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方言“非VP(不X)”的表意特點及隱現規律

侯　超,潘　文

(1.復旦大學中文系，上海200433；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南京210097;2.江蘇第二師范學院，江蘇南京21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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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北方言“非VP(不X)”的表意特點及隱現規律

侯超1,潘文2

(1.復旦大學中文系，上海200433；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南京210097;2.江蘇第二師范學院，江蘇南京210013)

摘要：皖北方言的“非VP(不X)”含六種基本形式，省略式“非VP”最為常用。該式可表示主觀意愿（言者意愿和他人意愿）或主觀推斷（必要性推斷和必然性推斷）。式中“不X”的隱現受制于語義、語法化程度和所處的句法格式。

關鍵詞：皖北;方言；非“VP（不X）”

一、“非VP(不X)”格式

皖北方言是指安徽省境內淮河以及其沿岸地區的中原官話，分屬徐淮片、商阜片和信蚌片?！胺荲P(不X)”是皖北方言中的一種常用格式，含六種具體形式：非VP不管、非VP不照、非VP不粘、非VP不可、非VP不行、非VP，前五種為完整式，后一種為省略式?！胺荲P不管”通行于徐淮片、商阜片中東部、信蚌片東部地區，“非VP不照”通行于信蚌片中西部及商阜片南部，“非VP不粘”通行于商阜片的西北部。普通話常用的“非VP不可”“非VP不行”在皖北方言中使用頻率較低。省略式“非VP”通行于整個皖北地區，適用范圍超過普通話。

“管”“照”“粘”字（“照”“粘”的本字待考）在皖北方言中的特殊用法有二（文中例句以“管”“不管”為代表，后文同此）：

1.能干、有本事、厲害。如：

(1)老李管有本事嘮！發財嘮！

2.可以、行、能、允許。如：

(2)俺去就管可以嘮。

(3)這合這里可管是否允許抽煙？

“非VP不X”中的“X”意為“可以，行”，語義較虛。如：

（4）我非去不管，你別管嘮。

“不管”“不照”“不粘”是皖北地區較有特色的表達形式，意思與“不行”相當，表示客觀或主觀上“不允許”。

“非VP（不X）”的語法功能相對簡單，最常用的是在句中作謂語，偶爾可作定語或者用在“是……的”結構中。如：

（5）我非吃不管。

（6）非來不管的時候你再來。

（7）你別留他嘮，他是非回家不管的。

“非VP（不X）”也可單用，但需要一定的上下文語境，常處于問答式的答句之中，如：

（8）甲：你非要走嗎？乙：非走（不管）！

“非VP(不X)”中的“不X”一般是“不管”“不照”“不粘”“不可”“不行”等固定成分，比較靈活的是“VP”，可分為動詞性成分和形容詞性成分兩種：

（一）動詞性成分

包括動詞和動詞性結構。動詞性成分按“有無意志、是否可控”可分為自主性的和非自主性的兩種，后者又可細分為表變化義的和表屬性義的兩種?！胺荲P（不X）”中的“VP”既可以是自主性的動詞性成分，也可以是含[+變化]義的非自主動詞性成分。如：

