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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有宗《分段詳注評點史記菁華錄》音注韻母“例外字”試解

2016-03-16 12:17
渭南師范學院學報 2016年13期
關鍵詞:注音史記

曹 強

(渭南師范學院 人文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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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有宗《分段詳注評點史記菁華錄》音注韻母“例外字”試解

曹強

(渭南師范學院 人文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

摘要:王有宗的《分段詳注評點史記菁華錄》是研讀《史記》的重要參考資料。王文中的音注共計1036個,這是分析王氏注音系統的重要材料。文章采用統計法,窮盡式考察了王氏注音字的韻母,與《廣韻》音、北京音等進行比較,并輔以文獻資料參證,重點討論王氏的音注中被注字與注音字韻母不同者,發現王氏的注音保留了民國時期珍貴的杭州方言材料,對杭州方言及杭州方言史研究具有重要的價值。

關鍵詞:王有宗;《史記》;《分段詳注評點史記菁華錄》;注音

民國十三年,杭州學者王有宗對《史記菁華錄》分段、詳注、評點,遂成《分段詳注評點史記菁華錄》[1],該書是研究《史記》的重要參考資料。我們曾討論過王有宗音注的聲母特點,發現王氏的注音保留了民國時期珍貴的杭州方言材料,對杭州方言及杭州方言史研究具有重要的價值。[2]這里我們再討論王氏音注的韻母特點及“例外字”問題。

我們以高軍強、凌朝棟整理的王有宗《分段詳注評點史記菁華錄》為底本,窮盡式地統計了其中的音注材料,“王文中的音注共計1036個,其中直音1020次,776字例(被注字相同注音字不同者,按照不同字例計算);反切注音8例;如字注音1例;讀為注音4例;讀曰注音3例”[2]。僅憑這1036個音注,我們無法系聯出其音系,所以我們采用與《廣韻》音等比較的方法觀察王氏音注的特點。在這1036個音注中,以《廣韻》音審之,被注字韻母與注音字韻母完全相同者占443個;以今北京音視之,被注字韻母與注音字韻母相同者有714個(聲調忽略不計)。究其原因,主要有二:一是《廣韻》的某些相近韻部在王有宗的注音系統中已經合并。此類共有173個,占總數的63.84%。例如,軌,音鬼?!败墶?,《廣韻》見母旨韻;“鬼”,《廣韻》見母尾韻。說明在王氏的注音系統中,旨韻和尾韻已經歸并,讀音相同。二是《廣韻》的某些字調類與王有宗注音系統的調類有別。例如,徙,音細?!搬恪?,《廣韻》心母紙韻上聲;“細”,《廣韻》心母霽韻去聲。此類共計98個,占總數的36.16%。據我們統計,王氏《分段詳注評點史記菁華錄》音注中,被注字與注音字平聲和上聲互注者,共計18個;被注字與注音字平聲和去聲互注者,共計28個;被注字與注音字平聲和入聲互注者,共計3個;被注字與注音字上聲和去聲互注者,共計36個;被注字與注音字上聲和入聲互注者,共計3個;被注字與注音字去聲和入聲互注者,共計10個。

據我們統計,王氏的音注中被注字與注音字韻母不同者,共計322個,占其音注總數的31.08%。我們暫且稱之為“例外字”。這些音注“例外字”是分析王氏音注的重要材料,通過分析這些“例外字”有助于揭示王氏音注的韻母特點。

一、王有宗音注“例外字”揭示的語音現象

通過將王氏音注的反切音、直音等與《廣韻》反切比較發現,王氏音注“例外字”主要揭示出以下語音特征:

