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一年

周海亮

強，你還好吧？你還好，媽就放心了。過年你沒回家，我和你爸都挺想你……知道你忙，工作要緊，媽什么時候都能看……玲還好吧？她脾氣不好，你多讓著她……小寶還好吧？想奶奶嗎？很長時間沒見他，又長高了吧？……過幾天就元宵節了，強，你回家嗎？回？好。這幾天我和你爸準備點湯圓，知你和玲都愛吃。對，糯米粉、黑芝麻、熟豬油、白糖……不買現成的，現成的不合口……不費事的，你小的時候，媽不是常給你做？你回家，我和你爸都高興。你爸？坐在旁邊聽我打電話呢！老家伙，笑出滿臉褶子……就聊這些吧，電話費挺貴的。掛了吧！你先掛……

強，你還好吧？你還好，媽就放心了。元宵節你沒回來，我和你爸都挺想你……知道你忙，工作要緊，媽什么時候都能看……玲還好吧？她身體不好，家務活，你多做些……你換工作了？別換來換去，能安安穩穩、健健康康，就挺好……小寶還好吧？想奶奶嗎？幾個月沒見他，又長胖了吧？……過幾天就清明了，強，你回家嗎？回？好。我和你爸給你留了點湯圓，冰箱里放著，壞不了……清明天就暖了，你回來，帶你們到山上走走……你爸？坐在旁邊聽我打電話呢！老家伙，笑出滿臉褶子……就聊這些吧，電話費挺貴的。掛了吧！你先掛……

強，你還好吧？你還好，媽就放心了。清明你沒回來，我和你爸都挺想你……知道你忙，工作要緊，媽什么時候都能看……玲還好吧？前幾天她打電話回來，說你們吵架了。強，不管什么事，多遷就她，她侍候你和小寶這么多年，不容易……工作穩定了嗎？穩定了就好……小寶還好吧？想奶奶嗎？……過幾天就端午了，你回家嗎？回？好。給你留的湯圓還在冰箱里，每次開冰箱，一眼就瞅見了。這幾天我和你爸去摘點葦葉，給你們包粽子……糯米、火腿、葦葉，小寶去年喜歡得不得了呢。不買現成的，現成的不合口……不費事的，你回家，我和你爸都高興。你爸？坐在旁邊聽我打電話呢！老家伙，笑出滿臉褶子……就聊這些吧，電話費挺貴的。掛了吧！你先掛……

強，你還好吧？你還好，媽就放心了。端午你沒回來，我和你爸都挺想你……知道你忙，工作要緊，媽什么時候都能看……玲還好吧？前幾天她打電話回來，說你給她道歉了，這就對了……聽玲說你工作不順心。下班后多出去走走，別總悶在家里……小寶還好吧？想奶奶嗎？大半年沒見他了，怕是他連我的模樣都想不起來了吧……近來沒什么節，你忙你的，別想著家里……對了強，重陽節你回家嗎？回？好。九重陽，老人節，媽轉眼之間，就成人見人嫌的老人啦！重陽節，天氣好，你回來，我帶你和小寶去山上看看……你爸？坐在旁邊聽我打電話呢！老家伙，笑出滿臉褶子……那就聊這些吧，電話費挺貴的。掛了吧！你先掛……

強，你還好吧？你還好，媽就放心了。重陽你沒回來，我和你爸都挺想你……知你忙，工作要緊，媽什么時候都能看……玲還好吧？你多讓著她……小寶還好吧？想奶奶嗎？快一年沒見，都長成小伙子了吧？……你寄的錢，收到了。以后別再寄，你和玲還得還貸款，知道你們緊巴。冰箱里有湯圓，有粽子，每次開冰箱，一眼就瞅見了。再有幾個月就過年了，要是你工作太忙，就等過年回家吧！你爸早說了，等過年，宰只羊，宰只羊才有過年的氣氛，外面飄著雪，一家人坐在熱炕頭上喝羊湯，吃羊肉，啃羊腿……你回家，我和你爸都高興。你爸？坐在旁邊聽我打電話呢！老家伙，笑出滿臉褶子……那就聊這些吧，電話費挺貴的。掛了吧！你先掛……

強，你還好吧？你還好，爸就放心了。過年你沒回來，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忙什么……想打電話給你，你媽不讓……清明你肯定回來？如果忙，就不用回來了……回來也看不見你媽了……你媽她走了，昨天剛走，很突然……冰箱里還給你們留了湯圓、粽子、羊肉餡水餃……臨走前，她對我說，她想你們，她沒活夠……

選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