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文明視域下人類中心主義與非人類中心主義之爭

孫 煜

(山東師范大學法學院，濟南200014)

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是人類亙古以來一直不懈探索的問題，尤其是到近代工業革命以來，環境污染的日益嚴重，人類正面臨嚴重的環境危機，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得到了空前的重視。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問題存在兩個對立的學說:人類中心主義與非人類中心主義，正確分析和評價這兩種觀點并作出正確的價值選擇，對于生態文明建設的開展無疑具有重大意義。

一、人類中心主義

人類中心主義是最具代表性的一種對人與自然關系的認識論，它主張把人類的利益作為價值原點和道德評價的依據，有且只有人類才是價值判斷的主體。人類中心主義起源于文藝復興時期，建立在近代自然科學發展的基礎上，推崇“主客二分”的思想，從理論上論證人是中心、人是目的、人是自然界的主人。

(一)極端人類中心主義

極端人類中心主義，又稱強化的人類中心主義或強人類中心主義。極端人類中心主義僅從人的感性意愿出發滿足人類自身的利益和需求，主張人類是自然界的主宰，自然界的一切都是因為人類滿足感性需求而存在的。世界古代史上最偉大的哲學家亞里士多德告訴我們，“植物活著是為了動物，所有其他動物活著是為了人類，馴化動物是為了能役使它們，當然也可作為食物;至于野生動物，雖不是全都可以食用，但是有些還是可吃的，它們還有其他用途:衣服和工具可由它們而來……自然就是為了人類而造的萬物”。亞里士多德的頭腦里存在著“賢者與劣者從一開始就被注定了差別”的觀念，主要表現為“自然的創造物是有目的的”，而這種目的是“圍繞人類而存在的”。當代西方社會的《擒獲未來》一書是“人類中心主義”思潮的集大成者，美國新澤西州蒙特克萊州立大學教授、社會學博士邁克爾·G·澤依在該書中把人類的智慧、創造力和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不負責任融合為一體。

(二)現代人類中心主義

一些人類中心主義者逐步認識到極端人類中心主義的弊端，并開始修補自的觀點，形成現代的人類中心主義觀點，又稱弱人類中心主義。這種理論開始引入全人類和人類整體利益、長遠利益的概念，開始將以人為中心即以個人為中心改變為以人類為中心，不再堅持人與自然、主體與客體截然分離和完全對立的觀點，而是主張以人為中心的倫理學向外延伸，不僅按照人的“利益平等”原則將道德關心延伸到子孫后代，而且還依據為了人類利益的原則，將人類道德關心延伸到非人類的動物和所有有感覺的生命，甚至對整個自然界給予道德承認和保護，把非人類的生命和自然界納入道德考慮，承認非人類生命體和自然界的道德地位，由此形成了現代人類中心主義的“泛道德主義”。

二、非人類中心主義

非人類中心主義是與人類中心主義相對立的一種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學說。非人類中心主義者認為，人類不應該是自然界的主宰，而是與其他生物一樣，是自然界的普通一員，應當將到關懷擴展到整個生態體統，非人類中心主義產生了三種主要的理論:大地倫理學、深層生態學和自然價值論生態倫理學。

(一)大地倫理學

以萊奧波爾德為代表的“大地倫理學”以擴展道德共同體的邊界作為其崇高的任務。大地倫理學致力于改變人類的地位，從人類是大地――社會的征服者，轉變為人是其中的普通的成員與公民。大地倫理學倡導確立一種新的倫理價值尺度和新的道德原則，人類應當徹底改變以單一經濟私利為基礎的自然保護體系，改變流行的價值尺度，確立新的價值尺度，大地倫理學的價值尺度，應當從“什么是道德的，以及什么是道德權利，同時什么是經濟上的應付手段的角度，去檢驗每一個問題。當一個事物有助于保護生物共同體的和諧、穩定和美麗的時候，它就是正確的;反之，就是錯誤的”。

(二)深層生態學

而以挪威哲學家奈斯為代表的“深層生態學”，提出了深層生態學理論的兩個“最高規范”(ultimate norms):“自我實現”和“生物中心主義的平等”。其中“生物中心主義的平等”的基本要義是:“在生物圈中的所有事物都有一種生存與發展的平等權利，有一種在更大的自我實現的范圍內，達到它們自己的個體伸張和自我實現的形式的平等權利”。生態系統中物種的豐富性和多樣性是生態系統穩定性和健康發展的基礎，因此一切存在物對生態系統來說都是重要的、有價值的。從整個生態系統的穩定和發展來看，一切存在形式都有其內在目的性，它們在生態系統中具有平等的地位。

