文體在保持語言風格的前提下。稍作變化,即可轉換。如果學生在“變化”上能有體會。并且覺得很簡單、很輕松,那么他們應考的心態也會非常輕松。作為學生,能以輕松的心態應考,應該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能這么幫助學生的老師也可以稱得上功德無量的了。下面以林清玄的一則文章為例,來證實上述想法的正確性和可行性。

[原文]

一千支銀針

林清玄

①一位鄉下的小朋友告訴我一個有趣的童話故事,是我從未聽說過的。小朋友也不知道出處,我現在把它記錄下來:

②從前有個國王,他有七個女兒。七位公主各有一千支用來整理她們頭發的扣針,每一支都是鑲有鉆石且非常纖細的銀針,扣在梳好的頭發上就好像閃亮的銀河上級滿了星星。

③有一天早晨,大公主梳頭的時候。發現銀針只有九百九十九支,有一支不見了,她困惑煩惱不已,但她自私地打開二公主的針箱,悄悄地取出一支針。二公主也因為少了一支銀針而從三公主那里偷了一支,三公主也很為難地偷了四公主的針,四公主偷了五公主的,五公主偷了六公主的。六公主也偷了七公主的,最后被連累的是七公主。

④正好第二天國王有貴賓要從遠方來。七公主因為少了一支銀針,剩下一把長發無法扣住,她整天都焦急地跟侍女在找銀針,甚至說:“假如有人找到我的銀針,我就嫁給他?！?/p>

⑤窗外的小樹枝聽見了,伸進來說:“用我的樹枝做你的銀針吧?”但是樹枝過硬,頭發會豎起來。

⑥山中的泉水聽見了,用它凍結的冰塊說:“用這冰做銀針吧!”坦是冷冷的冰一插進頭發里就馬上融為水滴了。

⑦天上的月亮聽見了,說:“用我銀色的光線做你的銀針吧!”怛是月光的銀線太柔軟了,扣不起頭發。

⑧七公主無可奈何地嘆息說:“啊!明天有貴賓要來哩!”

⑨第二天,從遠方來的貴賓原來是一位王子,王子手里拿著一支銀針,他說:“淘氣的小鳥在我狩獵的帽子里筑了巢,我發現里面有一支雕有貴城花紋的發針,是不是其中一位公主的?”

⑩六位公主都吵鬧且焦急起來,說那一支銀針是自己失落的,可是她們的頭發都用一千支銀針梳得像銀河一樣美麗。

(11)“啊!那是我掉的銀針!”躲在屋里的七公主急忙跑出來說。

(12)可是王子非但沒有還七公主銀針,還出神地吻了她,七公主未梳理的長發滴溜溜的垂到腳跟而發亮著……

(13)這個故事的結局就像所有美麗的童話一樣:“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鞓返纳??！甭犨@個故事是在鄉下的庭前,出自一位小學女生的口中,她說完故事,抬頭望著遠山外閃爍晶明的星星,幻想著自己正是那個失落一支銀針的七公主,她全然不知道:“失落”也有悲哀的時候,最后她嘴角帶著微笑,在星光下睡著了。

(14)但是聽完故事的我,到半夜還不能入眠。這是一個多么簡單的童話呀!竟使我的思緒飄到了天的遠方,《一千支銀針》對我來說有一種鮮明的象征意義,它象征著命運繁復的節點,每個人在生命的推展過程中,有著許許多多像銀針一樣能改變命運的因素,它有時是那樣細小。連窗外的樹,山中的泉,天上的月亮都幫不上忙,但是卻改變了一個人的一生。

