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人物綽號的概念隱喻研究

王紅梅

（聊城大學，山東聊城252400）

《水滸傳》人物綽號的概念隱喻研究

王紅梅

（聊城大學，山東聊城252400）

概念隱喻是認知語言學的重要理論，其應用之一就是用來闡釋文學作品?！端疂G傳》108將人人都有綽號，其中有59個綽號是通過隱喻形成的，而這些隱喻也不是雜亂無章的，而是成系統的。通過認真閱讀辨認，共發現了四條概念隱喻，通過對這些概念隱喻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人物的形象是如何得到凸顯的。同時，這些概念隱喻的使用也反應了當時人們的宗教信仰，人們與動物之間的親密關系，以及對大自然的崇拜和敬畏。

《水滸傳》；綽號；概念隱喻

一、引言

《水滸傳》是我國四大名著之一，其中塑造的108將可以說是栩栩如生，家喻戶曉。綽號對梁山好漢形象的塑造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108個人物人人都有綽號，無一雷同，這些綽號幫助塑造了一批敢做敢為、胸襟坦蕩、俠肝義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漢形象。

綽號也叫外號，指由周圍的人給起的補充名，常常是根據人物的某種特點或生活環境而起的（季羨林等，1988：327），其中包括外貌、性格、特長、嗜好、行為、動作、職業、地域、姓名、特殊經歷等（盧衛中，2003）。綽號多帶有戲謔、諷刺、幽默、親切等意味（程立等，2000：222-225），使人物刻畫的更加鮮活，呈現五光十色的人物臉譜?！端疂G傳》梁山好漢的綽號凝結著作者以及當時人民的智慧，旨在塑造人物個性和形象。

二、概念隱喻研究

對于隱喻的研究可以說是源遠流長，根據束定芳2008年出版的《認知語義學》（154頁），隱喻總起來可以分為三個傳統，一是修辭學傳統，二是哲學傳統，三是語言學傳統。隱喻的修辭學研究始于古希臘時期的亞里士多德，其基本觀點是，隱喻是修辭現象，是一種語言表達的工具。隱喻的哲學研究可以追溯到古希臘的柏拉圖，哲學家們關心的是隱喻和思維的關系問題。隱喻的語言學研究中的代表人物有法國的本旺尼斯特和英國語言學家烏爾曼等。他們將詞的組合、詞的語義變化等聯系在一起。傳統的隱喻研究將隱喻看作一種語言現象。

最早從認知方面對隱喻進行研究的可以推到洛克（王寅，2006：404）但最具代表性的是人物是Lakoff&Johnson，他們在1980年出版了Metaphors We Live By一書，將隱喻視為一種認知方式，認為隱喻不僅存在于語言中，也存在于思想和行為中，是無處不在的。這一點我們可以用簡單的方法得到印證。比如：我們一打開鳳凰網網站的網頁，頭條中就看到了，“王岐山政協會被問有無更大老虎”，“揭秘公安部獵狐行動組”，“湖北恩施一釘子戶占據校園56年終搬出”，“女大學生在火車站搭黑車”等隱喻性表達。

Lakoff（1980）認為隱喻從根本上來講是概念性的，不是語言層面的，因此，他稱之為概念隱喻。該理論認為，隱喻是一種認知機制，是由始源域到目標域的跨域映射建立，通過始源域的結構、關系和相關知識等幫助我們去構建和理解目標域。一個始源域可以對應多個目標域，一個目標域也可以與多個始源域相關聯。始源域與目標域的結合由我們的身體經驗、社會經驗和文化經驗促成（Lakoff&Turner，1989：67-72）。

秦洪慶，王紅梅（2014）曾利用中國知網，做了一個統計，發現以“概念隱喻”為題在2002-2012年間發表在中國知網上的核心期刊和CSSCI期刊上的論文達387篇，其中2010-2012三年間發表的相關論文達到163篇。并且發現這些研究覆蓋面很廣，既有與詞匯相結合的研究也有和句子相結合的研究，也有與語篇相結合的研究，也有運用概念隱喻去闡釋影視作品、鑒賞唐詩宋詞的研究。本文試圖將概念隱喻運用到文學作品《水滸傳》人物性格和形象的分析中。