A.自主義動詞性成分

動詞：非去（不管）非走（不管）

述賓：非吃饃（不管）非下雨（不管）非踢一腳（不管）

述補：非擰緊（不管）非買貴（不管）非談到半夜（不管）

連謂：非上街去玩（不管）非出去吃飯（不管）

狀中：非瞎猜（不管）非使勁打（不管）非倒著走（不管）

重疊：非說說（不管）非找找（不管）非看看（不管）

B.變化義非自主動詞性成分

非?。ú还埽┓菈母癄€（不管）

表屬性義的非自主動詞性成分不能用于“非VP（不管）”格式，如：

動詞：*非懂（不管）*非像（不管）*非會（不管）

述賓：*非能來（不管）*非該（不管）*非急人（不管）

述補：*非聽懂（不管）*非像得很（不管）*非寫得好（不管）

連謂：*非有錢看?。ú还埽?非等于去死（不管）

（二）形容詞性成分

包括形容詞和形容詞性結構。多數性質形容詞和部分含[+變化]義的狀態形容詞能用于“非VP（不X）”格式，如：

性質形容詞：非涼（不管）非爛（不管）

狀態形容詞：非通紅（不管）非稀爛（不管）

表示定量的性質形容詞，其可變性差，一般不能用于“非VP（不管）”格式，如：

*非方（不管）*非溫（不管）

形容詞作述語的述補詞組大多也能用于“非VP（不X）”格式，如：

非差得不得了（不管）非黑透（不管）

帶數量成分的形容詞組合（也可看作形補組合）可用于“非VP（不X）”格式，但通常需要通過其它分句設置一定的語境，如：

（9）要想住一大家子人，房子非大一點（不管）。

（10）你看著吧，昨個昨天賣兩塊，今個

非便宜一塊錢（不管）！

下文以“非VP（不管）”為例，重點討論“非VP（不X）”的表意特點以及“不X”的隱現規律。

二、“非VP（不X）”的表意特點

皖北方言中，“非VP（不X）”格式的意義可概括為四種：

（一）表示事理的必要性，強調“必須怎么樣”，如：

（11）他確實不想去，可又非去（不管）。

（12）這個班非他教（不管）。

（二）表示事理的必然性，強調“一定會怎么樣”，如：

（13）你這樣干下去，非累垮（不管）。

（14）要是還下幾天雨，紅芋紅薯非爛掉（不管）。

（三）表示主觀愿望或決心，強調“一定要怎么樣”，如：

（15）你別說了，俺非去（不管）。

（16）俺非吃（不管），誰都別攔俺。

（四）表示故意跟主觀意愿或客觀情況相違背，強調“偏（偏）怎么樣”，如：

（17）他不想讓俺去，俺非去（不管）。

（18）人家不喜歡你，你非纏著人家（不管）。

以上四種意義可概括為兩類：（一）（二）表示說話人的推斷；（三）（四）表示說話人或他人的意愿。表示推斷的“非VP（不X）”又可分為必要性推斷和必然性推斷；表意愿的“非VP（不X）”又可分為言者意愿和他人意愿。

“非VP（不X）”的主語可分為表人名詞和非表人名詞①王燦龍（2008）將“非VP不可”主語分為有生名詞和無生名詞，文中論述時將植物、動物類名詞看作無生名詞。本文將主語直接分為表人名詞和非表人名詞，表人名詞有人的主觀意識，非表人名詞無人的主觀意識。，當主語為非表人名詞（修辭上的擬人用法除外）時，“非VP（不X）”表示說話人的推斷，如：

（19）再旱下去，莊稼非干死（不管）。

（20）狗都病嘮一個多月嘮，非死（不管）！

當主語為表人名詞，有以下三種情況：

（一）“VP”為自主義動詞性成分時，“非VP(不X)”往往有歧義，既可以表示主觀意愿也可以表示主觀推斷。如：

（21）他不讓我去，我非去(不管)。（主觀意愿）

（22）看來我非去不管，不去也得去。（必要性推斷）

（23）不讓你來，你非來(不管)。（主觀意愿）

（24）我就知道你非來(不管)。（必然性推斷）

（二）“VP”為非自主義動詞性成分時，“非VP（不X）”不能表示有意識的行為，且常常帶有消極色彩。此時，“非VP（不X）”只能表示必然性推斷，不能表示主觀意愿，原因在于，一方面無意識的行為不受控制、支配，另一方面也沒人希望消極事件發生在自己身上（除非在特殊語境下）。如：

