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沽湖:現實與夢境之間的非建筑之旅

王軼 歐陽國輝

1、引子：

每個人的心里都住著一個不安分的自己，總想逃離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無論這里如何美麗、精致、有特色，那也只不過是審美疲勞的眼睛里平淡無奇的俗物而已。于是，去到更遠的，更好的地方成為人們逃脫束縛，逃脫坎坷，逃離不堪周遭的愿望，若付諸于實際，那便成就了一次次美妙的旅程。

有人說，旅行只不過是從自己活膩了的地方到別人活膩了的地方去?？墒?，我心甘情愿一次次消耗自己的人生尺度，背起行裝去到一個個或近或遠的陌生情境中去，只為得到那一番新奇體驗，并將它們栽種在我的人生之路上，用這種填充使我的內心不斷地強大。

旅行是一個很神奇的過程，她的美妙與否往往并不取決于結果，而多半在于這個過程及在這個過程中人本身情感的釋放，尤其對于我們這樣一群有著建筑、規劃專業背景的人，旅行更是一種啟蒙與啟智的生活必需品。

以前，我總是更多地在意××城市、××建筑、××大師的作品，總覺得這才是我應該多去研習的地方，直到我來到了瀘沽湖——遠離欲望都市最理想的世外桃源，在這里可以洗凈鉛華，在這里可滌蕩心靈，在這里更可以沉淀一切(圖1)。

2、在瀘潔湖上做夢

從麗江出發，經過麗寧十八彎、小涼山風光和一路的陡崖峭壁、零星的村落，6小時的車程后，就能看見位于寧蒗縣北部永寧鄉和四川省鹽縣左側萬山叢中那顆碧藍的珍珠——瀘沽湖(圖2—3)，它海拔2690m，面積達50多km²，平均水深45m，最深處90多m，透明度高達11m。在清澈湛藍的湖水中分布有5個全島、3個半島和一個海堤連島，它們形態各異，翠綠如玉，婷婷玉立。

藍，是瀘沽湖的主色調。在碼頭招一條豬槽船，讓一位清秀美麗的摩梭姑娘為我輕輕劃槳，我便可以自在地躺著或坐著享受這一片濃重卻清淡的藍色(圖4)。清淡的藍是船邊近在咫尺的湖水，清澈如鏡，白色的藻花點綴其間(圖5)。當我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到朵朵浪花里，有一種清涼、纏綿的感覺，在這里，若我手中拿著一瓶號稱經過28道工序過濾的純凈水，我都不忍心倒入水中，仿佛怕污染了她的純潔似的。清淡的藍也是頭頂上一直延伸至遠處那靜謐的天空，明媚的陽光帶著高原獨有的味道很容易讓人沉迷。湛藍天空里那朵朵的白云和絲絲的涼風輕而易舉地把我帶進夢鄉，似夢非夢……

船頭的摩梭姑娘用淡淡的摩梭歌謠穿越了我的夢境，輕輕地飄來，越來越濃，直到那片清淡的藍在半夢半醒間變得濃重起來，半睜朦朧的睡眼，原來我已漂至湖心，這片湖頓時變成了一塊碩大的藍寶石，平平靜靜，沒有粼粼的波光，沒有層層的浪花，一切凝固了，我就融化在一片濃的化不開的藍色里……(圖6-8)

就在這水天之間，我貪婪地呼吸著。那一年的夏天，當許多人頂著烈日等候9小時排隊看世博場館的時候，我卻悠悠地泛舟湖上，享受徹頭徹尾的寧靜與心安理得(圖9—13)。雖然，曾經也糾結過，但還是毅然，決然地放棄了該湊的熱鬧。我一度認為自己就是個典型的當代中國人，糾結于焦躁不安與極度耐心里。急的時候和陌生人搶出租車、搶車道，耐心的時候寧可坐在街邊嗑兩個小時瓜子等待一個餐館的坐位，著實地莫名其妙。

終于，這一次，我跳出了自己的框框，讓自己遠離焦慮，不耐煩的情緒，遠離資源緊缺引發的爭奪，遠離分配不平衡帶來的傾軋，遠離速度帶來的煩躁，遠離這一切后，我便能回歸(圖14—17)，回歸為一個可以做白日夢的文藝青年，而不僅僅是一個設計師，一個設計工作者。

3、夢醒后回歸現實

在蔣原倫、史建主編的《溢出的都市》一書中，有一段話給中國當代建筑師作了一個非?？陀^的評價，這個帶有諷刺語氣的評價是這樣說的：中國的建筑師是世界上最重要、最有影響力、最強大的建筑師。中國的建筑師在最短的時間以最少的設計費在做最大的工程。中國建筑師是美國建筑師的1／10，每個人在1／5的時間內做5倍的項目，獲得1門O的設計費，這意味著是美國建筑師效率的2500倍。

2500倍的效率就意味著1／2500的社會地位，也意味著我們可能只能得到1／2500的尊重。經常聽建筑師，規劃師抱怨自己的方案本來挺有想法、挺原創，卻總被甲方指指點點打回原形，結果越回爐越不是自己想要的，越回爐越讓自己惡心，終于有一天，甲方滿意通過了，建成接受公眾檢閱時卻又被更猛烈的指責聲所淹沒。設計師在中國仿佛就是一塊在夾縫中生存的夾心餅干，什么人都可以對你評頭論足，你卻很難主宰自己的設計作品。

我很努力地想理清這些混亂的關系，也很努力地想弄清產生這種“有中國特色”的設計師生存現狀的原因，后來，我猛然發現，雖然我們經常抱怨社會環境對我們不公，卻很難規避我們自己的問題：

其一，面對“被快進的社會”我們不應該選擇大規模的抄襲來跟進。這是個可怕的惡性循環?！按摺焙汀摆s”導致了設計界的怪現象，設計師拿著一層平面有時連平面都沒有就跑到效果圖公司出效果圖，設計的工作被轉嫁到畫圖人員的手里，畫效果圖的人只好翻圖冊，copy一個差不多的交差，不是設計師做的設計又怎能被尊重!

其二，缺乏法律保障的權利不應該成為妥協的理由。2009年，西班牙建筑師卡拉特拉瓦特將故鄉畢爾巴鄂市政府告上法庭，向他們擅自改動自己設計的橋討個說法，最后的判決為：“承認該設計為設計師的原創作品，由畢爾巴鄂政府向其賠償2萬歐元?！狈从^我們的設計過程，當我們珍視的原創設計被甲方棄之如蔽，大部分人選擇的是妥協，沒有辦法，因為設計師也要吃飯，設計師的權利在得不到應有保障的時候，因為生存只能放棄夢想而減低成本的損失。然而，我們卻忘了，只有堅持才能換得長久的尊重和自身地位的提升。

其三，在欲望都市中不應該忘掉自己的夢想。真正能稱為設計師的設計師不同于只會畫圖的高級民工，他們的心里都有或曾經有著美麗的夢想或遠大的志向，雖然夢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面對欲望、野心，誰都有迷途的時候，但夜深入靜一個人沉淀下來時想想自己的理想，想想奮斗的目標，第二天才能更堅定地行在路上。

4、在夢想與現實之間勇敢前行

從那一年的夏天到這一年的冬季，我從世外桃源回到喧囂都市，湖水在記憶里依舊那么藍，歌聲在記憶里依舊那么甜，只有我變了，我不再那么多抱怨，不再是一個憤青，我懂得了堅持的含義，找到了面對現實的勇氣，學會了在浮躁中沉靜思考的方法，亦步亦趨，我的建筑與非建筑之旅正在續寫……(圖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