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手

達婷

李三決定今天對301下手。

301李三已經盯了好幾天了，這戶人家進進出出只有一個中年女人。女人看起來像是公司里的白領，不算很有錢，但也不是沒錢的主。李三摸清了這個女人的作息時間，早晨八點鐘出門，晚上六點鐘到家。李三覺得偷這家應該不會令他太失望，況且自從他來到泉城，從干第一單起，從沒失過手，多多少少都要帶點財物回去。最差的上次，李三進屋搜尋了一遍，沒什么值錢的，最后看到一個會跳舞的玩具“老虎”，“老虎”隨著音樂搖頭擺尾的樣子，把李三給逗樂了。李三想，如果蘭蘭見了，肯定喜歡得不得了。

李三有四年沒有見著女兒蘭蘭了，自從把二蛋打了之后，從家里跑出來就再也沒有回去過。李三沒想到二蛋他媽的那么不經打，比小時候還不經打。小時候李三跟二蛋一塊玩好人壞人的游戲，李三仗著自己個高，有點蠻力，每次都演好人，長相猥瑣的二蛋自然演壞人，李三三拳兩腳就把二蛋打得哭爹喊娘，但這次李三就揮了兩拳，二蛋就躺地上不動了。李三慌了，只是想教訓下二蛋，讓他離自己老婆小鳳遠點。提到小鳳，李三更是想不通，當年小鳳看見二蛋那慫樣，唯恐避之不急，現在就因為二蛋當上了包工頭，手里有了錢，趁李三外出打工的時候，跟二蛋勾三搭四，李三說什么都咽不下這口氣。

李三從老家跑出來后來到泉城，身上已所剩無幾，盡管不知道二蛋是死是活，但終還是闖下了禍，李三不敢在泉城光明正大的做活，只得干起了小偷的勾當。

李三很輕易地進了301。房子不大，兩居室，家里簡簡單單，沒有過多的裝飾。李三先去女人的臥室，根據經驗，城里女人家里多半藏著些金銀細軟，值錢的不敢往身上戴，怕給搶了。果然，李三在衣柜里摸到一個用絲巾裹著的小包，打開一看，兩枚金戒指，一條金項鏈。李三心里一陣竊喜，這次的收獲豐厚，夠歇一陣不用干了。不，這些金貨不出手，留著給小鳳。李三是很喜歡小鳳的。小鳳是村里的一枝花，當年把李三迷得神魂顛倒。所以盡管小鳳干了對不起他的事，李三還是沒舍得動小鳳一指頭。李三想，如果自己有本事，有錢，小鳳也不會跟二蛋有一腿。

李三隨后又進了另一個房間。這是個小孩的房間，干凈整潔。書桌上擺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在沖著李三笑。照片前的玻璃瓶里插著一束白色的花。不知道為什么，李三的心里突然產生一種恐懼感，這是他這幾年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李三坐在書桌前，定了定神。

李三拉開書桌第一層抽屜，里面是孩子獲得的各種獎狀。李三拉開第二層，里面整整一抽屜信。李三覺得很好奇，現在城里的人哪還寫信呢，除非是他那偏僻的山村。李三拿起最上面那封，打開來，看見信里寫道：“女兒：今天你離開媽媽整整五年了，媽很想你。昨天你在夢里告訴我，你那里的世界很好，沒有車來車往。今天你爸爸來過了，哭著求我原諒他，不該在你很小的時候拋下我們母女倆。其實媽早就原諒了他，放手，或許也是好好愛自己的方式。五年了，這個房間一直保持你離開家的樣子，媽每天晚上進來坐坐，跟你說說話。哦，對了，今天我還收到那個小女孩寫來的信，她告訴我她那里的山茶花開了，漫山遍野，漂亮極了。她說她好想采一束送給我。那個孩子讓我覺得你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媽媽，只是在遙遠的地方，不常見面罷了。好了，媽媽今天就跟你說到這，一會要給那個小女孩回封信。晚安，女兒！”看到這，李三的心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李三拉開第三個抽屜，里面還是滿滿的信。李三看到信封上的地址，腦袋“嗡”地一下，懵了，上河縣李家村三組，這不是自己家的地址嗎？李三顫抖著拆開信，“阿姨您好：你寄來的衣服和書，還有錢，我已經收到了，非常感謝阿姨。自從爸爸走后，媽媽也離開了家，不知去向。如果沒有阿姨您的資助，我現在就不會坐在課堂上了。阿姨，我知道，您把對姐姐的愛，延續給了我。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報達阿姨。我會好好學習，有天能考到阿姨您那里的大學，等您老了，我來照顧您。阿姨，現在我也不恨我的爸爸了，我也要學著原諒別人。我知道爸爸是愛我的，只是一時沖動犯了錯。我很想爸爸。如果爸爸還能回來的話，我一樣會愛他?！崩钊吹叫诺哪┪病袄钐m蘭”三個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李三來到女孩的照片前，深深地鞠了三個躬，接著把剛偷到手的東西放回了原處。李三兩手空空地從301出來，直奔派出所，這是李三幾年來第一次失手，也是最后一次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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