推斷

（25）老張讓車撞狠嘮，他非癱(不管)。

（26）要是天天吃剩飯，他非生病(不管)。

意愿

（27）*醫生要把他治好，他非癱(不管)。

（28）*他不讓我生病，我非生?。ú还埽?。

（三）若“VP”為形容詞性成分，則“非VP（不X）”只表示必然性推斷，不表示說話人的意愿，因為形容詞性成分所表示的屬性或狀態通常是不能控制的。如：

（29）過兩天非冷(不管)。

（30）你這樣干下去，非倒霉(不管)。

（31）繩子非短一點(不管)。

（32）再過兩天，桃子非熟透(不管)。

兼有動詞和形容詞屬性的詞用于“非VP（不X）”表示主觀意愿時，其中的“VP”屬于動詞，如：

（33）你不讓我便宜，我非便宜(不管)。

“非VP（不X）”表必要性推斷和必然性推斷時，都能用“不得不VP”改寫，如：

（34）他非走不管，車要開嘮?！坏貌蛔?，車要開嘮。（必要性）

（35）照這樣打下去，他非說不管?！者@樣打下去，他不得不說。（必然性）

但表必要性推斷的“非VP（不X）”還可用“必須”“一定要”改寫，表示必然性推斷的“非VP（不X）”還可用“肯定會”“一定會”改寫，不能互換。如：

（36）他非走不管，車要開嘮?！仨?一定要走，車要開嘮?！?他肯定會/一定會走，車要開嘮。

（37）照這樣打下去，他非說（不管）?！者@樣打下去，他肯定會/一定會說?！?照這樣打下去，他必須/一定要說。

三、“非VP不X”中“不X”的隱現

相對完全式“非VP不X”而言，省略式“非VP”在皖北方言中更為常見，下文討論皖北方言“非VP不X”中“不X”的隱現規律。

王燦龍（2008）認為，普通話“非VP不可”中“不可”的隱現跟表達視角和VP的韻律特征有關。王文將表達視角分為當事人視角（指從句子所關涉的當事人來觀照動作或狀態發生的情況）和言者視角（表達的是一種說話人的主觀判斷和強調），當表達式為當事人視角時，原則上說“不可”都可以隱而不現；當表達式為言者視角時，原則上都不能隱去“不可”。他同時注意到：

當“VP”為光桿動詞時，即便是當事人視角，“不可”也不能（宜）隱去，但主語為第一人稱時，“不可”又可自由隱去。如：

（38）大赤包漱了漱口，宣布她非報仇不可?！?大赤包漱了漱口，宣布他非報仇。（老舍《四世同堂》）

（39）他非去不可，我們也勸不了?！?？他非去，我們也勸不了。

（40）我非報仇不可，不報仇我誓不為人?！曳菆蟪?，不報仇我誓不為人。

（41）我非去不可，你管不著！→我非去，你管不著！

王文認為這種復雜表現跟主語的人稱、動詞的“意志性”和“自主性”有關。

另外，語料中發現一兩例基于言者視角表達而省去“不可”的情況，如：

（42）關科長驚叫，身子往后一撤，若不是楊重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于觀，他非摔個頭破血流。（王朔《你不是一個俗人》）

王文認為，這種基于言者視角的省略式可能對“VP”有特殊要求，但他并未給出進一步的分析。

例外現象說明，基于表達視角和韻律特征揭示“不X”的隱現可能還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這在皖北方言中表現得比較突出：

其一，表達式為當事人視角，“VP”為光桿動詞，不管主語是第幾人稱，“不X”都能自由隱去。如：

（43）我非走不管，你管不著！→我非走，你管不著！

（44）當時我不叫你去，你非去不管?！敃r我不叫你去，你非去。

（45）他非拿不管，誰都攔不住?！悄?，誰都攔不住。

其二，表達式為言者視角時，“不X”的隱現也相當自由，且不受“VP”和主語人稱的限制。如：

（46）照你這樣講，我非死不管？→照你這樣講，我非死？

（47）再晚幾天，小狗非餓死不管?！偻韼滋?，小狗非餓死。

（48）雨太大嘮，房子非漏雨不管?！晏髧Z，房子非漏雨。

鑒于此，本文嘗試從語義表達角度討論皖北方言“非VP不X”中“不X”的隱現。

上文指出，皖北方言中“非VP不X”可以表示主觀意愿和主觀推斷。當“非VP不X”的主語為非表人名詞時，該格式只能表示說話人的主觀推斷，而且是一種必然性推斷，此時，“非VP不X”中的“不X”可以自由省略。如：

（49）照我看，這事非黃失敗不管?！瘴铱?，這事非黃。

（50）風恁那么大，衣裳非刮跑不管?！L恁大，衣裳非刮跑。

當“非VP不X”的主語為表人名詞時，該格式可表示主觀意愿和主觀推斷。主語為表人名詞，且“VP”為自主動詞時，“非VP不X”可表達兩種含義，一是表主觀意愿，二是表主觀推斷，表主觀推斷的情況又可細分為必要性推斷和必然性推斷兩類。此時，“VP”的隱現規律如下：

