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玫瑰之戀

◎泰 笛

冰冷的玫瑰之戀

◎泰 笛

女孩張黎業務能力強，在一家貿易公司上班的時候，手里存了一點錢，于是買了一套兩室兩廳的房子，結構好，采光好，側面毗鄰一個小小的人工湖，從窗口看出去，風光優美。

朋友和同學去她家派對，嘖嘖地稱贊她能干，這么年輕就買了房，她聽了就有些飄飄然。

那天晚上，她是派對的主人，穿著漂亮的黑色低胸裙，忙著招呼每個朋友，年輕人聚在一起自然會很瘋，喝了香檳又喝紅酒，然后唱歌、講笑話。

她也喝得有點多了，腳步踉蹌在廳里走了一圈，忽然看見角落里有一個年輕人，獨自在喝酒，隨意地穿著鐵灰色的棉布褲子、灰色的高領毛衣，很憂郁的樣子。

她覺得有些面生，一時想不起他是誰，于是走到他面前說：“晚上好！”

他抬起頭來看張黎，眼睛像一潭冰冷的湖水?？此臅r候有絲絲的涼意，他回答說：“我是楊晨，你不記得我了？我是你小學時的同學?！?/p>

她拍著腦袋，佯裝恍然想起的樣子，只是不想讓他覺得太難堪，其實她什么也想不起來。

午夜過后，很多人都散去了，留下一片狼藉的客廳。楊晨卻沒有走，燈影之下他從懷里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枝玫瑰，遞到張黎的眼前說：“送給你的?！?/p>

張黎接過來驚喜地問：“哪里來的？”

楊晨說：“我前世就采到這支玫瑰，想送給你，卻一直不曾找到你?！?/p>

張黎當他說笑話，于是調侃道：“我們前世就認識嗎？”

“當然，有一回發大水把我們沖散了，從此我再沒有找到你?！睏畛空f得很真誠，“今晚，我在那么多人中見到你，所以我來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去哪里？”

他說：“去很遠的地方?！?/p>

“你真幽默?！睆埨栊α?，不再理他。

楊晨飄然而去。

第二天晚上，張黎在睡夢中隱約聽到敲門聲，起床開門一看，竟是昨夜的楊晨，她驚訝地問道：“你怎么來了？”

“我正好從你樓下經過，上來看看你?！彼f著又從口袋里掏出一枝玫瑰遞給她。

她接過玫瑰深深地嗅了一下，順手插到昨天夜里插玫瑰的瓶子里。玫瑰的花瓣濃重得血紅，晶瑩欲滴。

楊晨輕輕地把她摟在懷里，張黎感覺到他的手冰冷冰冷，她不想這樣的，但卻像受到蠱惑一般身不由己，綿軟無力。

楊晨低下頭深深地吻著她的唇，她感到一陣陣的暈眩。她和他整整纏綿了一宿。

天亮時她醒來，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一把身邊，卻是空空如也。她一下子爬起來，使勁揉了一下眼睛，真的沒人。張黎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只和楊晨見了一面，便夢到和他干茍且之事，自己不是想那事想瘋了？

張黎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去上班。穿過家門口的林蔭道，然后才是繁華的街道，在一家專賣早點的小店里喝了一碗丸子湯。因為常常在這里吃早點，所以跟老板娘很熟了。老板娘一邊往圍裙上擦著濕手，一邊說：“這兩天怎么沒來吃早點？”

張黎笑：“這兩天我在家里睡懶覺，沒上班?！?/p>

老板娘說：“不知道吧？這兩天發生了一件大事，就在咱這街口，一輛出租車撒野地跑，撞了一個小伙子。小伙子當時就不行了，送到了醫院?！?/p>

張黎低著頭喝著丸子湯，漫不經心地問她：“有這事？”心里卻不以為然，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這些馬路殺手哪天還不制造點新聞？

老板娘惋惜地說：“聽說小伙子就住在離咱這不遠的前街，聽人說他叫楊晨?！?/p>

張黎一口丸子湯沒有咽下去，噴了出來，嗆得一個勁地咳嗽，半天才說：“你說他叫什么？”

老板娘遞過來一張紙巾說：“聽人說他叫楊晨?！?/p>

張黎有些心神恍惚：“他也叫楊晨？”

“怎么，你認識他？”老板娘很驚訝地問道。

張黎連忙搖頭說：“不、不，我不認識?！彼b作隨意的樣子問，“你知道他住在哪家醫院？”

老板娘說：“知道，就住在市中心醫院?！?/p>

張黎并沒有去上班，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市中心醫院。到了醫院，直奔護士臺，問：“護士小姐，請問你知道前兩天出車禍的小伙子住在哪間病房？”

一個年輕的護士說住在407。

她奔著病房就去了，病房里恰好沒醫護人員，她站在門口遠遠地望著1號床上躺著一個年輕的男人，已經氣若游絲，鼻子上插著氧氣管，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她不由大驚失色，那男人從被子底下露出的褲腳正是鐵銹灰的棉布褲子，上身一件灰色的毛衣，與她在自己家中遇見的男人一樣的穿著，一樣秀氣的面孔！

張黎倉皇地逃出醫院，踉踉蹌蹌地往家里跑去，忘記了坐車，累得氣喘吁吁，一雙綿羊皮的小靴也跑掉了后跟。

回到家里，張黎想到這兩天晚上莫名其妙夢魘一般不真實的情景，甚至還做了那事，不禁瑟縮在床角旁發抖，

張黎忽然想到今天晚上如果楊晨再來怎么辦？本想一走了之，可是離開這個家，又能去哪里呢？父母都在外地，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漂在這個城市里，能去哪兒呢！

又一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都能找到這兒來，那我跑到別的地方他也一樣能找到?？磥硭]有傷害自己的意思。這樣一想，張黎反而感到安慰，坦然地坐在廳里等候他的到來。

張黎正胡思亂想著，楊晨推門進來了，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一枝玫瑰，說：“你今天去看我了？那又何必呢？”

張黎說不出話來。

楊晨又說：“我前世就認識你，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終于找到你時，可是我們又將錯開今生。我要走了，再不看看你，就沒有機會了?！?/p>

張黎看他的臉，沒有半分的血色，但很真誠，怯聲問他：“你要去哪里？”

他說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可惜不能帶上你，他這樣說著，聲音就越來越遠。

張黎坐在沙發上，覺得自己像做了一個夢似的，回頭看了一眼瓶子里的3枝玫瑰，花瓣竟然變得慘白，沒有一點顏色。

隔天，她去老板娘那兒吃早點，老板娘神秘兮兮地說：“聽說楊晨是前天晚上咽氣的，他好像有什么沒了的心事，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氣，所以很痛苦，真是可憐呢！”

張黎不語，心中想道，是了，那晚他就是來跟我道別的。

張黎回到家中，瓶中的玫瑰已經枯萎得不忍再看，幾世的情緣，就像這瓶中的花一樣，就此而終。

（原載《民間傳奇故事》2014年1月下 福建呂麗妮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