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拳之“善學”

李覺名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這是儒學經典“四書”之首《大學》提出的人生為學之要義。何為明德？即明白天下真理能善處萬事的本性原德。德性是人天生就具有的學與行相互滲透滋潤的智慧和行動能力。俗話說：“緣是天意，分是人為?！本蜕掀啡瓕W而言，人的個性就算與上品諸子有緣，欲達上品拳學境界、欲至拳法最高境界，關鍵還得看自己愿意學否。何謂親民？親民即是新民，在于效法古今完人，以“今日之我戰勝昨日之我”的精神面貌，努力向前奮進，最終至善，使人的自然德性得以返璞歸真，至大道自然之境界。古人曰：“窮理盡性，以至于命?！睂τ谌瓕W來說，止于至善而至于命，便是到達拳法的上品神品和最高境界而后已的意思?！叭啦贿h人，人自遠拳道”，“命者，我之所有事也”。上品拳學大家，人人可大有作為，人人都可行到，得此明理并貫徹到實踐中去，腳踏實地，一步一個深深的腳印走完各自不同的過程。不行所謂的捷徑，由下至中、由中至上、由上至無，每一階段都有卓越的成績。能如此，則今日之學生，乃是明日之拳圣。這就是拳圣的言必行、行必果之本懷，有心于太極拳學者應牢記《大學》之諄諄教導。

“學，覺悟也”（《說文》）。覺，乃是覺自性之明德；悟，則是悟學而可至上品至善之實理。就拳學來說，上品拳學大家，全是普通人從無知之時刻苦鉆研而后成有知之拳圣的，決非生而知之成拳圣。如老子說：“吾非圣人，學而得之?！笨鬃右嗾f：“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比ㄒ坏罏橹妓?，皆始于學。陳長興、陳發科、陳照奎乃陳氏拳法三杰，其“神臺契匠，冥運天矩”皆曠代絕技也。他們神而圣之的拳法，無不是經過艱苦的學習實踐而致，一心一意專攻而成。這就是老子、孔子所說“學而得之”、“敏以求之”也。

過去學拳的人，為何拳學有成？原因是他們學習態度極為誠懇、踏實，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比老師差得遠，也知拳學的艱深，不可能速成，唯有心誠，才能在學拳時身心合一，得心應手。注重下學與上達之間的修習過程，到哪一品級就是哪一品級的水平，決不摻水分。言必行，真學實行，理論上不夸夸其談，實踐中不蜻蜓點水，不做口是心非的學拳人。某些拳師曾告誡學弟說：“一般人的拳學，為什么與拳圣之學不同？亦不奇怪，拳圣是真正有心去做，從拳形到拳意，要‘形就立身中正，要‘意就存乎一心，拳法拳理兼修，皆非空言。而今學拳者，談‘形對基本的立身中正重要性認識不足，論‘意對拳法之妙、存乎一心亦不知作何理解，拳理拳法兼修更是不知所云，但卻喜歡將拳圣理法兼修之論作為自己與同道談拳的點綴。如此學拳，于自身何益？”又曰：“今之太極拳界友人，有崇拜拳圣之學，但又舍不掉世俗的抱殘守缺、故步自封之陋者，無奈！”這主要是由于對太極拳無堅定信仰。這是學者態度有病。為啥學而無成？就是不能立做學問的真實正確之志向，不能將實實在在的拳學與自己的身心相融，唯恐承擔上品拳學大家應盡之責任。拳圣所以為拳圣，是對拳學有堅定信仰，矢志不移，腳踏實地下學而上達，每一品級的功夫必做圓滿。故善學拳者應將至上品拳學大家的行程做到心中有數，不受其他拳道所惑，勇往直前，終生不改初衷，拳學終有大成。

拳學之道，有窮畢生精力學之而無卓越成就的，也有學三年比學十年而成績顯著的?？梢娙瓕W一道之學法有直徑亦有曲徑，有教條主義亦有靈活思想。要領不明，死搬硬套，事倍功半的學法是曲徑，是教條主義；明其要訣，舉一反三，事半功倍的學法是直徑，是靈活思想。