（一）表主觀意愿的“非VP不X”中的“不X”通常都能隱去，如：

（51）我非去不管，你別攔著我?！曳侨?，你別攔著我。（說話人意愿）

（52）不讓你住進去，你非住進去不管?！蛔屇阕∵M去，你非住進去。（他人意愿）

（53）讓他別吃，他非吃不管?！屗麆e吃，他非吃。（他人意愿）

（二）表示必要性推斷的“非VP不X”中的“不X”一般不能隱去。如：

（54）看樣子，我非去不管?！?看樣子，我非去。

（55）你非吃不管，再不吃就壞嘮?！?你非吃，再不吃就壞嘮。

（三）表必然性推斷的“非VP不X”中的“不X”通?？梢噪[去，如：

（56）？你知道我非去不管，提前準備好嘮?！?？你知道我非去，提前準備好嘮。

（57）再熬下去，你非說不管?！侔鞠氯?，你非說。

（58）再餓兩天，他非吃不管?！兖I兩天，他非吃。

（四）但“非VP不X”用于判斷詞“是”后面時，“不X”一般不能隱去。如：

（59）我是非去不管的，你別說嘮?！?我是非去的，你別說嘮。

（60）不叫你來，你是非來不管，后悔嘮吧?！?不叫你來，你是非來，后悔嘮吧。

例句（59）（60）中，“是”為表示強調的判斷動詞，它往往與“非VP不X”配合使用，如果一定要隱去“不X”，那么“是”“的”也要一起隱去。

主語為表人名詞，“VP”為非自主動詞性成分，“非VP不X”只表示必然性推斷，即說話人認為主語必然遭受某種境況。此時，“不X”可以隱去。如：

（61）這樣干下去，我非累死不管?！@樣干下去，我非累死。

（62）你非病死不管，一點藥都不吃?！惴遣∷?，一點藥都不吃。

（63）天天逞強，他非挨打不管?！焯斐褟?，他非挨打。

以上分析說明，皖北方言中，當“非VP不X”表示必要性推斷時，“不X”不能隱去；當“非VP不X”表示主觀意愿和必然性推斷時，“不X”的隱現較為自由，原因在于表達式的主語與“非VP”本身就可以表示一種強烈的意愿，有無強調式標記成分“不X”已不重要。問題是，為何“非VP不X”表示必要性推斷時，“不X”不能隱去，而表示必然性推斷時，“不X”可以自由隱現。我們認為原因主要有兩點：

一是表必然性推斷的表達式隱去“不X”后,仍然只能表示必然性推斷，省略前后語義一致，如例（61），前后兩句的含義都是“這樣干下去，我一定會累死的”。而表示必要性推斷的表達式隱去“不X”通常不再表示主觀推斷，而是表示主觀意愿，前后語義有所抵牾，如例（55），前句中“你非吃不管”表主觀推斷，后句中“你非吃”只能表示主觀意愿，原因在于表主觀意愿的“非VP不X”中的“不X”隱去后，“非VP”已經凝固化為一種表示主觀意愿的固定格式，如果表必要性推斷的“非VP不X”也省略為“非VP”，且省略前后語義不變，就會加重“非VP”格式的負擔，造成歧義。

概括而言，主語為表人名詞時，若“VP”是自主性成分，則“非VP不X”主要功能是表示主觀意愿，次要功能是表示必要性推斷或必然性推斷；而省略式“非VP”通常只能表示主觀意愿和必然性推斷，不能表示必要性推斷，因此，表主觀意愿和必然性推斷的可省略，表必要性推斷的不能省略。若“VP”為非自主性成分，“非VP不X”只表示必然性推斷，而省略式“非VP”也能表示必然性推斷，因此“不X”可以省略。也就是說完全式“非VP不X”有表示主觀意愿、必要性推斷、必然性推斷三種意義，而省略式“非VP”只有表示主觀意愿和必然性推斷兩種意義。