(15)原來,擁有一千支銀針的公主,并不能保證比失落了銀針的公主擁有更好的命運。

(16)銀針的失落與命運的錯失本來是具有悲劇感的,但是因為命運小鳥的穿梭,悲劇便成了喜劇,我相信每個人都有過類似的經驗。

(17)再想到生命的失落,當然萬劫不復的大失落在人間不是沒有,然而像銀針那么微小的失落,從大的觀點來看總是有補償的,我一直不肯相信生命中有永遠的失落,永遠的失落只有在自暴自棄的人身上才能找到,我很喜歡培根說的:“人們沒有哭,便不會有笑:小孩一生下來,便有哭的本領,后來才學會笑;一個人不先了解悲哀,便不會了解快樂?！笔湟彩侨绱?人沒有失落,就不能體會獲得的真切的快樂,尼采所言:“快樂之泉噴得太滿,常常沖倒想盛滿的白杯子?！币彩沁@個道理。

(18)這樣想時。對生命的事,對情愛的觀點,也就能云淡風輕處之泰然了。每個人設若都有一千支銀針,不巧失落了一支,不必傷悲;因為我們還有九百九十九支銀針,它們仍然能散放光芒,正如天上繁星萬盞,有時雨天少了一顆,其他的還是為我們放光。

點評

此文以記敘為主,但又做到了夾敘夾議。文章脈絡清晰,先敘述故事,此為“起”;并以生動的語言描寫最能影響人物命運的細節,如“扣在梳好的頭發上就好像閃亮的銀河上綴滿了星星”“六位公主都吵鬧且焦急起來,說那支銀針是自己失落的,可是她們的頭發都用一千支銀針梳得像銀河一樣美麗”“七公主未梳理的長發滴溜溜的垂到腳跟而發亮著”,對于光亮的描寫語言雖少,但是足以表現人物的現狀與作者的諷刺意了。符合塑造人物推動情節表現主題的需要,真正做到了要言不煩。

第13段開始是“承”,緊承上面的故事做小結,并呼應首段推想講述故事者的心理。1到13段已成一個獨立的系統。

第14段是“轉”,一個“但”字,表明作者從對講述故事的小姑娘的情狀描

摹轉入獨特的感悟;但是其感想仍緊扣童話,如“它象征著命運繁復的節點,每個人在生命的推展過程中,有著許許多多像銀針一樣能改變命運的因素,它有時是那樣細小,連窗外的樹,山中的泉,天上的月亮都幫不上忙,但是卻改變了一個人的一生”,讓人感覺未曾離開原材料。

第15、16段片言居要,表明作者“為什么”會這么想,“原來”一詞可為標志;議論文開頭一般先講清楚概念,告訴人“是什么”,接下來多次舉例是為多角度闡述“怎么做”,而寫出自己立意之“為什么”處就是最有水平,最能震撼人的地方了。這兩小段是在講“得”。

第17段還是在講“為什么”,只不過重點放在了“失”上面。而且使問題更具普遍意義,如“再想到生命的失落,當然萬劫不復的大失落在人間不是沒有,然而像銀針那么微小的失落,從大的觀點來看總是有補償的”。

第18段是“合”,概述生活遭遇中的主要方面,表明對“得與失”的總體看法。仍以故事點染文段,做到了首尾呼應。

總體而言,這篇文章思路清晰,語言生動,手法多樣,適合寫話題“得與失”。全文對于“得與失”的闡述全都圍繞“一千支銀針是否完整”展開,所以標題也很恰當,是一篇包含哲理的記敘類散文。

[修改后]

由《一千支銀針》想到的

①從前有七位公主,各有一千支用來整理她們頭發的扣針,每一支都是鑲有鉆石且非常纖細的銀針,扣在梳好的頭發上就好像閃亮的銀河上綴滿了星星。有一天早晨,大公主梳頭的時候,發現有一支銀針不見了,她便偷了二公主的一支針。其他公主也依樣畫葫蘆,最后被連累的是七公主。為了接待貴賓,頭發都無法束齊的七公主居然產生了“誰能找到丟失的銀針便以身相許”的念頭。于是,窗外的小樹枝、山中的泉水、天上的月亮全都來幫忙了,卻無濟于事。

②但是事情發展得出人意料。從遠方來的貴賓原來是一位王子,銀針被王子撿到了。王子發現七公主少了銀針時沒有還她,還出神地吻了她,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鞓返纳?。