1.臻攝與梗攝,深攝與曾、梗攝混同

王氏音注中存在部分臻攝與梗攝字,深攝與曾攝,深攝與梗攝互切的現象。臻攝與梗攝互切者,共有4字例,其分別為:“儐,音炳”;“競,音謹”;“藺,音甯”;“臻,音晶”。被注字“儐”,《廣韻》中“比鄰切”“比刃切”兩讀,根據《史記》上下文的語義,可知此處當讀作“比刃切”,臻攝幫母震韻開口三等去聲;注音字“炳”,《廣韻》:“兵永切”,梗攝幫母梗韻開口三等上聲*文中注音字的《廣韻》歸部,取自郭錫良《漢字古音手冊》(增訂本),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被注字“競”,《廣韻》:“渠敬切”,梗攝群母映韻開口三等上聲;注音字“謹”,《廣韻》:“居隱切”,臻攝見母隱韻開口三等上聲。被注字“藺”,《廣韻》:“良刃切”,臻攝來母震韻開口三等去聲;注音字“甯”,《廣韻》:“乃定切”,梗攝泥母徑韻開口四等去聲。被注字“臻”,《廣韻》:“側詵切”,臻攝莊母臻韻開口三等平聲;被注字“晶”,《廣韻》:“子盈切”,梗攝精母清韻開口三等平聲。

深攝與曾攝相切者1例,深攝與梗攝相切者1例,分別為:沉,音層;譖,音正。被注字“沉”,《廣韻》:“直深切”,深攝澄母侵韻開口三等平聲;注音字“層”,《廣韻》:“昨棱切”,曾攝從母登韻開口一等平聲。被注字“譖”,《廣韻》:“莊蔭切”,深攝沁母開口三等去聲;注音字“正”,《廣韻》:“之盛切”,梗攝章母勁韻開口三等去聲。

以上6字例說明,王氏的注音系統中臻攝與梗攝,深攝與曾、梗攝讀音相同。

2.部分果攝、遇攝字混同

在王氏的注音系統中,存在部分果攝字和遇攝字互注的現象。例如:“墮,音杜”;“撱,音土”;“陏,音魯”。被注字“墮”,《廣韻》:“徒果切”,果攝定母果韻合口一等上聲;注音字“杜”,《廣韻》:“徒古切”,遇攝定母姥韻合口一等上聲。被注字“撱”,《廣韻》:“他果切”,果攝透母果韻合口一等上聲;注音字“土”,《廣韻》:“他魯切”,遇攝透母姥韻合口一等上聲。被注字“陏”,《廣韻》:“徒果切”,果攝定母果韻合口一等上聲;注音字“魯”,《廣韻》:“郎古切”,遇攝來母姥韻合口一等上聲。這說明在王氏的注音系統中,部分果攝合口一等與遇攝合口一等讀音相同。

3.陰聲韻與入聲韻互注,不同韻攝的入聲韻互注

王氏的音注中存在部分陰聲韻與入聲韻、不同韻攝的入聲韻互注的現象。陰聲韻與入聲韻互注的例子有:“暴,音薄”;“蕞,音促”;“餒,音郝”;“鄗,音霍”。其中,被注字“暴”,《廣韻》:“薄報切”,效攝并母號韻開口一等去聲;注音字“薄”,《廣韻》:“傍各切”,宕攝并母鐸韻開口一等入聲。不同韻攝的入聲韻互注的如:“掇”,《廣韻》:“丁括切”,山攝端母末韻合口一等入聲;注音字“卒”,《廣韻》中有“臧沒切”和“子聿切”兩讀,根據《史記》上下文的句意可知,此處應當讀“臧沒切”,臻攝精母沒韻合口一等入聲。被注字“愕”,《廣韻》:“五各切”,宕攝鐸韻開口一等入聲;被注字“或”,《廣韻》:“胡國切”,曾攝匣母德韻合口一等入聲。類似的例子還如:沃,音屋;劇,音及。這說明在王氏的注音系統中入聲韻的韻尾已經脫落或者處于喉塞音的階段。

此外,王氏的音注中存在陰聲韻與入聲韻互注、不同韻攝入聲韻互注的情況,還有一類呈規律的現象,其例分別為:“匿,音業”;“嗟,音赍”;“劫,音急”;“謁,音壹”;“批,音別”;“翕,音歇”;“紲,音息”;“劇,音及”;“諾,音納”。其中,被注字“匿”,《廣韻》:“女力切”,曾攝泥母職韻開口三等入聲;注音字“業”,《廣韻》:“魚怯切”,咸攝疑母業韻開口三等入聲。被注字“劫”,《廣韻》:“居怯切”,咸攝從母葉韻開口三等入聲;注音字“急”,《廣韻》:“居立切”,深攝見母緝韻開口三等入聲。被注字“謁”,《廣韻》:“于歇切”,山攝影母月韻開口三等入聲;注音字“壹”,《廣韻》:“于悉切”,臻攝影母質韻開口三等入聲。被注字“批”,《廣韻》:“匹迷切”,蟹攝滂母齊韻開口四等平聲;注音字“別”,《廣韻》:“方別切”,山攝幫母薛韻開口三等入聲。以上諸例說明,王氏的注音系統中入聲薛韻、業韻、緝韻、質韻等韻母相同或者相近。

