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圖畫書十年發展軌跡及未來暢想

段冬梅

在過去的十余年間，中國圖畫書市場從冷清逐漸走向繁盛，從引進版圖書獨霸天下，到原創圖畫書逐步走向了成熟。未來，在民族與世界、傳統與現代的融合大潮下，圖畫書出版者將面臨更多機遇，也將面對更大的挑戰。

2005年初，《父母必讀》攜手紅泥巴讀書俱樂部建立了優秀童書排行榜，并在每一年的年度排行榜Top10揭曉之際，邀請出版界同行、圖畫書創作者、兒童閱讀推廣人等專家來進行兒童閱讀的專題研討。

這個排行榜建立伊始，中國的圖畫書市場也正處于剛剛起步的階段。十年過去了，這個排行榜為大小讀者們推薦了500余種優秀的圖畫書作品，而圖畫書市場也已經脫去了清冷的顏色，變得繁盛而多元。

起步之初，品種稀少，市場反應冷淡

2005年之前，處于起步階段的中國圖畫書市場，好的圖畫書廖廖無幾，第一屆的童書排行榜一共收納了57套童書，在頒獎時，無論是專家評委還是圖畫書出版者，都這樣夸獎它：這個獎幾乎把目前市場上的優秀圖畫書都吸納進來了。這讓我們在自豪的同時，也清晰地認識到：在當時已經非常繁榮的圖書出版市場，圖畫書所占比例少得可憐。

不僅如此，在召開以“為孩子淘好書”為主題的兒童閱讀研討會時，到會的出版社同仁在提到當時的圖書畫出版境況時，都舉例說明各自所出版的圖畫書的銷售情況，來證實當時圖畫書出版的艱難。雖然他們提到的書名在當下幾乎是所有親子閱讀愛好者耳熟能詳的，但當時，這些書的銷售業績無一例外地可以用“慘淡”一詞來概括：四川少年兒童出版社于2001年引進的《神奇校車》系列，印了5000冊，只發出了1000冊左右;明天出版社于2003年出版的《小老鼠無字書》，整個新華書店的店銷渠道大概只賣出了幾百套;新經典文化2003年推出的《愛心樹》連送帶賣，至2005年的10月才賣完;接力出版社于2004年出版的《活了100萬次的貓》印了1萬冊，只銷出5000冊……

總結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大家的共識是，這些經典圖畫書的銷售情況就像一面鏡子，折射出了當時圖畫書讀者群的整體狀態。歐美的圖畫書市場十分成熟，是因為它們已經有了百年的歷史，各個年齡段的讀者都已經充分認識到圖畫書在兒童閱讀中的重要地位，圖畫不是文字的輔助工具，它具有自己獨特的語言，這種語言對兒童的成長幫助是巨大的。而在國內，雖然兒童閱讀已經在逐步為父母及教育者所重視，但是當時國內的讀者在給兒童選擇童書時，還是沒有把圖畫書列在選擇之列。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所有的圖畫書都非常精美，對印刷及裝幀的要求非常高。由此注定它的成本也會高于一般童書，高質量的圖畫書定價大多不會低于20元。沒有什么文字、沒有教所謂的知識、價格又往往高于父母的心理價位，這些原因都導致讀者對于圖畫書這個新事物的冷淡對待。

市場慢慢變暖，引進版經典童書雄踞天下

這一現象在2007年左右開始有所改變，中國圖畫書市場在慢慢變暖，圖畫書的出版品種及市場銷售情況都有所上升。分析這些明顯的變化主要來源于以下幾個原因：

一是讀者的需求明顯增大。一方面，隨著國家整體經濟的發展，越來越多的家庭能夠消費起圖畫書了。另一方面，大量閱讀推廣人在過去的幾年中不斷涌現。2005年童書排行榜創設之初，閱讀推廣人可謂寥寥無幾，短短3年間，至2007年底，《父母必讀》在調查國內的閱讀推廣情況時，所繪制圖畫書閱讀推廣機構分布圖上已經有了涵蓋全國南、北、中各地區的十余家大大小小的親子閱讀推廣機構，并且這個數字在之后逐年遞增。到2010年前后，不同形式的繪本館已經在全國各大城市遍地開花。

這些閱讀推廣人堅持不懈地創造閱讀圖畫書的環境，為孩子讀圖畫書，并向父母講述閱讀圖畫書對孩子的重要性，以及如何閱讀。在他們的帶動下，新時代的父母開始逐漸接受圖畫書對兒童成長的重要作用，并學習如何去運用它、欣賞它。

二是更多的出版界有識之士對于要把好書帶給中國小讀者的堅持。除了明天出版社、接力出版社、新蕾出版社等專業少兒出版社外，一些綜合出版社以及民營圖書公司都加入到圖畫書出版行列里來。在2010年前后，不僅大型出版社的圖畫書出版品種達到百余種，而且如蒲蒲蘭繪本館、愛心樹繪本館、耕林文化等知名民營文化公司的出書品種也有數十種之多。在品種增多的同時，編輯們也考慮到國內家長還處于親子閱讀的啟蒙階段，對于國外經典作品的理解有一個過程，所以在這些圖書的出版過程中，加入了一些新元素，如“媽媽手冊”式的導讀手冊，閱讀推廣人的推薦信，有的甚至將開本、色調等進行了調整。這些努力使得國內讀者接受的難度大大地下降了。