(三)自然價值論生態倫理學

以羅爾斯頓為代表的“自然價值論生態倫理學”，提出了一種自然價值論的生態倫理學體系，在西方生態倫理學界格外引人注目，“價值走向荒野”是他提出的最響亮的口號，這是對舊哲學和舊倫理的突破，因為“舊倫理僅強調一個物種(人)的福利;新倫理學必須關注構成地球進化著的生命的幾百萬物種的福利”。自然界的價值是自然的屬性，是由它的結構決定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因而自然界的價值是客觀的。其主張應該遵循自然，把生態規律轉化為道德義務。人類可以改造自然，但這種改造應該是對地球生態系統之美麗、完整和穩定的一種補充，而不是對它施暴。

三、人類面臨的抉擇:人類中心主義或非人類中心主義

人類中心主義思潮的產生由來已久，最早產生的極端人類中心主義思想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被大多數人所拋棄，隨著生態危機的產生并逐步嚴重，一些學者對極端人類中心主義進行了修正，形成了現代人類中心主義，但是即便是這種修正過的現代人類中心主義觀，其缺陷也是極為明顯的。人類中心主義的環境倫理的不足主要表現在:

首先，人類中心主義只關心人類自身利益，而不顧及除人類以外的其它生命物種種群的利益;只考慮人類自身的生存環境，而不考慮所有生命物種種群的生存環境。人類中心主義是一種個體論，而非整體論。

其次，人類中心主義相信人類的理性能夠正確評價人的利益和價值，借助于人類的理性認識和預測功能能夠把握生態系統復雜的動態平衡規律，從而管理好生態環境。這種價值觀念具有過高地估計人類理性能力和盲目樂觀的傾向。人類中心主義者在承認自然不可預測的同時，依然認為依靠人類的理性能夠駕馭自然。

最后，人類中心主義從人類的利益和價值出發來保護環境。保護生態環境并非從自然界的角度出發，而是因為保護環境從長遠來看對人類的存續和發展有益，這是從人類自身功利角度來看待人與自然的關系。

與人類中心主義相對應，非人類中心主義是一種新興的關于人與自然之間關系的思想，其產生和發展的歷史要比人類中心主義思想晚的多，因而在整個理論體系上并不是非常完備的，但這并不能掩蓋其內在的合理性。與人類中心主義相比，非人類中心主義表現出強大的先進性:第一，非人類中心主義對人類在整個自然界的地位作了一個準確的界定:人類與其他自然物一樣，是整個自然界的普通一員。人類自產生之日起就是大自然的普通一員，這一點并不因人類逐步掌握先進的科學技術而改變。第二，非人類中心主義引發了傳統發展觀的變革。我們應該意識到，傳統的發展觀雖然帶來了人類經濟的繁榮，但是緊隨其后的便是生態危機的加重。只有將人類的發展和生態的平衡協調起來人類的發展才能擁有持續性，因為人類是整個自然界的組成部分，人類的生存發展離不開對自然的依賴。第三，非人類中心主義第一次把倫理道德的范圍擴大到人與自然的關系中，引導人們重新審視人與自然的關系。非人類中心主義的一大創舉就在于它在人與自然關系的基礎上進一步揭示了人與自然關系背后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這是對傳統倫理學的重要補充，而且對于提高和完善人類的道德水平具有重要的意義。

與人類中心主義相比，非人類中心主義展現出了無比的先進性和優越性，是一種更為理性的哲學觀。非人類中心主義則奉行人類是自然的一員的哲學思想，主張人類在生產和生活中遵循生態規律，經濟、社會的發展不以損害自然界的和諧、平衡為限度，在滿足人類合理、適度的物質需求、精神需求和生態需求的同時，實現人與自然的互利共生，協調發展。非人類中心主義作為一種新生的對待人與自然關系的哲學觀，不僅有效彌補了人類中心主義的缺陷，而且具有強大的先進性，是生態文明建設必須堅持的指導思想，是歷史的必然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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