③這是一個簡單的童話,但它對我來說有一種鮮明的象征意義,它象征著命運繁復的節點,每個人在生命的推展過程中,有著許許多多像銀針一樣能改變命運的因素,它有時是那樣細小,連窗外的樹,山中的泉,天上的月亮都幫不上忙,但是卻改變了一個人的一生。

④銀針的失落與命運的錯失本來是具有悲劇感的,但是因為命運小鳥的穿梭,悲劇便成了喜劇,我相信每個人都有過類似的經驗。

⑤當然萬劫不復的大失落在人間不是沒有,然而像銀針那么微小的失落,從大的觀點來看總是有補償的。貝多芬失去的是音樂家致命的聽力,但他最杰出的樂章卻正是在他喪失聽力以后創作的;史蒂芬·霍金失去的是完整的軀體,但他還是從人生的噩夢中走了出來,寫下了轟動世界的《時間筒史》,推動了物理學的發展,成為繼牛頓、愛因斯坦之后又一位物理學家;司馬遷在腐刑之后失去的是男子的尊嚴,受盡屈辱,但他留下了“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史記》。我一直不肯相信生命中有永遠的失落,永遠的失落只有在自暴自棄的人身上才能找到。

⑥培根說過:“人們沒有哭,便不會有笑:小孩一生下來,便有哭的本領,后來才學會笑;一個人不先了解悲哀,便不會了解快樂?！笔湟彩侨绱?人沒有失落,就不能體會獲得的真切的快樂,尼采所言:“快樂之泉噴得太滿,常常沖倒想盛滿的白杯子?！币彩沁@個道理,

⑦這樣想時,對生命的事,對情愛的觀點,也就能云淡風輕處之泰然了。每個人設若都有一千支銀針,不巧失落了一支,不必傷悲;因為我們還有九百九十九支銀針,它們仍然能散放光芒,正如天上繁星萬盞,有時雨天少了一顆,其他的還是為我們放光。

[修改原因]

此文汁空格共1476字,故事本身占了733字。針對“考場作文的需要”,高考卷的方格紙一般是一千字左右,所以應控制字數。比如對描述故事的語句可以進行修改簡化。而且議論文舉例時要求“概括”,所以“一千支銀針”的故事也應該盡量壓縮。壓縮時可以將描述性的語言、對話、行為、心理等細膩的描寫都除去,使故事的核心更為突出。

故事由誰講述、小孩子什么表情與心理的揣測,都使文章的記敘風格突顯了出來,修改時應該將之刪除。修改后的故事在議論文中成了導入部分。故事本身可能有多個角度可以進行思考,但寫作時我們得根據下文的需要去進一步充實整篇文章,所以,首先可以對童話故事進行就事論事的評論,然后逐漸展示更深入的思考。林清玄原文的畫線處就是一些論點,所以較容易改寫成議論文。

然而一則材料比較單薄,接下來作者還表述了好幾層意思,這些觀點有層遞性,但是幾個分論點疊加在一起,中間缺乏其他事例的鋪墊,其層遞性就容易被忽視。從議論文材料要為觀點服務,立意要鮮明等角度思考,在下一個分論點前后加上適當的例子,無疑可以滿足這些要求。而且“我一直不肯相信生命中有永遠的失落,永遠的失落只有在自暴自棄的人身上才能找到”,這樣的分論點已經超出了那個童話故事的思考范疇了,等于是跳出了故事內容的限制,聯系更廣闊的現實生活進入更為獨特且深刻的思考了,在這樣獨特的思考面前,如果沒有貼切的事例來證明,就易顯得說服力不足了。因而文中某些議論之間補人人世間真實存在的例子,而且用排比的形式,應該可以增強表意的明確度與氣勢,令人更為信服。

這樣一來,文章看上去已經成了一則比較明確的議論文了;只不過語言仍然有些散文化而已,有一種文體不就叫“散文化的議論文”嗎?

最后還得注意,作文修改要顧及整體效果,千萬別忽視了作文的標題。文體一變,標題自然也要符合文體的需要,修改后的標題應該是讀后感類型的標題,讀后感便屬于議論文的一種形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