三、梁山好漢綽號中的概念隱喻

束定芳（2009）也對《水滸傳》人物綽號的隱喻和轉喻進行了分類，但是他將青面獸楊志，獨角龍鄒潤，豹子頭林沖等劃為了轉喻。本文認為這些綽號主要還是通過隱喻形成的，因為主要的不是用人物的部分特征代替整個人物，而是創造了人物的性格特征和外貌與這些動物獸，龍，豹子之間的相似，比如：豹子頭林沖不是用他的頭來代指他，而是林沖的面部外貌特征猶如豹子的面部外貌特征。因此筆者重新搜集整理了《水滸傳》中108將的綽號，并反復閱讀和思考，發現59個綽號是通過隱喻形成的，其他是通過轉喻形成的。本文主要研究根據隱喻構形成的綽號。筆者發現了以下四條概念隱喻：水滸人物是天神（5例）；水滸人物是鬼怪（8例）；水滸人物是動物（36例）；水滸人物是自然現象（10例）。因為篇幅所限，我們每類選取具有代表性的幾例進行闡釋。

（一）水滸人物是天神

將水滸人物比喻成天神的共有6例。宋萬是水滸傳中比較早上梁山的人物之一，開始和杜遷一起輔佐王倫，是梁山的元老級人物，林沖火并王倫后，繼續留在了梁山。他身材高大威猛，人送外號云里金剛，始源域是金剛，目標域是宋萬，金剛外形威猛，力大無比的形象特點映射到宋萬身上，宋萬威猛如金剛，這一隱喻突出了宋萬的外貌特征。

項充早期為芒碭山寨頭領，被擒后投降梁山，他手持標槍，背后插著二十四把飛刀，人送外號八臂哪吒，在這一隱喻中，始源域為八臂哪吒，目標域為項充，背后背的飛刀形如哪吒的手臂，手中舞動的標槍就如哪吒舞動的標槍神出鬼沒，行動就像是腳踩風火輪的哪吒一樣行動如飛。這一隱喻突出了項充的形象特點和武藝高強。

鮑旭面目猙獰，本領高強，平生只好殺人，人稱喪門神。始源域是喪門神，目標域是鮑旭。鮑旭的面貌就如兇神一樣猙獰嚇人，遇到他就如同遇到兇神一樣倒霉，這一隱喻突出了鮑旭的兇惡猙獰。

（二）水滸人物是鬼怪

將水滸人物比作鬼怪的共有8例。孫二娘是水滸傳中的三位女將之一，因為在十字坡賣人肉包字而小有名氣。她打扮妖艷，眉橫殺氣，眼漏兇光，殺人成性，但卻也敢愛敢恨，風騷大膽，精明豪放。夜叉是佛教中的一種吃人惡鬼，形象丑惡，性格兇悍，喜食人的血肉。孫二娘被稱為母夜叉。始源域是母夜叉，目標域是孫二娘。夜叉的部分特征兇殘和喜食人肉投射到孫二年身上，孫二娘之兇悍就如夜叉的兇殘一般，孫二娘的殺人成性就如夜叉喜食人肉相似。通過隱喻突出了孫二娘的性格特點，性格兇悍，殺人如麻，聞之令人膽寒。

阮小七是阮是三雄中最小的一個，跟著兩個哥哥闖蕩江湖，干下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和晁蓋一起劫了生辰綱，打敗方臘后因穿龍袍，被貶為庶民。出場時，水滸傳這樣描述：“疙疸臉橫生怪肉，玲瓏眼突出雙睛。腮邊長短淡黃須，身上交加烏黑點。渾如生鐵打成，疑是頑銅鑄就。世上降生真五道，村中喚作活閻羅”。這個人個性十足，不懼權貴，敢于反抗社會不公。在佛教中，閻羅是陰間的主宰，掌管人的生死。阮小七被被稱為活閻羅，始源域是閻羅，目標域是阮小七。閻羅的部分特征被投射到阮小七身上，阮小七外貌猙獰就如閻羅王的面貌一樣，人們懼怕阮小七就如懼怕閻羅王一般。通過這一隱喻，阮小七放蕩不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得到了凸顯。

李立開的也是黑店，經常把人麻翻，謀財害命，人紅頭發，粗胡須，就像是廟里的催命判官。始源域是判官，目標域是李立，判官的部分特征投射到李立身上，李立長相兇惡就像，是廟里的判官，李立奪人性命就如判官判決人死一般。

（三）水滸人物是動物

這一隱喻是最多的。其中又以猛獸為主，喻老虎的11例，喻龍的7例，喻豹子的3例，喻蛇和雕的各兩例，其他譬如麒麟，鱷魚，獅子，龜，鼠，犬，魚等都是一例?；⑹前佾F之王，是兇猛、威嚴、權勢的象征，凌然不可侵犯。龍是傳說中的動物，是漢族圖騰象征，是權勢、智慧、尊貴的象征，中華民族更有龍的傳人之說。

