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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重活一次,我依舊會選擇大陸”

2016-11-22 04:02口述丨張俊發易靖茗昌校宇
臺聲 2016年17期
關鍵詞:嬸嬸臺灣人親人

口述丨張俊發 整理丨記者 易靖茗 實習記者 昌校宇

“如果重活一次,我依舊會選擇大陸”

口述丨張俊發 整理丨記者 易靖茗 實習記者 昌校宇

采訪時間:

2015年8月7日(星期五)上午

采訪地點:

北京朝陽區安外外館斜街

記者札記:

張老說他一般不接受采訪,但因為是《臺聲》,因為是為臺胞發聲,所以很高興,并且做了精心準備。

張老的客廳里,擺滿了各種照片,有他兒時在臺灣的全家福,有他中年時期在日本的老照片,也有因為兩岸政策逐漸放寬后他回臺灣和兄弟姐妹團聚的美好時刻……采訪過程中,他會不時取出一兩張照片,展示給我們看。

張老是我目前采訪到的,唯一一個保存有當年和老伴兒結婚照的老先生。年過8旬的他不但身體硬朗,竟還爬著梯子,翻箱倒柜地找到當年的婚紗照給我們看,老伴兒張阿姨嬌羞地說他是在顯擺。張老笑了,略帶羞澀卻滿眼幸福。

(注:文章標題及小標題均為編者所加。)

“1949年,我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

我1930年出生于臺灣宜蘭,祖籍是福建泉州,到臺灣已是第7代。臺灣光復后,點燃了青年熱情。國民黨順勢開始招收臺灣青年,許諾至少教會一種技能,我就去臺北上了通信學校(臺灣當時唯一一個通信學校)。

1946年底,國共內戰日益激烈。在通信學校上了半年的我加入國民黨70師,授銜上等兵,并被派到大陸參加戰斗。當時我才17歲,都不到成人年紀,但還是被要求參戰。到大陸后,我隨部隊先后在上海、徐州打游擊。因是被糊里糊涂推上戰場的,又沒有經驗,在1947年山東的一場戰斗中,我胳膊受傷了,住進了兵站醫院。記得當時我是先被送到河南西平,后又輾轉來到安徽蚌埠,最后待在了福建浦城。

直到1949年,由于國民黨敗退,兵站醫院沒有了,而我又沒辦法和臺灣的家人聯系,就暫住在一個老百姓家里。他知道我是臺灣人,對我很好。

后來,解放軍來到福建浦城。說來也巧,我正在亭子里乘涼,途經的兩名戰士向我詢問情況,當他們得知我是臺灣人時,大喜,并告訴我,他們的排長、管理員都是臺灣人。得知情況的排長特意找到我,并問我愿不愿意加入解放軍,我立馬就答應了。事后,我加入了5兵團16軍。因我是臺灣人,師政治部還按慣例對我進行了審查,好在沒什么政治問題,就通過了。

不久,我所在的隊伍要進軍西藏,我堅持要跟隨部隊。我們從福建出發,半夜行軍,因為白天有國民黨的飛機轟炸。途中,我參加了著名的衡寶戰役,當時我是工兵連的戰士,主要負責爆破、架橋。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我們還在湖南游行以示慶祝。

“一定要參加抗美援朝”

后來,軍部下達命令,要求所有臺灣干部、戰士集中回到華東,我們連含我在內的3個臺灣人全都去了。到了所在地得知,是中央下令,要求成立臺灣干部訓練團,蔡嘯任團長,那是1949年11月。

臺灣干部訓練團隸屬9兵團??姑涝瘯r,上級派9兵團去朝鮮,很多戰士就咬破手指寫血書,“一定要參加抗美援朝”。當時我也寫了,可是上級不批,說我們這一部分“寶貝”是不可以隨意調動用的,因此臺灣干部訓練團也就沒去成。

1952年底,臺灣干部訓練團被改為華東軍區外國語學校。學校設有英文班、日語班和政情班。因為部隊來的戰士大多文化程度較低,他們好多都只會閩南語,普通話還說不好,于是就先從普通話學起,并成立了一個文化隊。我報了日文班。后來,學校從六合搬到了南京。

1953年年初,已在南京軍區工作的我,聽到全軍的外國語學校(華北軍區、西南軍區、濟南軍區、華東軍區)合并,并在張家口成立了外國語學院的消息后,當即向上級報告,要求回去學習。經過上級允許,我又回到了日文班,但沒繼續學習,而是編寫教材。

可同年8月20日左右,我又接到命令調到總參二部,然后就一直在部里工作直至1986年離休。期間,我去空軍學院學習過。1978年3月,我接到命令去日本,8月正式在中國駐日本使館工作,先后任國防副武官、陸軍武官,直到1983年“八一”建軍招待會后才回國。

“30多年后與親人重聚”

