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曲新韻
——京胡協奏曲【夜深沉】的演奏體會

■汪文輝

古曲新韻
——京胡協奏曲【夜深沉】的演奏體會

■汪文輝

《夜深沉》是著名作曲家吳華根據同名京胡曲牌整理改編而成的京胡協奏曲。傳統京胡工于伴奏，在演奏思想和技巧上受到拘囿，在器樂獨奏方面存在一定局限。隨著音樂藝術的發展，京胡和京劇音樂正廣泛應用到器樂作品中，京胡要在保留自身傳統演奏特色的基礎上進一步探索創新，豐富自身的表現力。本文以《夜深沉》的演奏體會為例，對京胡在器樂演奏上的方法進行分析，并以此對京胡在該領域的發展提出思考。

夜深沉 京胡 民樂團 協奏曲 管弦樂

各門類藝術常常是相互學習與借鑒的，正如《夜深沉》，取材于昆曲，成熟于京劇，再經改編發展成為京胡協奏曲。隨著音樂藝術的進步與發展，京劇音樂題材正越來越多地被運用到民族管弦樂中，以其獨特的魅力愈加為觀眾青睞。

京胡協奏曲《夜深沉》是作曲家吳華創作的京胡組曲《虞美人》中的第五樂章。組曲共分六個樂章，分別是：楚漢爭，散愁情，聞楚歌，勸君王，夜深沉，虞姬恨。其中《夜深沉》在音樂會中演奏較多，因此，觀眾對這首樂曲十分熟悉。幾年前，我與省戲校民樂團合作演出了這首曲目，受到專家的好評。在此，我想總結一下對這首樂曲的認識，以便對過去演奏中的不足之處加以改進，進一步提升自己的京胡演奏水平。

這首樂曲是作曲家根據梅蘭芳大師編演的傳統京劇《霸王別姬》中的同名曲牌，經二度創作，運用現代作曲手法進行整理改編而來的。樂曲著重表現了虞姬和項羽之間凄美的愛情故事，特別渲染了虞姬面對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八千子弟兵行將散盡之時，面對失敗，不愿獨生，在與項羽生死訣別之際以婀娜的舞姿，深切的愛戀寬慰項羽；以英武的劍術，無畏的勇氣鼓舞項羽，重整士氣，殺出重圍，最后在劍舞高潮時自刎殉情。樂曲通過這樣一個悲壯凄美的故事，敘述了這段動人的愛情傳奇，有力地謳歌了虞姬對愛情的忠貞；同時，將京胡和京劇音樂成功地移植到民族管弦樂中，在音樂藝術上進一步提升了民族器樂的藝術造詣。

樂曲以《霸王別姬》中的【夜深沉】為基本框架，采用了板腔變化體的方式，形成多板式的組合，如慢板，行板，小快板，快板，跺板，急板等，節奏上呈現 4/4，4/3，4/2，4/1的遞進，使樂曲在原有曲牌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升華，充分具備了敘事，抒情，華彩等鮮明的協奏曲特征；另一方面，樂曲一改傳統京胡以伴奏為主的演奏特征，將京胡以獨奏形式展現，運用管弦樂進行伴奏，極大地開拓和豐富了樂曲的表現空間；運用現代作曲技法對原有曲牌進行了改編，充分運用了發展，主題再現等手法，進一步加強了樂曲的表現力，更加豐滿地敘述了故事情節，有力地突出了虞姬和項羽忠貞不渝的真摯愛情，為進一步突出戲劇化矛盾沖突進行了成功的鋪墊，使虞姬因愛殉情的千古傳奇在邏輯上具有了充分合理的必然性。

