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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冰若,我有幸踩過他的腳印

2015-01-08 08:44曹雷
上海采風月刊 2015年1期
關鍵詞:譯制廣播劇柴可夫斯基

曹雷

我這一生中,曾遇到過很多好老師,我總說,我是踩著這些老師們的腳印走過來的。我從他們那里學到了知識,學會了技能,也學會了怎么做人。

我不是從事音樂工作的,不會任何樂器,看不來五線譜上的“豆芽菜”,歌也唱得很業余。但是,一個偶然的機緣巧合,我拜了一位上海音樂學院音樂史的教授為師,他也收了我這個另類學生。他就是譚冰若老師。

三十多年前,我得了一場大病,手術過后在家休養。無法過度活動,卻又不甘寂寞,于是我開始為電臺編寫和錄制一些散文故事節目。這時,電臺音樂組的老編輯彭秀霞找到了我,問我是不是愿意為他們創作一些音樂故事或廣播劇。我很猶豫,因為我對音樂很無知,或者說,僅僅是個音樂節目的聽者。我喜歡聽音樂,那些好聽的曲子,在我病中曾撫慰著我的心靈,但我仍是外行。彭秀霞說,不要緊,她可以請一位音樂學院的老師同我合作,這位老師就是譚冰若。

這下我來勁了,這不是免費幫我請家教嗎?這樣的好事我上哪里去覓呀!于是我也不管自己對音樂是多么無知,水平是多么低下,竟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我認識了譚冰若老師。我們合作的第一部音樂廣播劇是《柴可夫斯基》。

譚老師要我去他家,就像教一個小學生一樣給我講柴可夫斯基的故事,給我聽作曲家的各種作品。那時一場長達十年的文化浩劫剛過去不久,干涸的心靈忽然受到一場甘霖的澆灌,我聽著譚老師的講解,聽著一曲曲動人的樂曲,讓我陶醉,讓我癡迷!

“授課”之余,譚冰若老師也點滴跟我談起他的經歷:他酷愛音樂,年輕時曾學習聲樂,想成為一名歌唱家;不料一場肺結核病,使他失去了一部分肺葉,他不得不放棄原先的選擇;為此,他甚至終身未婚,始終過著獨身生活。但他并不寂寞,音樂伴隨著他一生,他離不開音樂,他苦苦鉆研世界音樂的歷史,研究各時期音樂家的作品風格,同時,他還在業余時間向喜愛歌唱的年輕人教授發聲技巧,培養歌唱演員,讓年輕人來圓他未能實現的夢。

通過譚老師的講述,一個鮮活的柴可夫斯基的形象在我腦子里成型了起來,他周圍的一個個人物也生動起來:他的摯友梅克夫人,鋼琴家魯賓斯坦,他的弟弟,會唱俄羅斯民歌的花匠……我一遍遍地伴著作曲家每部作品的樂聲,聽著譚老師講解作品的歷史和音樂家宣泄的感情。

就這樣,我一面學習,一面與譚老師討論,我們構思出廣播劇的大綱,我去寫人物的對白,譚老師則為每一段情節選取所需的作曲家的音樂片段。

音樂廣播劇的錄制,請來了著名演員孫道臨為柴可夫斯基錄音,其他演員有上譯廠的李梓(旁白)、邱岳峰(魯賓斯坦),還有施融、蓋文源等,組成了一個強大的班子。譚老師選的每一段樂曲,都精準而美妙,給整部廣播劇營造了濃濃的音樂氣氛。

廣播劇播出后,在聽眾中產生了巨大的反響,電臺音樂組收到了大量聽眾來信,在音樂界反響也很熱烈。不久,電臺決定再錄一版立體聲版,這在當年立體聲錄音還剛開始的時候,還是很前衛的。

唯有一件遺憾的事:在錄立體聲版之前,我去約邱岳峰老師,他很高興地答應了,不想兩天之后,他竟撒手人寰,不辭而別。譚老師和我都十分十分地悲傷和遺憾。重錄時我們不得不更換演員,魯賓斯坦一角用了楊成純。

立體聲版的音樂廣播劇《柴可夫斯基》播出后還出了盒帶。許多年后,我還收到外地聽眾的來信,希望我能幫他們翻錄、刻盤,有的說他們原先的音帶都反復聽得失聲了!

這次合作十分愉快,也有了默契,譚冰若老師十分高興,第二年,他向電臺音樂組提出再與我一起做一部舒伯特的廣播劇,還是請孫道臨老師做主播。道臨老師也很樂意,他原先就非常喜歡演唱舒伯特的歌曲,還會用德文演唱《菩提樹》《鱒魚》等歌曲,在這部廣播劇里,他可大大地發揮了!廣播劇劇名用了舒伯特墓碑上的一句話:《被埋葬的財富和希望》。

第三年,譚老師跟我說:“我們來做約翰·施特勞斯吧!”很快,譚老師便讓我全然沉浸在施特勞斯的圓舞曲中了。那時我身體已經基本恢復,而且已經轉到了上海電影譯制廠工作,劇本出來以后,我請了譯制導演蘇秀來擔任廣播劇的導演,演員也基本用的是上譯廠的配音演員。從這時起,蘇秀也成了譚老師的朋友和“學生”了。

譚老師跟我提起過下一步的打算是做李斯特,還說他有個想法,一年做一部,把世界著名的音樂家做成系列。遺憾的是,當時上譯廠的影片譯制任務已經越來越重,加上上海電視臺也成立了譯制部,許多國外的系列電視片要我們一起去參加工作,白天晚上地在錄音棚里轉,實在沒有精力和時間再去構思創作音樂廣播劇了,和譚老師合作的計劃也就沒能再繼續下去,我也就失去了很多聽他上課的機會。后來,我曾斗膽給一些雜志寫過零星的談音樂的小文,甚至還給孩子寫了一本童話類的小書:《神奇的樂器王國》,也都是得益于譚冰若老師的授教。

再后來,我和他合作的機會就不多了。一次,在百樂門歌廳重新開張的酒會上,我驚奇地看見了譚老師,更驚奇地發現他竟是流行歌曲的大力創導者,走在潮流的前面。盡管譚老師當時已經年過六旬,但他的心還很年輕,所以他有很多年輕的朋友。

近年來我曾去看過他,他在自家弄堂里另找了一間房子作為自己的工作室,那里放的都是音樂制品和簡單的錄音設備,每個星期的固定日子里,都會有很多年輕人聚在他那里,他給他們上音樂課,教他們唱歌。他還希望我能去教這些年輕人朗誦??上Р痪梦业弥疾∵M了醫院,他的課也不得不停止了。

譚老師年過八旬后,還有一件喜事:他獲得了文化部頒發的終身成就獎。這是對他的最高褒獎,他是當得起這個獎項的!

現在,譚冰若老師走了,他到天堂看望那些音樂大師們去了!我希望,在那里,他能放聲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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