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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在路上

2015-09-10 07:22
南風窗 2015年22期
關鍵詞:牛車坐火車大巴

文|本刊記者李少威

我原來不喜歡一個人在外出差,因為感覺很孤單。

讓我孤單得甚至有點絕望的一次,是2012年冬天莫言獲得諾貝爾獎以后,我去高密采訪。我幾乎聽不懂任何一句話,也沒有人愿意講一句我聽得懂的話,所以我連問路的能力都喪失了,幾天里,感覺像自己一個人在外國丟了護照而當地又沒有領事館一樣。

當然我現在已經喜歡這種生活了?,F在對我而言,無論去多遠的地方,都跟在家里出趟街差不多,不同的是你會在路途上接觸到很多新鮮事和有趣的人。

我乘坐過的交通工具有十幾種,從飛機到牛車。這個列表很有意思,因為它會讓我喪失自己的真實位置—我究竟屬于什么階層?常常坐飛機的,至少是中產吧,但按照自身經濟狀況又力有未逮;經常打摩的、坐三輪車乃至牛車的,應該是底層吧,而我又下沉得不夠徹底。

我還是把最經常坐的交通工具先列出來:飛機、高鐵、普通火車、臥鋪大巴、普通大巴、出租車、小面包、三輪車、摩托車。

前面3個,是有等級次序的,飛機有頭等艙、高級經濟艙和普通經濟艙,高鐵有商務座、一等座和二等座,普通火車有軟硬臥、軟硬座。我可以做的選擇是在飛機上墊底,在火車上居中高,也就是說,我可以在高端者中做屌絲,也可以在屌絲中做高端者。

于是我能坐火車的時候就坐火車,倒不是因為想得到某種心理按摩,而是因為這樣更腳踏實地—雖然不斷地飛,但還是怕飛。

曾經有自由落體幾秒鐘的經歷,讓我全身毛發豎了起來。那一年的年會上我就問領導,如果我真的自由落體了能從單位獲賠多少錢?答案是同事們捐助一點家屬慰問金。

于是我更偏愛火車了。

我知道掉下去的可能性很小,但在空中的那種一無憑依的感覺就像在高密的孤單,讓我渾身不適。一次從成都飛廣州,旁邊的一個小女孩總是不帶任何情緒地反復問一句話:媽媽,飛機會不會掉下去?這個詞太不吉利,她每問一次都會挨上母親的一巴掌,但得不到解釋,過一會她又會再問。這就是孩子,其實我們坐飛機的時候,每一個人最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只是都假裝其他事情更重要。

坐火車就不一樣,即便高鐵,“哐當”聲盡管細微卻依然存在,而且頻率很穩定,讓你知道你還在這個星球上。還有就是,火車上可以喝酒,有的可以抽煙。

再往下,是臥鋪大巴,坐它是因為不得已,一個地方沒有機場也沒有火車站而路途又有那么遠。10個小時以內,我都會回避它,而選擇那種座位大巴。

原因是我和底層的關系雖然很密切,我喜歡那些善良又好打交道的底層百姓,但我永遠無法喜歡上腳丫子的味道。車里只要有一個人的腳丫子味道足夠大,那么整輛車都會變成毒氣室,你會憎惡自己的生命力為何那么強。去年夏天從北海到廣州,就碰到了一位這樣的仁兄,不幸的是我的頭部位置正好是他的足部位置,兩個小時內我幾乎死過去。幸好到了一個站,我們去廣州的幾個人被“賣豬仔”,半路要換車,一聽此話,我才對生命重拾信心。

座位大巴一般路程會控制在6小時之內,路上有時也會有一些有趣的事情發生。從張家界到衡陽那一次,我因為內急,在大巴車加油的時候去出恭,出來之后車已經開走。那時風雨交加,也顧不得許多,攔了一輛摩的加足馬力狂奔追趕。

我之所以能追上,是因為這輛車在路上搭了兩個客人,而這與其他車輛的線路利益沖突,于是它被埋伏在路邊的大巴運營商和早已約好的運管執法人員當場擒獲。車輛被扣下,我被賣給了一輛商務車,很顯然,商務車是非法營運,但執法人員根本看不見。

以上的交通方式都是不可控的,你掌握不了它什么時候走什么時候停,下面的就可控了,也沒有任何等級次序。

出租車最常用,坐這種車的最大樂趣是你可以一下子知道這個地方的民風。手上握著電子地圖,司機繞不繞、繞多少一目了然,而且這種習慣往往在一個地方是有群體性的。

乘坐小面包或者摩托車一般是要去一些“鳥不拉稀”的地方,司機能做你的向導,同時還能在安全上提供一點保證。而乘坐三輪車則往往是因為所在的地方經濟不發達,沒有或很少正規出租車,而唯一一次乘坐牛車,是因為感覺自己的腳馬上就要走斷了。

無論哪一種交通方式,你都可能碰到很多煩惱,比如旁邊一個口臭很嚴重的大叔一直很熱情地對著你講話,或者一個孩子不停嚎哭讓你一路上心情枯萎。如果我是一個白領,我早已發瘋,但我想起自己是個記者的時候,我就覺得這正是世界的精彩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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