雷橫在《水滸傳》中也具有重要的地位，是鄆城縣步兵都頭，曾經義釋宋江，其人武藝高強，作戰勇猛，且臂力過人，為人孝敬，有一躍而過兩三丈寬澗水的本領，因此被稱作插翅虎。始源域是插翅虎，目標域雷橫?；⒌牟糠痔卣饔成涞嚼讬M身上，雷橫如老虎般勇猛，跳躍能力如插上翅膀的老虎。雷橫的勇武藝得到凸顯。

公孫勝在梁山好漢中排名第四位。他和晁蓋一起劫了生辰綱后上了梁山，和吳用同為軍師。他是羅真人的徒弟，道號一清，能呼風喚雨，騰云駕霧，人稱入云龍。龍是一種神話了的動物，是中華民族膜拜的圖騰，常常象征機智、勇猛、力量。龍的部分特征投射到公孫勝身上，公孫勝能夠像龍一樣騰云駕霧，呼風喚雨，公孫勝的法術就如龍的力量和智慧。通過這一隱喻，公孫勝的權勢和本領得到凸顯。

盧俊義是北京大名府人，儀表堂堂，威風凜凜，武藝高強，為人仗義疏財，聲名遠播。宋江為提高梁山聲望，誆其上山。麒麟是中國傳說中的神獸，龍頭，馬身，龍鱗，性情溫和，有招財納福、鎮宅避邪作用。民間更有麒麟出沒處，必有祥瑞的傳說。始源域是麒麟，目標域是盧俊義。麒麟的部分特征投射到盧俊義身上。盧俊義的仁德如麒麟的仁德。通過這一隱喻，盧俊義的仁德得到凸顯。

（四）水滸人物是自然現象

宋江雖然武藝平平，卻是梁山第一好漢，皆是因為他樂善好施，仗義疏財，常常救人于危難，江湖豪杰見之則拜伏于地，人稱及時雨宋江。始源域是及時雨，目標域為宋江，及時雨的部分特征映射到宋江身上，宋江救人于危難就如同久旱的莊稼遇到大雨。突出了宋江的仁德。李逵，黑熊一般的粗皮，面相兇惡，脾氣火爆，嫉惡如仇，殺人如切瓜。因其總是火急火燎，被稱為黑旋風。始源域是黑旋風，目標域是李逵，李逵脾氣之火爆就如一陣旋風。該隱喻突出了李逵的火爆脾氣。

四、結語

隱喻是一種思維方式，語言中的隱喻反應人們的思維。隱喻是始源域向目標域的投射，當始源域映射到目標域時，目標域中只有一部分或幾部分特征成為焦點(Kovecses，2010: 91-93)，這一部分也自然得到凸顯。水滸人物綽號中有的凸顯仁德，比如及時雨宋江，玉麒麟盧俊義；有的是凸顯其脾氣性格，黑旋風李逵，霹靂火秦明；有的凸顯人物形象，云里金剛宋萬；有的凸顯人物本領，比如入云龍公孫勝，插翅虎雷橫。因此，通過隱喻，人物的某一關鍵方面得到凸顯，人物刻畫的更加鮮活，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還發現，這些隱喻不是雜亂無章的，而是形成了幾個系統，水滸人物是天神，水滸人物是鬼怪，水滸人物是動物，水滸人物是自然現象?！端疂G傳》人物用佛教中的鬼神做喻，反應了人們當時的宗教信仰。以動物做喻，反應了人類與動物的親密關系。老虎是百獸之王，是勇猛無敵的象征，在中華民族文化中具有重要影響，龍雖然是想象的動物，卻具有勇猛，吉祥，神奇等特征，受到中華民族的推崇，因此這兩類隱喻也比較多。以自然現象做喻，反應人們對自然的崇拜與畏懼。比如：及時雨可以普濟萬物，雷電震耳欲聾。

（注：該文為山東省高等學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基于認知理論的英語新詞構成路徑研究”的部分研究成果，項目編號：J13WD22）

[1]http://www.ifeng.com/.

[2]Kovecses,Z.Metaphor:A Practical Introduction[M].Oxford:OUP，2010.

[3]Lakoff,G.&Turner,M.More Than CoolReason:A Field Guide to Poetic Metaphor[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9.

[4]Lakoff,J.,&Johnson,M.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 Chicago University Press，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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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盧衛中.綽號：漢英修辭探析[J].外語研究，2003（2），13-17.

[8]秦洪慶，王紅梅.概念隱喻視閾下《X戰警》人物形象解讀[J].電影文學，2014，（11）：95-96.

[9]施耐庵.水滸傳[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

[10]束定芳.綽號的認知語言學分析——以《水滸傳》中108將綽號為例[J].外語學刊，2009，（2）：29-32.

[11]束定芳.認知語義學[M］.上海市：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8.

[12]王寅.認知語言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