4.部分臻攝諄、凖、震、稕、真韻字互注

王氏的音注中存在臻攝諄、凖、震、稕、真等韻字互注的現象,主要例子有:“胤,音允”;“恂,音新”;“逡,音臻”;“徇,音盡”。其中,被注字“胤”,《廣韻》:“羊晉切”,臻攝以母震韻開口三等去聲;注音字“允”,《廣韻》:“余凖切”,臻攝以母凖韻合口三等上聲。被注字“恂”,《廣韻》:“相論切”,臻攝心母諄韻合口三等平聲;注音字“新”,《廣韻》:“息鄰切”,臻攝心母真韻開口三等平聲。被注字“逡”,《廣韻》:“七倫切”,臻清母諄韻合口三等平聲;注音字“臻”,《廣韻》:“側詵切”,臻攝莊母臻韻開口三等平聲。被注字“徇”,《廣韻》:“松倫切”,臻攝邪母諄韻合口三等平聲;注音字“盡”,《廣韻》:“慈忍切”,臻攝從母軫韻開口三等上聲。說明在王氏的注音系統中,臻攝諄、凖、震、稕、真等韻字韻母讀音相同或者相近。

王氏的注音系統中,存在個別臻攝真韻與痕韻相混的現象。例如,“垠,音痕”,其中被注字“垠”,《廣韻》:“語巾切”,臻攝疑母真韻開口三等平聲;注音字“痕”,《廣韻》:“戶恩切”,臻攝匣母痕韻開口一等平聲。這種現象在王氏的音注中比較少見。此外,王氏音注中還有一例梗攝靜韻字被注為臻攝凖韻的現象。其例為:穎,音允。被注字“穎”,《廣韻》:“余頃切”,梗攝以母靜韻合口三等上聲;注音字“允”,《廣韻》:“余凖切”,臻攝以母凖韻合口三等上聲。說明在王氏的注音系統中,個別前鼻音韻和后鼻音韻混同。

5.部分元韻與桓韻、魚韻與語韻字混同

王氏的音注系統中存在部分元韻字被注音為桓韻的例子,如“垣,音桓”,其中被注字“垣”,《廣韻》:“雨元切”,山攝云母元韻合口三等平聲;被注字“桓”,《廣韻》:“胡官切”,山攝匣母桓韻合口一等平聲。此例說明,在王氏的注音系統中元、桓二韻讀音相同。此外,在王氏的注音系統中,還有魚韻字被注音為語韻字的現象,例如“臚,音旅”;“且,音咀”。其中被注字“臚”,《廣韻》:“力居切”,遇攝來母魚韻開口三等平聲;被注字“旅”,《廣韻》:“力舉切”,遇攝來母語韻開口三等上聲。被注字“且”,《廣韻》中有“七也切”、“子魚切”等讀音,根據《史記》上下文的語義,此處當讀“子魚切”,遇攝精母魚韻開口三等平聲;注音字“咀”,《廣韻》:“慈呂切”,遇攝從母語韻開口三等上聲。此二例說明,在王氏的注音系統中魚韻和語韻讀音相同或者相近。

6.部分山攝字、咸攝字讀音相同

王氏的注音中存在部分山攝字、咸攝字注音的例子,主要如:“濺,音贊”;“簪,音咨奄切”。其中,被注字“濺”,《廣韻》:“子賤切”,山攝精母線韻開口三等去聲;注音字“贊”,《廣韻》:“則旰切”,山攝精母翰韻開口一等去聲。被注字“簪”,《廣韻》:“作含切”,咸攝精母覃韻開口一等平聲;注音反切下字 “奄”,《廣韻》:“衣儉切”,咸攝影母琰韻開口三等上聲。以上三例說明,在王氏的注音系統中山攝線韻與翰韻,咸攝覃韻與琰韻讀音相同或相近。