經過改編的《夜深沉》堪稱典范。要演奏好這首樂曲，必須在京胡演奏的思想和技法上進行大膽總結和創新。

京胡原本是在京劇唱腔的基礎上應運而生的伴奏樂器，其演奏技法因伴奏而派生，常見的演奏形式為跟隨唱腔而進行，并在伴奏中運用多種裝飾音進行 “托，墊，裹……”；在伴奏中，京胡著意創造意境，注重托腔保調，承擔為唱腔進行陪襯和烘托的功能；京胡藝術家們為拓展京胡的演奏領域做出了很多努力，但仍未從傳統伴奏的格局中走出；一方面，由于京胡的演奏技法尚處于傳統伴奏，另一方面，許多新創作的京胡獨奏曲，在作曲技法，和聲配器等方面仍然拘泥于傳統京胡曲牌的格局。因此，這兩方面因素阻礙了京胡在器樂獨奏道路上的發展。

京胡協奏曲《夜深沉》，來源于同名曲牌，不僅很好地繼承了原曲牌的旋律，又運用現代作曲技法進行了完美的改編，曲目自身已經從原來的伴奏曲牌轉化為現代意義上的協奏曲，敘述方式也從第三人稱改變為第一人稱，因而在演奏中，傳統的技巧已經無法適應器樂獨奏的需要。綜上所述，如果要在器樂演奏領域獲得普遍的認同，京胡必須借鑒兄弟藝術，在不脫離本質的基礎上吸收獨奏樂器的長處，突破自身瓶頸，豐富表現力。

經過系統的分析與研究，我感到京胡演奏需要從兩個方面進行剖析。

首先，要合理運用演奏技巧。因為伴奏的宗旨，京胡一般采用較為夸張的裝飾音，如：落音，抹弦，打音，滑音……等，這些夸大裝飾的方法已經成為京胡與生俱來的基本技巧，雖然有效地烘托和渲染了唱腔的韻味，但在擔當器樂演奏時卻在很大程度上干擾了京胡自身的歌唱性。因此，在獨奏中，京胡要合理運用這些技巧，為表達旋律而服務。其次，要在宏觀布局中對音樂作品進行細致的分析，了解作曲家的創作意圖，并對作品進行合理的解讀與鋪排，以求準確把握每一章節，段落的內容。

《夜深沉》大致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慢板和行板，以原曲為主要旋律，著重敘述了虞姬和項羽甜蜜的愛情故事，重點突出了兩人真摯的情感；第二部分以“合頭”和“花梆子”為基調，在此基礎上發展與變奏，從小快板開始節奏展開層層遞進，將京胡的華彩段落有機地融入其中，表現了虞姬寬慰和鼓舞項羽的精彩劍舞和內心情懷，樂曲在最終達到最高潮時以完滿終止結束。

縱觀全曲，《夜深沉》的以原曲牌，并包含其中的“合頭”和”花梆子”為段落基調，幾乎完全保留了原曲的旋律，改編中運用主題再現，循環反復等方法加以發展。與曲牌伴奏不同的是，協奏曲用第一人稱詳細描述了主人公的形象和內心世界，演奏的重點和難點在于：旋律相同，但同一旋律因節奏和表情處理的變化，所表達的故事情節和內涵則有不同，具有明顯的“一曲多用”特征。這對京胡演奏提出了一個新的課題，要在原有基礎上，進一步提升敘事和情感表達的功能，這對京胡演奏提出了更高層次的要求。因此，京胡演奏者必須詳盡分析作品，準確把握段落層次，進行合理的再創造，樂曲的第一部分篇幅較大，是非常重要的起始部分，共有80小節。作曲家改變了原曲牌通篇4/1拍的節奏，以4/4節拍進行演繹，將兩人之間的愛情故事逐字逐句地進行表述。