在市場圖畫書市場變暖的同時，一個新的問題出現了，“為什么中國的圖畫書市場都是引進版權的書？為什么很少有原創圖畫書的身影？”在2010年的童書排行榜主題研討會上，有出版界同行估計，在當時的圖畫書市場上，引進版的品牌大約要占到90%左右。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其中一方面的原因是我們前面提到的，歐美圖畫書已經有百年歷史了，留下來許多傳世經典，如英國在1902年出版的《彼得兔》，到現在仍舊非常受歡迎。對于國內出版社來說，通過版權貿易，引進這些經典圖畫書，除了運作周期比較短外，圖畫書的出版質量也可以得到保障。而出版原創圖畫書，需要從尋找故事創意開始，歷經腳本創作、尋找合適的插畫家、約畫稿等，周期相對較長，圖書質量、出版時間及出版成本都無法得到很好的控制。

實際上，雖然品種不多，但這幾年中，原創圖畫書還是時有亮點出現，如二十一世紀出版社于2006年出版的《荷花鎮的早市》、連環畫出版社于2008年出版的“京劇貓”系列、明天出版社于2009年出版的《一園青菜成了精》等，都曾經入圍童書排行榜，但除了這些先行者外，國內的圖畫書創作者絕大多數表現的想象力不夠豐富，寫民俗的比較多，民間故事也很多，而這個年齡段孩子最需要的童話類的、充滿想象的圖畫書卻非常少。

國內的圖畫書創作逐步走向成熟，原創品牌漸成氣候

十年過去了，中國的圖畫書市場已經逐步走向成熟，而且原創圖畫書也到了開花結果的時候。

一方面，這是由于中國圖畫書創作者的變化，他們的創作更加去國界化，選題也更多元，不再僅僅局限于傳統故事的改編。比如2011年上榜的原創圖畫書《天??！錯啦！》一書出現后，有人覺得它十分西化，也有人覺得它具有中國元素。這本書的創作者姫炤華提到，覺得這本書西化的原因，是它貫穿始終的幽默感;而說它具有中國元素，則是因為在這本書的創作過程中借用了很多傳統繪畫的元素。他同時指出，西方圖畫書的創作手法是從西方藝術當中傳承來的，而西方的現代藝術則汲取了世界各地的藝術精華，其中包括中國的傳統藝術。這種不分彼此，不分中外，只尋找藝術之美、自然之美、童真之美的創作眼光，使得中國圖畫書的整體創作水平迅速成長起來。

另一方面，圖畫書出版者也在尋找更大膽的出版方式。如中國少年兒童新聞出版總社出版的《羽毛》采用了由中國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與巴西插畫師羅杰·米羅跨國聯袂創作的方式。除此之外，還有多家出版社邀請了國外的著名圖畫書創作者來中國，創作具有中國元素的作品。這種引進來的方式不再是簡單的版權貿易，而是融合式的圖畫書創作模式，這對于國內圖畫書的創作水平是一個巨大的帶動。

展望未來，融合將成為中國圖畫書出版的主題詞

正如《融合時代》的書中所說，技術推動社會的變革，社會的發展需求又不斷推動新技術的產生。原有的平衡和秩序在不斷被打破，我們也因而進入了一個更加復雜，卻也更加精彩的世界。在這樣一個大的時代下，圖書出版尤其是圖畫書的出版也將同其他多個領域一樣，不可避免地進入一個全新的融合時代。

首先，是民族與世界的融合。過去十年里，經典圖畫書給予我們的營養是豐富的，經過這些年的培育，這一代讀者能夠清晰地知道什么是好書，什么是自己需要的圖畫書，那么，這樣一個受眾群體反作用于中國的圖畫書創作隊伍，會推動他們創作出無論是在形式還是在內容上都更具有國際視角、更有創意的圖畫書作品。我們預期，未來無論是圖畫書的題材還是表現手法，機械地分割為東西方、國內外作品的情況會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也許是東方傳統題材融合西方現代的表現手法;也許是現代題材采用的卻是傳統的繪畫手段。在圖畫書創作領域，人們更為關心的將是如何讓小讀者欣賞美好的事物、體驗美好的感受、學習美好的行為。

其次，是紙質出版與新媒體表現形式的融合。隨著圖畫書的普及，它會以更多元的形式進入兒童的生活，傳統童書增加音頻、視頻形式，小讀者可以通過點讀、掃二維碼等方式獲取更多信息和閱讀體驗。

最后，我們要提到的就是關于時間的融合。經過十余年的積淀，可以說原有的國外經典圖畫書都基本引進到了中國。目前，為了引進更多好的作品，許多出版機構把眼光放在世界各地的國際書展上，有的機構甚至在書展上采取現場辦公形式，直接簽訂版權合同，旨在找好書，搶好書。未來，一部好的圖畫書展現在國內外讀者面前的時間差會越來越短。與世界同步，將使未來的圖畫書出版者們面臨更大的機遇，同時也將面對更大的挑戰。

（作者單位系北京出版集團公司《父母必讀》雜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