7.部分蟹攝薺韻與隊韻字、蟹攝與流攝字相混

王氏的音注中存在蟹攝薺韻字被注音為隊韻的現象,例如,“陛,音佩”,其中“陛”,《廣韻》:“傍禮切”,蟹攝并母薺韻開口四等上聲;注音字“佩”,《廣韻》:“蒲昧切”,蟹攝并母隊韻合口一等去聲。部分蟹攝與流攝字相混者,例如“繆,音昧”,被注字“繆”,《廣韻》:“靡幼切”,流攝明母幼韻開口四等去聲;注音字“昧”,《廣韻》:“莫佩切”,蟹攝明母隊韻合口一等去聲。

8.個別山攝山韻與蟹攝咍韻相混

王氏的音注系統中,存在個別山韻和咍韻混切的現象。例如,“孱,音才”,其中被注字“孱”,《廣韻》:“士山切”,山攝崇母山韻開口二等平聲;注音字“才”,《廣韻》:“昨哉切”,蟹攝從母咍韻開口一等平聲。被注字為山韻,注音字為咍韻。此類情況在王氏的音注中不多見。

9.個別蟹攝灰韻字與流攝侯韻字相混

王氏的音注系統中,存在個別灰韻和侯韻混切的現象。例如,“抔,音裴”,其中被注字“抔”,《廣韻》:“薄侯切”,流攝并母侯韻開口一等平聲;注音字“裴”,《廣韻》:“薄回切”,蟹攝并母灰韻合口一等平聲。被注字為侯韻,注音字為灰韻,這種現象在王氏的音注中比較多見。

二、王有宗音注“例外字”產生的原因

根據我們分析,王氏注音中“例外字”產生的原因主要有二:

1.王氏音注中這些“例外字”的現象說明,王氏采取的注音系統非當時共同語的系統,而是一種的方言

從王氏音注“例外字”揭示的韻母特點看,王氏采取的注音系統非當時的官話方言,而是一種方言。

鮑士杰先生的《杭州方言詞典》記錄今杭州方言中“儐”“炳”“競”“謹”“藺”“甯”“晶”等字讀[in]韻,“臻”“譖”“正”等字讀[n]韻。[3]219、222、214這說明今杭州方言中臻攝與梗攝,深攝也與曾、梗攝混同,這種語音現象與王氏音注“例外字”揭示的現象相吻合。趙元任先生在《現代吳語的研究》中指出(吳語)“‘en,uen,in,iuin’(古深臻攝)四韻的韻尾很有趣。古音的-m是沒有一處有的。像國音把古m,n并為一類,把ng另列一類,這種辦法多數地方也沒有的。只有紹興能辨‘陳’為n尾,‘程’為ng尾”。[4]122只有紹興能辨別,意味著其他地區都不能辨別n尾與ng的區別,n尾與ng尾混同。這與王氏音注“例外字”揭示的語音現象一致。

據徐越的《杭州方言語音的內部差異》一文調查可知,杭州方言果攝一等歌戈兩韻、遇合一泥來母和精組的字,老派都讀[o]韻,新派受普通話影響分為兩類,普通話讀[u]韻的字,新派也讀[u]韻,其余讀[ou]韻。徐文所舉例子分別為:努[no]老、[nu]新,醋[ho]老、[hu]新,蘇[so]老、[su]新,婆[bo]老、[bou]新,多[to]老、[tou]新,做[o]老、[ou]新,哥[ko]老、[kou]新,鵝[o]老、[ou]新。[5]前文分析在王氏的注音系統中,部分果攝合口一等與遇攝合口一等讀音相同,這與今杭州方言老派的音讀一致,說明杭州方言老派音讀與王氏的注音系統之間存在某種關聯。

王氏的注音中陰聲韻與入聲韻互注、不同韻攝的入聲韻互注,說明在他的注音系統中,入聲韻尾已經脫落或者處在喉塞音的階段。趙元任先生在其《現代吳語的研究》中指出:“(吳語)入聲韻尾全無p,t,k音。入聲字單讀時除嘉興入聲長讀法跟溫州入聲的全部外,其余的都略帶一點喉音部的關閉作用[‘耳朵’]?!盵4]123也就是說,在民國時期的吳語中,除嘉興和溫州外,其余略帶一點喉塞音,入聲韻尾基本上已經脫落。所以,趙先生《現代吳語的研究》中記音時大都略去喉塞音韻尾。而據鮑士杰先生《杭州方言詞典》是引論部分介紹,今杭州方言的入聲韻尾都沒有p、t、k音,大多讀作喉塞音。[3]6可見,王氏音注“例外字”揭示的語音現象今杭州方言的語音特點相同。