樂曲開場時，用簡約的筆墨介紹了兩位主人公，對項羽剛強威武的英雄形象進行了描繪，同時也為虞姬的出場進行了鋪墊。譜例一：

這是樂曲的起始段落，開始的八小節以特寫方式描繪了項羽“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英雄氣魄，演奏者心中必須要充滿剛強威武的胸懷，將每一個音符用飽滿的力度送出，決不能給人以拖泥帶水之感。在描繪了項羽之后，我們的主人公虞姬就要出場了，在這里演奏者運用非常巧妙的手法，將虞姬悄悄地隱藏在項羽身后，以倍加嬌柔嫵媚的姿態出現。剛與柔，強與弱的對比，刻畫出這位傳奇女子的美好形象。演奏者要用項羽的威武引出虞姬的柔美，再通過如此柔美的外表進一步反襯出虞姬自刎殉情的勇氣，充分表現這段愛情故事的凄美。譜例二：

上面的段落敘述了項虞二人從相識到相知，再從相知到相戀的美好愛情故事，作曲家在原曲基礎上運用轉調，形象地再現了虞姬和項羽二人相親相愛的畫面。樂曲將輕盈的舞蹈節奏融入其中，多處運用變奏等技法，并進行反復的主題再現，將兩人的真摯愛情逐步推向高潮。這一部分是京胡演奏的重點，要通過合理的表情處理來敘述兩人美好的感情，借此更深層次地揭示這場悲劇的核心：愛。因為虞姬和項羽間深深的愛，才有了虞姬最終的殉情。因此這一部分雖然是較為輕快的行板，但在演奏上具有舉足輕重的重要性。京胡演奏中首先要把握住這部分情緒，在表達虞姬時要運用連弓，似斷似續的顫音，再運用較為俏皮的表情具體表現虞姬在愛情中那種歡快，羞澀的女孩子形象。項羽則要用相對渾厚的音色。通過細致的表情處理，充分描繪二人的甜蜜愛情。樂句的強弱呈波浪型，力度逐步加強，給人以高歌明朗之感，充分渲染“英雄美人江山”這種愛情的理想境界。譜例三：

然而，戰爭的失敗即將使所有美好的一切化為灰燼，面對災難的降臨，虞姬決心以一己之死讓項羽拋開后顧之憂。在此刻一個弱女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項羽借酒澆愁之時，用自己的劍舞來使之寬慰，以圖東山再起。樂曲在充分描寫了兩人美好的愛情生活之后，以一段自由節奏結束了第一部分，將樂曲帶入到第二部分。譜例四：

樂曲在強烈的舞蹈節奏中開始了第二部分。深明大義的虞姬知道，此刻自己深愛的項羽已經受不住失敗，唯有犧牲自己方能使之徹底拋開后顧之憂。于是，在四個慢起漸快且擲地有聲的強音后，虞姬開始了舞蹈?！昂项^”又一次出現，與第一部分不同的是，這里明顯加快了節奏，用極富跳躍感的節奏型表現了虞姬颯爽英姿的劍舞。京胡用華彩樂段盡情展現劍舞，淋漓盡致地發掘虞姬的內心世界。隨著劍舞，樂曲的節奏逐漸加快，將虞姬的舞蹈一步步推向高潮?！盎ò鹱印鼻∪缙浞盏乇憩F了虞姬內心世界的糾葛，京胡用跺板和急板的SOLO鮮明地刻畫了即將與項羽生離死別時，虞姬內心世界的萬分痛苦與掙扎，之后，京胡和樂隊再次重現主題，謳歌了虞姬忠貞不渝的愛情，用完滿終止結束了全曲。

通過對演奏作品的分析和布局，合理地運用技巧，準確地把握，實現了樂曲內容與情感的表達，并進一步展現了京胡的演奏技巧。因此，《夜深沉》演出取得了圓滿的成功，受到了專家和觀眾的一致好評。雖然目前成功的京胡協奏曲尚不多見，但《夜深沉》的成功改編與創新編排，為京胡在器樂演奏方面奠定了指導意義，也為拓展京胡與京劇音樂開辟了先河，在此基礎上，京胡演奏者需要從中進行梳理和總結，為京胡在該領域的發展創造出更多的成功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