我兄弟姐妹7人,有兩個姐姐、兩個弟弟、兩個妹妹。目前,除了大姐在美國,剩下的親人都在臺灣。二姐和兩個弟弟在宜蘭,大妹妹在臺北,小妹妹因腦溢血已經去世了。

我母親過世的早,1943年,她38歲時就離開了。父親是1967年去世的,但那時候我在大陸,沒有跟臺灣的親人聯系過,所以都不知道。后來弟弟說,父親去世前夕,一天到晚都會跑到宜蘭的海邊,對著向西的方向凝視(因為大陸在臺灣的西邊),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每天都會去,風雨無阻。

說起這里,我想起一個小故事。我們老家人去世的時候,土葬,然后8年、10年后撿骨頭并合葬在家族的祖墓里。當時我弟弟負責辦理此事,他撿父母的骨頭,放在一個大缸里,然后蓋上蓋子,放在祖先的公墓里。因兄弟姐妹都覺得30多年沒有我的消息了,判定我肯定去世了,就也給我準備了一個缸,但“屬于”我的缸里是沒有骨頭的。直到有一天,缸上面的蓋子被風掛掉了,我妹妹就說哥哥不會死的,這個缸上面的蓋子都掉了,可其他親戚認定我那么久沒有音信肯定是去世了,就把“屬于”我的缸也合葬在祖墓里,并在墓碑的末位刻上了我的名字。

到1994年我第一次回臺灣掃墓的時候,弟弟告訴我這個奇事,并要求把我的名字抹掉,我說不用了,留作紀念吧。

說起和親人見面,真的是一波三折。1980年我在日本時,遇到一個熱心的華僑。他經常找我談,問我為什么不跟家里人聯系。我說那么久了,家里還有沒有人我都不清楚,甚至連家里的地址我都不知道,怎么聯系呢?后來他多次提及此事,我想萬一能聯系上呢,就把1949年我離開臺灣時家里的地址和兄弟姐妹的姓名寫了張紙條留給他。他立刻委托一個中間人(在日本當醫生的臺灣人)幫我聯系。這個醫生讓他在臺北的女兒去找尋我的家人,可由于那么多年了,當初家中的地址門牌號早就換了,所以一時也沒找到。

張俊發一家三口

張俊發全家福

但突然有一天,她拿著紙條正好問到了我嬸嬸家,嬸嬸立馬就認定是失聯多年的我,并迅速通知了我弟弟。得知我還活著,家人就立刻委派嬸嬸通過旅游團到日本東京找我,我當時還很詫異,家人的行動怎么那么快。一見面,我和嬸嬸就激動地擁抱了半天,這是我和臺灣的親人30多年后的第一次重聚。那時候嬸嬸說奶奶還活著,100多歲了,我就想著給奶奶帶一些東西回去。因為當時已深夜10點多,我只能去超市買了些水果。后來聽嬸嬸說帶回去后,奶奶一直舍不得吃呢。緊接著妹妹、妹夫、弟弟、大姐、姐夫都相繼來日本看我了。

張俊發和夫人

但是父母都已經去世了,我現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如果早聯系上家人兩年,我就能見到去世的妹妹最后一面了??赡菚r兩岸之間沒有來往,我雖然一直都想著聯系在臺灣的親人,但又怕因為我的身份問題給他們帶來麻煩。

“如果重活一次,我依舊會選擇大陸”

1994年,我第一次回臺灣。當時弟弟幫我把手續、機票都辦理好,外甥親自前往香港接我,我什么都沒操心就到了臺灣,家人給我的感覺特別貼心。

當時,時任宜蘭縣的縣長通過朋友轉告我,希望請我吃飯,我斟酌了一下,但想著是兩岸友好交流的好機會,就去了。我在東京時,經常參加華僑的活動,《華僑日報》常登我的名字,所以也稱得上“名人”。在飯桌上,我一直在宣傳大陸的各種利好政策,并告訴他們大陸蓬勃發展的情況,他們也只好洗耳恭聽,全程沒搭上話。

那次,我在臺灣待了兩個多月,小學的同學會特別熱情,還特意開了個歡迎會?;ハ嘟榻B后得知,全班就我一個人在大陸。

至此之后,我再也沒回過臺灣,跟親人都是通過書信、電話聯系?,F在,除了大姐,其他兄弟姐妹都來過大陸了。他們沒事時就會來大陸旅游,不過一般都會選擇北京這個城市,因為有我在嘛。妹夫喜歡登山,所以經常和臺灣志同道合的愛好者或者登山運動員來大陸游玩,基本都住我這。大家都很喜歡大陸。

我和太太是1957年年底,通過一個在外國語學院當教授的老鄉認識的。1959年,我們在大陸結婚,生有一個女兒。太太退休比較晚,有一段時間去聯合國工作,聯合國大會參加了幾次,做速記審稿。

我有挺多老照片的,都是回臺灣時,弟弟幫我翻拍的。和臺灣親人沒有辦法照全家福,因為家族太大了。我第一次回臺灣的時候,覺得臺灣的整體生活水平要比大陸高一些,但現在看來大陸已經遠遠趕超了。以后,即便我去世了,也不愿意回去了,葬在大陸就好。如果讓我重活一次的話,我依舊會選擇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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