王氏的音注中存在臻攝諄、凖、震、稕、真等韻字互注的現象,這揭示的同樣是一種方音現象。據趙元任先生的《現代吳語的研究》中記錄,“(吳語)‘in’韻的元音都是一種i音,但遇到‘g,h’系的時候在有些地方i音被吸入顎化的聲母而韻的元音變成é或者e(如‘銀’gnen)?!盵4]126王氏的音注中主要有“胤,音允;恂,音新;逡,音臻;徇,音盡”四例,但據王啟龍先生的《杭州方言音系》一文記錄,“胤”“新”“盡”等字韻母讀[in],“允”“恂”“徇”等字韻母讀[y()n]韻[6],《杭州方言詞典》中[in]韻也與[en]、[yn]韻分立[3]219-235,這與王氏注音揭示的語音現象不相吻合,說明王氏的注音系統與杭州方言音系不完全相同。類似的情況還比如,王氏的音注中存在部分蟹攝薺韻與隊韻字、蟹攝與流攝字相混的現象,其例主要有:“陛,音佩”、“繆,音昧”。在當時的國語語音系統中,“陛”與“佩”、“繆”與“昧”讀音不同,再次說明王氏采取的注音系統不同于當時的國語語音系統。但據今杭州方言調查資料可知,“陛”讀作[pi],“佩”讀作[pe];“繆”讀作[mie],“昧”讀作[me][6],其中“陛”與“佩”讀音不同,“繆”與“昧”主要元音相同、介音不同。結合趙元任先生的調查可以推知,出現這種現象主要有三種可能,一是可能王氏的注音系統中摻雜其他吳語的語音特征或者受到其他吳語的影響,不是純粹意義上的杭州方言(今杭州市政府所在地的方言);二是可能民國時期的杭州方言本身存在內部差異,王氏注音所采取的語音系統與今鮑世杰、王啟龍等先生所調查的杭州方言音系之間不存在繼承性的演變;三是可能這是一種突然的、離散式演變,而非漸變的、連續的變化。以上三種可能,不管是哪種可能性,但有一點值得肯定,那就是王氏采取的注音系統是早期杭州地區的某種方言,為研究早期杭州方言保存了非常有價值的語音材料。

王氏的注音中存在部分山攝字、咸攝字互相注音的例子,這種現象在今杭州方言中依然存在,據徐越先生調查,咸、山兩攝部分字老派讀作[u?y?],例如:貪咸開一[thu?]、蠶咸開一[dzu?]、玩山合一[u?]、泉山合三[dy?]、宣山合三[y?]、彎山合二[u?]、環山合二[ɡu?]等。由于受周邊吳語影響,部分字新派讀作[? u? i?],如貪咸開一[t ?]、蠶咸開一[dz?]、玩山合一[u?]、泉山合三[di?]、宣山合三[i?]、彎山合二[u?]、環山合二[ɡu?]。[5]由此可知,王氏注音“例外字”揭示的語音現象與杭州方言老派的音讀一致,與新派的音讀不同,這進一步說明王氏的注音系統保存著杭州方言較早時期的語音特征。

王氏的音注系統中,存在個別侯韻和灰韻混切的現象,如“抔,音裴”。今杭州方言中“抔”“裴”二字都讀作[e]韻。據王啟龍先生調查,中古侯韻(以平該上去)的字,杭州方言絕大多數讀作[e]韻。例如,“宙”[dze]、“丑”[tse]、“收”[se]、“壽”[se]、“狗”[ke]、“偷”[te]、“透”[te]、“口”[ke]、“偶”[e]、“周”[e]、“侯”[e]、“候”[e]、“藕”[e]、“勾”[ke]、“走”[e]等。中古灰韻(以平該上去)的字,杭州方言多讀作[e]韻。例如,“裴”[be]、“陪”[be]、“培”[be]、“賠”[be]、“梅”[me]、“媒”[me]、“妹”[me]、“玫”[me]等。[6]以今杭州方言讀音觀之,這與王氏音注“例外字”揭示的語音現象相同。