什么是曲徑教條的修習？拳理有所不明，拳法有所不悟，不知上與下之銜接，總以盲目自信為標準，而以俗學為雅學，或以下學之能品為上達之神品，或以一般為圣明，拳理認識不清，拳法又怎能如陽春三月？無利之學，習而不順，直路變曲徑，靈活變教條，雖終其身而習之，亦終難登上品拳學之臺階。何謂直徑靈活的修習？技、法、理、道先后有序不亂，概念清晰，前后銜接有據可依，有始有終，循序漸進，拳道可近，為用而學，為學而用，為創新而繼承，為繼承而創新，繼承與創新同行，活學活用，學用結合，理法互輔，古今雙運，自性與理法相融，如此學法，拳路正而直，學必有得，得必好學，再學法更活，法活則徑直，徑直則通上品拳學。

拳學之道，有大成與小成之說，小成乃中品拳學，以得中品拳道之妙為結果。大成乃上品拳學，不局限于中品拳學，故學法乎上，同取法乎無，以法為法，亦以非法為法，法法兼收，使拳法氣象萬千；如拳圣傳拳，傳己傳人，以人人皆成拳圣為最終理想，廣結拳緣方為拳圣；法無名、無上、無量方成真上品拳學。中品拳學努力造到極處方得中品，但因志向不大，境界不高，雖小有成就，但不圓滿，始終不是有心于上品拳學之學子志向。中品拳學有失上品拳學之全面與深度，因而概念不清，內容不明，故易入歧途。感覺是霧里看花，終隔拳道一層，于拳理人云亦云，于拳法實踐則隨大流，終不能出類拔萃。上品拳學，以達上品拳圣為圓滿，以創獨特新穎之真品拳風為己任，故志向氣質與眾不同，取法學行自有廣度和深度，必取無、上、中、下法而后造拳學之大成。上品之學的成功如三棲拳圣，可登大雅之堂以現拳架藝術之魅力，可登擂臺與人相搏以現技擊之神奇，可登大學講臺以明拳理之透徹。如此高大完美之拳學，怎能不具上品氣象呢！

孔子曰：“學而不思則罔?！闭嫔茖W拳者，總以拳道為中心深思而悟之。所謂思，就是用心去觀師之拳法有何特點，用心去聽師之拳理明在何處，用心去察師之拳法與拳理如何印證，而后用心去思學到的拳法怎樣才有自己的風格，用心去思怎樣正確發揮師之拳理同時有自己的見解，用心去思怎樣印證自己學到的拳法與拳理，再用心去博采眾友之長。如此用心去思拳道的方方面面，定能明其拳理悟其拳道，定能不斷總結出更加完善的學法和得到真正的拳學。據道為學猶如一部巨著的“緒論”、“導論”、“前言”一樣，所謂綱舉目張也。開始就該把主要的意思點明，則學拳便無阻礙，無往而不通，拳法自然靈機活現，用力經濟且出更多好功夫。這當中的關鍵就是勤思善悟，能如此，拳學自蘊自然之理勢。

陳長興說：“夫物散必有統，分必有合，天地間四面八方，紛紛者各有所屬，千頭萬緒，攘攘者自有其源。蓋一本可散萬殊，而萬殊咸歸一本，拳術之學亦不外此公例?！笨梢娙ㄖ械?、捋、擠、按、探、別、肘、靠，進、退、顧、盼、定，此十三勢或在此基礎上衍化出的千勢萬勢以及拳勢結構、用法、風格、精、氣、神，皆不出萬殊咸歸一本。本著萬殊咸歸一本這一大總源，技之術，法之能，理之妙，道之神，各司其職，拳內之法，拳外之養自然合而為一?，F將拳法上品之學的大意程序分段大概述之，以供真正有志于拳學之道者參照行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