二是從語言發展演變的角度看，皖北方言中的“非VP不X”目前已發展出表必要性推斷、必然性推斷、主觀意愿三種用法。表必要性推斷的用法應該是較早出現的①洪波、董正存（2004）認為“受‘非X不Y’格式表達主觀推論的影響，‘非X不可’格式從一開始就用來表示對某種事理必要性的主觀推論和強調”，而表示對事理必然性的推論和強調的用法是20世紀北京官話里新發展出來的，強調主觀意愿的用法則產生于晚清。，式中的“不X”并未完全虛化，大都可用“不……不X”格式替換，例如：

（64）他確實不想去，可非去不管?！_實不想去，可不去不管。

（65）照你這樣講，我非吃完不管？→照你這樣講，我不吃完不管？

（66）俺非自己掙錢不管，因為沒人給俺錢?！巢蛔约簰赍X不管，因為沒人給俺錢。

而表示必然性推斷和主觀意愿的“非VP不X”中的“不X”語義已經虛化，一般不能再用“不……不X”格式替換，例如：

（67）你這樣干下去，非累毀不管。（必然性）→*你這樣干下去，不累毀不管。

（68）你不讓俺去，俺非去不管。（主觀意愿）→*你不讓俺去，俺不去不管。

正因為表示必要性推斷的“非VP不X”中的“不X”沒有完全虛化，還承擔一定語義功能，所以不能輕易省略；而表示必然性推斷和主觀意愿的“非VP不X”中的“不X”已經虛化，承擔的語義功能已很微弱，因而可以比較自由的省略。

省略后的“非VP”已經語法化了，這種格式有表示必然性推斷和主觀意愿兩種意義。式中“非”也已完成了語法化的過程，不再表示否定的意義了。也就是說“非VP”雖然是由“非VP不X”的省略式發展而來的，但目前已經形成一種獨立的表達式，“非”也已經脫離了“否定”義，而發展出“一定（肯定）會”和“一定（肯定）要”兩種含義。皖北方言中，有些“非VP”已經不大能還原為完全式“非VP不X”，這是“非VP”完成語法化的重要表現。如一些否定形式的“非不VP”中的“VP”很難再還原為完全式。如：

（69）你讓俺走，俺非不走?！?你讓俺走，俺非不走不管。

（70）讓他來，他非不來，誰也沒辦法?！?讓他來，他非不來不管，誰也沒辦法。

（71）老李非不回家，專跟別人對著干?！?老李非不回家不管，專跟別人對著干。

例句（69）—（71）中的“非不VP”一般都不能還原成“非不VP不X”。這些句子中“非”已經完全虛化為一個情態副詞，含義是“一定要”“偏偏”等，表示強烈的主觀意愿。

目前皖北方言中“非VP”表示主觀意愿的用法又進了一步，即在語義上并不再強調當事人渴望達成的主觀意愿，而是強調當事人故意與某人意愿或事理相背離的行為，此時“非”一般只可用“偏”“偏偏”替換。再如：

（72）你不叫俺去，俺非去?！悴唤邪橙?，俺偏（偏）要去。

（73）都關門了，你非要去買，可能嗎？→都關門了，你偏（偏）要去買，可能嗎？

這類句子中的“非VP”已經變成一種固定格式，只有在特別強調時，才加上“不X”。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皖北方言的“非VP不X”格式中，“不X”隱現的規律受制于表達式的語義特征、語法化程度和所處的句法格式，可概括為：

第一，“非VP不X”表示主觀意愿和必然性推斷時，語法化程度較高，“不X”通?？梢宰杂呻[現。

第二，“非VP不X”表示必要性推斷時，語法化程度較低，“不X”一般不能隱去。

第三，“非VP不X”用作“是”的賓語，受制于外部結構，“VP”為否定結構，受制內部結構和語法化程度，這兩種情況下，“不X”一般不能省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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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張誼生.“非X不Y”及其相關句式[J].徐州師院學報,1992 (2):36-40.

責任編校金秋

作者簡介：侯超（1981-），男，安徽利辛人，復旦大學中文系博士后，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實驗師；潘文（1964-），男，江蘇泗洪人，江蘇第二師范學院教授，博士。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重大招標項目“漢語方言自然口語有聲基礎語料庫建設”（12&ZD177）

收稿日期：2016-02-12

中圖分類號：H1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0683（2016）02-005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