通過以上分析可見,王氏注音材料揭示的語音現象說明其注音系統是民國時期的杭州方言,與趙元任先生記錄的民國時期的杭州方言基本一致,但也存在個別不同之處,究其原因,可能是王氏的注音系統受其他吳語的影響所致。

2.部分字王氏只關注其韻部相同,忽略了其他語音信息

據我們分析王氏的音注材料發現,王氏注音時有時只關注被注字和注音字赴韻部相同,而忽略了聲母、聲調、介音等其他語音信息。忽略聲母者,例如:“垣,音桓”“且,咀”“垠,音痕”“綰,音管”等四例,諧聲偏旁相同,滿足“同諧聲者必同部”的條件,其韻部相同,但是此四例《廣韻》聲母并不相同,“垣”為云母,“桓”為匣母;“且”為精母,咀為從母;“垠”為疑母,“痕”為匣母;“綰”為影母,“管”為見母,今杭州方言中疑母與匣母、影母與見母仍分立不混。忽略韻頭或介音者,例如:王氏的注音中“繆,音昧”,“繆”“昧”二字,今杭州方言分別“繆”[mie]、“昧”[me],其韻腹(主要元音)相同,但韻頭(介音)不同。忽略聲調者,例如:王氏的注音中“令,音聆”,“令”“聆”二字,中古調類不同,“令”屬去聲,“聆”屬平聲。今杭州方言有七個單字聲調,分別為陰平33、陽平213、陰上53、陰去55、陽去13、陰入5、陽入2。[3]6“令”讀陰去,“聆”讀陽平,二字的聲調有別。

綜上可見,以今普通話讀音審之,王氏的音注對閱讀《史記菁華錄》似乎無太大作用,個別學者甚至認為王氏的注音“沒有必要”或者指責其“注音錯誤”,這些都是不科學的評價。從歷史語言學角度分析,民國十三年王氏《分段詳注評點史記菁華錄》的音注中,保留了大量珍貴的杭州一帶方言語音信息,這是研究民國時期杭州方言的重要參考資料,王氏的音注材料與1928年出版的趙元任先生的《現代吳語的研究》互相印證、相互補充,對研究杭州方言乃至民國時期的吳語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價值。

參考文獻:

[1] [漢]司馬遷.分段詳注評點史記菁華錄[M].王有宗,注釋.高軍強,凌朝棟,整理.北京:商務印書館,2014.

[2] 曹強.王有宗《分段詳注評點史記菁華錄》音注聲母考[J].渭南師范學院學報,2015,(11):64-68.

[3] 鮑士杰.杭州方言詞典[K].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8.

[4] 趙元任.現代吳語的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

[5] 徐越.杭州方言語音的內部差異[J].方言,2007,(1):10-14.

[6] 王啟龍.杭州方言音系[J].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9,(1):55-65.

【責任編輯朱正平】

中圖分類號:K20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5128(2016)13-0011-05

收稿日期:2016-06-02

基金項目:陜西省教育廳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項目:接受學視閾下的《史記》的英譯研究(16JZ023)

作者簡介:曹強(1977—),男,寧夏海原人,渭南師范學院人文學院副教授,文學博士,主要從事漢語史與史記學研究。

Study on NoteVowel Sound Exceptional Character ofSegmentOppressionCommentExtracttoHistoricalRecordsby Wang Youzong

CAO Qiang

(School of Humanities, Weinan Normal University Weinan 714099, China)

Abstract:Segmentation Oppression Comment Extract to Historical Records by Wang Youzong is very important reference to Historical Records. There are 1036 sound notes and they are the important materials to study Wang’s phonetic analysis system. In this paper, Wang’s vowels are studied, compared with the Guangyun and Mandarin, supplemented by literature references, Wang’s words noted and different vowels are focused, hence, it is found that there are the Republican precious materials about Hangzhou dialect in Wang’s phonetics, and it is the significant value for the history of Hangzhou dialect and the study of Hangzhou dialect.

Key words:Wang Youzong; Historical Records; Segment Oppression Comment Extract to Historical Records; phonetics

【司馬遷與《史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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